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个时候，萧晓是自认为想通了这一点的。他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也无法把握整个世界的变化。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遵从自己的心，去避开自己不想走的路，他想的是——仅此而已。

这就好比，一个受不了洋葱味道的人，避开饭桌上有洋葱的菜，简单而又直白。

除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答案：Nobody！

心头陡然敞亮，一切拨云见雾一般，萧晓收回了放远的视线，轻轻的弯起了嘴角。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可以把握住自己的生活的，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向去为之努力，为之前进，哪怕会有坎坷，哪怕会有挫折，他都是不怕的。

心里的烦闷解开，丹田里的灵气也活络了起来。刚刚是被心神压制住，现在通体舒畅，整个人都感觉灵动轻松了不少。萧晓闭眼感受了一下灵海里那越来越灵动的小身影，睁开眼，转身从崖壁上伸过来的一棵树上折了一个小树枝，然后深呼吸口气，站在了亭子正中央，跟随着灵海里的那个小身影，一招一式的认真学起来。

午时的明媚阳光照在那在清静的亭子里以树枝为剑在舞动的少年身上，轻灵而又温暖。

天地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清静而安谧，如憧憬里的世外桃源。

彼时年少，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山中一日，红尘千年。

夕阳西下之时，天空晚霞如锦似练，艳丽得让人心惊，与远远的深蓝海面相衬，浓烈得让人不忍久观。

收起最后一招，再学着灵海里的那个人影挽了一个简洁的剑花，萧晓站直立定，长长的吁了口气后才正式回神，垂眼看了看手中已经有些蔫的树枝，忍不住开心的弯起了嘴角，今天下午收获颇丰，状态出乎意料的好，居然跟着练了一整套剑法，虽然还没有那么的熟练，但这个效率还是很让他高兴的。

想着以后也许还可以来这里，萧晓便将手里的小树枝放到了亭子的一个角落中，才起身，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柔和的呼唤：“清晓。”

萧晓回头，看见的是不远处突出的回廊下，披着半身辉光的华莲，这样的距离，能让他看清他弯起的唇角，以及脸上柔和的表情，甚至是那双他以为幽深得可以吸纳一切的星眸里淡淡的光彩，也许是投在他身上的霞光所致，也许是那双眼睛一直是这般的璀璨迷人。

心“砰”的一下，又跳乱了，纯情的少年愣了，禁不住就将手放在了左胸膛之上，只是一瞬，便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放了下来。他抬眼，有些埋怨的看向刚才视线落下的地方，但刚才还在远处廊檐下的青年，顷刻显现在了他的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步远，一人抬眼，一人垂眸，恰好视线碰撞。

萧晓眨了一下眼，猛然往后退了一步，顿了一下才讪笑道：“师父，你太神出鬼没了！”

华莲也收回了眼神，淡笑着反问：“是吗？”

“……”萧晓点头，视线却偏到了一边，心里想着的也是他们师徒俩这是没话找话呀，真心有点尴尬！

他不自觉的别扭着，潜意识的不太愿意去想自己的别扭是因为什么。

华莲也没有点破，或者是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点破。十年里，人不在眼前，他也忙着重振混元剑门，心思一半放在了剑门里一半安在了修为上，之前那种种悸动也就淡了，顶多是偶尔的时候想两下，反正人总是会出来的！现在，人终于出来了，在眼前了，心思便又忍不住活络起来。

就像这个时候，他面上一派温和俊雅，心里却是心情非常不错的看着面前少年染上了红晕的耳廓。然后，眼尖的看到了萧晓额前发丝有那么一缕乱了，便顺心应手的轻轻的理了一下，在看着人陡然一惊又想往外跳时，捋发丝的手顺势按住了他的肩膀，视线移到萧晓那更红的耳廓上时，心情更好了。

他这举动，可把萧晓给吓坏了，他瞠大着眸子忐忑又惊诧的看着华莲，满脸的都是疑问，就差直接问出口：啊，师父，你肿么了？！

而对上那双直接表露惊诧与犹疑的清亮眸子，华莲心满意足了，出口时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疑问道：“为师亲自来接你回去，你这是什么神情？”

“（ ⊙ o ⊙）！”萧晓惊愕住了，看着那张太过于坦然的俊脸，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啊，泄气了。

摆了摆手，萧晓有些无奈又有些丧气的道：“没什么，师父，我们回去吧。”

“嗯。”更好心情的回答，然后无比自然的拉住了一只手腕，带着走上了回廊。果然啊，逗徒弟的感觉非常舒服呀！^-^

“……”萧晓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再看看身边目视前方的华莲，深深的觉得他这个师父真的很有点不对，极为有必要抽个时间谈个心！

“今天对于剑道的体悟如何？”

“嗯，第一重顺利通过，第二重还在摸索，‘聚散有法，周行而不殆，复合而不闭，是为混沌。’理论上理解，可以融不进剑法中。”

