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仙宗(二)——瑞者
瑞者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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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言脸色微变,从来只有真正的裴香圣,才会叫他小谢,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眼前的人,究竟是天魔,还是裴香圣?

诶?莫不乐蓦然精神一振,听出那么点意思。天魔不敢动他,所以才站在这里跟他们侃大山。

呃……为什么呢?莫非真有高手在暗中保护?这种兴奋之中又透着无比溪跷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的事,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干脆就不想了,二就是举手提问,莫不乐考虑了片刻,很老实地举手提问了。

“裴前辈,请问,为什么您老不敢动我?”忽觉得这样的问法不对,连忙又补上一句,“别误会,晚辈绝不是在鼓励您对晚辈下手,万事以和为贵……咳咳……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裴香圣看着他,目光闪烁了片刻,才笑道:“你也算是异数,中了无明之火,竟能活到今天,也是造化难得……”顿一顿,伸手一指东方,“那里有一道剑气,吞吐若龙息,虽不可见,然而锐气直透九霄,令人脊背生寒啊……”

莫不乐一怔,随之望去,自然是一无所见,实在感应不到什么剑气,然而裴香圣不会无的放矢,想来是自己修为低的缘故,一时又想,能令天魔都不敢有所动作的剑气,必然出自师父之手,心中顿时大为感动,虽然师父一直都没有露面,但任何时候,都是最可靠的啊。

裴香圣曾被程白眉一道剑气所伤,自然是心有余悸,不敢妄动,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但问题是,现在裴香圣都现身了,师父为什么还不出手呢?是因为自己在场而投鼠忌器,又或是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莫不乐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种种疑惑此起彼伏,忽而又想到,莫非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局?而自己正是其中一枚棋子?

有种脑子不够用的错觉。

“再者,你身上还有一道令我感觉熟悉的烙印。”裴香圣的指尖,又指向了莫不乐的眉心。

嗯?莫不乐反射性地摸了一下眉心,什么也没有啊,转而又反应过来,莫非是指小祖道印?

“第三,其实我对你很感兴趣,值得研究。”裴香圣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变得诡异莫明。

莫不乐顿时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后退两步,裴香圣的目光,让他有种被扒光了衣服任人搓圆捏扁的错觉,他可一点也不想让人研究。

裴香圣又笑了,语气柔和道:“别怕,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莫不乐干巴巴道:“那晚辈就祝您老人家永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算是诅咒吧,一定是。

“若不交易,你为何要现身?”谢不言冷不丁插入一句,一针见血。

莫不乐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高高吊起。恨不得用拍自己一记,可恶,差点就让裴香圣带进沟里去了,既然他不打算对自己动手,那么现身干什么?怕没人找着他吗?

裴香圣又笑了,轻轻捋了一下垂在肩上的发丝,这个看似有些柔媚的动作,在他做来,只见优雅,没有半分阴柔之感。

“我只说,他不值得交易,并没有说,不与你做交易。”

谢不言身形微微一震,神色有所松动,莫不乐连忙拉住他,紧张道:“谢师兄,别听他盅惑。”

“放心,我有底限。”谢不言轻轻抚开他的手,目光落在裴香圣身上,毅然决然,“什么交易?”

“你都把我骗来当交易了,还能有什么底限。”莫不乐没好气道。

谢不言露出愧色,讪讪无言。底限他当然有,只是莫不乐还算不上他的底限而已,何况他既然猜出另有人在暗中保护莫不乐,自然敢于一赌,否则,他也不至于真的把莫不乐带来送死,这点道义他还是有的。之所以把莫不乐骗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见到裴香圣,只独他一人的话,裴香圣未必肯现身。

裴香圣又轻笑一声,道:“小谢,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无论做人做事,最忌瞻前顾后,既然决定了,对也罢,错也罢,不过是一条路走到无路可走,是柳暗花明,还是山穷水尽,都认了。重要的是,不要后悔。”

莫不乐翻了个白眼,还要说话,不料谢不言忽地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莫师弟,你且歇息一阵。”

可……可恶……莫不乐很想爆一句粗口,然而识海中涌入一股真元,轻轻一荡,瞬间就封闭了他的五感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尽皆失灵,再也难察一应色声香味触法,无知无觉,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混沌。

却在浑浑噩噩中,忽有一点明光,似火苗绽放,照亮了混沌。

莫不乐此时若还能有表情,必然是瞠目结舌。

五感六识被封,陷入混沌。什么是混沌,就是什么也没有。放在他此时的状态,就是眼不能观色,耳不能闻声,鼻不能嗅香臭,舌不能品味道,身无触感,意无触法,连一个念头都不会兴起。

那么这一点明光,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能看到其形状,听到火苗炸出的轻响,闻到燃烧的气味,感觉到其中的灼热,甚至还有闲暇思考,它是打哪儿来的?

