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梓千捡起衣服，静静看着她闹，脸上全是无奈。

过了一会儿，韩歆闹累了，就趴在范梓千怀里不动了。

“千千我要睡觉。”

“你要去幼儿园。”

“不。”她像一块狗皮膏药，彻底缠住了范梓千，贴在他身上拽都拽不动。

“听话。”范梓千再劝她最后一次，他已经快要不行了，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她的回应斩钉截铁。

“我数三声，韩歆。”这是第一次，范梓千直呼她的大名，美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韩歆赌气地抱住他，还是不肯放手。

“一！”

“二！”

“三？”

听见范梓千试探性的三后，韩歆抬起头，看向他严肃的脸，即使严肃，还是那么温柔，他的怀里，特别温暖，她就是要赖着他，死活不松手。

“韩歆！”范梓千突然大吼出声，平时温柔的他，这一秒突如其来的暴躁起来。

他几乎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吼着：“你凭什么赖着我啊！你怎么不去气你哥气你爸你妈，他们才是你的监护人！你想方设法气我算什么啊！”

韩歆被吓得一愣，连忙放开手，自己坐到一边，怯怯地看着那张美丽但愤怒的脸。

范梓千觉得胸口疼，他喘着气，看着韩歆，眼睛死死瞪着她。

韩歆突然咧开嘴哭了。

一看她哭，范梓千有些动摇，眼神也变了。

韩歆哭了好一阵子，范梓千就一直看着她

哭，没有劝她，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了。

过了一会儿，韩歆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千千，我是不讨厌你的……我喜欢你……”声音软绵绵的，可怜巴巴。

“我不想去幼儿园，我只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她一边哭一边说，伤心得不行。她气范梓千骗她，其实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不让他把自己送走罢了，她哪里会真的跟他生气。

面对韩歆的表白，范梓千的眼神立刻变得难过。

心一下子软成了棉花，要命的温柔瞬间又开始泛滥。

范梓千觉得刚刚自己真是发疯了，怎么会对一个孩子说出那样的话，天呐，要死了你范梓千！

自责的同时，他满怀歉疚地把韩歆抱入怀中。

“对不起歆歆，我错了……”他摸着韩歆绒绒的脑袋，把下巴贴在她头顶，眼中温柔得快要溢泪来。

韩歆用力抹掉眼泪，从范梓千怀里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红红地看着他：“我还是去幼儿园吧。”

“嗯？”

“你要上课呀。”小小的孩子还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这让极其容易动情的范美人如何招架得住。

他给了韩歆一个微笑，两个人很快就把刚刚说过的话给抛到一边，和谐地穿衣服，吃早饭，然后下楼。

其实韩歆对范梓千的喜欢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她从见到他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用现在幼儿园里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范梓千！

好吧，爱情公寓已经能够被幼儿园小朋友们所追捧了，这说明一个问题，现在的孩子已经不能用早熟来形容了，因为人家打生下来就是熟的，余下的只会慢慢变老……

范梓千送走了韩歆，独自回到家。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韩缡，看见了吗，你刚走了三天，我的生活就已经一团糟，有良心的话，早点给我回来吧。

25、怪蜀黍（上）

距离韩缡回来还有25天。

范梓千坐在餐厅里，喝着一杯咖啡，捧着一本书看。

那些平淡动人的辞藻勾勒出流水一般的陈年往事，他最近总沉迷于这类关于人生和爱情的书籍。

在江南的梅雨时节，打一把油纸伞，提一壶清茶，在老旧的巷口遇上一个清冷婉约的女子，她回眸，淡淡地微笑。你喜上眉梢，连忙行走上前，与她四目相对，她却紧紧看着你的身后说：“岁月静好，时光易逝，请君慢些走……”

你似懂非懂，不禁问道：“为什么？”

她的表情变得含蓄，指着你身后说：“因为节操跟不上……”

你转头，看见了一路上铺散着你的衣物，而此时只穿着一条底裤的你，在萧瑟的风中，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风吹裤裆蛋真凉。

几千米外的韩缡从这个可怕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忘记盖被子。

这个时候是清晨，他的美人老婆一定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床上回忆刚才的梦，虽然开始的感觉飘渺而美妙，但结局真让人蛋疼。梦里的女子长得颇像范梓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禁欲太久，想他的小美人了。

他拨通了范梓千的电话。

“小缡缡。”那边很快接起来，声音轻轻。

“老婆我想你。”韩缡撒娇一般。

“我知道。”其实范梓千觉得，他要是能早点回来比什么都强。

“老婆，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韩缡在电话里把这个梦的所有内容给范梓千讲了一遍，范梓千无语了。

