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和纪长荀是他们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如果说她们是习惯性地在这个时候想要睡觉，勉强说得过去。另外，据初央年观察，云繁和谢钰乙都不是那种熬夜的人，大约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晚睡的经历就很了不得了，所以她们犯困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为什么连苏七辰都在打瞌睡了？

但不消片刻，初央年就感觉，他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他的眼皮一次次沉重落下，最后当然连他都没能控制住斜着脑袋闭了眼睛。

众人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身处田埂中间，而且，奇怪的是他们的记忆似乎从哪里开始就断了一截。

周围的坟墓不见了，云繁说自己没看到魂魄，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村白天该有的模样，令人匪夷所思。

89、叁·祠堂雕塑（1）

原村外面的地区只有在夜晚才会大变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云繁等人也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大白天地跑到原村外面去折腾。这么一来，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就有限得多了，在几番商议之下，众人决定先补觉，下午就去看一看初央年提到的那个祠堂。

苏七辰看初央年的样子似乎对那个祠堂很在意，虽然苏七辰也很想知道那里到底供奉着谁，但他的那种期望远没有初央年来的这么强烈。

先前发生的诸多不愉快最终还是暂时性地压制了下来，从黑夜里脱身，大家的脑子都开始冷却下来，知道一味的恐惧没有任何意义。是以木小树母亲的事情也紧跟着被撂下了。

不过，紧接着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谢钰乙十分肯定地告诉其余人，她在原村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祠堂，一如她不知道有墓地。

一听谢钰乙把祠堂的事情说下来，众人的脑容量就立即又不够用了。

要说墓地的事情谢钰乙不知道，那还情有可原，毕竟谢钰乙以前也提过，在原村的人是不允许半夜出来的，可能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他们看到那一片墓地，而到底原村内有多少人是知情的，这个就轮不到他们来管了。但祠堂呢？如果说祠堂是个没有问题的地方，不至于谢钰乙在原村住了十几年却对村子里的祠堂一无所知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初央年几乎是能肯定，这里面有问题，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一大片人就出了门。

初央年和苏七辰昨天到祠堂的时候可以说是偶然，他们只是随便走了走，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原本他们也是不知道路的，可初央年在回来的时候长了个心眼，特意记了几个容易识别的目标，找起来倒还不是太困难。

当几人到祠堂门口的时候，云繁的脚步蓦地停住了，轻声说道：“里面好像很热闹。”

热闹？这里是祠堂，就算要热闹也绝对不会是这个时候热闹吧？

其余人倒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木小树歪了歪脑袋，轻笑一声：“云繁姐，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的确听到……”云繁的声音一顿，复又抬头看着那祠堂，柳眉紧皱。

“是魂魄吗？”谢钰乙似乎有些明白了云繁的顾虑，见到她眼中若有似无的郁结，她无所谓地轻哼了一声，率先踏步出去。

经过云繁的搜寻，原村里白天是没有魂魄的，不过，此时这么多人在这儿除了云繁以外都没听到声音，说不定还真的就是祠堂里魂魄们发出的狂欢。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分离？这些魂魄又为什么会在祠堂里？难道祠堂里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吱呀”一声推开门，谢钰乙倒是坦坦荡荡的，一点都不含糊，轻声唤道：“请问，有人吗？”

在谢钰乙眼中，这里面并无人回应，但是云繁却听到里面的动静骤然平息了，她断定里面是有魂魄的，连忙挤到了前面，波澜不兴地说道：“让我试试吧。”

谢钰乙点了点头，索性将门大开，与其他几人一起走到了云繁后面。云繁的眼睛盯着某一处，紧接着，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怎么了？”初央年淡淡地问着。

“他们不欢迎我们在这里。”云繁应着，随后又添了半句，“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云繁是想和里面的魂魄好好交流一番的，但对方不欢迎，他们倒是尴尬了起来。

祠堂的这个院子里有一座雕塑，是跪着的，不禁让人想起岳飞庙里的秦桧。在雕塑后面就有一扇门，从镂空的窗户里看进去，似乎都是牌位，排满了整个架子。

“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景田站在门口，眼中的怒气虽然一闪而过，可口气不善是不争的事实。

“昨天你就这样把我给唬住了。不过，村长大人，我记得楚佩说过，在这两个月内，不管我们去哪里调查什么都可以吧。”初央年云淡风轻地说着。

景田好似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反驳了，脸上的表情没太多的变化，只是，他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守在门口。看样子，像是要死守这个地方。

