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铮盯着床边熟悉的包,目光能将上面戳穿一个洞。
“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想出偷梁换柱这种法子,我也不能让你的辛苦东流,难为你还买了双一模一样的,这个就送给你了。”
秦嵘站了起来,“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你想要什么,不妨直接来找我要,我也不见得就不会给。”
“我想要你的命,”凌铮恨恨地接道。
秦嵘笑了,“原来你已经渴望到这种程度了吗?你的情话听起来还真是别致。”
凌铮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控制住想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扔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冷静了许多。
“你一定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事后悔的。”
秦嵘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又转过身来,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不,我对我已经收到的货很满意,就算代价再高点也是值得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凌铮破了功,他一把抓过了包带,作势欲丢,“滚!”
凌小筝好不容易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结果一出来就看到秦嵘带着笑从凌铮房里出来,也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什么,让他那么开心。
“啊,你这么快就走了吗?”
“嗯,不耽误他休息了,”秦嵘走到门口,微笑着向凌小筝道别,“替我照顾好你哥哥。”
“啊?哦……”
直到人离开了好久,呆若木鸡的凌小筝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替他照顾好我哥哥?那本来就是我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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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二次有盒子被丢到法证的办公桌上了,不过这次更像是用摔的。
“这又是什么?”法证诧异地从工作中抬起头,“凌队?你不是生病了吗?好了?”
凌铮无视了他后面的问题,从牙根处一字一句地吐出来:“水、晶、鞋。”
法证察觉出他情绪不对,表情也立刻严肃起来,二话不说取出证物开始工作,凌铮就站在一旁,至始至终眼睛没离开过他的手。
顶着这巨大的压迫力,法证的工作效率都比平时翻了一倍,他将采集来的纹样扫描进电脑,屏幕上出现并排的两张图,扫描线自上而下运动着,在分隔线的两侧留下绿色的光点。
经过一段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等待后,数据库完成了比对,一个绿色的英文单词在屏幕正中央闪烁。
“什么意思?”凌铮沉着声音问。
“……完全吻合。”
凌铮表情有一瞬间的异样,他手一翻,“报告。”
“现在就要?”法证直觉情况不太妙,刚才那个表情横看竖看都像是大仇已报,“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整理吧……”
“现在,”凌铮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法证只得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把比对结果打印出来,出于谨慎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你是怎么搞到证物的?要是手段非法的话,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
“你不用管,”凌铮无情地打断他。
法证把报告填好,“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申请逮捕令。”
法证眼睛都瞪圆了,“你上次不是说这人身份敏感,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不先给上级打个报告,这样直接去抓人没问题吗?”
凌铮一把扯过对方手里的纸,“证据确凿,管他什么身份,警察抓人还用得着查黄历吗?”
“哎,可是……”
法证话还没说完,凌铮就消失在了门口,法证无可奈何地搔了搔头,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小公关在秦嵘的办公室门口溜达,听到一阵气冲冲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然是重案组的凌队长。
“凌队?你怎么来了?”
凌铮不管他,径直往秦嵘的办公室走,却被拦了下来。
“等等凌队,你找秦科长?这会儿他不方便。”
凌铮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我找他有要紧的事。”
“再要紧也麻烦等一等,”小公关死命地拦着他,“秦科在里面做直播,你现在进去就,喂……”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抗摄像机的,举闪光灯的,拿遮光板的……人人都对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面露惊讶。
记者还是上次那个漂亮的女记者,突发状况让她忘记了原本要提的问题。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铮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秦嵘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对记者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凌铮扬了扬头,字正腔圆、一字一句道:“秦嵘,现在怀疑你与9月17日一起意外死亡案件有关,请你与我回去协助调查。”
第九章:九双皮鞋
“秦嵘,现在怀疑你与9月17日一起意外死亡案件有关,请你与我回去协助调查。”
他话音刚落,秦嵘但觉手腕一凉,一双明晃晃的手铐已经铐了上去。
秦嵘嘴角一抽,依旧低声道:“你又是在玩什么?”
