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黑的爸刘大生一看见儿子被五花大绑绑着扔在院子里,上来就是狠狠两巴掌抽上去:“你这个畜生,你找死是不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两巴掌非常重,打得刘小黑鼻子都流血了,刘小黑被打得木木的,看着他爸,什么话也没说。
刘大生转身就朝徐宁跪下了:“宁娃子,宁娃子,你饶了我儿子吧,他就是一时糊涂,起了贪心,才到你家来偷羊的,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他吧。”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要多狼狈就多狼狈,他知道现在不把儿子给带走,一会儿警察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徐宁看着刘大生这样,想将他拉起来:“刘叔,你别这样,我一个小辈受不起你这样。我已经报了警,也不知道就是你儿子偷的羊啊。”
刘大生跪在地上:“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然后周围的邻居都劝他:“大生你这是何苦呢。起来说话吧。”还有话在肚里没说出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你杀了人,自己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谁也拿你没办法,但是你杀了人,就破罐子破摔,回到村上作威作福,欺负自己的左邻右舍算怎么回事。
说实话,整个潜龙村没有不忌惮他们的,谁没有被他欺负过啊,但说起来也只能背地里咬牙切齿,谁敢跟一个把自己脑袋挑着走的人去较真呢。刘小黑敢这样,难道不是刘大生教出来的?这两年刘大生也不出门打工了,在家守着儿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给儿子通风报信让他逃了,警察其实来抓过好多回都没抓着。
刘小黑在家,刘大生的生活可不要太滋润,顿顿都是大鱼大肉,东家的母鸡、西家的鸭,人家鱼塘的鱼,他背个大功率的电瓶机,一晚上就可以给你捞个七七八八,守也守不住,根本不忌惮你,那些种在田间地头院子里的蔬菜水果就别提了,只要他想要,当着主人的面也要摘的,就跟自己家的一样。去年徐老七的儿子娶了个漂亮的四川媳妇,也被刘小黑惦记上了,结果那个俏媳妇就直接回四川去了,婚也没跟徐老七的儿子离。
大家对这对父子,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看他们碰到徐宁这块铁板,心里都有点幸灾乐祸的。
徐宁看拉不起刘大生,自己便进屋去了,村民们捞了点草和柴火,在院子里烧了堆火,一边烤火一边聊天等警察,刘大生还跪在地上哭。刘大生的老婆、刘小黑的老婆在家左等右等男人们都不回来,然后也都出来了,刘小黑的老婆当场就吓哭了。
刘大生的老婆则跟她男人一样,先是求了徐宁一通,徐宁不肯松口,便开始破口大骂:“姓徐的,你就是命硬,克死你爹妈,还想克死我儿子是不是?你把我儿子送去坐牢,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害他,等他出来了,你也别想好过!”
寻序闻言皱起眉头,攥起拳头,就要出去走人,被徐宁拉住了,轻声说:“别跟这泼妇计较。”
寻序转过头来看着他:“她敢这样说你,我饶不了她。”
徐宁摇摇头:“没事,随她去吧。”看着那个泼妇,就这样了她还来威胁自己,便说,“我知道现在就算是放了他,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索性我得几年安生日子。”说实话,要不是寻序的身份敏感,用了这个迂回的法子,直接去告他入室抢劫、持刀伤人,这辈子他就别想出来了。
寻序见他这样,便说:“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了你半根毫毛。”
徐宁笑了笑。
农村的派出所出警效率是非常低的,大家等了一个钟头,警车才慢慢悠悠地赶来。警察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失窃,结果却抓到了一个在逃嫌犯,无意间捞到一条大鱼,自然是喜滋滋地去了。
徐宁和徐涛跟着警车一起去做笔录,寻序看着徐宁上了车,也想跟上来,徐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才没有过来。寻序第一次懊恼自己不是个普通人,这种事自己还不能主动去扛。
一直到天亮,徐宁才从镇上回来,羊肉已经被寻序装好在筐子里,挂在摩托车后座上了,但是寻序还没学会骑车呢,所以只能干瞪眼没办法。徐宁看着寻序笑了一下,抹了一把脸:“走,卖羊肉去。”
寻序站起来:“我也去。”
“上来。”徐宁一摆头,跨上了车。
寻序将门一合,就跳上了车后座,紧挨着徐宁坐着:“情况如何?”
