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齐二爷怒目圆睁，到了琴阿姨家门口竟然喊二爷爷站一边儿去，凭什么？

杨朕放下手里的年货说：“二叔，琴阿姨看见你别扭呢？”

齐衍牵着娃娃点头，杨朕给小朋友努嘴儿。

小朋友就扯开嗓子喊上了，“琴奶奶，亲亲琴奶奶开门呀！”

齐二爷想想也是，可怜兮兮地站到一边儿去。

没一会儿门打开，琴阿姨听见是小朋友，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笑，说：“哎呀我的小祖宗你们怎么来了呀？”

训练有素的小朋友就扑了上去，这个说我想你啦，那个说新年好……琴阿姨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有看将齐二爷。

这边爷仨个赶紧使眼色，拖着推着直接进了琴阿姨家，这时候琴阿姨才发觉还有齐二爷，哎一声儿站起来看着他三个往自己家里面去。

齐衍说：“琴阿姨我们来你这儿过年了啊，你在哪儿我们家的年才在哪儿啊！”

杨朕说：“琴阿姨你放心，吃得喝的放着我和齐衍来，您啊就帮我们看着娃娃。”

齐二爷说：“琴琴，我把这些东西放到你屋里去啊……这个虫草片好得很，你每天要吃啊……”齐二爷生怕琴阿姨撵他出去，拎着几大盒礼品急切切得往里面走。

小朋友说：“琴奶奶，我们帮你扫院子……”

得，小朋友扫院子扫出兴趣来了！

第九十四回

他齐家一窝子老老少少在人家琴阿姨家进进出出好几天，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周围四邻知道的想齐二爷夙愿成真也不多说，不知道的跑来打听，齐衍和杨朕一口一个二婶，小朋友全都翘着嘴巴说我的二奶奶，弄得琴阿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气得跳脚吧，人家几个老老少少都笑呵呵的，一副任你打骂绝不还口的样子，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天早上开着车到琴阿姨家门口，准备带着二婶子出门玩。

爷孙三个下来去拍门，喊了半天二奶奶都没反应。杨朕说打电话试试，齐衍一边打电话一边笑说：“别是我二婶子躲我们去了……”这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就被齐二爷瞪住。

电话接通了没人接，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铃声从屋里传出来。

齐衍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道：“别是病了？”

“那还等什么，齐衍你趴墙顶我上去！”杨朕一把拉过齐衍摁下去，踩踏肩膀就上墙了。

齐衍叫唤我的大衣哎，杨朕骂：“叫个毛线，你哪一件衣裳不是老子洗的，假惺惺！”骂完人也翻进院子了。

门是最老式的，门栓拉开就打开了。杨朕顾不上他几个，弄开门往里冲。

齐衍也挺着急，跟着进去。齐二爷拉着小朋友走不快，刚过堂屋，杨朕抱着脸色发白的琴阿姨就出来了。

“琴琴……”齐二爷一看急了眼儿，就会喊这句了。

齐衍看他二叔那模样，赶紧说：“二叔别着急，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杨朕叫他道：“齐衍你去开车，二叔你带他俩在家等，千万别着急啊！”

齐衍跑着出去开车门，跟他二叔说：“我们安顿好就来接你们三个。小朋友要听话，照顾好二爷爷啊！”

“好。”小朋友都很听话，拉紧了二爷爷的手跟爸爸们说再见。

“低血糖？”杨朕扬着眉毛看齐衍，齐衍马上扬着眉毛看医生，“我们之前不知道……”

“你们老太太糖尿病知道么？”医生挺年轻的小伙子，可压根就没把牛高马大的他俩看进眼里，“这是药物诱导的低血糖，关心关心老人，别一天到晚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经济的角儿，忙得不着家。我告诉你们，低血糖比高血糖更危险……”

杨朕和齐衍老老实实听着年轻小医生训话，小医生训完话给开单子开药，俩跑前跑后把琴阿姨给安排好。杨朕跑腿儿去接打了四个电话的齐二爷，齐衍病房里守着醒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的琴阿姨。

齐衍拉开窗帘，开了一丝窗户，坐在医院提供的老式木头椅子上。这天好天气，阳光从窗户穿进来，照在琴阿姨的脸上，一条条岁月皱纹清晰可见。

瞧见齐阿姨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齐衍笑出声儿来，双手抱胸道：“二婶，您要装睡着可得敬业啊，待会儿我二叔来了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睁开。我二叔的眼睛贼着呢，你稍微动动眼皮儿他就一定能看出来……”

琴阿姨听他这么一说，没忍住就睁开了眼睛，“他哪儿有你说得这么贼……”

“啊，还是您了解他。我二叔啊就是太老实……”齐衍蹲下身子和琴阿姨的目光齐平，“您要装睡他指不定以为你绝症上了，可别让他升血压啊我的好二婶。”

“小衍，你行行好，不要乱叫。”琴阿姨听他一口一个二婶，实在受不住，“杨朕乱来，你也跟着乱来。”

“二婶您可说错了，我们家小朕平时乱来的，这回可没乱来。”齐衍说着起身端杯子倒水，“来，喝点水。”

