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二)——止坠
止坠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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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硕已经不耐,若非看对方是江湖上有名的医者,早就一掌劈了。

“您医术高明,不妨直说,有需要配合的,我巫灵山庄倾尽全力。”

“非是这个……”老者摇头,细若蚊吟道:“除了被散功散化去的那部分功力,总觉的他体内似乎还压制着另外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脉,如此甚为凶险啊。”

汪硕皱眉更深,尽量让自己语气更为平淡些:“您开药调节自是,我会用内力护住他心脉。”

老者点头,只能如此了。

这边的对话告一段落,老者离去后,汪硕伸手擦去白魄额头的冷汗,总算清冷着音调开口了:“你们有什么话要说的?”

他这话问的就是那六七个堵住白魄并且害他落水的少年。

他们已然知道闯了滔天大祸,正不住颤抖,听到汪硕这不算暴怒的声音,又生起了几分希望,纷纷哭着磕头,颤抖身子不断哀求,不断的诉说和汪硕的过往,试图让汪硕念些旧情。

一直沉默跪在边上的寒衣,抬头注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从头到尾没有侧头看他们的汪硕,目带怜悯的扫视过那几个人,复又低下了脑袋。

汪硕一直握住白魄的手,听着那六七个人一会互相指责,一下又都颤抖哭泣哀求,终于等他们的声音都弱了些,这才扭头看向他们,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都说完了?”

那六七个少年怔愣了下,汪硕却一挥手,从外头走进来十多个壮汉,每人捏着一个麻布袋,到了那群少年的身边,也不待他们说什么,拎起便往麻袋中塞。

这下那群少年彻底慌了神,惨叫悲嚎声一瞬响起,其中几个纷纷想扑向汪硕的脚,那些大汉哪能让他们得逞,一人一拳落下,又重新拎着脚拖了回去。

平日里尊贵着的这些少年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各个目若呆鸡,只傻傻看着,汪硕听着挣扎声,又一皱眉,轻轻道:“让他们闭嘴。”

壮汉下手哪懂怜香惜玉,一个老拳就揍上挣扎哭喊的少年下巴,哭喊声一下拔高,然后又渐渐嘶哑,等人都被塞进麻袋后,汪硕才疲倦似的挥挥手,“都沉了吧。”

这一下房间内剩余的人全都颤抖起来,纷纷缩了下身子,床侧跪着的一算也抬头望了一眼汪硕,又马上低下脑袋。

六七个麻袋被从房间内拖出,里面还传来微弱的哭泣挣扎声,那麻袋被那些大汉拖着从台阶上拉下,穿过广场上跪着的几十号人中,顿时让那些哼哧声彻底肃静下来,几十双眼睛惊恐的盯着那些个麻袋被那些大汉毫不留情的扔进门口的池子里。

没过一会全部沉了下去,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一股真正的寒意从心里冒起,远比冬日里的冷风更刺骨透心。
第114章:照顾

身子一阵阵的发冷,白魄把自己缩成了团,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老是拽过自己的手,执着的往他身体内输入着热量。

“怎么身体还是这么烫?”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不满。

是汪硕吗?迷糊间白魄皱了皱眉毛。

“公子是内烧,加上气脉不顺畅,稍晚些,体表温度会降下来的。”另一个苍老些的声音很快接着响起。

白魄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却感觉听不懂,脑袋转了好几下,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在谈论自己。

“唔……”他呻吟出声,吃力的想睁开眼睛,可刚睁开一线,恍惚见着个人影坐在身边,便感觉眼睛烫的厉害,又快速的闭了上。

天旋地转,浑身无力,特别是胸口感觉喘不过气,肚子里又难受的想呕吐,心跳的太快速了,让他都有些跟不上。

怎么会这么难受,他想扭动身子,却发现连动个手指都困难。

汪硕在白魄床边守了一夜,就见着床上的人脸色一下苍白,一下潮红,嘴唇都有些青紫了。

白魄难受,他也没见的好过,一直拽着对方的手,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护住对方的心脉,额头上的汗液也不止擦拭了一次。

看到白魄吱唔出声,眼里瞬间出现光芒,手伸向对方额头,轻轻抚摸了几下,焦急道:“可好些了?”

