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哲安瞟他一眼，转回头来继续说话，杨朕就收敛了笑，径直走进来对着众人说：“跟你们郑副总又终身大事要谈谈，都先出去一下。”
苏宇翰最响应号召，带头站起来走人。郑哲安瞪他，他还笑笑，其他人赶紧跟着走，没两下没人了。杨朕关上门，拎着椅子往郑哲安面前一坐，像座小山似的，翘着嘴角说道：“安安呐，齐衍是这么着叫你吧，听着真舒心。”
听这话头，郑哲安撇撇嘴道：“我没工夫和你争风吃醋。”
“哈哈哈，吃醋好，降血压！”杨朕爽朗一小，拉着屁股下的板凳移到郑哲安的身边，语重心长喊一声“安安啊……”
郑哲安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倏地站起来想走开，却被杨朕一把拉住了手臂又硬生生拉下来，“别跑，我心眼没那么小。你们俩那些事既往不咎，绝对既往不咎，你别怕，我是来跟你聊聊天的，小郑同志。”杨朕拿出一副大领导的嘴脸拉着人家郑副总。
郑哲安既抽不回手，也躲不开，瞪着杨朕气呼呼的样子在杨朕看来挺好玩儿。
“哎，你跟我说说，齐衍是被人家捏住什么把柄了，不愿意老实交代，不愿意把上面那个拉下水来，他是不是替上面那个干了挺多缺德事儿的？”杨朕说着说着把手就搭上了郑哲安的肩膀，俩人一副难兄难弟的德性。
郑哲安推开杨朕的手，看着他一脸痞子相，道：“你们自己的事情床头上说啊，问我做什么？”
“哟哟哟……”杨朕心里头想说老子吃醋不晓得谁才真吃醋哟，可面上却痞笑着说：“我们两口子床头上一般都只数铜板，一块，两块……这些小事儿不谈。小事儿不都是你管么？我就来问问，发什么脾气啊安、安……”
“齐衍不干缺德事儿。”郑哲安一见杨朕的模样直冒火，他连齐衍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还跟齐衍好上了。
“他没干缺德事儿，心虚什么、怕什么，该交代的交代，上面那个该落马就落马了嘛，有什么呀，不就少个当官儿的么？”杨朕摊手，多大个事儿，情妇都能把高官拉下马，何况他们这些大老板。
“你傻呀？只有齐衍跟他有干系啊？齐衍挑他，跟着连根的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企业，东野以后做不做生意了？你说得对，少个当官儿的，可你再往深里想想，不也捅了人家那些做生意的刀子，除了为民除害的名声，其他都没得到，划算不划算？”郑哲安终于可以挣脱听傻了的杨朕的手。
杨朕望着郑哲安飞快起合地嘴唇儿，有点懵。
懵过之后，恍然大悟。
我日，铁打营盘流水的兵，这个事情之前真没想到过。
若说他们这些公司企业是根植本地的营盘，那些来来去去如风卷的官员就是流水的兵，兵嘛经常换，营盘只有这一个。
与其说齐衍不愿得罪大人物，不如说齐衍是为了牢固他们这一方的生意人，怪不得他说等到什么乾坤圈轩辕剑的，当时没能想这么深……
“安安，我觉得你的表达能力比齐衍好。”杨朕对着郑哲安竖起大拇指，郑副总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小朕爸爸清楚了。
“那当然。”郑哲安鼻子里出气儿。
“我不打搅你了，继续工作啊！”杨朕乐呵呵起身，“我帮你把人招呼回来哈！”
杨朕拉开门大嗓门一吼说：“休息好了，回来开会了啊，咱郑副总刚才还没交代完呢！快点、快点别磨蹭！”
