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不吃回头草+番外——香辣酱
香辣酱  发于:2015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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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你怎么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宁洋已经失了神智,抑制不住地大叫。可是迷迷糊糊中却又一点清明,告诉自己要清醒,不能再像四年前那样了。

他缩在角落里,把头往墙上撞,发出痛苦的叫声。刘姝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已经被宁洋这幅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在外面听到叫声的文漠颂和康诚推门而入,也被宁洋那斯歇底里的低吼和可怖的样子惊到不知所措。

文漠颂愣了一会才跑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不停地安慰着。可是宁洋就像一个止不住哭泣的小孩,嘴里不断地发出低吼声,泪流满面地用头撞着墙壁。

虽然康诚不待见宁洋,但还是下意识地要出去找医生,正好撞上路过的张恩浩。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宁洋?”

张恩浩快步来到宁洋面前,推开还抱着他的文漠颂,把人带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嘴里安慰道:“宁洋,宁洋别怕,是我啊,我是恩浩。宁洋乖,别怕,我在这里。不要哭了,嗯?”

或许是熟悉的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宁洋有点安静下来,可还是止不住哭泣,喉咙底也还是发出低低的嘶吼。张恩浩喊来一个护士,直接扛起他,要带他到自己办公室去。

张恩浩:“文先生,麻烦你帮我联系李子忱,就说宁洋发病了。”

文漠颂已经顾不上照顾刘姝了,追上了扛着宁洋的张恩浩,掏出宁洋的手机给李子忱发了一条短信。

到了办公室后,见宁洋还是没有平静下来的样子,一旁帮忙的护士问道:“张医生,需不需要镇静剂?”

“也好。”张恩浩点头,把宁洋放在沙发上,等护士准备好镇静剂,再和文漠颂两人合力稳住宁洋,给他打了一针。

过了不久,在镇静剂的效用下,宁洋渐渐平静下来,睡了过去。张恩浩跟护士低声吩咐着什么,又从办公桌上找出了一份资料,交给文漠颂和刚刚赶来的李子忱。

李子忱脸色很难看,也不去看那份资料,直接把它扔给了文漠颂,问道:“怎么回事?才过了几天,宁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张恩浩面无表情,说道:“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他妈妈?不是说别让他再受刺激的吗?让你们看个人能看成这样?”

李子忱:“……”

两人沉默下来,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文漠颂。只见他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也不接他们的话。

那是一份四年前的病历卡,地址就在这家医院。

患者:宁洋

病症:分离性障碍

这份病历详细地写着宁洋在四年前患上这种学名为分离性障碍,俗称癔症或歇斯底里症的病,还有他的治疗过程。

文漠颂把病历从头到尾仔细看完,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的?”

李子忱:“和你分手之后。”

文漠颂:“那今后怎么办?”

张恩浩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待会会把他移交到特殊病房去,然后再做观察。我没有把握说治好他,只是能尽力就尽力吧。他这种病,本来就极其容易复发,你们再让他受刺激,只能看他意志了。”

一时间相对无言,三人都望着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的宁洋。他面无表情,刚才发病时的可怕样子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没有烦恼,只是安静地沉睡着。

护士敲了敲门,推进滑轮担架,张恩浩把宁洋横抱起来放在上面,慢慢推着他出去。

“小疯子,又要到你最怕的牢笼里去了。”

文漠颂和李子忱跟在后面,看他们把宁洋放在一间门和窗都装了铁栅栏的病房里,然后看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醒来后属于他的黑暗。

文漠颂突然有点害怕,他抓着门口的铁栏杆,说道:“你们不能把他关在这里,他不是疯子。”

“得了吧,你以为我们想这样的?他这样,有一半是你造成的。”李子忱不屑地看着他,去前台办理手续。

张恩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是回去看看你母亲吧,宁洋刚才的样子肯定吓到他了。”

“嗯。”文漠颂点头,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希望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宁洋,还会是那个快乐,阳光,偶尔闹点小别扭的宁洋。

62

翌日清晨,宁洋就已经醒了。只是不哭不闹,坐在病床上发呆,看见围着铁栅栏的门窗也没有多大反应。文漠颂从康诚那里听说刘姝昏倒了,只去看了一眼,便拜托康诚照顾,一门心思全扑在宁洋身上。

康诚被宁洋那发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敢再玩什么小把戏了,却也没有承认是他发短信骗宁洋过来的。

一连几天,文漠颂班也不上,每天除了洗澡吃饭睡觉,就是趴在栅栏处和宁洋说话。宁洋有时候会注视着他,静静地听他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发自己的呆,随文漠颂说到口渴都没有反应。

张恩浩说,宁洋要是哭闹起来还好,最怕的是他呆呆地坐着。他有分离性漫游或者分离性遗忘的症状,在这间类似于牢笼的病房里,短时间地忘掉过去,臆想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无论是李子忱还是文漠颂,甚至李老头还来看过他一次,他都没有反应。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张恩浩在给他做心理治疗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发病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要回家。”

张恩浩搂着他安慰道:“宁洋乖,你生病了,等病好了,我们就回家。”

宁洋呆呆地望着他,说道:“我的家……在哪里?爸爸和妈妈呢?在哪里……”

“等病好了,爸爸妈妈就来了。”

“真的?”