白魄哪有那个力气去回答他,刚清醒一些的神智又陷入了模糊,只本能的往汪硕身边靠去,就算思绪混乱间,他也能感觉那个方向不断传来的温度,很舒服。

看白魄这样,汪硕有些欣慰的笑了,唤过一直守在床边的医者,待那人替白魄把了脉,说烧已经退下去后,汪硕才总算把一直提着的气松了。

这一松了气,自身的内力就开始混乱起来,他马上甩开白魄的手,压下双手,深深吸气,慢慢调节起来。

身旁的黑衣护卫见这场景,冰冷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人的表情,走到汪硕身后,语调冰冷道:“您不能继续为公子输入内力了,一晚上了,这样会伤着您自己,请让属下来。”

汪硕并没有拒绝,一晚上他拒绝了好几次,现在他无力苦笑下,除非他想死在白魄前头,否则最好还是让手下的人来。

见汪硕答应,那护卫走上前,跪在白魄身前,搭上对方的手,重新输入内力。

……

白魄细想了下,这一辈子到现在为止,还没受过这样的磨难,那种被痛苦折磨,随时会卑弱死去的恐慌,是的,他不怕死,却担心这样的死法。

就算感觉肚子饿,他也不愿意张开嘴吃些什么,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让他如愿的,他能感觉到,有人总是控制住自己的脑袋,然后便把一勺勺的汤药喂进来,这让他很不满,很生气。

哪怕是神智不清,他也会迷糊着带着点哭腔的哼哼。

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慢慢的劝导,带些安慰,好似劝孩子吃饭一样。

他不满的哼哼,却也能感觉嘴中的滋味,也就慢慢配合喝下那些东西。

到了后来,他已经有了些力气的时候,感觉到嘴中的东西不是太美味,他便会挥动双手微弱的抗议,同样是那个声音,会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手,并且包在对方的手中细细的摩擦着。

白魄似是知道对方是谁的,所以他会用很轻的声音抗议:“汪硕?”

“是,我在。”那声音带着笑意,甚至还会安抚的摸摸他脑袋。

每次都这样,几天下来,白魄若是听不见那个声音,便会模糊着抗拒吃药,这一点让伺候的人很无奈,所以不管汪硕是否有什么事情,到了白魄喝药的点,总会出现在他的床边。

虽然病中的白魄没有察觉,但他现在这个行为就是撒娇,从小在玄宗长大的他,从未有过这个权利。

等他能滴溜溜转动眼珠子的时候,气色已经好了太多,这个时候的汪硕也会出现,只不用再慢慢哄劝,白魄也会自觉的喝药吃饭。

只不过他喝的药总是带着丝甜味的,就算不能加糖的药,边上也必是备了甜食。

这样的宠溺,可称为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了,只不过白魄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病中的他明显更可爱些。

汪硕无奈,病中的白魄对他很依赖,而不会像现在一样,瞪着他,那目光便似见了杀父仇人。

让下人搬来矮凳,汪硕认命般的在对方刺眼的目光下落座。

“身体舒服些了吗?下床走走?你都躺了一个多月了。”

“还不是赖你?赖你那些该死的烂桃花。”白魄咬牙切齿,他不会忘了这段时日的折磨。

“是,是,都赖我,所以,你要什么补偿?”细长的眼中,是让白魄心慌的疼爱。

他低下脑袋,不愿意去看对方的目光,若说人也真贱,他现在反倒非常怀念那个对他狠辣的汪硕。

慢半拍的,他突然惊觉了什么,“一个多月??”瞪大的双目闪烁着不信。

汪硕点头,扭头打量窗外的景色,肯定的回答:“现在已是天北三十九年了。”

白魄傻了眼,所以,大年夜他是在床上躺着的吗。

最让他担忧的还是,登霄山,每年一聚的大典,他不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能守得住他已经消失的这个秘密吗。

而如果他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两位宗主……

他莫名的抖了下,汪硕立马给他披上了外衣,语带责怪道:“穿的这样单薄,就别坐着了。”

白魄扭头,注视彻底变了个样的汪硕,目光复杂。若你知道,我是谁,我的身份,你还能如此吗?