“人在哪儿呢？我请假回来陪你了哎……”杨朕给齐衍打电话，想着那家伙应该在家，回家没见人影儿，打个电话问问。
齐衍正在一个叫劲草苑的小区里跟大爷们下象棋，接了电话听见小朕爸爸这么贴心，便老老实实说了地方。
“等着啊，小朕爸爸马上来陪你，吃东西不给你买？”原来小朕爸爸关心人只会这一套，对付小朋友的这一套。
“给买瓶水。”
“没问题，给你买薄荷的。”
……
这劲草苑有些年头了，一看那种六楼小洋房就知道。这年头土地这么贵，修小洋房这么费地，保管赔死，修电梯公寓才是正经事儿，同样大小的地，盖二十层算低的。
杨朕停好车一下来就看见齐衍的车停在对过，手上的薄荷矿泉水抛起来又接住，心想：狗东西真会挑地方啊，这个小区名不见经传，环境挺好嘛！
左转转，右转转，在树林子中间的小亭子瞅见一家伙趴在美人靠上对自己笑，手里还捏着两块象棋，杨朕赶紧踩草坪蹿过去，人没到就把水给齐衍拧开了，到了跟前态度一流道：“齐少，请喝水。”
齐衍老早就看见他了，吊儿郎当在花园里逛，东瞅瞅、西看看，要不是穿着一身交警的制服，一定被人当做是来踩点的贼。
结果水，喝一口，齐衍觉得沁心得甜。
“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杨朕瞅见边上好几个大爷杀得正酣，勾勾手叫齐衍出亭子来。
齐衍一听笑了，施施然走出来，跟上往边上走的杨朕。俩也没说话，悄没声息地走到十好几米开外的石鼓凳子上坐下。齐衍嘴巴贱说：“想听实话啦？”
杨朕点头，“你这么一丁点要求我一定要满足的。听不听实话是次要的，要求我陪你一定要满足对不对。衍衍啊，不想讲就算了，老公不难为你。”
齐衍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把薄荷矿泉水拧开往杨朕脸上洒。
杨朕笑着捏住他手，“别浪费，两块钱一瓶儿呢！”
“我想拿两百块的水把你淹死，一点儿都不浪费。”
“我都陪你来了，还把我淹死，你守寡我舍不得。”杨朕说的超认真，“再说了，人家欺负你的话，我陪着你嘛。”
齐衍觉着自家汗毛顿时立了起来，见他这么殷勤，挺不放心得问：“不跟游旭合伙对付我了？”
“游旭又不陪我睡觉，我跟他合什么伙。”贱坯子杨朕说着就不靠谱了，“他要肯陪我睡一觉再说合伙的事儿还差不多……”
“哎，杨朕，心还没死呢？”齐衍听着不是味儿啊，哦，人家愿意你就能上啊？你问过齐少了么？
“说着玩呢，变什么脸啊？哈哈哈……”杨朕笑不停，“他让我睡我还不敢呢，那么狡猾，狐狸精投胎的，祸水，我不稀罕。我稀罕你。”
齐衍伸手摸摸杨朕的额头，杨朕问他干嘛？
齐衍说：“恐怕是发烧糊涂了，怎么越来越不像小朕爸爸了？”
“我日，别给你脸不要脸啊！”杨朕一把打掉齐衍的手，“我知道你不容易，知道你受委屈，体谅你还说老子发烧糊涂了，找死呢你！”
小朕爸爸一翻脸，就轮到齐衍犯贱赔不是了。
俩坐那儿共喝一瓶儿矿泉水，开开心心说小话，别提有多美。
杨朕手撑在石桌子上，“银行这意思是不贷款给你了？这些钱又不是才答应贷款的，之前就有，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是啊，应该是那谁跟银行打了招呼吧！”齐衍点头，“下个月周转就艰难了。”
“昨晚上停工了观澜郡，今天上午银行说贷款不行了，他们还有什么招？”杨朕听着火大，“把我们家往死里整啊？”