“真的。”

宁洋的记忆开始慢慢地消失,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偶尔又会浮现在脑海里。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认人,过不久,他连每天陪着他的文漠颂和张恩浩都不太记得了,每天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是谁?”

可是有时候他又会跟他们聊上几句,与遗忘了记忆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知道张恩浩和李子忱是他的好朋友,知道文漠颂是他最爱的人,当张恩浩试图提起父母亲的时候,他就会陷入沉默。

王越偶尔带着阮琨婷来看他,和他说大学里的美好回忆。他把阮琨婷的B超照片放到栏杆里,对着宁洋说道:“宁洋,快来看,我们宁洋啊,就快要当干爸爸了。”

宁洋望着他看了好久,才慢悠悠地爬下了床,走到门前。所有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要宁洋对他们说的话有反应,那康复就会有希望。

王越:“你看,是宝宝。”

宁洋蹲在他面前,赤着脚,头发凌乱,拿起照片认真地看着,片刻后平静地用沙哑的声音说:“师兄,我要回家。”

“你生病了,等病好了,我们就回家。”

“我的病早就好了不是吗?”

他现在很清醒,他知道他的病复发了,但是他能控制住自己,只要不再见到刘姝,他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正常地生活。

“别怕,我们在这儿呢。好了也要做检查的,等确定没事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家。”

“好。”宁洋点头,又回到床上躺着发呆,他现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那安逸的世界里。

文漠颂每天都陪着他,他们之间隔着几根铁栏杆,偶尔宁洋清醒的时候,他就会隔着栅栏把手伸进缝隙中拥抱他,或者与他接吻。他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刘姝了,而且为了照顾宁洋,他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刘姝,得到的消息也是康诚传达的。

“颂,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等你病好了。”

“那我还可以去公司上班吗?”

“可以。”

“任非凡查出什么没有?”

“还没有。”

“那我还是去上课吧,我还能去上课吗?”

“嗯,可以,等毕业了,就可以出来工作了。”

宁洋靠在栏杆上与他说话,文漠颂也一一回答了,过了没多久,他便睡着了。文漠颂找了张恩浩帮忙打开这道束缚着他的铁栅栏,把他抱回床上去睡。

他们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坐在床尾,看着宁洋安稳的睡颜。文漠颂不怕宁洋发疯,倒是张恩浩以前被他用玻璃杯砸破了头,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

张恩浩想了想,说道:“我……决定试试系统脱敏治疗。”

“会有副作用吗?”

“很难说,本来这种病是没有反复发作病史的,也就是说,他四年前已经得过这种病,并且治好了,按理说不会再次发作才对。可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免有什么未知情况发生。而现在,系统脱敏治疗可能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了吧。”

文漠颂沉默了,他和宁洋重逢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再正常不过,完全不知道他患过这种病。宁洋可以正常地生活读博士,工作,可只是见了刘姝一面,辛辛苦苦重新建立起来的新生活,又瞬间坍塌了。

他很自责,他是宁洋和刘姝之间的桥梁,只要他刻意避免他们两个人见面,那宁洋就会和以前一样过着他想要的,正常的生活。可是他还是疏忽了,让这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来了。

文漠颂点头,同意了张恩浩的决定。

张恩浩在心理引导和暗示方面没有明显效果之后,开始给宁洋进行系统脱敏治疗。他在每天下午,会选择一个适合的时间,让宁洋放松地躺着,试探性地提起有关他家庭的事情。

宁洋最开始还很配合,提起父亲时还一脸幸福,可是当张恩浩提起刘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焦躁不安。张恩浩试着慢慢引导他去回忆,去直面心中的痛楚,过了两个多月后,慢慢地尝试,他已经能平静地和张恩浩说起刘姝和爸爸离婚时的情景。

不得不说他自己也在努力,他也不愿意被这个病束缚住,不愿意只活在痛苦的回忆中。张恩浩引导他的时候,他会很不安,可是他都忍住了,偶尔也会疯狂地大叫,但结果都是好的,他可以一点一点地接受刘姝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存在了。

又过了一个月,张恩浩决定走最后一步,让他和刘姝见面。文漠颂本来是不愿意的,因为刘姝的主治医生说过,如果她再受一点刺激,很有可能病情会恶化。但最终咨询了那位医生之后,在他的配合下,张恩浩安排了两人见面。

他像平常一样,和宁洋在病房里聊天,引导他回忆起过去,见宁洋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后,他轻声问道:“愿不愿意见……刘姝?”