苦笑,本来就不想得到的感情,奢侈的妄想什么,最好的结果,便是,以后陌路,而不相杀。

“怎么突然笑的这么凄凉?”汪硕好笑,细长的眼睛睁开,目中深深,伸手揉搓对方的头发。

“我要见小雅。”

“好。”男人温柔的笑。

白魄迟疑了会,“还有月浪。”

“可以,等会便让他们过来,不过你得先吃了药。”

百依百顺的让白魄都有些不自然,不过他低头琢磨了会,还是压抑下心中的激动,抬头试探道:“都过了年了,我想去涅京城中逛逛,年后一定热闹着吧。”

“嗯……”汪硕似乎想了想,白魄紧张的盯着对方,想到了自己藏好的信号弹。

“好,我陪你一块去。”不过迟疑了一会,汪硕便抬头,冲他冁然而笑,看的白魄傻傻楞了眼。

这人的变化是不是可以这么大?

第115章:暗动

再次见到可以说是上次事件罪魁祸首的亦弦,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半个月里白魄什么事情都没做,不是他不想,实在是一场大病彻底把他弄跨了。

他现在的身子比起普通男人都稍显不如,和大家闺秀无差,不过小走几步便会力竭。这也不能怪他,封魂针也不再那么老实了,这次的大病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初来中原时拿在手上把玩的那个玉瓶子中便有执规长老云羽特意给他配置的药。不过,他无奈的垂下脑袋,当初的逃离,把瓶子和席空谌输给自己的玉佩都藏在了小雅家附近。

亦弦眼睁睁的看白魄在他眼前又是愣神又是叹气,这让他很无力,再不出声,他觉的自己还会继续被无视下去。

“天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声音带着讨好。

可白魄不吃他那套,狠瞪他一眼,道:“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躺这几个月。”

尴笑几声,亦弦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天开始回暖了,你不要去涅京城中玩吗?庄主今日也在城中,我可以带你去,庄主随后再过来,如何?”

白魄眨眼,露出丝兴奋,“他说的?”

“不然呢,私自带你出去,我哪有那胆子,那七个人可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亦弦点头,白魄口中的他,自然只能是自己的主子了。

“沉着?七个人?”敏感的抓住话中的重点。

亦弦微笑,“那日推你下水的,当晚便被庄主给沉了,哦,就在门口的池子里,前个几日你精神好些,才捞掉,啧啧,那个人水肿的啊。”

“他也不嫌臭?”白魄挑眉,出乎亦弦料想之外的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不觉的庄主做的狠了些吗?”亦弦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问了这么一句。

白魄看他一眼,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不觉的。”

亦弦默然。

出门的时候马车早就备好了,白魄意外的看到了寒衣,对方正带着几个人嘱咐着什么,边走边比划着,远远的看到了白魄,没有半丝迟疑的在原地恭敬行了个礼。

身边跟着的亦弦轻轻冷哧声,白魄扭头不在意的看他一眼,也不理会寒衣的行礼,弯腰钻进马车。

刚进车子坐下,亦弦也跟着进来了,脸上有些得瑟,道:“寒衣也算识趣。”

“你不喜欢他?”白魄闭眼休息,嘴中淡淡。

“他是大皇子送给庄主的人,我就算不喜,也不能如何。”

“哦。”白魄依旧闭着眼睛,闻着马车内淡淡的幽香,半晌,轻轻来了句,“硕喜欢他?”

