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四)——止坠
止坠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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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看着,轻轻否决:“不!”

“好”

一字刚落,有强横掌风从高阶上蛮横袭来,一瞬吹拂过白色纱幔,真丝纱幔片片碎落飘地。殿下挺拔站着的男人突然轻笑,目中无有绝望情绪,只充斥一丝极淡极淡的留恋,放松垂于双侧的手,停止了周身内力的运转,以毫无防备的身子去迎接那股足以击碎他心脏的掌风。

既是天宗赐死,他又怎敢出手抵抗?

就算是自身内力被动的抵抗,也会被视为不敬啊!……他想着却觉不出苦涩,只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就告诉了那女孩,自己喜欢她吧,不为她的身体,告诉她,不要害怕自己,告诉她,他始终留着她折送的那支桃花。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被时间放缓,沧良一下动了跪着的脚,都半撑起了身子,又像想到了什么,颓然再次跪地。

云羽一瞬睁大了眼,撑在地上握紧的手有鲜血渗出,掌风袭到书约挺立的胸口,同为长老的伙伴就像断线的风筝般不堪一击的倒飞了出去,他扭动脑袋眼睛也不眨的看着。

书约被掌风袭中的当时,就双眼一黑,没了知觉,整个人都被掌风掀动后摔出去,直直倒飞了十多米,直到撞上身后几米高的殿门。用料厚实的殿门似乎也无法止住他后摔的去势,破了个洞,他摔出门去。

云羽和沧良一瞬凝目,屏声息气,这下足可看出天宗下手之重!

大门紧闭的琼楼大殿内突然摔出个长老,还是个生死不明的长老,这让殿外明着暗着的众多守卫傻了眼,暗着的守卫再度深深隐匿起自己的身型,而明着的那些守卫连呼吸都有一瞬静止。

看书约摔出门去,云羽再也按捺不住,“宗主!!”一声叫出声来。

已经站在高阶边缘的人隔着纱幔看他,“嗯”似应似问。

云羽刚冒出的勇气又泄了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门外摔落在地的人斗篷被强横内力撕毁,落地的一瞬间就哇一口吐出大滩血,其中甚至可见大块血块,不止口鼻耳,甚至就连皮肤底下都在不断冒出鲜血,一看就是被伤了五脏六腑,命不久矣。

就侍立在殿门口的几个守卫全部傻傻看着,不知动作。

每个人呆滞着身子,眼露惊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宗主要亲手杀了长老?

不止殿外的人,就算是大殿内的两位长老,见摔出门去的人没了动静,也跟着傻了。

然而,倒在血泊中的人似乎就像笑话一样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下动了动。

他一动,殿内两个僵住的长老也跟着一震身子。

云羽一下站起身子,就往殿门口扑出去。

“嗯”

轻不可闻的一个字从纱幔后溢出,就如同天雷直击到云羽心间,他一瞬间便迈出十多步的身子一滞,如同被人点穴,活生生僵立住步伐。

焦急的眼死死看着殿外血泊中缓缓挣动的人,云羽的身子跟着抖动起来。

沧良在他起身后,也跟着起身,现在一晃身子如同忽然出现般立到他身侧,一起看向殿门口已经从血泊中爬起的人。

天宗现在好似不想去计较他们的无礼,视线似乎也透过纱幔看向门口。

书约没想到自己还能恢复意识,并且这么快,的确掌劲袭到身子上时,一瞬就如同被撕裂般疼痛,但现在……剧烈的疼痛过后,他……居然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明明那强横的掌力如此野蛮的撕裂他的身体。

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了个原因,一直不曾露出苦涩的脸终于挂起苦涩的笑容。

答案只能是天宗不想一掌劈死他,一下的确不够解气。只是不知道还要再承受几掌,天宗才肯让他死?

他勉强站直身子,深深呼吸几口冬日的空气,凉爽的气息直到肺腑,他一下就觉的眼中有些湿热,视线扫过天空,纷扬大雪正从天际而来,一切在他眼中变得有些模糊,但依旧那么美,真是……让人留恋啊。视线再次回落到殿内,大殿正中处站着两个他的同伴,如同雕塑般静默看着他,神情倒是比他还严肃紧张。

他艰难的朝他们笑笑,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指慢慢整理起凌乱的衣服,待大致整齐后,再次坚定跨入殿内。就算是死,他也是玄宗的长老,不能太难看啊。沾血的手指理过雪白衣袍,在素白衣服上留下斑斑痕迹。

每跨出的一步总能在白玉地砖上带出一小滩血迹,他就这样一步一晃的重新走回大殿,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向随时可能倒地不起的他。

天地一时有些静默。只余不知世事的白雪继续纷扬而下。

殿门口守卫见他摇晃过来,恭敬上前,重新替他推开那扇破了个大洞的木门。

每一步落下的血脚印在他身后,平白为他添了几分气势,他进得殿来,不去看两个同伴,仅存的力量支撑着他的视线落向纱幔后方。

良久,殿中响起清冷二字:“废物”