“齐达胜不管你们俩的破事儿来折腾我做什么……”琴阿姨看齐衍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地想不开。

“二婶啊，人都顾自己的，我二叔自己都没顾过来，管我们俩作甚。”齐衍倒上水放好，伸手要扶琴阿姨。

琴阿姨不让他扶，自己挣扎着起来，看着扎在左手手背上的点滴管子说：“我和你二叔这辈子没缘分。”

齐衍一听就笑了，“碰上就是缘分，我跟杨朕一开始还是冤家呢……”水杯放到琴阿姨手里，“您省点儿力气待会对付我二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想说你老了一身毛病是不是？那糖尿病算病么？大不了咱们以后天天胰岛素打着嘛！还想说老了不想这些了是不是？我你看我二叔像是不想了的人么？杨朕给他下迷魂药啦，要是不把你娶到手，你看他们怎么折腾吧，保管比猴戏好看。再者说了，您和我二叔，那是三生石上定下的因缘，不管绕得多远到最后了，还是得在一块儿。”

琴阿姨放下水杯，不看齐衍笑眯眯的样子，撇头看窗外。

齐衍才不放过人家，跟着就走到那边去，又说：“别骗我们小辈儿的了，您要心里没有我二叔照顾他这么些年？您就说吧，您怕什么？”

琴阿姨眼睛一闭，眼泪跟着就往下流。

“您怕人戳你脊梁骨，说你老了不消停还是说你贪图我们家那什么……嗨，二婶这你可得向我们家杨朕看齐。你看他怕过么？浑然不怕好吧！常跟我说要不是看见娃娃这么乖还有给他买车献殷勤早一脚把我踢蹬了……当然了啊二婶，我不是说要你也跟他这么一样不要脸，我的意思吧就是自己的日子自己过，管别人怎么看啊？管不过来的。心里头就装着点儿小日子，多美。”

“你也知道他不要脸啊？”琴阿姨想起三十那天杨朕笑嘻嘻凑上来叫二婶的样子，又气又好笑。

“啊，他就是不要脸才招人喜欢呵呵呵……”齐衍说着就笑了起来。

琴阿姨横着抹干自己的眼泪，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齐衍说：“你这是定下来了？”

“啊？！”齐衍就不明白了，怎么就变成说自己的事儿了，不是还在说跟二叔好么不是还在流眼泪么？这么快就转移话题了。

“之前，你二叔都说你跟手下的人胡搞，一说血压就高，上赶着吃降压药都不行。然后人家杨朕跟你一块儿带孩子，他那血压就稳住了。这会儿你俩大咧咧跑来说你们好上了，诚心让他又升血压是不是？也不知道缓着点儿来……”

“您这是关心我二叔是不是？”齐衍果断又把话题牵回来，“咱血糖升上来就去扯证好不好？我二叔的血压马上就能下去了。”

“那你是不是定下了？”琴阿姨抬眼看着齐衍，不受他左右。

齐衍笑着拉琴阿姨的手，“那你是不是定下了？我家二叔多好一老头儿啊，还没结过婚呢……”

“你们送我来，把他一个人丢下了？”琴阿姨一想到齐二爷一个老头子望着门口着急的样子，挺心疼。

“怎么敢呐，把小朋友留下了，还跟他们说照顾好二爷爷呢！”

“哎呦，那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二婶您血糖回来了是不是？”齐衍心说老太太血糖回去了就开始跟齐少胡搅蛮缠了呀，“回来了好啊，咱跟二叔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琴阿姨赶紧软软一偏头靠着，不说话了。

齐衍又笑着凑上去说：“二婶……”

“你和杨朕定了再说我和齐达胜。”琴阿姨一回头，直直看着齐衍这么说道。

“啊？！”齐衍就摸不着头脑了，“我跟小朕那事儿跟您和二叔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定下来，齐达胜怎么安生。他不安生，我……”琴阿姨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漏嘴了什么，猛地闭了嘴。

齐少一下就明白了，哎哟我的妈呀，二婶是个多么贴心的人儿啊，舍不得二叔一点点不安生，这是爱啊，这得是大爱。

“定，定死，我跟杨朕定死了。”齐衍一下子来劲儿了，什么杰出青年、人生赢家的嘴脸都不要了，整个一个小市民捡到大便宜的嘴脸。

“真的？”琴阿姨抬眼看他，回想着他身边轮转如流水的人儿，挺不相信。

“肯定是真的。我跟杨朕那是……对上眼了的，嗯，二婶你放心。”齐衍就差拍胸脯了，“二婶，你不相信我，你看杨朕那德行，你觉得我还有机会找别的？”

琴阿姨笑了，说：“你不敢。”

齐衍装得愁眉苦脸扁嘴点头。

“那就好好过，别让你二叔担心，回头把你爹妈接回来，哪儿有登个报纸就断绝了关系的啊……你跟小朕好好的，大家都放心。”琴阿姨拍拍齐衍拉着自己的手。

“那什么时候跟我二叔定啊？等了大半辈子了。”齐衍不能把最重要的这茬给忘了呀。

“什么定不定，我照顾着他就是了。”琴阿姨还不好意思了，“有时候还要你们要照顾着我们，别嫌麻烦……”

