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越到老时,童年的记忆就会越清晰,而那些功名利禄则会淡忘——是吧,也许是因为那段记忆最为纯真无瑕吧。
呐,要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笑笑,说,我叫,忘……?
——逃避般地转头,目光落到一旁的报纸上。真巧啊,似乎又是有关我的专访呢。数十年过去,那些媒体依然如此孜孜不倦。
就在去年,甚至还有影视公司找上门来,想让我加入娱乐圈。我只是优雅地款待了访者,答应合影请求,在照片上签了名,让他走得无怨无尤。
随意地拿起一张报纸,发现这次专题内容大约是回顾风云人物历程云云。
几张大小不一的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着。看着铜版纸上清晰的影像,竟有种对镜自照的感觉——我有些惊讶地发现,几张照片上的人影,容颜,似乎都差不了多少。
将手指抚上纸页,真实的冰凉触感,却令我有那么一瞬我又恍惚起来。
连忙转身,寻觅着妻的身影。她在的话,我兴许能确定自己身在现实。
转了一个圈,又转回镜子面前。我猛然想起,妻今夜回娘家留宿了。
轻笑,将视线转移到报纸上。不想却看到更多。
「叱咤商海的业界名人,办事冷静理智,下决策时清晰果断。在商海打拼时曾巧妙化解几次商务危机,偶尔而为的大胆举措亦无一失手。」
「有着放手一搏置生死于度外的决绝,又将这份勇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次次都是有惊无险,为企业赢得最大盈利。」
「在位二十年便辞职退出,淡泊名利,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热心于慈善工作,定期为慈善基金会捐献大量援助金,也曾与结发妻子一并参与过几次募捐活动,凭其极高的人气取得成果不菲。」
「拥有天使一般圣洁完美的微笑,纵然年事已高,笑容依然高贵优雅,无懈可击。」……
看着熟悉的评论,不经意间又有了笑容。我还真不愧是个风云人物呢,对吧。
拿起报纸,细细端详起自己的笑容,观测着自己嘴角的那丝弧线。
二十岁,三十岁,……乃至七十岁的数张照片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笑,不变的黄金角度。
大概是从小就学会这样笑了吧?
根深蒂固得让我从不怀疑,还有另一般笑的存在。
半夜里忽然下起雨来,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溶在雨里。
像是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如此相似的一场雨,一点一滴,将我击醒。
——如果要说这是回光返照的话,我也,认了。
还记得那个夜晚,蹑手蹑脚地逃离了困室。
冲到门口,却蓦然瞥见划过天际的流光,于光点坠落处,看见一个人影。
仿佛,我的影子。却是有温度的存在。
然后,我便不顾一切地爬过栅门,跳下去,摔进他的怀里。
那时,应该是弄痛他了,他的眉皱得紧张。
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却全无怨怼。
之后,一直都是。从初见,到分离,一直都是。
那叫,宠溺。那是,温柔。
雨停后半个小时,天开始亮了。
她当然是尚未回来的。
于是我出了门,只跟满脸疑惑的管家说,我去散散心。
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抖,太久没有驾过车了。
虽然雨已经停了,可路面上还湿漉漉的全是水迹,每一刻都像要将车子滑开,撞到一边,然后车毁人亡。
可我已不管那么多,只一路驾着车,出了城市。再开一段路便在一个狭窄的路口前停车熄火,下车徒步。
伞,拐杖,我什么都没带。刚走出没几步,就已气喘吁吁。
可我不管了,真的不管了。
如果那时候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也就应该,有勇气走回去。
——纵然一死,又何妨?