“没办法吧。”宁洋摇了摇头,坐起身靠在墙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会让她别说话,你看她一眼就好,嗯?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证明你已经好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宁洋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张恩浩朝门外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人带到栏杆外。

刘姝被文漠颂扶着,她第一次看见她的儿子是这个样子的。脸色苍白,这段时间以来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变得有些消瘦,还有眼底下那浓重的黑眼圈,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告诉她,她儿子被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宁洋的手开始轻微地颤抖,他喃喃地喊道:“刘姝……”

63

“刘姝……”

“宁宁,我是妈妈啊……”

宁洋开始焦躁起来,张恩浩搂住他的肩膀,说道:“宁洋,她得了胃癌,医生说不能受刺激,你呢,说话要温柔一点。”

宁洋有些僵硬,偏头问道:“她会死?”

“会,如果你能……”

话还没说完,宁洋脸上就露出一种狰狞的表情,呼吸急促,跑下床快步走到门口,双手握着铁栏杆,吼道:“你会死?你会死?怎么样?你现在体会到爸爸的感受了没有,真可悲,我们一家人,两个得了癌症,一个变成了神经病!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治疗,到了最后一步,没想到功亏一篑。病房里只有张恩浩和宁洋,他发起疯来,张恩浩拉不住他,只能看着他大吼大叫。外边的人想要拉走刘姝,却被她自己拒绝。

刘姝此时此刻才明白她的儿子受到的伤害究竟有多大,全部都是她亲手造成的。她的手穿过栏杆去抱宁洋,任他拉扯自己的头发,泪流满面地说着对不起的话。

宁洋已经失了神智,他在疯狂地大叫,眼脸有眼泪不停地滑落,“我巴不得你去死啊!”

刘姝哭着听他吼完这句话,颤抖着昏倒了。文漠颂和康诚随着医生把刘姝送到手术室,回头看时,宁洋脸上竟然是又哭又笑的表情。

张恩浩抱着他顺着栅栏滑坐在地上,任他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不是真的想要她死啊……”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

“宁洋,有客人走了,快去收拾桌子。”

“宁宁,爸爸不痛的。”

“宁宁,妈妈对不起你。”

“宁宁,我爱你,对不起。”

以前的记忆,像汹涌的潮水一样被塞进脑子里,宁洋变得不安,头晕脑胀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远处有一点光亮,他拼命地跑,却逃不了。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耳边又是记忆中的话语,让他不住颤抖。

宁洋蓦的睁开双眼,从沙发上坐起身,而毯子从他身上滑落。他转过头,发现张恩浩正在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他惊魂不定,四处打量着所在的地方。这是张恩浩的办公室,他刚才就睡在这张沙发上,烟灰缸里还有他熄灭的烟头。一切都是这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发病之前的场景。

“做噩梦了?”

“嗯。”宁洋试着动了动,发现全身绵软无力,有点酸疼。

张恩浩走过来坐在他身旁,问:“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梦见我发病了,我见到刘姝了,他们说她得了癌症,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

“什么?”宁洋一惊,抬头望去,发现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没办法看出是什么表情。他大叫起来,下一秒,这熟悉的场景被卷入漩涡之中,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他记得眼前所看到的,这是他去年领着学生们去冬游的时候,在温泉山庄和文漠颂相遇,他们在雾气氤氲的温泉池里接吻。

宁洋有点茫然,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一股凉气窜入身体,他开始发抖。他还没看清楚温泉池里两个人的样子,就又置身在黑暗里了。

黑暗里,他颓然地站在原地,刘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洋听着刘姝说对不起他,对不起爸爸,要自己原谅她,可是他居然又害怕又觉得陌生。他捂住耳朵拼命地大叫,希望有个人带他脱离这无边的痛苦。

……

宁洋缓慢地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抬起手放在脸上,惊动了旁边睡着的人。

李子忱坐在床边睡得正香,被宁洋的手一碰,马上就醒了。他看着宁洋茫然地睁着眼睛,说道:“你醒了,我去叫张医生过来。”

宁洋转过头看他,问道:“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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