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会活着，你还是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那个。”顾断见他心情好也蛮开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是呀，你不想着还不是你轻松就得手了，你说都是亲戚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哎……”顾风想起自己几次都点到为止没有忍心下手。

“祈天被催过眠，他原本……也不该这样的。”顾断叹了一口气，小白痴一定想自己了，自己何尝不想他，这才分别了几天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心里也没底干爹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了事，或者用他们的命逼出祁父。

“有时候不记得倒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没想到祁父到了孤儿院的头一件事竟是拒绝见祈天，原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还以为他姐夫被神惜的死刺激的不要儿子了。苏木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如今这两父子只有几步之遥，祈天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跟我来……”老院长看了看祁父，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却拒接了其他人进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说，毕竟我也是神农族人。”老院长摘下了眼镜，招呼祁父坐在自己对面，耐心的等他说话。他也暗自打量着这个男人，和祈天有几分相似，却比祈天要有韵味得多，或许是时间的沉淀，面前这个男人虽瘦却有股子英气。

“我要跟我儿子换血。”

第50章：这章是个过渡章

“什么！”老院长微微一愣，随后又保持了沉默。换血这种事在现在的神农族中已经很少见了，可这家子倒好，来回倒腾这点血。

“他和我一样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想让他活下去。”祁父眼中充满了恳切甚至哀求，换血这种技术也只有族里的老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敢肯定，老院长之所以会有一时的沉默是因为他完全了解换血的不易与风险。

“你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是么。”老院长低叹一声，换血本是一件极耗元气的事，这人经过一次换血好不容易才在自己身体里融会贯通，却似乎经历了许多折磨虚弱得很，在经过一次换血恐怕撑不过调和期，而且即便活了下来也不过几年的生命，可是他实在没有立场说什么，父母为子女付出，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请您帮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而且要快，顾冥则狠毒无情，我怕拖得时间长了会对那两个孩子不利，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他们身上。”祁父心意已决，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妻子可能已不在人世，神惜是个刚烈的人，不可能这么多年渺无消息不来寻他，甚至可能得罪顾冥则，唯一让她不再捣乱的方法就是要了她的命，这么多年或许他情愿自欺欺人也好过没有一点念想，可如今听说他的死讯，听着原景语气中的担忧，他突然释怀了，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没有神惜自己也活不长了，马上就可以下去陪她又有什么必要此刻悲伤。但能在临死前为多年未见的亲子做些事他到非常满足了。

“这是你的决定，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个很理智的决定，可是……我却有点为你叹息。”老院长揉了揉太阳穴。

“您答应了。”祁父扯起一丝微笑。

“那你要跟他相认么？”

“我……不了，他一直以为父母早就死了，不要让他再伤心一次，我本来也该死了，我就是想，换完血可以看看他，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了。”祁父脸上一僵，有一丝不忍。

“我知道了，我去安排。”这是最好的决定，对谁都好，除了这个瘦弱的男人，但他心里一定是无怨无悔的。

老院长独自约了苏木，他知道这个孩子恐怕是这里最冷静最可靠的人了，他需要苏木帮他一个重要的忙。

“祁天的父亲要跟他儿子换血，但是不想能阻止他的人知道，我想你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选择。”他首先要确定苏木是站在他这边而非原景那边，原景自然会竭尽全力救祁天，但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还有比换血更好的方法，不过原景一定会阻止他姐夫这个选择，作为一个优秀的医生，他自然知道祁父的身体再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

“我……”苏木的确有些震惊，但还是愣愣的点点头，他的确不能插手祁父的选择，况且私心里他真的希望换血成功祁天可以活下去。

“还有我需要一套血液透析设备，你帮我一下，最好今天可以送过来，我明天就帮他们换血。”

“这个可以，我马上叫人弄。”

苏木回去把这事跟良辰说了，期间禁不住的叹气，良辰时不时亲一下苏木的脸，他真的不会安慰人，但他知道苏木喜欢自己亲他，尤其是那个的时候，只要自己一主动亲他，苏木就变得异常兴奋。

“其实我也挺自私的希望他爹把血给他，没想到这小子一天没心没肺的，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心事。”

“那是因为你也没心没肺，他才没跟你表露出来。”苏木心里振奋一点了，没错，作为祁天的朋友，他们无所谓自私，这事瞒着原老师也是希望换血能顺利进行。

原景原本一直忍着，直到剩下他和姐夫单独相处他才实在压抑不住，他姐夫跟他们回来不就是相见儿子一面么，怎么到了跟前了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只有我姐姐？听说我姐姐死了，连儿子也不要了？虽然他没和你相处过，那也是你们俩的亲生骨肉！而且你还亏欠了他这么多年的父爱！”原景以为他姐夫对祁天没有多少感情，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即便是亲生的，可能也不及普通人家的养子亲近。