——如果,是死在这个放置了我一辈子的记忆的地方的话。
不少窄山道上有着及膝深的积水,有些路已经被冲得泥泞一片,路不成路。
而一路走到现在,真的是什么优雅姿态都谈不上了。
我只是凭着记忆,走过往的路,哪怕已经不成路了,也还是固执地走。
我卷起裤腿,涉水前行,遇见死路时便手脚并用爬上去。
天亮了一小会,就又阴郁起来。像是要将昨夜的雨于高朝时中断,换上另一个结局。
我确定我不会走错路。
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那时候,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跟我记忆中的差太多太多。
全毁了,全毁了。
地上零零散散的木梁木柱,还有无数散碎的木片。从轮廓看得出,那是那时候,我们的屋,我们的床。
周围的树倒了几棵。那棵我们一起爬过的树,现在,我也只能看到木桩。
我向另一边走去。
那条溪流还在。
只不过,出水口像是被堵塞了一般,出来的水只是极细的一条,汇不成流,再没有了生命的痕迹。
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路,我在某个位置停下脚步,蹲下身来在地上摸索。果然,在一层湿润的土下面,埋着些不完整的骨骸。
呵,一切都在。只是都毁了。而已。
曾经,在这里,他将我拥住,吹去我眼中的砂。
在这溪边,给我递来剥好的松果,陪我坐着发呆。
在这树上,纵容着我的任性,爬上树,忘了他自己手上的伤。
在这间屋里,无声地来到我身后,为我尽可能地挡掉所有的寒。
直到遇上这两个人,为着不为我们所知的目的而来,将原本的平静都毁掉。
——不过,我想,我到底是会醒的,是会记起来的,时间问题而已。然后作出同样的选择。
那天,我们都杀了人。某种殷红的刺激将我刺醒。
他不晓得我背负着些什么过往,却明白我要回去,走回属于我自己的路。
我则想起了父亲母亲,想起了她,想到了我的曾经,想到了我的未来也应如此。
然后所做的一切,仅求,记得。
也许,即使他那时候开口——我,也不会回头。
我开始动手清理河道。
不知忙了多久,累得几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手臂上一条条的尽是血痕。
不过,河道上总算铺上了薄薄的一层水,足以映出我的容颜。
像那时那样,我试着轻扯开嘴角。
不再用那个我练习了一辈子的姿势。
真实和虚幻又在渐渐交合。
我想起他看我的眼神,也许他不知道,他的眸幽深得可以溺死人。
他用他的眸看进我的眸里,然后我总不由自主继续肆无忌惮地笑。
他是让我懂得什么是笑、让我真正地这样去笑的一个人。惟一一个。
大概也是惟一一个我为之而笑的人。
我笑了。眼眯起,泪溢出。
我将泪拭去,继续笑着。
“我只会为你而笑。”
我爱过的,只有一个。
“虽然,只在梦里。”
而这个人,早已早已,不在。
我起身,离开。
经过那那间屋子的残骸。
呵,你曾经这么说过,说过会和我一起种许多花花草草,一起爬树,然后你在树下等我。等上一辈子。我们就那样的在一起。
如今——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那时,我想他已经明白,他能够理解我要背负的一切。我想,只要有记忆足矣。
然后,我想,我已将他忘掉。我想,他的出现大约只是一个小插曲,而我的一生还长得很。
现在,我想,我原本就从未将他忘却。我想,其实,我想要更多更多。
但我甚至连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和他淋上同一场雨的能力都没有。
回到家,顺手开了唱碟机,放上一张旧唱碟。
Dido的歌声在光碟里保存得完好无损,依旧是年轻而清澈的声线。
I can not be…Until you’re resting here with me…
呵,风靡一时的歌曲,也是,老歌了。
我们都是无法脱离轨道的星。
相遇,是缘分,是天意,是必然——别离,亦然。
豁达的人会想,别离亦是缘,兴许还能觅到更好的所在。
殊不知,自相遇至别离,短短一瞬,有不为人知的偶然。
那些辛苦回忆起来的,此时也被销蚀得差不多了。
仅剩的那些片段,是否就是我的一生呢?
我有结果了。虽然明白得太晚。
只因为,我们都是无法脱离轨道的星。
她赶了回来,冲进房里,奔到我床前,紧握住我的手。
已抛下一切风度。
我看着她的惊慌,抹出一丝优雅的笑,手指轻颤着抚过她依旧白皙的脸庞。
“不用去找医生了。我早已有伤。”她惊愕。
我继续说:“啊,瞒了你那么久,真的对不住……”
脑后的伤疤,他抚过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伤的只是一瞬,却痛了一生,可我还不知道……对不起啊,是我忘记了,……忘了……对不起……”
她摇着头,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溅到我脸上。
Dido的声音蓦然拔高,唱出了结局的高朝,再悄然将调子降下,在颤音中结束。
I can not be…Until you’re resting here with me…
——番外完——
后记
纯粹是本人的一堆碎碎念……||||