“混沌，言不清不楚之形态，置于天地间为空虚，置于人心，则为钝知，剑道是融天地之法，遵本心之道，而借用外物表达。混元剑法，容二者之义，通悟于心，为‘不明则不思过，无过则无非，无非得无惘，无惘为尚，剑为刚，心尚剑刚，无以为畏，无物可破。’再看聚散，世间常然，四季更替，万物枯荣，生生不息，广而视之，并无所阙；化而细分，却是须弥生变，循环往复而不得圆。剑，起手有物，终是隐于无形。听懂了么？”

“……我记下了，慢慢体悟。”

第四十四章

次日上午，找着急急的就被华莲领着出门的萧晓有点纳闷了。

“师父，我们要去干嘛？”

依旧一手拉着人，华莲看了看日头，偏头淡淡来了一句：“去主峰集合。”

“去集合干嘛？”萧晓心神一凛，顿时眼睛就微微瞠大了，脚上也极其有自主意识的停住了，然后就发现其实他走与不走，都能动。

——麻蛋，他现在吨位几何啊，才会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拉着动？！

刚一想完，萧晓就真的内流了，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吐槽？真是没救了！萧晓在心里默默的捂了一把脸，现实中做出的动作却是将另一只手也扒了上去，无比希望能成为刹车板，瞬间停止前进。

他这难得的撒娇（？）行为，虽然让华莲心里挺软和，但是，相对于当前的事情而言，这点软和必须得冻成冰啊！偏头，话语里便带上了一点严肃：“时间已经有点晚，难不成要让那些师兄师侄等你我两个？”

“师父……”萧晓快要哭了，但是扒上去的手却是放了下来，脚步也跟着迈出了。他师父的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去还是不去，已经是由不得他做主了。

麻蛋！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少年心里无限悲怆，华莲从他的喊声里听出了那么一点，想的却没有那么的深，那么的远，只当在他们相遇之前，他这徒弟在下面遭受了什么事，留下了阴影。

现在，有他这个师父在身边，那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啊！

于是，力争成为修真界里第一好师父的男人，偏头宠溺的说出了一个安慰的字眼，只不过，这个字眼的适用范围为小学未毕业，或者是智商低于人均水平线的群众。所以，当他对着的是一个智商水平线往上的心理成熟的少年时，那那句话就不啻于一道霹雳落下。

他很温油的说：“乖……”

“！！！”萧晓龟裂石膏脸的偏过头，眼睛瞪大着，看着华莲的眼神相比较于看到史前暴龙也是没差什么。

华莲淡定的目视前方，视线坚决不偏转，坚决不对上他家徒弟的眼。虽然他心里也已经有点懊悔加郁闷了，刚才那样幼稚的话居然是他说出来的？啧，真是……余角不小心扫到了萧晓依旧如同被雷劈了的表情，顿时心里更加的郁卒了，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人卷吧到怀里，御剑而起。

下巴被抵在了宽厚的肩膀上，侧脸能感觉到另一人温热的体温，萧晓还没从被雷劈了的感觉中回过神，就在被抱着腾空而起的失重感里凌乱了，心里的小人儿也在陡然之间模仿上了失意体前屈，orz……

到了临近目的地时被放开，萧晓都有点没太回过神来，脚踩在石板地上却是像是踏在棉花里。他双目怔愣的看向和平常并无半点异样的华莲，顿时就在心里对他膜拜了，这得是有多好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在这样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啊？！自认为再努力三百年也赶不及的少年，决定沉默了，并且默默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昂首挺胸的落后了他家师父半步，并且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华莲微微蹙着眉收回了伸出一点的手，偏眼看了看这个陡然就叛逆了的徒弟，在见到那张竭力淡定却是变幻连连的脸，顿时心里的气没了，心情极好的大步往前。

小样儿，就那样的伪装水平还想和为师斗？嫩了可不止一千零几十年！

就这样，师徒两人之间清静了。

在上了两道石阶之后，两人就出现在了挑选出来去西北宝境里试炼的弟子面前。

华莲这两个字，对于内门弟子而言，十年下来，那是无人不知啊，至于他的长相，看过一遍的人也绝对的不会忘。所以他出现，众人眼神陡然一亮，在看到跟在他身边的少年时，就直接是瞠大了眼了。

（ ⊙ o ⊙）！这人是谁？

华莲迎着那些视线，淡笑介绍道：“我徒儿，清晓，闭关刚出来。接下来一路上，大家相互照顾了！”

三十七个弟子有三十个承受不住的捂住了心脏，半晌后垂下了沉重的头颅，就差泪如瀑布了。他们是听说过这逆天的混元剑门门主有一个貌似挺宝贝的徒弟，但是真的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嗯，如花似玉（？）的少年！让他们再埋着头哭一哭。

领头的几人对着华莲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萧晓喊了声小师弟，再然后瞟了一眼身后的那么三十个心灵太脆弱的弟子，目光里是齐齐的幸灾乐祸：大家也终于有这么一天了啊！

萧晓礼貌的回喊了师兄之后，表情就更加木然了，他觉得他果然不是本土人，不然怎么就这么难以理解那些目光的含义呢？

再接下来，就是分队准备出发了。为了综合两个小队的实力，来自于各个门里的弟子基本上是被打散了，剑修丹修玄门弟子一边一半，其余的多是两三个一起的，不想分开的也就没有强求，自己和领队的师叔禀告明白即可。