齐衍点点头，“基本上是这个节奏。对他们来说咱们家算是失火点，不扑灭不心安。估计今明两天还有不利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说正在竞标的地流拍了，之前的事故啊房子质量问题被重新炒起来，审批中的文件下不来……来吧来吧，老子又不是没遇到过。”齐衍也火大。
“这样整能撑多久啊？”杨朕听着都心酸，“要不然赶紧换生意。”
齐衍也学杨朕撑在石桌子上，笑着说：“撑到老子可以龇牙的时候。”
杨朕一听乐了，这时候亭子里的大爷们喊：“小衍呐，你是不是捏走了一个士啊？找不到啦！”
齐衍赶紧挥挥手上的象棋说：“还有一个炮呢！”
杨朕笑，齐衍就拉他的衣裳说：“走走走，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东野修的第一个小区，漂亮吧，这些大爷我都熟。”
“既然熟悉，我也去杀一盘。”杨朕技痒。
“行。”齐衍勤走几步先进亭子，把棋子放好，给杨朕介绍说：“这是秦伯伯。”
杨朕笑着喊秦伯伯。
“这是肖伯伯。”
杨朕笑着喊肖伯伯。
“这是王大爷。”
杨朕笑着喊王大爷。
“这是爸。”
杨朕笑着喊爸。
这一声脆生生的爸一喊出去，脸上的笑都还没收回来，就反应了过来，心中咆哮道，“我日！爸，这是什么爸？！”
第一百零八回
“你看我这人，嘴快了。”齐衍笑得已经翘起了嘴角，还要假装这是意外事故，呵呵笑着帮杨朕打圆场，“该叫齐伯伯。”
杨朕脸上是笑，眼神锋利，望着那老头子嘿嘿笑着说：“齐伯伯好。”叫完了回过头来看一眼齐衍，眼神里的意思是不弄死你个狗东西老子就不叫小朕爸爸！
那齐衍的爹却是比谁都淡定，这两个来来回回叫这么多声，没有一声应了的，兀自下着象棋，全然没有看见这两人一般。
对家下棋的王大爷吃了齐衍爹一个炮，叹气道：“齐达闻呐，我要是有这么个孝顺儿子了都乐死了，你倒好，不认了。”
一听这话头，杨朕想起二婶说的了，瞟一眼还在笑的狗东西，又看看油盐不进的齐达闻老爷子，顿时又觉得齐衍可怜起来。
齐达闻不为所动，专心下棋，趁着王大爷说话，以牙还牙也斩他一个炮。
杨朕忽然就嘴欠，说：“齐伯伯，你下的什么烂棋啊！留一手再回来都将军了，斩什么炮啊？”说着不招自来动手给人家演示。
“哎！”齐达闻终于说话，一巴掌打开杨朕的手，“你干什么？！”
“教你下棋，下那么烂凶什么凶？”杨朕摸着手背揉揉，嗓门比齐达闻的亮，“你不是王大爷对手，我教你，你还打人，不识好人心……”
齐达闻瞪着杨朕，抿嘴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没说错啊，你自己说嘛！”杨朕又拿着棋子儿锵锵锵走几步，演示他说的过程。周围大爷都说是，这招走的好。
杨朕不免洋洋得意起来。
齐达闻一看他那样子，火了，双手抹了棋盘，转身就走人。
王大爷说：“别理他，我们下。”其他大爷也说了，他们俩老口就是那样儿，不认儿子啦……杨朕当然不可能下棋，回过头来看齐衍。
齐衍扁扁嘴说：“我爸真生气了。”
“我又没乱说。”杨朕装无辜。
齐衍笑着往小亭子外面走，杨朕跟上去，走两步不开心，抬脚踢齐衍的小腿肚，“笑个屁。”
齐衍被踢得单脚跳，转回身来看着杨朕还是笑，“你这是为我报仇呢？还是让我父子和好无望啊？”
“当然是……”杨朕说了三个字儿就果断闭嘴了。
自己干啥招人家老头啊，不就因为老头儿不给狗东西好脸色嘛。说出来小朕爸爸多没面子，待会狗东西以为自己多么的稀罕他，嘁……
“本来指望你帮点忙，结果……”
