翛蓝费力的点了点头，缩回了被子里。

第三十七章

祁蒙正躺在光线格外好的病房里玩手机，忽然被一阵敲门打破了安静，开始莫名的有些不爽，刚想发作，却看见是林晏清打开门进来了。

“哎？你咋来了？不对，你他妈怎么才来！”

林晏清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这家伙，看起来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好么！这货只是找个好地方休闲来了是么！自己真是神经病啊，一听说他在这里住院马上就跑过来了！

眼看着林晏清猛地把一兜子苹果砸到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祁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起来：“我勒个去……你这是咋了……”

“担心你这个混球真是多余啊……”林晏清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什么叫多余，你这人怎么回事！神经兮兮的……”祁蒙没好气的抓起手机，闷头按了一阵，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门那边看了看，有点奇怪，“翛蓝呢？”

“……受伤了。”

声音蓦地小了很多，祁蒙顿时察觉到不妙：“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你还真是担心他啊？”林晏清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醋意，幽幽的瞥了祁蒙一眼。可他如此明显的情绪怎么可能不被祁蒙看出来，当即祁蒙就懂了，意外不明的笑了起来，他倒是被笑得有点烦躁。

“笑毛啊！”

似乎是笑够了，祁蒙这才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问道：“我在医院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林晏清就把在祁蒙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给他讲了一遍，他们知道白邈弟弟的事情以后去云华区河滨公园，被怪鱼袭击，遇到鲛人，在知道鲛人是白邈的弟弟以后想带鲛人去老宅附近暂住，发现池底的珠子……翛蓝受伤。

祁蒙听完之后，沉思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口：“你们不觉得像是被什么牵着走一样么？”

“啊？”

“我是说，你们不觉得这些事情就像被什么人牵着走一样么？我不觉得那个鲛人的出现是巧合，甚至包括一开始我落水，他出来救我也是，咱们几个人一直被什么东西牵着走，每走一步都是有人计划好的。”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鲛人的出现。

“而且……”祁蒙忽然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将自己衬衣的领口稍微扯开一点。林晏清不由得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那天那道可怕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祁蒙似乎很满意他惊讶的态度：“似乎被你们看到了，我的那道伤口。”

看着林晏清点点头，祁蒙叹了一口气：“这几件事，都在逼着咱们几个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啊……”

听到祁蒙说起这句话，林晏清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他依旧记得那杆蓝芒枪的触感，真是熟悉的感觉……就像那杆蓝芒枪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等等，祁蒙这句话……莫非翛蓝那件事也一样？那是翛蓝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脑中依稀有着翛蓝痛苦的表情，白皙肌肤下布满着灰色羽状物……

“你还记得他家的标志是什么样的么？”

“是一个云纹和羽毛结合的图案……”林晏清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点诧异的用眼神询问着祁蒙，而祁蒙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等他愿意告诉你再去问吧，”祁蒙耸了耸肩，“白大夫让你给他带什么东西？”

林晏清‘啊’了一声，忽然想起今天来找祁蒙的真正目的，忙小心的从衣兜里拿出那张折的很平整的字条，递给祁蒙看。

“……”祁蒙看了一会儿，把纸条丢给他。

“喂！你倒是给我点建议啊！”

“这个我不管，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去！”

“太没人性了！”

当作没听见林晏清的抱怨，自顾自的开始玩起了手机。被晾在一边的林晏清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我说你倒是回句话行不行啊！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我要去怎么找啊！什么水魂这种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啊！”

“水之魂，月华，霜之魄。”祁蒙瞥了林晏清一眼，“这三样东西的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从暮河医院溜达了出来，林晏清觉得自己还是先把这三种东西找到再回去见白邈比较好，啊，说起来，祁蒙那家伙还是比看上去靠谱多了。到底是被什么所牵制了呢？确实如祁蒙所说，那些事情，都直指他们三人各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但是那秘密本身……到底互相之间有什么联系呢？还真是摸不清这其中的关系。

挠了挠头发，林晏清忽然觉得自己被孤立出来了。

平时过于依靠翛蓝强大的法术，祁蒙的分析，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优势值得让别人依靠。想到这个，林晏清不禁有点低落，是啊，目前这两人一个在医院里躺着，一个等着自己找齐东西治病，现在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