想了半天,当然,也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五感六识被封,莫不乐根本就无法感应到时间的流逝,毫无头绪,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一点明光,必然存在于他的身体内,否则不可能被他“看”到。

火苗的形状,却有着像太阳一样的光芒,有温度,有炸星的声响,是什么提供了它燃烧的基础?

反正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莫不乐就对着这一点明光研究起来。这世间的火嘛,不外乎就那么几种,实火,虚火,无明火……嗯,难道是无明火?

一想到这个可能,莫不乐顿时精神一振,他身受火毒之苦百多年,但无明之火无形无相,实在是从来没有见过它的样子,如果这真是无明之火,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了。但一转念,又否定了,无明之火无形无相,能被他看到的,就一定不是无明之火。

难不成他的体内除了无明之火,还有别的火不成?莫不乐深深地郁闷了继续研究。

虽然看着是火苗的形状,但散逸出来的光芒,却有如阳光,嗯,这其实就是一种光吧。

没错,就是光。

明界中,任何光都是虚幻的存在,阳光,来自至高至远,火光,来自至热至烈,水光,来自至清至净,金属光,来自至坚至纯,更有一种智慧光,即俗称灵光一闪的灵光,来自至法至道。光虽无形,却有相,阳光之相,七彩纷呈,火光之相,红艳若炽,水光之相,澄明若净,金属光之相,无穷无尽,智慧光之相,在于顿悟。

莫不乐猜测着,他眼前的这一点明光,温煦若阳,大概是阳光的一种吧

☆、第一二七章:太虚宫

确定了种类,下面就该猜猜它的用处了。

阳光,来自至高至远,所谓高远者,即指头顶一方浩瀚无垠的星海,亦有日、月、星之分,日光温暖,其性圣也,月光清净,其性柔也,星光烁烁,其性清也,故而日光有净化之功,月光有温养之力,星光因其性清而最宜修炼。

莫不乐曾经在道法碑林里见到的星辰粹神术,就是引星辰之光中的力量来修炼神识。

这一点明光散发着温暖,应该就是阳光之中的日光了。那么,它就应该具有净化之功。

杂乱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应该也可以被净化吧。

莫不乐决定试一试。

双手叉腰,他满面傲气,仰天狂吼一声:“老子天下无敌!”

当然,动作、神态、声音什么的,他现在是做不出来的,有的,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而已,扑到了那一点明光上。

“噗!”

像气泡被戳破的声音,念头消失了,明光,或者说,是火苗的苗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将这个念头给打破。

有什么东西,被送还回来,莫不乐有所感应,仔细一体悟,骇然色变。

杂念被净化得一干二净,火苗送回来的,是一小段纯净无暇、至洁至清的纯念。

什么纯念?即无思无想无欲无求无恨无爱无嗔无怒无贪无痴无善无恶。

换句话说,纯念是摒除了一切的空。空,就是天道至法,修士修炼,所求的心境圆满,就是诸念皆空,诸法皆空,一切皆空,是为圆满。

当然,得到了一小段纯念,并不表示莫不乐就心境圆满了,他离这一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顶多就是,他一个不小心,无意间,小小地迈出了一步。

但他的这一小步,于心境修炼而言,却是迈出了一大步。如果将圆满的心境,比喻成一座壮美瑰丽的殿宇,那么这一小段纯念的出现,则是为这座殿宇打下了正确的、坚实的第一块地基。

总之,就是莫不乐一不留神,忽然被天下掉下的馅饼给砸了一下。欣喜之余,他开始惶恐。有时候,被馅饼砸到,未必是福,修士修炼,更注重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只有自己修炼出来的,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否则,馅饼也有可能变成“陷”饼,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了。正如他当年以为自己撞大运了,结果一转身,身中火毒,灵根尽毁,后来才知道,那不是馅饼,那真是“陷”饼来着。

然而,明知不妥,又有多少人在诱惑面前,能控制得住自己呢?一小段纯念就是一块地基,那么如果有一百份这样的纯念呢?那就是一百块地基,凑足成千上万块乃至于上百万、上千万,那座壮美瑰丽的殿宇是否就指日可待?

这样的诱惑,莫不乐能抗拒吗?

“戒贪……一定要戒贪……啊啊啊……”

他痛苦抱头,挣扎的念头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不断地产生,向四面八方逸去,纵使他有意识地让这些念头远离那一点明光,可是这些念头绕过一大圈子,最后依然不受控制地向那一点明光飞扑而去。

如同飞蛾扑火,皆是本能。

一段又一段纯念被反馈回来,莫不乐想拒绝,然而念头出自本心,仍归本心,根本就不容抗拒。

“不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挣扎无用,莫不乐一发狠,不管是馅饼还是“陷”饼,爱咋的咋的。

说也奇怪,他百般抗拒时,念头却不可控制地飞蛾扑火,现在他不管了,那些挣扎的念头反而渐渐就少了,直至全无。

咦?莫不乐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无思无想无欲无求无恨无爱无嗔无怒无贪无痴无善无恶,如何才能做到这些?