尽管这样被人盯着做事很不舒服，但是考虑到他们必须要找到突破口，众人也就干脆把景田当成了透明人，在祠堂里走动起来。而此时走动的众人，还要除去云繁，毕竟她是能够看到魂魄的人，她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木小树和纪长荀对这个祠堂没什么兴趣，很快就看完了，而另外三个人则是把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才作罢。

当他们再次一起站到门口的时候，景田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地方以后你们少来，云繁，你应该感觉到了，这里的魂魄不欢迎异能者。”

被点到名字的云繁很纠结，但还是点了头：“嗯，有感觉。”

在景田提出的这个要求上，没有人愿意多做纠结，反正看都看过了，他们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三天两头要跑到人家祠堂里去。更何况，他们来祠堂也不是捣乱的，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可能有线索，谁愿意来？这中间，还有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景田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们周围。

各怀心思地往院子里走，半道上还碰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男孩章舟，章舟一口一个“小谢姐姐”叫得很顺口，倒是谢钰乙的脸色骤然之间变得十分难看，似乎很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一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这个地方有多么诡异，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谢钰乙说过没见过章舟，他们当然还是选择谢钰乙，就像他们在昨天晚上被迫选择了初央年一样。

谁都不想死，所以越在这种时候，他们越要团结一致。

90、叁·祠堂雕塑（2）

初央年的房间是最大的，于是众人就决定在他的房间里召开会议，而主持会议的，必然是谢钰乙了。

“今天在祠堂见到的魂魄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能和我沟通，在我们进去之前，我听见他们的声音感觉过得还挺滋润的。可是，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云繁轻声说道。

“仇人？难道是在看我吗？”谢钰乙疑惑地喃喃着。

在原村祠堂里的魂魄理所当然是原村的人，不过，除了谢钰乙以外的几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原村，顶多再拉上一个云繁以前是在原村外待过的。那么，那些人要是仇视谁，这个对象不就是谢钰乙了吗？

但想到这里，谢钰乙反而觉得难受了，她很少掺和原村里面的事情，就是因为她知道她在他们面前根本不是个事儿。

谢钰乙虽然在原村里住了十几年，但是和她交往比较多的还都是小孩子，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故意去招惹谁，难道是无意间引起别人不舒服了吗？

正在谢钰乙绞尽脑汁想仇人是谁的时候，云繁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似乎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们所有人的。”

“所有人？”初央年的脑海里忽而闪过什么，却没有抓住，紧皱着眉，“你再说详细些。”

“我进去的时候关注到那些魂魄不对劲，也以为是小乙招惹了他们，可后来大家散开以后他们看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差不多那个样子的，要说例外的话，我倒是觉得，他们看央年的时候眼神要相对温和一点。”瞧见初央年看过来，云繁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这话不太对劲，连忙笑了笑，“当然，还是有仇恨的成分在里面，只是比较轻而已。”

“难道是因为我们闯了祠堂吗？”木小树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景田进去的时候他们也没那么大的反应啊。”云繁嘴唇紧抿。

“那是当然的啊，景田是原村村长，那又是原村的祠堂，他都不知道打理过多少回了。”谢钰乙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以后我们不去那个祠堂就是了。”

初央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总觉得很不对劲。如果祠堂不能让人进，直接在门口挂个牌子或者把门锁上不就好了吗？而且，他看祠堂里的牌位虽多，却和原村死去的人应该是不成比例的，原村存在这么多年了，连村外的墓碑都有那么多，祠堂里的牌位反而这么少，合理吗？

再则，他们今天根本没有进那个摆放着牌位的方向，主要还是顾忌着有景田在旁边，其他的地方走了一遭不说，但今天的任务他们还没有完成。在房间里的，到底是原村人的牌位，还是异能者首领的牌位，这个问题还有待解决。

“对了，我今天在那个雕塑边上摸到了一个字。”纪长荀看气氛尴尬，便寻了个由头来转移视线。

“什么字？”谢钰乙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问道。

“我不认识，那个字有点奇怪。”纪长荀把边上的杯子翻过来，倒了水进去以后用手指头沾着水在木桌上写了个大概。

那座点俗看上去还很新，纪长荀一开始以为那是个图画，后来没事儿蹲在那里就光研究那个小图案了，看着看着才发现那个图案有点类似以前的文字。她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只是因为看的时间久了，记了一些下来。

当纪长荀写完一遍以后，每个人都是面沉如水。这样的古文字体复杂，纪长荀不能记住每一笔，最主要的是，就算纪长荀写全了，他们都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照？”苏七辰在边上笔画了好一会儿，颤抖着声音问道。

“照？”初央年凑上去望了望，“虽然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但是看着有点像。”

