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 上——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5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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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须大仙眯起眼睛,打量温故脸上不同寻常的热切,微微一笑道:“依你。”

温故喜道:“即刻动身?”说着,就要腾云驾雾。

白须大仙摆手道:“我再教你一样本事。”

温故一脸好奇。

然后,白须大仙带他到火车站。

温故:“……”

龙城之繁华,犹胜虎城。

温故跟着白须大仙出站台,就被铺天盖地的喇叭声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白须大仙道:“我们坐车去酒店。”

“车?”

不等温故反对,白须大仙已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温故坐了进去。

白须大仙见他如临大敌,失笑道:“以你的道行,还怕铁马?”

温故道:“倒不怕它乱撞,只是叫声扰人。”

白须大仙道:“以前可没有这么多车。”

温故皱眉道:“简直不见天日。”

白须大仙听他口吻对汽车反感至极,便道:“以前只有富贵人家才坐得起车,穷人出门只能靠两条腿。如今穷人也有了选择余地。”

温故道:“莫非汽车价格低廉,人人可得?”

“人有贫富,车有贵廉,这且不说。”白须大仙指着旁边那辆高高大大的公交车道,“此车名为公交车,于固定路线往来,一元……一枚铜钱便可乘坐。”

温故想了想道:“如此看来,这噪音也不是忍不得。”

司机听他们文绉绉地扯了半天,按耐不住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白须大仙道:“哦,山里来的,刚进城。”

自己的洞府的确建于山上,温故点点头。

司机叹息道:“山里头苦吧?能吃饱吗?”

白须大仙道:“尚可……还行。”

温故道:“山中吃不饱吗?莫不是还有战乱?”

“没有战乱,是……”白须大仙对司机一种口气对温故一种口气,应接不暇,干脆撂担子,“算了,罢了。还是你们俩自己聊吧!”

……

司机和温故在后视镜里对了一眼,双双别开头去。

红星大酒店,是龙城排名前十的五星级酒店中唯一一家国内独资。

温故看着白须大仙又拿出一张卡片,隔着一张大理石台与小姑娘娴熟交谈,黯然之余又生出几分自卑。不知何时,他才能如白须大仙这般,真正在人间自在逍遥。

两人上楼,温故看白须大仙又掏出一张卡开门,惊叹道:“此卡竟可四海通行?”

白须大仙道:“此卡非彼卡。”他拿出身份证,信用卡,房卡,健身卡,超市打折卡……各种各样,铺了一桌,“瞧,不同的卡有不同的用处。”

温故挑出身份证,与白须大仙比了比道:“这张倒与众不同。”

白须大仙道:“这是身份证,如同……鱼符,也可做路引。记载着人的姓名,出生年月与住宅地址。”

温故翻来覆去地看:“官府不怕造假?”

“也有造假。不过卡片可造,记录难造,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

白须大仙又解释电脑及系统,听得温故晕头转向,求饶道:“来日方长,容我循序渐进慢慢学。当务之急,还是劝说仲世煌。”

白须大仙道:“也好。”他拿出地图,将仲世煌家圈出来给他,“他便住在此处。”

温故道:“大仙不同往?”

白须大仙道:“这是你的差事,我不便插手。”

温故道:“不过我从未见过仲世煌,万一认错……”

白须大仙道:“这有何难?你站在那里,大喊一句,仲世煌,谁出来应了谁就是。”

温故听听有道理,想想不对劲,眼见时近傍晚,不再耽搁,拿着地图上路。

白须大仙一把抓住他:“你就这样走?”

温故道:“有何不妥?”

白须大仙道:“有一句俗语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样貌如此年轻,只怕仲世煌不会轻信。”

温故点头道:“有理。”

一眨眼,一个翩翩佳公子就成了苍苍白发叟。

正是下班时分,他驾云寻去,沿途车排长龙,缓如龟行,十分壮观。他扫了一眼,匆匆往地图所标的住所去了。

温故问过白须大仙凌天集团的意思,知道仲家是富贵人家,见到前后高楼中夹着一座庭院深深的独立大宅也不甚惊奇。

他绕屋一圈,落在阳台上。

灯光忽亮,一对男女站在屋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温故微愕,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幅与人等高的图,挂在墙壁上,正对着阳台。画边是一张双人大床,显然,这是一间卧室,主人是一对夫妇。他从卧室里出来,顺着阶梯走到一楼。沿途,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一路,却空无一人。

他转了转,最后在沙发上坐下,静待主人归来。

客厅是挑高落地窗,车灯从外面扫过,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温故意识到主人归来,立刻端正坐姿,面无表情地看着门的方向。约莫过了十分钟,才有脚步声接近,然后,他门开了,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握着个黑匣子,含笑入门,不等温故自我介绍,便冲着他连发三枚暗器。

温故眸光一凝,暗器停在半空。

男子一怔,皱眉道:“你是谁?”

