叶生并蒂(玖死不渝)下——横汾山鬼
横汾山鬼  发于:2015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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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汉,如果说叶陌有一丝愧疚,那就是他不该轻易刺伤他;可是他感受最深的不是愧疚,而是懊悔和自责。他懊悔、他自责,只因为刺伤了大汉害得叶阡万蚁噬心、郁郁寡欢。不是不同情大汉,他只是看惯了这些事,只是早已变得麻木了,因为在他和叶阡遭受苦难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来帮他们承受。叶阡忘记了以前所受的苦,因为他能轻易原谅,也因为他一直都在往前看,可是叶陌不能,因为叶阡身上的伤痕,每一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叶阡不开心,只是徒增了叶陌对大汉的怨恨。

叶阡改变了,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惩恶扬善,他开始四处奔走,以自己的想法来打造属于他的庄园。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真诚的微笑征服了附近的村民,然后美德与学识传扬十里八乡。渐渐得更多的人前来投靠了他,各个村庄凝聚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新的庄园——和安庄。

和安庄,一个让人听了心生温暖的名字,只用了短短六年的时间来缔造,庄人安居乐业,温饱自足,如同梦里的桃源乡。只是在这样华丽的幸福之外,仍然存在着不可避免的问题,比如满足温饱的村民不愿接纳其他穷苦的人,比如不同村的村民之间彼此攀比争斗,比如恃强凌弱的恶霸开始形成自己的势力,再比如,来自于外界的掠夺……解决这些问题的,基本上都是叶陌。

为了应对各种问题,尤其是“圣师”、匪寇的武力侵占,和安庄建立了自己的“护卫队”,有的农人被选出来习武,农人们自己保护了自己的财物,可是时日一长会武的农人又引起了新的问题。

两年的鼎盛时期过去,虽然和安庄内的百姓仍旧不愁温饱,比起其他地方的人来要幸福很多,可是叶阡还是看出了隐藏的种种问题。人类的贪婪,是一切之源。双眉日渐紧缩,叶阡真心的笑容日渐稀少,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叶陌握紧了愤怒的拳头。

六年前的四月十六日,叶陌永远忘不掉那一天。那一天,在一个雷鸣交加的夜晚,他放开了二十三年来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哥哥的手,任他一去,就是六年……

第26章

和安庄叶阡的名号由十里八乡传出去,渐渐便有了前来拜访的有志之士,希望效仿和安庄造福一方百姓。可是叶阡的名声再响,也不过是在千里之内罢了,叶阡万万没想到万里之外的虎贲城城主会派使者前来求贤。虎贲城是如今天下少有的几个还算富裕的城池之一,其城主和周围几个城池合纵连横结成联盟,俨然已是一国之主。

如今天下大体上可分为三股势力,其一是崇文抑武的“圣师”,实际上相当于一种思想流派,各地皆有“圣师”,各个“圣师”之间也有以“文辩”为主要形式的争斗,然后通过胜败彼此整合。大部分“圣师”都出自殷实之家,或以财物收买人心,或以学识获得尊重,渐渐形成势力之后便以圣师之名扩大地盘。然而面对不服从者,遵循“武学为天下动荡之源”宗旨的圣师也不得不以武力来驯服别人,并为使其名正言顺打上了“圣战”的旗号。崇文抑武的思想渐渐在金钱和鲜血的推动下成为了许多人不得不承认的正统思想,有些百姓在圣师的庇护下也过上了和平的日子,然而圣师将人划为三六九等,苛刻对待普通百姓和普通武者,付出最多的他们反而成了最困苦之人。再加上圣师实行高压统治,一旦稍有反抗便人头落地,因而大多数普通人对圣师心怀的都是恐惧;第二股势力是和圣师相对的重武轻文门派,他们感念两千年前群侠争霸时期的侠客们,力图证明会武在战争时期可护家卫国,在和平时期可强身健体,会武之人上可杀敌寇,下可躬耕陇亩。然而事实上许多会武之人因为无生财之道,都得了“仗势欺人”的名号惹人厌恶。当然,也有百姓在得了侠名的门派下勉强度日,只是因为免不了和圣师的争斗,使得安居乐业成了奢望;第三股势力便是小国治世时期残留下的名门望族,他们大多数依靠原先的城池成为了城主,有的成为了圣师和尚武门派的猎物,有的则扶持圣师和尚武门派将其收为己用,有的则将其击退、驱逐。这三股势力每一股内部又都各自为政,因而天下事实上仍旧是乱成一团的。