“服你了，能把噩梦做得这么清新脱俗。”范梓千调侃道。

“可是我梦到的女人是你。”

“去死！”

“我差点就在巷子里上了她。”梦里貌似没有这一段，韩缡，是你自己醒来以后虚构的吧？

“然后呢？”范梓千想知道他到底有多猥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怎么没上了她？”

“今晚接着梦，看看能不能。”韩缡没注意自己已经走进了范梓千的圈里。

“混蛋！你居然想上女人！”

“我不想，是因为那女人长得像你……”

“我长得像女人？”

“挺像！比女人好看。”

“韩缡……”

范梓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难道韩缡的性取向根本就是正常的？！

他喜欢女人，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总提孩子和女人。

而范梓千不是女人胜似女人，他突然想问韩缡一个问题。

“韩缡，如果我是一个丑男人，你会爱我吗？”虽然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然而让他没想到但也早有预感的是，韩缡沉默了。

良久之后，韩缡的声音变得疲惫，他知道范梓千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说：“千千，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性别没有关系。”

“不，韩缡，我想确认这一点。”范梓千突然变得不依不饶，他很倔强，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倔强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程度。

何必呢，韩缡在心里抱怨，我都说爱你了，你还要确认我的性取向，难道我说喜欢女人你就能去变性吗？

“千千，你连性格都变得跟女生一样了。”韩缡说。

范梓千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悲哀。

他沉默了一阵子后挂断了电话。

韩缡，我从没怀疑过自己对你的感情，但为什么在一想起你对我的用情后就如此狂躁不安，我在害怕什么，猜忌什么，怀疑什么？我明知道你爱我，却总觉得你爱的不是我的全部。

你说你爱的是我这个人，难道你就只爱我这个人？我的感情，我的爱，我的性别，我的性格，我的悲伤，我的怀疑，我还有很多很多你从未在意过的东西，而它们从来都是与我并肩地存在，等这些东西膨胀强大到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你还爱我吗？

范梓千灌下一整杯咖啡，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跟刘岑晋约好，今天他来帮忙照看韩歆，因为他要去照看庄小阙。

他本想找冷乔辰，但又碍于他对自己不是很明确的意思，不愿意麻烦他，也不愿意面对这份尴尬。所以，在这个城市里，现在他只剩下一个熟人，就是刘岑晋。

刘岑晋因为奚年的事情这段时间已经焦头烂额，他特别悔恨自己那天晚上的罪行，现在奚年还在失踪，他心里除了牵挂外也带着一份向所有人赎罪的心情，所以范梓千一拜托他他就马上同意了。

今天他穿了一件胸前印着一个“汉子”字样的白色衬衫，他站在门口微笑着跟范梓千打招呼：“早！”

范梓千看着他黝黑的脸和泛着油光的头发，勉强笑笑说：“快进来吧。”

“你这衣服够牛X啊……”范梓千看着他胸口那个清清楚楚的“汉子”，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喜感。焦炭哥，自从你上了奚年以后，大家都公认你是条汉子，你又何必这么高调呢……

刘岑晋天生的厚嘴唇一直撅着，怎么看都像是对这个世界无声的抗议，他微微笑着，无奈地说：“这是我同学买给他女朋友的，男女均码，本来写的是‘女汉子’，他女朋友穿了几个月，把前面那个‘女’字给洗掉了，我正好缺衣服，就要来穿一穿，反正性别是对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范梓千略带同情地看着他，表情哭笑不得，他真想问问焦炭男，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家里几口人，几亩地，房子是平房还是草房，养猪养牛了吗……

至少得对奚年负责啊……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还真就负不了这责。

十分钟后，韩歆再一次在哭闹中起床，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每个周末明明可以有和范梓千独处的时间了，但范梓千又得去上班。

“千千，我想跟你一起。”从卧室走出来，睡眼朦胧的韩歆说。

“不行啊，我要上班，总不能带你去吧。”

“怎么不能？”

“老板不让。”

“你打电话给你们老板，我跟她说。”韩歆像个小大人，说话口气让范梓千忍不住笑了。

“谢谢你全家，但是不用了。”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韩歆正经地说。

范梓千不再跟她纠缠，把她带到客厅里，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刘岑晋说：“这是刘哥哥，他替我陪你，好不好？”

韩歆往沙发上瞄了一眼后，躲在范梓千身后，抓住他的衣服，悄悄凝视了半天，要哭要哭地说：“不好……”

她幼小的内心在呐喊，如果想让我翻译给你们听，那就是：“我靠，哪来的怪蜀黍，吓尿了，吓屎了……快来人呀，拖走这个汉子！！”