温故笑了笑,暗器落在地上,滚到一边。“在下温故,特来度你成仙。”

男子扬眉道:“你知道我是谁?”

温故道:“仲世煌。”

男子笑道:“我像吗?”

温故愕然道:“莫非你不是?”

男子道:“亏我差点相信你是神仙,原来是个神棍,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温故尴尬道:“我手里并无画像。”

男子道:“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最后马上离开。不然……”

他话音未落,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就从他身后挤了进来,看也不看温故,径自往楼上走。

温故看男子神色,猜到几分,冲上楼的背影喊道:“你才是仲世煌?”

“滚。”

05.苦心之劝(下)

温故呆呆地看着仲世煌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举步欲追,门口的男子已冲进来的挡在面前,那只黑漆漆的匣子上插着一根黑色铁管,正对着他的眉心。

男子声色俱厉:“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这次不会手下留情。”

“我并无恶意。”温故脚步微挪,鞋边碰到其中一枚子弹,子弹滚了几圈,到男子脚尖停下。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又看温故:“你真的是神仙?”

温故点头。

男子问道:“你要度小仲先生成仙?”

温故道:“若小仲先生是仲世煌,那便是。”

男子道:“为什么?”

温故道:“顺应天命。”

男子道:“你应该提前预约。”

温故茫然。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丢给温故,手里的枪还是对着他的脑袋:“一会儿打这个电话,秘书会替你安排时间。”

温故拿著名片,默默地看着他。

男子道:“我叫耿颂平,负责小仲先生的安全,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啊!”

温故摆手,一阵强风刮过,连人带话拒之门外。一颗子弹在慌乱中射出,被温故随手放入乾坤袋中,又在门上下禁制,以免耿颂平进来。

他将手中的名片被好好研究了一番,又拿出白须大仙送给他的门卡作对比,发现两者质地大小都有所区别,显然不是一种。也是,耿颂平与他非亲非故,怎会平白无故赠灵宝给他。

他将名片收进乾坤袋,身影一晃,已到二楼。

挂着等身高画像的卧室门微启,漏出一条细光。

温故在门口止步,借门缝往里看。

壁灯的光束散落在画上,犹如一道晦暗圣光,照着画上人的笑容僵硬而牵强。仲世煌坐在床边,双臂撑着身体,微微后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人,神色木然。或许是他容色绝丽,使人不自主地心生怜意,明明面无表情,却看的温故无缘由的心酸。

无需翻黄历,他也知:今夜不宜度化。

温故默默转身。

“谁?”仲世煌猛然坐直身体。

温故踌躇了下,轻轻推开门。

仲世煌眸光动了动,施舍般地落在他脸上,冷声问:“耿颂平呢?”

温故道:“被我关在门外。”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落下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随即是一连串轻巧的脚步声向二楼奔来。

温故反手关上门,在门和阳台处下了两个禁制,然后摸了摸墙,满意道:“他想进来,只有破墙。此墙不易破,我们可多谈些时候。”他回头,仲世煌手里已多了一个黑匣子。

“此物于我无用。”温故道。

仲世煌拿着枪,却没有瞄准,只是利落地上膛。

“我来度你成仙。”温故又道。

仲世煌抬起眼皮:“你是神仙。”

温故老气横秋地摸摸白胡子:“正是。”

仲世煌道:“怎么证明?”

温故有意卖弄,朝着仲世煌身边的落地花瓶一指,花瓶砰然碎裂。他看向仲世煌,发现对方的脸色比适才还黑。

仲世煌强忍怒气道:“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花瓶。”

“……”

温故对着墙,冥思苦想修复的法术。半柱香后,他觉得对一个剑修来说,这太难了。他尴尬地转身看着仲世煌:“我真的是神仙。”

仲世煌道:“我不信。除非你会起死回生。”

温故怔忡:“起死回生?”

仲世煌道:“如果你能做到,你说什么我都照做,绝不反悔。”

温故道:“你想救何人?”