多有废话之处勿PIA……
这篇文是3月28日开始写的……直到今天,6月8日,才终于收了尾。
3月28日……翻了翻Blog验证了下,果然是星期一啊……
假如没记错的话……(再根据Blog的记录)……写这篇文的初衷大约是这样的——
那段时间里都在迷着《高达Seed》,尤其是关于AK的同人小说,找了好多好多来看,然后,在3月27日,星期天,看到了羽颀大人写的《一生》。
呜呼,《一生》里面特别有印象有感觉的就是这几句了:
「ATHRUN的一生,自四岁始,至十六岁终。」
「多么感人的戏码,十年的牵绊,三年的分别,月余的反目,一瞬的和好。蓝天白云,阳光普照,世界和平美好。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把时间的长短先后排反了。
认识他只花了一分钟,喜欢了他整整十三年,却要用上一生的时间去忘记他。」
「ATHRUN的一生,自KIRA出现始,至离开KIRA终。」
看得好感动好感动,然后那天晚上又在听歌,听《暁の车》,听《时の砂漠》,一边听一边发呆,直到Mp3没电为止。
然后就有了大大小小的各类感触,想到了一生,想到了一瞬。
再然后,便在纸片上写下零散的语句,试图构筑起一个故事。
本来我是想这样写的——两个人,相遇,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便被深深震撼,相互吸引,却又因为XXOO的原因不得不分开,初遇的一瞬便此定格,成了一生。
那时候,在纸片上是这样写的:“她永不相信一见钟情。她更不相信一时的情钟会胜得过一生的束缚。只不过,对她而言,那一瞬,已经是一生。她真正的生命,自那一瞬起,至那一瞬终。”
啊啦,没错,是“她”啊啊啊……开始时本来也没想到要尝试BL的……
只不过,后来……冥冥之中……啊啊,是天意啊,让我无端端想到平胸式女性受的问题,然后异想天开地想这个故事换成二男会不会也行得通……想着想着就真写成BL了。
虽然我觉得,还是不像BL的样子。
什么是BL?Boy’s Love啊,关于二男的OOXX啊,……是二男啊……而现在,平胸式女性受似乎都泛滥了。何为平胸式女性受?就是说OOXX的二男中,其中一方(通常是受君),即使将他的角色性别改成女性,也丝毫无碍剧情发展。性别似乎只影响H时的体位和过程等等等等。
这样的……还叫做BL么……BL应该是完全不同于“正常”的BGL的东东啊。偏偏这样的所谓BL多得很……真不明白有什么意义。H得来还不够BGL的香艳呢,爆……还让无数人以为BL就是此等无聊的东东,再爆……
话说回来,我似乎也掉进这个怪圈了,泪。不过,正式写过的、有头有尾的BL文,还真的没完成过……
所以,这次真的想“发奋图强”了。
3月28日,放学后,收拾好书包离开课室,走到学校门口的广场时,大风乍起。某棵树的叶子,半绿半黄的,落得满地都是——后来我去留意了下,那是落叶榕。为什么,不是已经春天了吗,为什么还会落叶呢?
再后来,出了校门,走到街上,正好见到木棉花落。眼前飘过一朵木棉,孤凌无依地落地,也许下一刻就会被碾碎——突然觉得凄美无比。然后,心中狂笑:天助我也。天都要给我灵感啊。
然后回到家,晚上就开了文档。难得的“笔耕不辍”。
那个星期应该是最勤奋的一个星期了。4月2日星期六的时候写到了第八章,一时冲动便把文发上了论坛……结果,无人欣赏|||
没想到最后还是能这样支持下去……我只能说是奇迹。
4月22日完成了正篇,偷了几天懒之后就开始写番外篇。
这样的模式,一定程度上是受了《一生》的影响。Athrun视角为正篇,再来Kira视角的番外篇,从两个人的心理角度将整个故事编完整。
我算半个完美主义者……某种感受,不想方设法把它说清楚,我是不大甘心的。于是我尽可能地从几个角度去分析,凑字数的同时也得到些自我满足。
双视角的写作模式,之前在《凝雪?逐风》——我难得的完结文之一——里也失败地尝试过了一回……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因为写作时的心情并不稳定(换言之……写文进度缓慢,速战速决不能……导致……),结果越写到后来就越想更换视点,但是,来不及了……(爆)
但是这一回,这个“番外”竟然写得比正篇还长……真是我始料未及的。
整个写文的过程中,心情一直起伏不定。所以……把一大堆意识流样的文字重新看完一遍以后,发现几乎没有什么结构可言……笑。思考剧情时所想的,和真正下笔所写的,很多地方完全是两个样——写的时候通常就把想的给忘了。再加上外界内因种种干扰……呼,假如真能做到一鼓作气一个星期内写完的话,或者就不会如此,可惜……不可能啊。Sigh。
下面来小谈一下角色吧。
先说名字设定……完全可以用敷衍来形容。在此之前,我还没写过一篇用了如此多的不定代词的文……除了二主角,其他的大配角小配角,我是连单字都吝于给一个……我懒,我承认。
想名字时,其实只想到了“忘”。因为那时候仅仅想写一个正篇而已,真的要一直用“他”作代词也无妨啊,爆。不过写到交换名字的时候,还是加了个近乎可有可无的名字上去(似乎,这个“忧”字,……也就是后来那个路人甲唤他的时候用上了一回)……啊,不过,写这篇后记是略微方便了些,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