“你胡说什么？现在不是时候，我过段时间。”祁父含糊道。

苏木料到原老师会质问祁父，在原景找祁父攀谈未果之后，开始想办法把他支开。

“老师，我得到的消息说顾风和顾断都被关了起来，但顾风受了很重的伤，具体被关在哪我打听不出来，而且我们也救不出来，不过我买通了一个人，虽然他不能帮我们救人，但总可以偷偷传递些消息，您看……您要不要给顾风带点话？”苏木小心的说道，其实他就是胡扯，即便他能买通人也不可能买通看守顾家兄弟的人，那都是顾冥则的死忠，搞不好还会泄露他们的秘密。

“他受伤？”原景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了，他觉得自己脑子嗡了一声，心都揪了起来，对呀，顾冥则怎么可能饶了顾风，他一个人承担了顾冥则的怒气一定很惨，他现在是不是都岌岌可危了？这个人当初被子弹打中都咬牙忍着，看着虽然玩世不恭倒也是个坚强有担当的男人，自己告诉他什么能让他好受一点？告诉他自己很安全，等着他平安逃生，会和他在一起？这实在是太……

“老师？”苏木看着原景纠结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心里没底，原来自己想错了？老师是一直排斥顾风来着，并不像顾断说的对他弟弟芳心暗许？

“你……跟他说，他平安站在我面前，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原景的脸腾地红了，苏木猛的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大他有点没消化。

说完原景就准备走了，却被苏木一把拉住了，明天可不能让原景留在孤儿院。

“哎，老师，我们正在商量救他们的计划呢，不如您也帮帮忙？”

“我……我能帮什么忙？”原景有些疑惑，苏木有点怪怪的。

“额……到时候说不定能用到您的神农血呢。”苏木顺嘴一说。

“也对！他受伤了我还可以给他治伤！”原景点点头。

“对呀对呀……”苏木总算松了口气，只要碰到关心的人或事，什么人都好骗啊……

第51章：亲子换血与清醒

苏木硬是把原景给支走了，祁父松了一口气，老院长将他拉到办公室内，严肃的说“你不希望他知道，我只能给他注射麻醉，他一定会有所察觉，或许现在他已经察觉出来了什么，我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太不正常了。”

“只能尽力而为了，谢谢您。”祁父何尝不想见祁天，他的心里身体里都快被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塞满了，他一遍遍的想象着以前看过的祁天的照片，那个小小的孩子一颦一笑都带着神惜的味道，他健康，开朗，活泼，乐观，他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却偏偏无法得到绝大多数孩子天生就有的父爱母爱。他真的想见他啊，真的想听他叫一声爸爸，虽然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这孩子长大的模样，不过以前被顾冥则锁着，他见过儿子刚出生的照片，一岁的照片，每一年的照片，这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却没有心力陪他走下去，只因为不能让他跌入这么残酷的恩怨。

“这里的条件毕竟不如医院，换血是有风险的，我只能尽我所能。”老院长并没有把祁父身体里是神惜当年换给他的血这件事说出来，他们这些知道实情的人都默契的没有说，所以祁父压根不知道他妻子的真正死因，但正因为是这样，祁天会对新鲜的血液接受度极高，甚至没有任何排斥，这大大降低了换血的风险，也让他更有把握完成这个残酷的任务。

“您尽力保我儿子，还有，我想做完手术就醒过来，我想仔细看看他，然后……我就要走了。”祁父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完这句话，老院长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祁天没有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爷爷给自己喝了一杯有助眠效果的药，药性很强，但神农血本能的开始排斥，不过迷药毕竟不是毒，神农血的作用不大，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眼皮也越来越沉，头皮发麻，甚至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强烈的疑问让他和药性抗争着，直到他亲眼看到一根针管刺入他的手臂血管中，透明的液体缓缓推入，爷爷脸上挂着一丝不忍和无奈，但液体还是全部进入了他的身体。苏木呢？原老师呢？良辰呢？他们都在哪？为什么爷爷会这么做？他立刻感到这是麻醉针，一阵更加浓烈的倦意袭来，祁天不甘心的陷入彻底的黑暗。