“哎哎，我还真是没用呢。”又想起之前被翛蓝和祁蒙从装成司妍样子的怪物手里救出来的事情，林晏清哀叹了一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水之魂，月华，霜魄，都是些什么东西？！翛蓝受伤为什么需要这种听起来挺美但是根本拿不到手的东西啊！咦？等等……为什么不是水就是霜？

回想起那天被翛蓝冻得全身都碎掉的怪鱼，林晏清好像忽然又明白点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你到底让晏清去找什么了？”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白邈放下手中的医书，向身后的房门望了一眼。虽然仅仅只是开了个门缝，但是能很容易的看到门后那一片漆黑。

“能帮你恢复元气的东西。被那种东西伤成这样，还想不想在这个世界里混了？”

门后沉默了一阵，忽然笑起来：“听这话，反倒是你比我更像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人啊。”

“哼，你以为我不想么？与其在这里被当做神经病，还不如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研究我喜欢的东西。”

门后忽然响起了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白邈站起身来，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翻看起来：“我让他找的东西很简单，如果是他的话，找水魂霜魄应该再简单不过了。”

“你这分明就是难为他，他又不是我要找的晏清，你说的这些东西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吧。”门后的声音冷笑着。白邈几乎能想象到，那张俊美脱尘的脸上露出冷的略有些痛苦的笑容是什么样子。

白邈觉得自己根本并不能懂他。费劲千辛万苦穿越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壁，寻找到的人却已经不是所要找的那个人了。这……应该是一种绝望吧？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被‘那种东西’灼伤的？”

“……是一颗珠子，在水里。”

“珠子？”白邈倒有些意外。

“恐怕是用水镇压它原本的至罡极阳之气吧……我没想到它被水镇着，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水之魂，霜之魄……到底是啥玩意儿？”

坐在暮山图书馆靠在窗户边的位置，林晏清翻了一上午书，就差给图书馆整个都翻过来看一遍了。月华是月光这个他知道，但是这东西怎么能拿到手里再给白邈送过去呢？还有水魂和霜魄，这俩怎么听着都像是什么少女漫画里拯救妹子的那种魔法物件？！这又不是小说又不是漫画……上哪里给他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心里忽然觉得是白邈故意忽悠自己，林晏清把书往脸上一盖，开始心烦起来。

“晏清，晏清……”

别喊了！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才不是翛蓝找的……那个人？！

猛地睁开眼，他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周围都是古典雅致的布置。于是很自然的下床，走到桌子前，掀开蒙在铜镜上的布。

和平时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但说是一模一样也不完全对，剑眉朗目，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似乎很适合做冰冷表情的脸，而镜中人也正是绷着一张冷脸看着自己。仅仅从镜中就能感觉到周身冷冷的气场，而且有一种……和自己平日懒懒散散完全不一样的，霸气？还真是第一次在自己这张脸上看着这种冷峻的表情啊……

平时看到这种冷傲的表情，都是在翛蓝的脸上呢。

正在纠结于面部表情和自己怎么又稀里糊涂的到了这种地方的时候，门忽然开了。那个穿着精致衣服的棕发少年像小狗一样扑了进门来，看到林晏清正在对着镜子发呆，欢快的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

“我喊你半天为什么不开门啊，你又不理我，是不是又生我气啦？”少年软软糯糯的声音格外好听。

其实林晏清一直对可爱的小动物完全没有抵抗力，看少年这么对自己撒娇，心一下子就软了，虽然……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对这个少年有什么可生气的。

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一点：“没有生气啊，只是刚才没听到而已。”

“哼，你就是故意的。”少年做了个鬼脸，从他的膝盖上跳下去，整了整自己华美的衣服。林晏清注意到，这个少年，较自己之前那个梦境里，似乎长大了几岁。如果说之前是个小美人坯子的话，现在眉眼之间已经隐隐有点绝色美人的样子了。当他正对上少年那双琥珀色大眼睛的时候，脑袋就像被什么撞到一样。

开……开什么玩笑？！这是翛蓝么？！

少年时期的翛蓝比最好看的女孩子还漂亮，肤若凝脂，唇红齿白，长长的棕色头发用白玉发饰束在脑后，额前雕成白色羽毛的吊饰正垂在眉心上方。他这时穿着一身素色有鸟羽暗纹的长衣，袖子和下摆极长，拖曳到地上，像湖面荡起的涟漪似的。

原来……这个小孩子竟是翛蓝。林晏清顿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自己睡过去时，是翛蓝想找的晏清，自己醒来时，是自己所知道的林晏清。