徐宁说:“挺好,估计得有些年头的牢饭吃了。”
寻序说:“持刀那人戾气极重,杀过人吧?”
徐宁叹息了一句:“是,杀过人一直都在逃。这次栽到你手里了。”
“才折了他一只手腕,太便宜他了。”
徐宁说:“这事咱们都不是审判官,最好还是让别人去审判吧。以后跟人打架,出手要轻一点,万不可随便伤人。”
“这还用你教么,你当我是个暴徒?”
“不是,是你身手太好了,我担心你不知道轻重。”
“放心,就算他以后出来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再敢横,我折了他的脖子。”寻序说。
徐宁嘴角挂上笑容:“知道你厉害。”
“知道我厉害了吧。”寻序说完,将头埋在徐宁肩窝里。
“别靠得那么近!”
“风大!”
“那一会儿卖了羊去给你买个安全帽。”
“你这样的?”
“嗯。”
“好。”
“今天就教我骑车,这样我就可以去接你了。”
“好。我还给你买个手机吧,这样就能够随时联系了。”
“好。”
他们去得已经有点晚了,伍师傅还觉得奇怪呢,明明是杀了两头羊的,怎么这么晚才来。徐宁说起晚上羊被偷的事,伍师傅也吃了一惊:“没有丢羊吧?”
徐宁笑笑:“万幸,没有丢,贼都被抓了,送到派出所去,耽误了时间。”这时已经七点多了,今天摆摊的人格外多,大概都知道过节东西好卖,所以连带羊肉的价格都涨了,卖到五十二块一斤。伍师傅的羊肉都卖了一只了,还剩下一只。
徐宁有些担心自己的羊肉卖不完,没想到了八点钟左右的时候,买羊肉的一波接一波,都有点忙不过来。寻序本来在一旁待着看,看他这样,便走上来,从徐宁手里拿过刀子:“我来。你称肉收钱。要哪一块?”说完挥舞着切肉刀,咚一刀就将骨肉切下来来了。
徐宁还担心他有点做不来,没想到他的刀法比自己的准狠多了,要哪块就切哪块,干净利落,好似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似的。徐宁看在眼里,笑弯了嘴。两人配合,效率就快多了,两头羊很快就去了大半。
一个老顾客说:“怎么才来,还以为你不来卖了,都不准备买羊肉了。老规矩,给我切三斤。”
徐宁笑着说:“既然是老顾客,那就优惠点,还是老价钱。”
“要得。我多给你宣传宣传,以后专门来你这里买肉。”老顾客也是笑眯眯的。
下午杀了羊后,徐宁抽了半天空,教寻序学骑摩托。他们先将羊群赶去吃草,寻序给它们划定地方,交待好头羊,就跑到马路上学车去了。现在的农村都是村村通水泥路,交通还是便利得很。徐宁给寻序讲了一下骑车的要点,然后让寻序去骑,再三叮嘱他不要加档,只能骑最低档。他倒是不怕寻序摔着,只怕摔坏了车。
寻序还是极其聪明的,很快就掌握了窍门,骑得稳稳当当的,还跟徐宁得瑟:“很简单嘛,比我学御剑要容易多了。”当初他学御剑的时候,还摔得鼻青脸肿的,这摩托车简直太容易了,只要掌握技巧就可以了,自己完全不用费劲。
徐宁问:“你还需要御剑呢?”
寻序笑:“早期刚学道的时候,都是要从基本功练起啊。”
“你不是神兽么,怎么还需要学道,不是天生就有灵力?”