依旧不带语气的词句落到他耳中,他晃晃再次混沌的脑袋,想努力听清上面人的话语,有物从纱幔后袭向他脑侧,他木着个脑袋,全凭本能一把抓过那东西。

却是个小玉瓶子。

不是该直接击爆他的脑袋吗?受伤的脑袋比以往迟钝很多,他眼露迷茫,也不知纱幔后的人是不是看见了,再次开口:“喝下去”

啊!原来是不准备打死他了,换成毒死他吗。

失血过度让他整个人都很迟钝,上面的人命令落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毒死和打死没什么两样嘛,毫不犹豫的一把揭开瓶子盖口,把瓶中水全数倒入嘴中。

沧良不动声色靠近云羽一步,瞥云羽一眼。

云羽神色凝重,皱着眉,似乎在怀疑什么,对着沧良的目光也没回应。

“你们水牢一个月”声还在,纱幔后的人却突然消失,沧良震惊的对着那句话发愣,身边的云羽却几步抢上前去,扶住书约。

等一把扶过书约,他皱起的眉毛才算纾解开来,那边沧良也反应过来,靠近他,一起扶住书约,问:“怎么了?”

这话问的却是云羽。

云羽看他一眼又转看向书约,“你去大周受内伤了?”

“是!”书约喘上口气,刚才那瓶药一喝下去,小腹处就涌上股热流,他再失血过多脑迟钝也该知道有哪不对了。

他在大周停留的那些日子不断躲避追杀,当中还有几个大周武林的老怪物盯上了他,他的确是受了内伤,本想回教内再好好调养的。

云羽算是彻底明白了,冷着声音道:“你算是捡回这条命了。”

“咳……咳咳……怎么?”书约抬头看他。

“我看你刚才的症状,怕你受的内伤并不简单,就连我跟你接触的这些时日也没发现你的不对劲,下手的人手法必定诡秘,宗主那下并不是想杀你,怕只是为了打散你胸中那些血块。”

他这一说,就连一旁的沧良都沉默了。

“那我刚才喝的药?”

“那是为了续你命的,虽然刚才那一掌是为了救你,但毕竟也伤了你的五脏六腑!”执规长老云羽的医术自不用怀疑。

书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还真没意识到情况这么严重,想了想他又抬头看云羽,“你治不了吗?”

“你若告诉我了,自然可以。但你不曾留神,而我又未发现,再拖几日怕你就真死的不明不白了。”

“那……宗主他……”

从刚才就沉默听他们对话的沧良不知想起什么,忽而一笑,眼神变的锐利,淡淡道:“宗主有无数方法可以救你,却选择这种,五脏六腑受伤还要在这寒冬腊月的进水牢,这活罪是跑不了了。”

云羽也跟着不阴不阳来一句:“这教训给的,怕你能受用终身了。”

“好歹小命算保住了。”

“走吧!”

“去哪?”

“水牢。”

“执魂长老的事?”

“他自我保重吧。”

“喂……执亡长老,水牢归你管辖,你没在里面放什么古怪东西吧。”

“水蛇和水蛭算吗。”

“……”

“……”

“作孽啊!你格老子没事在里面加啥料?!”

“报应!”

讨论声渐远,只留三人脚印在大雪中步步远去,搀扶而去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大雪中。

第211章:即来则安

大周天北四十年,八月七日。

距离震动天下的宫变已经过去了十天,白魄坐在镜子前,让亲卫拿来剪子,理过身后的长发,开始自己慢慢的绞掉,看黑丝缕缕落地,不自然的就想起那日和汪硕因为剪头发起的冲突,想来好笑,两人都不是孩子,却还是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急上眼。

汪硕怜惜他这一头的长发,他自己却不然,都拖到脚后跟了,留着做什么?好看吗,他又不需要。

但本想绞到肩头处的,不知为何想起汪硕,那剪子不自觉的就下移了些,最终白魄还是把长发绞到了腰部。

等他理整齐头发,亲卫已为他推开了门,汪硕已经登基了,想来各方面的布局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局势似乎稳定下来,他也不能一直呆在房内不动弹,从前几日便开始在皇子府内溜达,好在守在院外的数百黑衣高手并不阻拦。

白魄不许他们靠近,他们也就默默跟随在远处。

其实这当中还有个小插曲是白魄后来才知道的,白魄出来溜达,自己的亲卫和对方的人并不如一开始的相处和谐,不知道因为什么,当中一个亲卫和对方的人起了矛盾,一言不发开打,好在双方都算克制,一对一,白魄的亲卫靠武功路子的诡异和毒辣完胜,对方的人气焰这才消了下去。

白魄知道这事情,无语了半天,看风生脸上隐晦的得意,咬了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想来对方是对自己身边的亲卫不放心,下手试探顺带探测武功路子来着。

他没去前院,只在后院徘徊,因为不想碰到各路人物,他没那心思去应付,可今日才到后院就发现了整个皇子府似乎都在闹哄哄的动乱,这种动乱和宫变当日不同,透着喜气。

他找个亭子坐下,差人去打听,那人回来后,神色奇异,“长老,是宫里派出来的人,是来迎接皇后和各宫娘娘的。”

白魄正把玩自己才剪短的头发,闻言怔愣。

亲卫也没抬头,继续道:“皇后是晨间便迎入宫的,已经进行了册封大典,现在各个院子的女人们都在准备午后入宫去,也都是赐了名号的。”

皇子登基为帝,皇子府内的女眷册封名号入主后宫是常事,可白魄就是觉的一口气堵在心间,喘不过来,这么久不见,甚至汪硕就算登基之后也没来见他,他原本以为他是迫于局势,忙的抽不开身,可现在的事情怎么解释,对方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他的后宫大扩充。

其实白魄知道自己的想法无礼,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别扭。

谁知道身边还有亲卫不知死活的来了句,“咱长老也算皇子妃,难道要跟着一起进宫去?”