虎贲城城主本来就承继了小国治世时期梁国的王族血脉,凭着手里积累的势力,再加上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因而异军突起成为了一方霸主。城内大部分人都能有口饭吃,城主也受人爱戴,渐渐扩张势力,为天下太平带来了一丝希望。这样的城主派使者来邀请叶阡,叶阡是不可能不心动的。

事实上,如今由独立的城池联合成的虎贲城和由独立的村庄合建成的和安庄是有相似之处的,城主想让给和安庄带来繁盛的叶阡帮他出谋划策也在情理之中。而看出和安庄隐患的叶阡,也想在虎贲城试行自己的想法。一拍即合,只有一个阻碍——叶阡一手建立的和安庄。

和安庄是叶阡这么多年心血的结晶,虽然在叶阡眼里它颓势已显,可是对很多人来说他还是乐园,还是别人奢望的梦,他不能弃它而去。站在窗前,看着傍晚压顶的乌云,叶阡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静静地看着他清癯的背影,叶陌在第一声雷声响起雨点坠落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从背后抱住了他。叶阡微微一惊,想要侧头看他,耳根处却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隔着衣物仍能感受到叶陌胸膛的热度,叶阡身体轻轻地颤抖了起来,感觉到叶陌收紧了环住自己的手臂,他听到叶陌用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嗓音对他说:“阿阡,不要走。”

早就知道他不想让他走,可是刚刚自己的心脏鼓动的频率和他合成一个节拍的时候,分明就感觉到他想说的不是只有这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一股羞愧和委屈,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他,却感觉他松开了环着自己的手,然后身体被他扳了过来,头被他捧住,冰凉的双唇压下来贴到了自己同样冰凉的唇上。叶阡蓦地瞪大了眼睛,双手不自觉地举起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猛地搂住腰部贴向了他,然后双唇被他噬咬着强硬地伸舌进来攻城掠地。太过激烈的亲吻,叶阡举起来要推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改变方向搂住了他,缴械投降,眼睑落下关闭了辨别是非的城门,主动投诚的舌头献媚般勾住了侵略者,炽热的战火包围了火热的躯体,将一切阻碍烧毁殆尽。

攀住叶陌的脖子,叶阡生涩而紧张地喘息着,紧紧闭着眼睛,从唇中溢出了动人的呻吟。

“阿阡……阿阡……”一声声满含热情与苦痛的呼唤,叶陌抬高双胞胎哥哥纤细而紧致的腰,将自己埋入了朝思暮想的热穴中,得偿所愿。

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人,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容颜,却为什么无法做自己的另一半?

沉默地替叶阡清洗着身子,终于在一道闪电照亮叶阡略显苍白的脸颊的时候,叶陌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阿阡,你也喜欢我吗?”

叶阡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对我做这种事,是因为对我怀着男女之爱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叶陌咬着牙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怒意:“要不然你以为呢?!阿阡,不要告诉我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没有拒绝我!”

感觉到叶陌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叶阡咬了咬唇垂下了视线:“阿陌,我只知道,和你一起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真没志气啊,为了这样的话,竟然感动到要哭了。他明明就没有说也喜欢自己,他明明就不理解自己对他怀着怎样的爱恋!给他擦干身子,不顾他些微的抗拒把他抱到床上搂进怀里,再次祈求他:“阿阡,不要离开好吗?和我在一起,永永远远只爱我好吗?”