“少废话,”凌铮不由分说地擒住他的胳膊,房间内所有人都被这一意外搞得目瞪口呆,小公关在门口掉了半天下巴,这才想起来扑到摄像头面前用自己的身子去挡。
“哎,这是误会,误会。”摄像师身经百战,立刻左闪右晃,避开他的干扰,焦点始终在二人身上打转。此时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警察之星涉嫌死亡案件被逮捕,摇晃的镜头和混乱的现场让警方的解释显得如此欲盖弥彰。
这桩新闻如星火燎原一般迅速席卷了警局,重案组的人闻讯赶到,却只捕捉到自家队长动作粗鲁地将双手被铐的秦嵘推进了审讯室。
“凌、凌队,什么情况,”小刘忐忑地问又从审讯室里出来的队长,换来的却是被拍到胸口的一席搜查令。
“去搜!”
“搜?搜什么……”
“但凡有可疑的东西,统统给我带回来!”
小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冷静的凌铮,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只好揣着满腹疑惑带着两个人匆匆而去。
凌铮脚往后一蹬,咣的一声揣上了审讯室的门。
秦嵘不动声色地坐在桌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是一个全国性的直播,”秦嵘语气中不无讽刺,“你这次傲娇得有点过头了。”
凌铮把审讯簿往桌子上一摔,“姓名!”
秦嵘有点受不了地望了望天花板。
凌铮像是只是为了例行公事,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又接着问:“年龄!”
秦嵘叹了口气,摇摇头,果然又听凌铮继续道:“性别!”
凌铮一个男字写到一半,感到气氛不对劲,抬眼一看果然对方嘴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待他体会到这笑容底下的含义后,整个人都炸了。
“你笑毛啊!”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对面的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抱歉,”他抬手掩饰了一下笑意,牵动着手铐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还以为凌警官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已经很深刻了……您继续。”
凌铮阴沉的脸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把陈刚的照片拍在桌上,“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9月17日晚十点到十二点期间你在哪?”
“在外面散步。”
“大半夜的散什么步!”
“法律上还不允许人晚上在外面散步吗?”秦嵘欠了欠身子,“我也是警察啊。”
“是警察你还知法犯法!”
“散步和偷窃相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像是犯法?”秦嵘反问。
凌铮克制了一下情绪,“别以为你能威胁得到我。”
秦嵘一耸肩,偏了偏头。
“你跟谁一起散步?”他接着问。
“一个人。”
“没有不在场证人,也没有不在场证据。”
“听起来像是这样。”
“据目击者称,涉案人身材高大,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
秦嵘点了下头。
“他是步行离开的,证明他家里离现场很近,从日租屋到你家只需要步行十分钟。”
“你去过的。”
这样火药意味浓厚的审讯持续了数个回合,审讯室隔壁监听的人忧心忡忡地交换了个眼神,今天的凌铮可不是平时他们认识的那个头脑冷静的凌队长,更像一个易燃易爆的炮竹,被秦嵘一点就着。
“行,你可以什么都不承认,”凌铮忍无可忍,把铁证往他面前一丢,“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事发现场发现的鞋印跟你的鞋印完全一致?”
秦嵘愣了下,拿起报告来逐字逐行读了下去,在看到最后的结果时凝起了眉。
“想起来了吗?”凌铮终于扳回一局,声音颇为得意,“你长期跟已婚男子保持不正当的苟且关系,却不知该人心脏患有隐疾,导致对方受刺激过度暴毙身亡。事后你用专业的手法清理了现场,然后跳窗而逃,却因此不慎扭伤脚踝,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秦嵘思忖片刻,“故事倒是挺精彩的……”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那好,我问你,你的脚是怎么扭伤的?”
“我说过了,那天晚上散步,天太黑看不清楚,踩空了。”
“这些照片是不是你?”
秦嵘把一摞照片拿过来挨个看去,大大方方地承认,“都是。”
“你怎么解释死者手机里有你的照片?”
“这些照片我在公共平台上发布过,任何人都可以下载到手机上。”
“看不出来死者还是你的铁杆粉丝,”凌铮挖苦道。
“我的粉丝有很多,但不代表我要为他们的个人行为负责。”
“那鞋印的事你又如何解释!”