那么，自己到底是晏清，还是林晏清？是醒着的林晏清梦见自己变成晏清，还是睡着的晏清在梦中梦见自己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晏清？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在那个暖暖的春日，高中语文老太太捧着书念着这一句，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比做梦还像在梦境中……

第三十九章

“你发什么呆啊！”少年摸样的翛蓝似乎有些生气，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啊，没事。”令林晏清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声线好像都有了一些变化，成熟稳重的声音，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对了对了，既然现在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回忆中，那么……也就能顺便从翛蓝本人嘴里问一些关于‘冰魂霜魄’事吧，这样也能帮助自己为‘现实’中的翛蓝找寻治病所需要的药。

“哎，先不管这些了，今天是重要的大日子！”刚想问，翛蓝反而抢先一步拉起他的手，把他往外拽，满脸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大日子？”

“你装傻么！”翛蓝仰起头，有些不悦的颦着秀眉，“今天是我的十四岁生日，作为本仙术士的灵兽，你必须来！”

啊啊……又是这种口气呢。

十四岁的翛蓝，那种别扭又暴躁的性格倒是和现在比较相似。林晏清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么先随他出去，反正自己想问的时间多得是。于是只好应了一声，就这么让他握住自己的手牵到门外。

此时已是夜晚，紫红色的夜下，灿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着，屋外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林晏清注意到，在这里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多是家丁一类的‘人’。看得出来，那些很平凡的家丁不是符纸变出的仆役，就是一些供人差使的灵兽变化的。而那些衣着华丽，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多是被前簇后拥请到门中的。他忽然想起来，翛蓝一直说自己也是灵兽，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变化出来的呢？

“哟，这不是翛家的大少主么！”翛蓝正牵着他的手仰头看着绽放在夜空的烟花，忽然迎面走来个一身金红色华丽衣服的少年，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仆人。不知为何，林晏清很厌恶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而翛蓝似乎也不太待见他。

“陌少主，好久不见，”翛蓝脸上那股不快倒是怎么也藏不住，林晏清在一旁看着都着急，摆着一张臭脸看着人家这不是要吵起来的节奏么。随便行了个礼，翛蓝干脆笑着直接开口：“看来长辈为了庆祝我这次的生日还真是大费心思呢，连陌·家·大·少·主都能请来呢！”

“呵呵，哪里哪里，能给翛·大·少·主庆生才是我的荣幸呢！”姓陌的红衣少年有些轻蔑的把周围的建筑扫视了一边，“看来还真是用心布置了啊，啊？起码看着不是平时死气沉沉的样子啊，看着跟你们都飞升了似的呢哈哈哈哈！！”

“我还怕我们这太清净入不了陌家大少主的法眼呢，”翛蓝从鼻子里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我们这里比较清净，哪里比得上你们那里花花绿绿的。”

虽然是小孩子吵架，但是如果闹急了可就不好办了啊。想到这里，林晏清忙不动声色的拽了拽翛蓝的袖子，示意他别再和那个大少爷吵下去了。

“哎呀哎呀，这就是你那个有名的灵兽啊。”他这个举动倒是被那个大少爷看到了，目光也直接从翛蓝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与刚才看翛蓝的眼神有所不同，那个陌家大少爷对林晏清倒是有几分恭敬几分惧怕，匆匆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又移到了翛蓝的身上。翛蓝一听对方说起林晏清，下巴立刻就扬起来了：“那当然！”

“呵，你们翛家驯服的灵兽倒是一个个都那么强，就是人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想讥笑几句，陌家大少爷忽然看见翛蓝的那个灵兽一脸铁青，刚才还是安安静静站在翛蓝身后，这会正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细长的瞳孔此刻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果然还是灵兽护主啊，更何况是这么可怕的灵兽，自己还真惹不起。陌大少爷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哈，不早了，我先过去了，翛大少主，咱们过会儿见。”说着就随便一作揖，带着一干仆人转身就走。

“哼，那个陌央就会来这套。”翛蓝忿忿的瞪了一眼陌大少离开的方向，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林晏清在一旁倒是挺喜欢看翛蓝这个样子的，和自己之前所认识的翛蓝，判若两人。自己之前认识的翛蓝，说话不好听，还冷得吓人，现在眼前这个翛蓝，又别扭又可爱，完全激起了自己的保护欲。

翛蓝到底是成长之中遇到了什么事？变化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