叶阡沉默了,叶陌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外面狂风暴雨,心里也一片冰凉。在压抑的静默中,叶阡终于开口了,可他说的却是:“内忧外患不除,和安庄就不可能一直平和地持续下去。外患在于我们没有足够的权力和力量,若是我们的力量不仅足以打败他们保护自己,还可以改变他们,那么大家就能一起得到幸福;内忧太多,根本原因是人与人的不平等,如果大家都大公无私,共同劳动、所得平分,那样才会实现真正的安居乐业。可是,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没有教化,本性不改变,只会重蹈覆辙。和安庄百姓如此,虎贲城百姓定然亦是如此,可是,至少虎贲城拥有改变外患的能力。阿陌,如果只是在这方寸之地,一个人所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但若是立足于少有外患的虎贲城,或许可以教化百姓,找到能令大多数人满意的平衡点,或许可以一点点地改变这个天下……阿陌,我想和你一起为天下人倾尽才智,可是……”

“可是你放不下和安庄!”再也控制不住打断他,叶陌感觉凉意侵入皮肤将血液冻成了冰凌,令人心寒的冰层下掩盖了亟欲喷发的熊熊烈火:“所以我不能和你去,所以我要呆在这里,守护着这里的村民们!”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叶阡去虎贲城一定就意味着要和他分离!叶阡一定会,将和安庄的重担托付给他!“如果我不同意,这辈子你也不会再看我一眼,因为离了我们的和安庄或许会因为这些愚民们分崩离析、毁于一旦!到时候,他们的责难就会让抛弃了他们的你承受不尽愧疚的啮噬,你不愿意这样,所以你就选择了抛弃我!”他全都知道,叶阡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呵,和安庄如果因为我的任性而毁了,你一定会用冷漠来惩罚我,所以我,不能不答应……”苦笑着沉痛地说出这句话,叶陌再也忍不住嘶声质问他:“为什么你只考虑别人的事情?!别人幸不幸福关你什么事?为什么你总是对别人这么好,却独独对我这么自私?!”

“阿陌……”屋外雷声大作,一道划破天际的亮光让叶阡看到了从叶陌脸上蜿蜒而下的泪水,心里一痛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有些迟疑地微微抬起头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

任他轻轻地吻着自己,叶陌万念俱灰。然后,在下一道奔雷响起的刹那,仿佛放任了开闸的洪水般恨恨地反客为主把他重重压在身下咬住了他的嘴唇。

翻滚涌动的身体终于止住了动作,叶陌压下惴惴不安,不甘心地问他:“我可以有所期待吗?”既然你肯主动吻我,那你定然也是喜欢我的吧?

咽下喉中翻滚的酸楚,叶阡扯出了一抹笑意:“如果你肯等我回来的话……”

“!”到头来还是这样!等他回来?!叶阡这是在逼他留在这里!怒火让叶陌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若非如此,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他!八年的时间,只建成了一个满含内忧外患的和安庄,造福虎贲城、造福天下又要用多少时间?!他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自己怀里?!阿阡,你好狠心!

眼中的热度慢慢消失,叶陌默默从他身上下来,翻身背对了他。然而,能够搂住他,下次是什么时候?终究是舍不得……翻身过来想将他搂入怀中的时候,却惊讶而心疼地感受到了他肩膀的抽动。压抑的呜咽从怀里传出来,打湿了自己的胸膛,叶陌顿时心痛如割:阿阡,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为了我吗?

一夜豪雨,第二天在泥泞的霞光中,叶阡随着使者踏上了去虎贲城的路。叶陌看着他一步步朝着等候的骏马而去,被朝阳拉长的影子也无可挽留地远离自己,胸口已然痛到麻木。然而叶阡在离骏马两步处突然停住了脚步,叶陌的世界整个安静了。他看到他解下佩剑,捏着剑尖,剑柄朝下将它竖立到了地上,纤长的手指慢慢离开剑尖,沉重的剑身有了自己意识般稳稳立在了那里,叶阡慢慢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暖而绝美的笑容。泪水,瞬间决堤……小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哄不开心的自己,总是勾着自己的肩膀,一脸快乐地指着自己的杰作说:阿陌,你看我把树枝立起来了;阿陌,你看我把筷子立起来了;阿陌,你看我把扇子立起来了……