“二婶，我给你普及一下啊，你二老那样的话叫非法同居，还是要弄个红本本戳个印章章才是合法的，别人才不敢嚼舌根。谁要敢多说一句闲话，就把红本本摔他脸上去，多带劲儿！”齐衍抬手比划把琴阿姨逗得高兴。

“什么带劲儿？”杨朕推开病房门就听见这句了，侧身让小的们和老的进来。

齐衍站起身说：“二叔来啦，快，我二婶正有话要跟你说呢！”说着对杨朕眨眼睛。

杨朕一下子心领神会，抓起要往病床前奔的齐心心抱起来说：“小朕爸爸带你们去玩儿！”

“爸爸来抱贝贝！”齐衍一个跨步拎起齐贝贝，一家人笑着说着就离开病房，留下一对儿老情人独自面对。

把小朋友放到医院的草坪上玩儿，叫人家找齐七种不同的草叶子就实现一个愿望，两个小朋友高兴地不得了，撅着屁股扒草坪。

他俩人并排坐在长条凳上说热乎话。

“怎么就走了？二叔能说出个什么，这不是没戏唱了么？”杨朕的脚尖戳戳齐衍的脚。

齐衍并不着急答话，撇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小朕爸爸，看得人家不耐烦了凶恶眼神瞪过来才说：“二婶说咱俩定下来，他们就定下来。”

“哈哈哈咱俩定的死死的他们不知道啊？”杨朕一听这有什么难的，“走，跟他们说咱俩终身已经私定，请二老完全放心。”说完一把抓住齐衍的手，拖着要起身走人。

齐衍反手紧握住杨朕的，使劲儿拉住他不动身子，看着杨朕的眼眸里尽都是笑意。

“走啊？”杨朕起身又被他拉回来，望着他问。

“我说了我们定的死死的，分不开了，二婶都答应了。”齐衍慢悠悠说完这话，对这杨朕笑，紧接着又说：“小朕爸爸，咱们好好坐会儿不成么？”

杨朕抽手，齐衍不放。

“齐衍，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太阳照着，咱们在这个大树叉子下边坐着，时不时飘一片烂树叶儿下来，我们还手牵着手就特别的浪漫……”

“不远处还有一双不省心的儿女……”齐衍抬起另一手指指那两个撅屁股找草叶子的小朋友，“加上这个才特别浪漫。”

“嘁！”杨朕嗤之以鼻，使蛮劲儿要把手抽回来。

可齐衍就是不松手，还越捉越紧。

“松开！”

“不！”

“齐衍你皮痒是不是？”

“没痒。”

“你他妈……人来人往的！”

“你别闹，人就不会看我们。”

“我……”

“小朕，琴阿姨觉得我们定下了，二叔才不会闹心，所以才提这个要求。你看他俩绕着圈子吧，其实都打心眼里为对方好……”

“好个屁，绕了这么几十年。”杨朕盯着齐衍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恨不得张嘴上去咬一口。

“我也觉得不好，还是咱俩这样好，什么都说得敞亮。你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多好！”

“老子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齐衍不说话，偏头看一眼杨朕，笑眯眯拉着他的手，一直拉到小朕爸爸手心冒汗、脸发烫，你就是喜欢老子在心里默默说了很多遍。

第九十五回

药物诱导性的低血糖升上来就没事儿了，当天就回了老宅。齐二爷和琴阿姨几十年的爱你在心口难开，稀里糊涂地就说了出来。两个老情人比那些小情人腻歪多了。本来是不放心的，可看见他们一对儿那么好，杨朕和齐衍这俩小年轻受不住，打包袱带孩子回家自己亲热不用羡慕别人。

齐衍的春节假期到初八，杨朕的到初四就没了，这还算他运气好，没有排上初一二或者大年夜。

杨朕上班，齐衍一个人带孩子，原来是hold不住的，现在得了小朕爸爸的真传，累是累了点儿反正能带过来。能带孩子倒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儿，最可喜可贺的是小朋友很黏齐衍了。换做以前，齐衍不敢想。

“哈！踢腿。”齐衍双手摆好架势飞踢一个然后重重摔到床上，把坐在床上的小朋友给震得弹起来，两个乐地哈哈笑，亲爸爸说：“该你们了！”

小朋友一骨碌爬起来学爸爸飞踢，落到床上却震不起来爸爸。齐心心把睡衣上的蝴蝶结扯得老长，大声喊小朕爸爸，齐贝贝抱着他爸爸的手臂扭个不停补一句说：“帮我们弹爸爸！”

齐衍哈哈大笑说着：“小朕爸爸上班去喽，没有帮手啦！”

“我要去陪他上班。”齐心心举手还没有得到允许就发言，小脸蛋上的表情坚决得很呐。

“我也要去。”齐贝贝爬上齐衍的胸膛，小下巴戳在大下巴上。

“好，陪小朕爸爸上班，但是要先起床。”齐衍捏捏齐贝贝的小脸，又看看齐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