在分配完好之后，众人一起下山，御剑或者招来灵鹤或者是其它空乘，总而言之，看起来个个都是很司空见惯的样子。一偏头，准备来个礼让，然后所有人又差点没将下巴给吓掉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华莲才突然有点恍然大悟的跟他身边的少年说：“清晓，为师还没有教你御剑而行对吧？”

萧晓不忍直视的垂下了视线，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真的格外的不着调。但面对这个问题，他用视线的余角瞅了瞅那一个个离地两三米的同门，还是默默的点头了，然后耳朵听着几个人从空中给落下了。

华莲抬眼看了看表情各异的众人，毫无异色的道：“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然后视线看向了一个儒雅的青年，道：“李竹师侄领头，带着人从西门出。”

玄天都东南西北四大门，东广南丽西险北偏，西大门出去之后是万里山峦，山林之间奇险无比，如不是有必要，一般而言西大门并不会常开。

华莲的话落下，众人微微的愣了一下，随之，有两人出声，是另一小队的领头者，两个剑修，一个在出窍中期，一个元婴高阶。

“谢师叔。”

这三个字很沉着，说完之后他们也没有客气的带着分好的弟子朝着北边而去，被留在原处的弟子们也紧跟着李竹的身影飞向了西边。

转眼之间，前一刻还有些热闹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萧晓看了看华莲，有些不懂怎么只是分个方向，就能造成这种结果？而华莲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已经在半空中消散的紫金色灵气，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这还是第二次，他扔出信号，而赤鸦没有立即过来。

第一次是之前在仙界上，因为两个金仙期的修者围追堵截而分开，三个月后才拖着一身坑坑洼洼的羽毛找了回来，并且回来之后，沉睡了上百年。

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华莲看了看云白天蓝的苍穹，墨黑幽深的眸子若有所思。

丹云峰上，因为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的灵宝，正跟着身边的糟老头儿斗气，正气鼓鼓的瞪着眼，却突然的觉得后脊骨一凉。他狐疑的偏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又继续跟他家老师父斗气去了。

至于十年前他那凶残的一脚带来的后果，是完全的被他抛到了大世界的外边。

萧晓更是不知道和他一起待了几个月的傲娇单纯的小少年曾干过的凶残事，这个时候看着华莲，有些不解的问：“师父，你在看什么？”

华莲收回眼神，突然就微微张开双手，然后盯着萧晓有些不解的眼神，促狭的轻笑道：“赤鸦不见了，来，师父带你下山。”

萧晓来回瞄了瞄，然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分外警惕的看着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华莲。之前的经历他可是没忘，才不要又跟狗血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又体验一次！

可是，不管萧晓是如何抵制这种十分让他别扭的空乘方式的，最后他还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屈服。在从云端不紧不慢的划过时，他看着下面有些朦胧却也梦幻的景色，一边默默的将手搭紧了一点，一边很坚决的在未来的计划里将“外出方式”四个字加了着重线，务必提醒自己这事儿得尽早提上日程。

李竹带着的十八人，已经在玄天都西大门处等候着，在眼见的见到远处天空中有一抹影子时，刚准备感叹一句，速度还挺快！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抹淡影突然的消失了。

（ ⊙ o ⊙）！发生了神马？

十八人里唯一的两个混元剑门的弟子默默捂脸，用以挡住同行伙伴看过来的疑惑的视线。如果他们的半猜半想是正确的，那此刻他们门主与少门主的消失，就完全有了说法，就像昨天傍晚所见一样，那个少年害羞亦或者说是别扭了。

好吧，这得怪他们门主，没见过哪家的师父在徒弟这么大了，还用那种方式抱着离开的！

作为在场里唯一看清楚了那么一点的李竹，望了望洁净碧蓝的天空，以及上面飘啊飘的白云，再看看身边的一群弟子，顿时觉得这一路上，他估计得成为人间所说的老妈子一般的角色。

唉……

这边，华莲带着萧晓降落，寻了一处卖灵兽的地方，准备给自家徒弟买了一匹白色的双翼灵驹，用以代步。然后，囧囧无语的发现，他这笨徒弟除了修炼速度颇为不错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不会？”

诚实的点头，在现代，骑马是有钱人的干活。

“店里的那些代步灵兽，你觉得你会哪种？”

一眼扫过去，豺狼虎豹外加四不像，样样都有。萧晓木然的摇头，极为诚恳的对着他家师父说：“你还是边赶路便教我怎么运气于足下吧！”

“……走！”华莲淡淡的扔出一个字，然后就拎着人走了。

真的是拎，一只手抓着后背上的衣服的那种方式。

苦逼的主角，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暴行”，默默的忍下来了。

此时大陆各处，也因为西北宝境之事的传开，而热闹非凡。各门各派弟子纷纷下山，不同颜色样式的宗派服饰，让人眼花缭乱，修为实力不等的修真者混杂一处，人熙攘攘，一眼看去，俊男美女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