秦嵘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无法解释。我没有去过现场,我不知道为何我的鞋印会出现在那里。”
凌铮往后一仰,笔和审讯簿往桌子上一丢。
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凌铮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凌队,”小刘小心地说:“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凌铮不相信,“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凌铮没有采纳小刘的建议,而是大力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三两步迈到秦嵘跟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说!那些东西呢?”
秦嵘因为他的粗暴举动而表现出不满,“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还装?你用来在死者身上留下伤痕的东西,还有你是用什么把他的手铐住的?你给藏去哪儿了?还是说已经丢弃了?以你的作风,应该已经销毁了吧?”
秦嵘勾了勾嘴角,“我不认识死者,也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如果有的话……”
他微微侧过身子,利用凌铮的遮挡避过了摄像头,用只有他能看到的口型说:那天晚上,不就用在你身上了吗?
凌铮先是一愣,随即看懂了他在说什么,怒火中烧,转身一拳将摄像头砸了个粉碎,继而四下寻找,最后抄起审讯室唯一一把能当做凶器用的椅子,举起来就要往秦嵘身上砸。
正在监控室里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坏了,风一般地冲进来,死命地拉着凌铮。
“凌队!凌队你冷静一下!”
小刘和另一名警务人员使出吃奶的劲把暴走中的凌铮拖了出去,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凌队,”小张匆匆赶到,“你妹妹来了。”
凌铮动作一滞,小刘紧忙趁这个机会夺走了他手上的凶器。
“凌小筝?她来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随同小张而至的凌小筝,她喘息急促,面色潮红,一看就是赶来的很匆忙。
“哥,我看了直播……”凌小筝上来就抓住凌铮的胳膊。
凌铮这才想起自己妹妹还是那个衣冠禽兽的粉丝,铁青着一张脸,“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她急着否决,“秦警官不可能是你要抓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他的不在场证人!”
现场的空气凝固了数秒,见凌铮没有再冲动了,小刘和另一名警察悄悄松了手。
“你说什么?”凌铮难以置信地问。
“哥,”凌小筝咽了咽口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晚归被你撞到,我说跟朋友出去玩了,其实我是骗你的。”
凌铮面色阴沉。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外面,结果遇到了几个坏人……”凌小筝低下头,省略了其中惊险的部分,“我在逃跑的时候,遇到了秦警官,是他救了我,中途还扭伤了脚。”
凌小筝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把凌铮的衣服都捏得皱在了一起,“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9月17日,第二天的新闻我也看了,当时我们根本就没在出事那个区。”
凌铮沉默了好久才问:“那他自己为什么不说?”
“他要我报警,我不肯,我跟他说我哥哥就是警察,要是被你知道我这么晚不回家还差点出事的话,你会杀了我的……”
凌铮不忿地扭过了脸。
凌小筝声音越来越小,差一点就要哭了,“然后我还拜托他帮我保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没想到会连累他成为嫌犯……”
小刘和小张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家队长这次算是栽大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凶,搞不好会被停职啊。
凌铮内心的剧烈起伏没有人能知道,片刻后他揽过了泫然若泣的妹妹,“走,我送你回去。”
“喂凌队,”小刘见他这么就要走了,连忙叫住,“秦科他……”
凌铮手一扬,一样明晃晃的东西在半空中甩了个抛物线,小刘接住一看,是一把手铐的钥匙。
“完喽完喽完喽,”小张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大幅度地摇着头,“这下凌队要有大麻烦喽。”
小刘不满地兑了他一肘子,“烦你个头啊,还不赶快去放人?”
秦嵘揉了揉被解放的手腕,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重案组的两个人一人一句好话,秦嵘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狗腿下的意图。
“怎么,想让我帮你们队长说点好话?”
“嘿嘿,”小刘陪着笑,“秦科您看,大家都是同事,误会一场。”
“有些事不是我去求情就管用的,”秦嵘指了指阵亡的摄像机,“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好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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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话!”陈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秦嵘当时在进行一场非常重要、全国性质的直播,有你这么直接进去抓人的吗?先不论他是不是冤枉的,就算他是杀人犯,你等一等会死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收看那场直播?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秦嵘的个人声誉,以及警方的公众形象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