亦弦扭头看白魄一眼,对方无知无觉,他这才平平来了句,“庄主喜和不喜,我无从知晓。”

白魄掀开眼皮,若有所思了一会,这才满含趣味道:“你跟硕上过床吧?”

“噗。”可惜了那杯好茶,亦弦一口喷了出来,慌忙起身擦干净,这才带丝怨恨看向白魄,“你就不能婉转些吗?”

白魄转动眼珠子,轻勾嘴角,不说话了。

大周的皇城,一个笙歌盛世的缩影,宽达十米由青石铺就的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繁荣程度远超白魄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池,连路上的小贩百姓也身穿各色锦衣,不时还能看到达官贵人或王公子弟带着一大群仆人招摇过市。

放下马车的帘子,白魄咂舌,继而沉思了会,“硕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亦弦睁开一直闭目养神的眼,挑起帘子瞅了外边一眼,“庄主办事情去了,还得个把时辰吧,我们先去左大街走走。”

不置可否的点头,白魄目光有些波动,个把时辰,足够他联系到玄宗的人了。别的乡下地方还不好确定,但这大周的皇城,若说没有玄宗的据点,怎么可能?

等马车到了左大街的道口,声音稍微嘈杂了些,挑起帘子,白魄看到不少原本行进到这里的马车都往旁边赶去,集合到了一起,而马车上的人都已经下来步行走进大街。

远眺望了一眼左大街,便见大街两旁各类商铺整洁而列,酒楼,饭馆,珍玩,各种店铺层叠开来,街上也不像其他的路上满是席地而摆的摊子,而是一些搭着小顶子的中型摊子。

人群比起其他的地方还密集了些,而且看不到骑马或拉着车的人,走动的都是行人,微微皱眉,亦弦的声音就适时响起,“左大街是涅京商业汇聚的地方,多是皇朝各地商人开设在这的总店铺,由朝廷商业部直接管辖,一般的马车是不允许进入的。”

当然,这里说的是一般的马车,并不包括不一般的马车,所以白魄乘坐的马车还是缓缓的前行,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街道口的卫兵也只看一眼,就视若无睹的放他们进入。

白魄扭转视线,不再开口,亦弦识趣的点点头,“马车外边有大皇子的徽记。”

“走狗啊!……”良久声不可闻的叹息幽幽传来,亦弦撇头,轻抽嘴角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白魄再次轻勾嘴角微笑。

马车停在了“江声”酒楼的门前,亦弦先一步钻出车子,朝酒楼门前的侍者吩咐了几句,这才重新走回马车前,“白苑主?”

凤灵苑的主人,自然当得起他亦弦一个主字。

白魄从马车里探出头,望一眼这足有四层高的酒楼,然后钻出了马车,望望日头,双脚在地面上无知无觉的踩了几下,才道:“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呢。”

“我知道,我的祖宗。”亦弦笑着拉过他的手,一把拽着就朝里走,穿过大堂的时候目光都没有斜视一下,带着无奈道:“这不是怕饿着您吗?我要是把您给饿着了,庄主不得剥了我的皮,我说一个男人的身体怎么好像你这么虚弱。”

被他拽着的白魄也没有在意他的话语,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大堂四处分布的桌子,整个一楼虽然只是普通的饭桌摆放,地面却有高有低,桌子和桌子之间都有竹屏风隔开,不见吵闹,四处安放着一人高的花草。

大厅最中间还放着个透明白玉雕刻的大碗,那大碗足有一人双臂宽度,里面几尾红鱼正在悠闲的游曳,透着水光的波动映照在白玉碗的外边,清雅中带着灵动。

还来不及更仔细的打量,前边的人就拖着他连爬了几层的木楼梯,到四楼的时候,才撒开他的手,白魄轻微喘几口气,现在的他还真是个废物,酸涩的笑笑,一阵微风吹拂而来,扫掉了他短暂的烦闷,白魄诧异的抬头,便见亦弦正靠在木栏子上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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