仲世煌道:“我爸……我父亲与母亲。”有求于人的时候,他不介意顺着对方的习惯来。

温故迟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节哀顺变。往者已矣,来者可追。若令尊令堂在天之灵看到你颓唐萎靡,于心何安?”

“你不肯?”仲世煌神色阴沉,

温故道:“日有升落,花有开谢,生生死死,命中定数。”

“神仙也有吗?”

温故怔了怔。他飞升时日尚短,哪里清楚仙家事,支支吾吾道:“这,兴许有,兴许没有。我成仙方才四日。”

仲世煌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滚!”

温故闪身躲过,看着墙上子弹打出来的坑洞,有些不悦:“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仲世煌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这人不但不讲道理,而且嚣张跋扈,霸道横行,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要是当神仙,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妈从阎罗手里抢回来!第二件事是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活活折磨死!第三件事……”

“住口!”温故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冷意,心头一阵阵发冷。

在修真界,除了剑修之外还有魔修。魔修修欲修情,最是放纵心性,肆无忌惮。以仲世煌的性格,纵然入道,也是由魔入道,能修得正果最好,修不成的话,却是苍生之难!

他拳头捏了又捏,转身要走,突然想起碎裂的花瓶,又转过身来,无视仲世煌警惕的眸光,左手一挥,将花瓶碎片收入乾坤袋,瞬间消失在房中。

白须大仙正晃着玻璃杯喝酒,温故满头白发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你可见着仲世煌了?”

温故点点头。

白须大仙强忍着笑意道:“他是否一听得到成仙,立刻双膝跪地三叩首,一收包袱跟你走?”

温故沉下脸道:“大仙明知故问。”

白须大仙忍笑忍得双肩颤抖,嘴里还安慰道:“那小子不识好歹!你不必沮丧,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不行便明日,明日不行有来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会领受你的良苦用心。”

温故道:“他的父母亲过世了。”

白须大仙掐指一算:“是受人陷害。”

温故道:“谁?”

白须大仙道:“你想为他报仇?”

“这倒不是。”

“你入门时,师父可曾告诫过,不要插手人间事?”

“有。”

白须大仙道:“你可知为何青圭叫你‘暗恋仲世煌而不得,以身殉,使其愧疚哀愍,舍富贵荣华而求道’?”

温故道:“大仙希望我度他成仙,让他的命运回归正途。”

“这是其一。其二,你我虽在苍天衙供职,却也在天道之中,稍有差池,一样会改变天命。”白须大仙放下酒杯,幽幽一叹,“得道之前,我以为成仙之后可天地逍遥,无忧无虑,成仙之后才知,仙者虽高,却是芸芸众生最低。”

温故茫然道:“此言何解?”

白须大仙道:“仙者法力高强,寿命无边,为的却是守护天道。而天道运行,为的是芸芸众生。如此算来,我们岂非是芸芸众生最低?”

温故沉思。

白须大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日月春秋周而复始。天道亦有疏漏,需你我这等仙人补救。世间万物本是互相依存,谁能至高无上?”

“天帝呢?”

“亦受天道挟持。”白须大仙顿了顿,“过得比我们还苦些。”

温故沉默片刻道:“大仙说来说去,还是希望我照青圭之法行事。”

白须大仙道:“我何时这样说了?”

“大仙说得虽然有理,但仲世煌若能接受劝说,直接得道成仙,事情岂非更加简单,也省去更多差池。”温故犹不死心。

白须大仙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温故道:“不知大仙还有仙丹否?”

“飞升不难,难的是你如何保证他成的是仙而不是魔?”

白须大仙一言击中他的死穴。回忆起仲世煌暴戾的模样,温故哑口无言。

白须大仙道:“仙者之所以为仙者,皆因我们有一颗问道信道之心,不然,纵然法力无边,也是妖魔之流。”

“请大仙再给我一次机会,若明日他还是不肯,我便……”温故咬咬牙,“我便依照青圭行事。”

白须大仙展颜笑道:“如此甚好。”

“不过还请大仙帮我一个忙。”

“但说无妨。”

“可否让仲世煌双亲起死回生?”

白须大仙:“……”

温故:“……”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须大仙才道:“你不是开玩笑?”

温故尴尬道:“我,我只是问问。”

“若是能还阳,我让张文希还阳便可,何必大费周章找你来?”

温故叹息:“说的也是。”

白须大仙摆手道:“去去去,好好学习,免得以后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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