祁父走进房间，他不知道皱着眉睡得并不安心的儿子正被老院长抱上床，但他听见了声音，被老院长指引着轻轻碰了碰自己儿子的脸，他想要描绘出祁天的轮廓，但似乎像是有障碍一般显得笨拙僵硬，最终他摸索着在祁天额头上轻轻一吻，嘴里喃喃的说道“孩子，我是爸爸，我是你爸爸……”

“我们开始吧。”老院长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不被这一家子的经历震撼是假的，说不为这对夫妻的感情以及这份沉重的父爱感动是假的，他或许活了很长时间，经历的不少事情，但和这个男人的痛苦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他的肩膀并不算宽厚，似乎只剩下累累的骨架，他的心脏也没有多强大，却承担了如此深沉的负累。

得到了祁父轻轻地点头示意，透明的麻醉液体也注入他的体内，他倒是没有挣扎，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那个坠在胸前穿过琵琶骨的金链子安静的贴在皮肤上，在白色衬衫中显出模糊的轮廓，他的呼吸均匀，只让人感到微微的起伏，直到输血管被分别插入两个人的两只手腕，形成一个通路，两个人的血液在一根根空心纤维中置换，速度非常的慢，毕竟这不是电离置换，血液透析仪器经过老院长巧妙地改造，为了防止两个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他需要在祁天流向祁父的那条通路中加一道特殊药材制作的半透膜，血中沾染了药性就不会有亲子之间的识别，大约运行一个多周期，血液才算是基本置换完毕，而添加了微弱药材的血液势必会给祁父带来额外的折磨，血液透析本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全程六个多小时，老院长的神经都紧绷着，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一旦两个人的血液相混，要么，全都要受神农血的反噬但只经历痛苦不会死亡，要么，就是两个人都活不下去。既然父亲执意要儿子活下去，他就没把这个占有百分之五十几率生存可能的方法说出来。

一个多周期之后，血液透析彻底结束，祁天还算正常，只是嘴唇少些血色，可反观祁父，汗水已经打湿了衬衫，脸色苍白的不像个活人，只是他的呼吸还一直存在着，眉头由刚刚的平静变成了紧锁。

“你醒了。”老院长感受到祁父呼吸频率的变化就知道他已经清醒，没想到疼痛已经盖过了麻醉效果，但或许是他想看儿子最后一眼的心情强迫他清醒了过来。

“恩……”他的声音轻微虚弱，仿佛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被链子穿过的伤口以及插入输血管的手腕隐隐发疼，但是祁天的神农血纯度极高，快速的愈合着微弱的创口，尽管他还没有完全适应他儿子的新血液，但这种强大的恢复力还是帮他缓解了一丝痛苦。祁天的伤口也在愈合，只不过比祁父的稍微慢些。老院长搀着祁父让他爬下床，几乎是把他拖到了祁天床边。

他甚至无法抬手捧住他儿子的脸，不过却挂着满足的笑容。“我是爸爸……祁天，你可能……见不到我，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很爱你……和妈妈一样爱你……我要……去见妈妈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还是要和……妈妈在一起的……但是……有可能……你就……不要做我们的儿子了……”祁父喘着粗气，对着漆黑的世界，仿佛是放下了最后一个眷恋，他拼着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气，想和从未谋面的儿子多说几句话。

祁天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滑到被褥里，他看着有气无力和他说话的男人，几乎依靠在了爷爷的身上，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缓缓的伸出手，就好像能跟这个男人想要附上自己脸颊的手指隔着空气相碰，但最终这个人无力的垂下了手指，祁天抓了个空。他努力地看着，不让眼泪模糊自己的视线，不知道男人能不能听出自己呼吸的急促，但男人只是乖乖的说着自己想对儿子说的话。

“给我……一个电话，我要联系……顾冥则，我该和……他做个了断了。”祁父撑着墙，头也不回了从房间里撑了出去，他的双腿都在颤抖，但始终没有回头，仿佛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不想离开充满儿子气息的屋子。

“爸……爸……”祁天诺诺的说，声音里带着生涩与犹豫。

“你为什么让我清醒……”祁天哽咽的望着爷爷，仿佛一只迷途的小狗，孤独无助。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就让他认为，我可以像六岁以后那么天真，这样，他就可以安心陪妈妈了。”祁天垂下了眼眸，让他知道这件事也算是爷爷对他的尊重，以至于他不会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不知道是自己亲生父亲救了自己的命，这份迟来的父爱，最终以这么惨痛的方式表达了。

“你是不是……摆脱了催眠？”老院长不相信祁天可以冷静的说出这句话，他那个爱撒娇爱耍赖，每天笑眯眯贪吃爱玩的小朋友做不到这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