“对啊，老子就是帮倒忙，让你们父子永远和不好。”杨朕装一副酷劲十足的样子说道。
齐衍一看他那没智商的样子，没忍住笑得更猖狂。
齐达闻进单元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回一楼的家，而是上了二楼，从楼梯拐角处望着齐衍和杨朕走掉。知道他俩进了各自的车，齐达闻才下楼回家。
老头儿回到家一言不发，戴上老花镜，摊开棋谱仔细研究。齐衍妈在外面喊他帮忙穿针，喊了好几声都不应，老太太火了冲进来扯下他的棋谱，“你听不见啊？”
齐达闻也火了，“早叫你配老光，就是不听。上回人家给你买回来，当着面儿给摔了，摔谁呢？到最后还不是摔的自己。”
“你输棋了回来跟我撒气啊？”老太太瞧见老头子火了，倒又变得轻言细语了。
这一问，老头儿也不火气了，两个人相互帮衬着捏线穿针，战战巍巍老半天才搞定，不由得一声长叹。
杨朕的车在后，齐衍的在前。齐衍摸电话给小朕爸爸打说咱今儿晚上出去吃呗？小朕爸爸表示你个败家子儿，滚回家吃！
齐衍灰溜溜开着车往南林半岛去，刚停好车却收到电话，郑哲安说咱们东野这个小粉头，被地产界花魁看上了，人家要收购咱们，你来不来加一下班看着办呗！
车窗被杨朕敲，降下来之后小朕爸爸说：“待会儿你接孩子呀还是去菜市场买菜？”
齐衍说：“我得回趟东野。”
“又出事儿了？”杨朕一下子不吊儿郎当了。
“啊，不知道谁，想买东野。”
“哟，这他妈是来趁火打劫的啊，知道咱们落难就来了，不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看看，你别管啊……”
杨朕掏出烟叼上一支，道：“齐衍小宝儿，你刚才说啥？”
齐衍双手合十认错，道：“没……我的意思是弄清楚了第一时间给您汇报。”
“哦，行，开车慢点儿。”小朕爸爸的挺立瞬间恢复了，多开心。
杨朕甫一进家门儿，手机响，捞出来一看是游旭，扔鞋柜上让它响。挨间屋子搜脏衣服洗去，动作要快点儿差不多时间要出门接小朋友。最近乱七八糟的，都没怎么关心他们两个大宝贝儿，今晚上做一顿好吃的，好好补偿一下。
那游旭很是有毅力的，铃声不间断响了十来分钟才停。
银行不放贷款，郑哲安请客吃饭，不为能把钱给放下来，就为死个明白。虽然知道源头必定是大人物，可也要知道跑腿儿打杂的是哪一个？小黑本子上仇人的名字可错不得。酒过三巡，相熟的行长偷偷给郑副总透了底，讲原来是盛唐地产准备强势入驻西南，拿东野开刀，消息怎么来的不清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东野哪里敌得过盛唐？人家是泱泱国企，东野不过是西南一隅稍微出彩的小家碧玉罢了。
完事儿，郑副总心里头一阵骂娘，脸上能挂一层冰霜，立马电话给齐衍。
这时候齐衍颠颠儿的来，恭敬的去了郑副总的办公室。郑副总说人家要是请客吃饭你准备怎么接招啊？齐衍说这不是还没有请客吃饭么？郑副总说来了，你老主顾给牵线搭的桥。郑哲安嘴里的老主顾是购买了齐衍之前东野科技的公司老大。
齐衍说：“吃哪家啊？味道不好咱不去。”
郑哲安说：“趁火打劫。”
“咱不让他劫不就成了，别紧张呀！”齐衍倒是会宽慰人，“工地停工，什么谣言都起来了。合同是跟乐明建工签署的，他们出问题没办法，我们的工期不能延误，我跟省建二公司的联系了一下，他们愿意接手。但是我们提出终止，违约再先，要赔钱给乐明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