对不起刘同学，我只是翻译，只是翻译……求放过。

“乖啦，这个哥哥很好的。”范梓千蹲下来耐心哄她。

刘岑晋连忙走来，也在韩歆面前蹲下，一开口就是粗粗的声音：“你真漂亮！”

明明是一句纯白的赞美，但被他说出来，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调戏。

韩歆立刻紧张地抱住范梓千的腿。

范梓千说：“你看，哥哥说你漂亮呢。”

韩歆表情僵硬地看着焦炭男，嘴角抽搐，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还想翻译，我忍不住了，而且读者们都同意了，焦炭哥……可以吗……不可以？好的！

韩歆说：“我了个去，这货要对我做什么？他太丑了，太黑了，我受不了了，千千救我，不要把我扔给他，我再也不哭了，不闹了，不惹你生气了，从此做个乖孩子……”

多么痛的领悟。

可范梓千太无情了，他看看手机说：“我要迟到了。”然后把韩歆抱到沙发上，对刘岑晋说：“厨房有吃的，麻烦你了。”他温柔地微笑，然后进卧室拿了东西开门就走。

听见关门的声音，韩歆的心随着被震掉的墙灰缓缓落地，摔成碎片。

26、怪蜀黍（下）

“歆歆，我们来玩一个特别的游戏好不好？”刘岑晋一脸猥琐，靠近蜷缩在沙发上，从范梓千离开就没有看过他一眼的韩歆。

韩歆抱住双腿，面对眼前不断接近的汉子，身子往后躲。

“什么特别的游戏？”她听说是游戏就怯生生地问他。

“捉迷藏！”刘岑晋脸上写着大大的surprise。

韩歆一脸失望，这算什么特别的游戏啊……

刘岑晋见她不愿意玩，又问：“那躲猫猫呢？”

韩歆大大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前方，没有神采，大哥，不是一样的吗……

“我要开始躲了！”刘岑晋笑着逗她，然后自己朝厨房走去。

韩歆先是无动于衷，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怪蜀黍出来，难道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夜晚，千千和韩缡都呆在厨房里不出来，可能有好几个小时，那里面不停传出奇怪的声音，很吓人，很诡异，所以她推断，厨房里很可能有鬼，而韩缡和千千总是瞒着她在里面捉鬼。

他们都是好人。

但是今天这个怪蜀黍，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他会跟鬼搏斗吗？

此时此刻，范梓千坐在公交车上，今天堵车堵了一个小时了，真够倒霉的。他看着窗外飘过的一辆辆电动自行车，心里有种羡慕的感觉。

现在的车速，慢得像用一台快要报废的电脑和1兆的网速打CS那么卡，而且是每过五分钟才能挪动半米左右的距离。路口的信号灯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病毒，该死的红灯足足有五分钟，所以每当绿灯亮起的时候，大家纷纷摩拳擦掌，可仔细一看，我靠，五秒……

五秒钟是什么概念，就是每过五分钟只允许最多两辆车开过路口，知道自己过不去的车不敢过线，过线就算闯红灯。也就是说，等你完全开出这个路口时，恭喜你，你可能已经赶上了今天的晚高峰……

这样一来，后面就越堵越多，范梓千坐的公交车前方至少还有二十辆车，车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准备下车步行，范梓千焦急地发了个短信给庄小阙：“我堵车了，特严重。”

庄小阙回：“正常。”

窗外幽幽地飘过一辆自行车，骑车的人戴着一个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却贱气逼人，他高傲地抬着头面带嘲笑和自信，用贱到极致的眼神扫过公交车里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反正你打不着我的姿态，从容地略过范梓千的眼前。

范梓千刚想在心里鄙视他，突然听见“咣！稀里哗啦乒呤乓啷……”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后。范梓千打开窗子探出头去，看见刚刚那辆高傲的自行车不偏不倚地追上了一辆准备变道的宝马Z4的尾。

爽。

车里的所有人都带着欣慰又满足的眼光来欣赏这场事故。

就在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拍照发微博时，司机突然来了一句：“我靠，这特么不是更堵了吗？”

大家先是恍然大悟地抬起头，面露一丝失望，而后又兴致勃勃地继续发。

这就是中国人的好心态，不管堵车修道还是火车晚点航班延误，反正都这样了，只好及时行乐，顺其自然。维权是什么食物，好吃吗？

范梓千看着窗外，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硬硬的物体从天而降，一下子掉进了范梓千的衣领中，“啊……”范梓千不禁张大了嘴，惊讶地抬起头。

那东西凉凉的，顺着他的胸口一直掉到肚子上，砸得他胸口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