无他,顺其自然而已。

一念起,那一点本只如火苗般大小的明光,突然大放光明,温暖和煦的光芒,亦变得耀芒灼灼,宛如无数道锋利剑光,猛地向四面八方刺去。

“啊……”

莫不乐身临其境,竟真如被万道剑光穿身而过一般,痛苦地大叫一声,整个人猛地弹起。

砰!

不知撞上了什么,额头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头晕眼花,金星直冒,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晌,他才终于醒了。

没错,是醒了,不再处于五感六识被封的状态,眼前月色缭人,柔白的光芒洒在身上,清清凉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

“天黑了……”

迷茫地嘀咕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无知无觉中,竟然已经一个白天过去了,看月亮悬挂的方向,此时,应是深更半夜。

屁股下是软软的草地,一股青草清香,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周围有树木,但却已不是阎王林内。看样子,刚才他是一头撞在了树干上,树皮都被撞脱了一块,露出了里面乳白色的内层组织。

“这里是……”

从地上爬起来,莫不乐正欲辩明地方,猛然间,一抹红色映入眼帘,迤逦如火。

呆了呆,他脱口道:“叶师伯?”

没错,正是叶艳飞。这位青云宫宫主,此时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台上,双手掐着法诀,吸取着月中精华。

莫不乐不敢打扰,只得在原处静候,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后,叶艳飞才结束修炼,对他招了招手,道:“近前说话。”

“多谢师伯援手。”莫不乐忙上前几步,深施一礼。

叶艳飞上下打量他几眼,方懒懒一笑,道:“本来就没有危险,何来援手之说。太虚宫里不设桌椅,你自己寻个地方坐下。”

太虚宫?莫不乐一怔,明白过来,这是叶艳飞平日修炼的洞府,顿时风中凌乱。别说桌椅,这地方根本连个屋子也没有,除了树林,就是草地,再加上几块不成样子的青石,也就叶艳飞屁股底下的那一块,还算平坦些,说是荒野还差不多,居然称之为“宫”,名不副实到这等地步,也算令人叹为观止了。

“弟子站着就可以了。”他一脸的恭敬。其实,根本就连坐的地方也没有,总不能再一屁股坐地上吧。

叶艳飞也不勉强,随手在身前一抚,也不知自哪里取出一只玉杯,又有一只银壶,缓缓倾倒,便有一股琥珀色的美酒自壶嘴里流出,注入玉杯,满满将溢。

莫不乐垂手立着,也不开口,任叶艳飞自斟自饮。

饮过四、五杯,叶艳飞斜过眼角,轻笑一声,道:“难为你沉得住气,这性子磨得倒是踏实。”

莫不乐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师伯谬赞了。”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算了,全当是夸赞了。被程白眉损惯了,每次听长辈说话,他都忍不住要辨别一下其中的意思,其实叶艳飞可能就那么随口一说,不带褒贬。

叶艳飞看着他,又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莫不乐用力摇头,他啥也不想问,睁开眼睛看到叶艳飞的时候,他就知道,长辈们果然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其实,谢不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叶艳飞的眼里吧,甚至说不定就是叶艳飞的计划,只瞒着他而已。罢了,他这个棋子尽好本分,犯不着知道太多,知道多了,糟心。

“呵呵呵呵……你一点也不像程白眉,他这人,受不得半分计算,若换了他,此时已与本座拔剑相向。”

叶艳飞低笑出声,将杯中一点残酒饮尽,而后随手甩掉,玉杯落在草地上,咕噜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莫不乐无语,他要是有师父那样的修为,信不信他现在就敢把叶艳飞打成猪头。做人嘛,始终要量力而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咳咳,这是普通人的说法,换成修士,千年不晚,再说了,他这不是没事么,何况有师父一道剑气在那里威慑着,叶艳飞真要敢把他陷入必死的险地,他相信,整座青云宫现在已经被师父横扫了。

靠山硬,就是底气足,连天魔都怵师父几分。莫不乐挺了挺腰杆,如松似柏。

“跟你说话很无趣。”叶艳飞见莫不乐对他的话没有预想中的反应,脸色也沉了下去,懒洋洋地挥挥手,“既然没有什么想问的,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回去吧。”

莫不乐拱手一礼,道:“弟子告辞。”这位师伯真有些喜怒无常,还是早走为妙。

才刚转身,却又听叶艳飞道:“莫师侄,有些事,有些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你会发现,事情远比你知道的要有趣得多。”

“弟子受教,多谢师伯教诲。”

这次才真的离开了太虚宫,莫不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虽然从始至终都有种莫名的感觉,但安然无恙地回到混沌金莲天的感觉,真是好啊。

他一边慢吞吞地往苍龙岭,一边开始回想,从谢不言约他到剑峰顶上,一直想到叶艳飞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真是在为谢不言突如其来的反水行为做解释啊,是暗示他,谢不言所为,真是叶艳飞的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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