阿陌,你看我把“宝剑”立起来了……

再也控制不住拔腿向他奔去,和安庄的村民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不顾一切一边点足腾身而起,一边举掌朝村民们挥去。就这样毁掉阻在自己和阿阡相会路上的障碍吧——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的,挥出去的掌却还是收了回来,因为他若这样做了,叶阡绝不会原谅他……

周围的喧哗声突地传入耳中,叶阡跨上了马背,村民们高声喊着什么,叶陌眼睁睁看着和他二十三年焦不离孟的叶阡消失在眼前。

叶阡走了,村民们以叶陌马首是瞻,然而失去叶阡也失去最后一丝温柔的叶陌带着村民们走上了另一条路。他利用护卫队里村民们的自负在叶阡走后不久掌握了绝对服从于他的力量,然后用手中的强权试行了被叶阡否定了的叶阡“共同劳动、所得平分”的思想。在强权之下,和安庄奇异地形成了另一种安居乐业的假象。

叶阡离开一年零八个月之后,叶陌在村人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座千年前的墓葬,思念泛滥成灾,然后在三个月后他再一次控制不住要去找叶阡的时候,古少陵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了和安庄。

得知那是他的孩子后,叶陌兴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残酷的虐杀。不是说只要他等他回来他就会属于他的吗?为什么他却在这期间和别人定下了白首之约?!怒意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可是就在他将残暴的双手伸向孩子的时候,古少陵却将叶阡的亲笔信放到了他手中。

动乱年间,书信十有八九无法送到,这两年来他不知道叶阡有没有给他写过信,可他确确实实一封都没有收到。所以这封信,足以让他喜极而泣。

颤抖着看完那封信,终于还是忍下心中的怒意接纳了古少陵和那个被叶阡赐名为叶歌行的孩子。遵守着和叶阡的约定,让古少陵事无巨细地给自己讲叶阡的事情,然后一遍遍读着那唯一的一封信,竟然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时隔六年,虎贲城的使者再次到来的时候,叶陌和古少陵彼此不留情面地狠狠打了一架。四年相处,原本因为叶歌行是叶阡的儿子而讨厌他的叶陌也因为他是叶阡的儿子而不由自主疼爱起了他。如果有人想要夺去叶歌行的性命,他拼死也会保护他;可是如果只有叶歌行的命才能换得叶阡的命,他也只好舍弃叶歌行。

离开和安庄的时候,叶陌面对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或忧虑或开心的村民们,忍不住自嘲地冷笑了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和阿阡分开?六年的分离,到底有什么意义?

此一去,也定然不得不承受阿阡的雷霆之怒吧?当初只是为了一个和安庄,阿阡就不让自己随他而去,如今自己为了去找他不仅抛弃了和安庄还要舍弃他儿子的性命,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吧?可是这次,他只有、他必须这么做!因为阿阡,是远胜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人的生命的最最重要的存在。

三个月满手鲜血的跋涉苦行,如今终于临近虎贲城了。阿阡,六年不见,你还是我所熟悉的样子吗?

启明星升起,叶陌慢慢睁开了眼睛。

前面就是安威城,越过此城再经过鹿临城,就是虎贲城了,叶陌再也无法等待下去。

走出客栈的时候,陆平和另外两人一起跟了上来,说是不劝动叶陌二人绝不回头,叶陌说如果他们想送死,他也不反对。三人并未将叶陌的威胁放在心上,仍旧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然而在进入安威城后不久,危险却如叶陌所言如期而至——拥有阴鸷双眸的年轻人带着几个叶陌熟悉的面孔挡在了面前。

“圣师”会毫不留情打击不服从于自己的武者,和安庄树大招风,叶陌武功又是一流,圣师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叶陌还在和安庄的时候,圣师的手下早已无数次挑衅、攻打过和安庄,叶陌带领护卫队挡在前面,无数次赢得了胜利,不可避免得成了圣师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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