身边跟随的两个亲卫队长邢呈和图冲闻言一时变了脸色,那亲卫还不知死活的在继续,“封了什么名号吗?”

白魄的脸彻底青成了碳色,右手捏着的青冈石桌从他手边开始开裂。他“哼!”了一声,那石桌轰然碎裂开来,碎石溅射到四周跟随的亲卫身上,没有人敢去躲,白魄抬眼看那亲卫,对方这下明白过来,抖着身子软倒在地,不再发出声音。

但白魄也只是哼了声,没了别的动作,他的亲卫在大周都快折损完了,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再葬送一个。

皇子府内的众多女眷一入宫,整个皇子府彻底冷清下来,白魄其实也有想过,汪硕为什么没有让人来接他,他想的时候正盯着右手的无双看,然后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突然低下头去伸出舌头舔了下无双,舌尖传来凉意,他呸声,“冷的。”

身后站着的图冲面色古怪。

……

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就算是新帝登基也有了十数天。皇榜昭告已粘贴遍整个大周天下,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换了新君,但针对这一点,普通百姓显然不是很关心,秦昭硕一登基就推行了善政,整个巅峰权利的交接除了涅京的百姓受到一些影响,其他地方的人也没感觉到多大的骚乱。

六军的频繁换防驻扎给普通百姓带去了安全感,一切看着有条不紊,逼宫篡位大逆不道之类的事情传到百姓耳中只剩下了极少的回响,寻常人也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小心议论几句,那场动荡距离他们太远了,而各地权利血腥的内幕交替,他们就算想知道,也看不到。

白魄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戾气无法抑制的蔓延,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语声清脆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无法出府?”

那中年男人也不惧,同样重复恭敬了无数次的回答,“皇上未准您离开皇子府,您可等皇上的旨意到了。”

“皇上……”白魄咬牙,眼底的墨色更浓厚了些,“是当我杀不了你们?”这句话问的是杀气凛然。

可惜身前的男人依旧不卑不亢,“您自然可以,但您就算出了皇子府,外间也还有军队驻扎。”

垂在身侧的右手捏的发白,但白魄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他牙齿咬的都发酸,却奈何不了面前的人,只能尽量沉了语气发问,“他什么时候来见我。”

“这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卑职不知。”

半天没有响动,那中年男人侧首小心看了一眼,就见面前的少年依旧站着,只一个劲的在深呼吸,他是见识过这少年杀人的,前些日子阻挡他出府的人都被他亲自动手捏碎了脖子,可多日下来,少年似乎意识到这是无用之功。

汪硕就是这样,冷冷清清的磨光白魄所有的锐气。

空让他有一肚子的火气毒辣无法发泄,久而久之的不自己熄灭也得自己熄灭。

白魄碰壁的次数多了,也知道发脾气耍性子都是无用的,对方不温不淡的应对着,难受的还是自己,这就像是汪硕一次又一次的逮他回来一样,久而久之,就连白魄自己都没了跑的兴致,总觉的自己被对方把玩在掌心,跑也没用。

而且逃跑失败还会被教训。

这还真像一个大人对付不听话小孩的办法。

而且白魄非常明白,如果自己适当乖些,汪硕也还是足够纵容他,由得他折腾的。

这么多日下来,他再没了动手杀人的兴致,也知道实力的对抗是无果的,不声不响的扭头就走。

第212章:只已惘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大周天北四十年,七月初。

炎热的天气让行走的商人们看见茶铺都纷纷躲避进去,奉化城门外黄沙蔓延,数千米地方的空旷,可算苦了这些行走赶路的人。

虽然万里之外的皇城从数月前起就风云涌动,但这种高层的紧张气息显然还蔓延不到这里来,奉化城一如既往的安宁。

可今日,这种安宁似乎被打破了。

奉化城外居然来了进攻的外族,人数不少,有四五万之数,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到来的诡异,完全脱离了沐子白的眼线,不声不响的就来到了城下。

比起他们为何而来,沐子白收到军报时显然更关注他们是如何来到奉化城下的。

四五万人压根进不了他的眼睛,但他在看到军报中记录的一段话时,眼神一时凌厉起来。领兵的是个文弱少年,这还不足以让他动了心,最关键的是关于那少年的外貌描写。

站在他下方的凤鸣,沐子白的爱将,显然已经看过军报了,见着自家将军的表情,脸上神色也万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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