“就算是照又怎么了？”谢钰乙关心的则是这一点。

“你们还记得之前景田给我找的那些书吗？虽然有很多地方被证实都不怎么靠谱，可关键的没有办法更改的地方应该还是有的。我记得，在诅咒之初，引诱异能者犯下大错的女人就叫照。”

“七辰，你还记得详细的情况吗？”谢钰乙立刻追问道。

异能者诅咒那一段的历史被所有异能者当成是污点，谁都不愿意去想起，所以这段历史就越来越模糊了，到他们这一辈的时候，只知道是犯了错而后有了诅咒。当然，还有一个导致这种情况形成的客观原因就在于，异能者的历史都是有偏差的，很多地方甚至不惜写上虚假信息。

因为一开始大家就把这样的情况当成了设定，所以根本没有在意。景田提供的史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齐全，不过，除了自认为对异能者一窍不通需要补习的苏七辰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的。以至于现在众人发现书中自有黄金屋了，也只能依靠苏七辰的记忆力。

“死了人，但是再详细的情况就没有了。”苏七辰倒是希望自己还有更多的线索，但是现实不容许。

“我们重新整理一下思路好了。”谢钰乙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这个叫‘照’的女人如果真的和异能者诅咒有关系，还是有可能的。她的雕塑姿势是跪着的，像是在请罪，可见她的罪孽深重。死了人，死了什么人，死了多少人，这些问题我们现在还都不清楚，可以下一步从这方面着手去调查。”

“在祠堂里的魂魄对我们的仇恨，可以暂时认为是他们不欢迎我们到祠堂里去，这个原因我觉得还应该再做考量。我们这里现在有几个人是最不同的，云繁可以分别带着人进去试试。第一类人，不必说就是央年，理由大家清楚。第二类人，是小树和七辰，他们现在都已经没有能力，撇开。第三类人，就是我和长荀。”

“祠堂的事情先不急着解决，毕竟村长那边警告过我们了，我们再去挺不合适的，改天和他说过之后再行动吧。然后，就是我们今天晚上的重头戏了，昨天晚上云繁已经证明子时是可以和坟地那边的魂魄对话的，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早晚有一点会有确切消息出来的。”

“Over，有人有什么意见吗？”

“第一件事情我挺在意的。”苏七辰带笑看着众人，“小乙，你在原村的时间最久，你知不知道原村里放着典籍之类的地方？也许这些发生的事情对以前的我们来说改变不了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寻到点蛛丝马迹。”

从雕塑上面的字和先前在史料上看到的女人名字相同这一点来看，苏七辰觉得，祠堂里的牌位有很大可能是当年死去的人的，可这样一来，祠堂里的魂魄又都是谁呢？

“原村里没有这样的地方。”谢钰乙肯定地说着，苦笑道，“你这样问我效果不大，我在原村的时间是挺久的，不过，凡是机密一点的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以前只觉得他们有意在排挤我，现在看来，是真的。”

“既然这方面没有突破口，就准备一下晚上去村外的事情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各自找到不让自己睡过去的办法。”初央年说罢，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要回去准备。

苏七辰走在最后，等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回过头来，轻声嘱咐道：“别太难为自己，尽力就好。”

初央年淡淡地笑了笑，却不答话。他知道，苏七辰一直在维护他，有苏七辰这句话，他也很感动，但是，他都已经把人带来了，怎么能够松懈？

初央年知道，他若是不用自己的这双手去挖一条通天大道出来，那么，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一如两年前他父亲带领的异能者的遭遇。

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今天、明天却都是在创造者手里的，感谢不能当饭吃，与其有那个时间去感慨，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破案”上。

从把这份责任接到肩上开始，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除非能够通过试炼，要不然，他就是死都不会瞑目的。

他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人了，而这中间，偏偏有一个，他今生今世都不愿意再放开的。如今没有执子之手，只是因为，他还不够资格！

91、叁·镜花水月（1）

晚上十点，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院子里集合，他们希望事情不要太糟糕，不过，就怕天不遂人愿。

前一天晚上他们同样是尽力守夜的，但最后没有睡着的人数量为零，谁知道今天会不会出现同样的事情呢？

一开始大家都没什么问题，云繁也准备好了和那些魂魄在十二点时及时进行沟通。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十二点到达时，云繁却慌张了起来，紧张地喊道：“那些魂魄眨眼都不见了。”

“怎么可能？”木小树一惊，毕竟这里面有她的母亲，她自然是比其他人要更在意一些的。

这个当头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众人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把这次的事件归为巧合吗？然而，世上绝对巧合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当几秒过后，云繁揉了揉眼睛，嘴里骂了一句脏话，转过头来苦笑道：“看来楚佩是想把我们的路都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