寻序停下车,长腿往地上一点,那姿势特别潇洒,他斜睨着徐宁:“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是兽,是神灵。”
徐宁说:“那你早期的基本形态是什么,刚一成型便是人形?”他觉得聚天地灵气而成的,肯定不可能是人,人都是胎长娘生的吧。
寻序看着徐宁,一副你居然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我……忘了。”
徐宁哈哈大笑。寻序一恼,猛地踩下发动机,挂上档,加上油门,一溜烟跑走了。徐宁一看他的速度,赶紧喊:“慢点,别摔着了,当心把车摔坏。”
寻序:“……”
徐涛跑来找徐宁:“阿宁,到处找你呢,原来在这里。”
徐宁把目光从已经变成黑点的寻序那儿收回来:“涛哥,找我有事?”
徐涛兴致勃勃的:“这两天我在街上转了几圈,找到几家门面,你帮我参谋参谋。如果可以,我就把地方租下来装修了,年前是开张不了了,年后再开张。”徐涛又问,“你觉得我把饭店怎么定位好一些?低档还是中高档?”
徐宁说:“这些天我在街上卖羊肉,发现镇里人的消费能力不是一般的低,大家很舍得吃啊,五十块钱斤的羊肉,每天至少要消耗几百斤。所以我觉得可以定位在中高档,如果你不做早餐生意,那就只做中午和晚上的,主要是承接喜事酒宴,把环境弄好一点。”
徐涛说:“我打算辛苦一点,早餐也做,我在广东的时候学过广式早点,会做一些,咱们这儿爱喝茶的也不少,那就弄成广式早茶那样的。咱们这儿还没有呢。”
徐宁点点头,人们都爱新鲜,这样一来,酒店的知名度就能够打响了,喝早茶的人就会试着来吃饭,只要口味好,还愁没有客人吗?“可以,这主意不错。房子看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我有两个地方比较满意,你帮我参谋一下?”徐涛说。
“好,等寻序回来我就去。”徐宁掏出手机,想拨寻序的电话,今天早上他去给寻序买了个手机,普通的国产货,几百块钱,说以后赚大钱了再给他换好的,寻序也不挑,高高兴兴地就接下了。
正准备拨呢,那头寻序就回来了,一脸的兴奋。徐宁说:“寻序,下来,车我要用,跟我哥上趟街,有事要忙。”
寻序有些不舍地从车上下来,他还没骑过瘾呢。徐宁说:“我先去忙,回来再给你骑。”
徐涛坐在徐宁身后,兄弟俩一起上街,寻序看着徐涛坐在平时自己坐的位置,略有些不高兴,不过看到徐涛的形象,也没说什么。
徐涛问他:“那个寻序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愿意给你放羊啊?”
徐宁嘻嘻笑:“我请的长工。”
徐涛自然不信:“一看他就是有钱人家,出身不错,怎么愿意给你干这样的活,有点想不通。”
徐宁想了想,说:“他这人是很随性的,家里条件是不错,但是他生性散漫自由,不愿意受束缚,就跑出来穷游了。穷游知道吧,现在好多年轻人都喜欢,背个包,身上没什么钱,走到哪里算哪里,没钱了就停下来打工干活挣路费。这种人都能吃苦。”
徐涛虽然不大懂这种穷游,不过听徐宁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点意思:“那他会在这里待多久?”倒是没有想过,寻序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穷游,穷游的人要是像他这么孤傲,恐怕早就饿死了。
“我也不知道,随他自己高兴。”徐宁确实不知道寻序哪天走,不过有这个理由放在这儿,不管以后寻序何去何从,都能解释得通了。
徐涛不再追问。兄弟俩上街看了一遍房子,最终定了东大街上,镇上只有两条主街,东西街和南北街,南北街是原来的老国道,也是主街道,相对而言更繁华一些,好店面自然会少一些,东西街主要是居民区,政府、学校都在东西街上,来往的车辆较少,环境相对更安静干净一些,其实比较适合开酒楼。
徐涛选定的那个房子,房子在东正街,往西五十米远就是镇政府,往东一百米是镇上唯一的高中二中,二中对面就是镇初中,再往东一千米就是镇上唯一也是最大的厂子——食用油厂,油厂的人真是富得流油,东正街上来往的车辆,半数以上都是油厂职工的私家车,要是酒楼的名气打开了,就不怕油厂的人不来消费。徐宁去油厂附近看过,有不少饭馆,不过看起来也没多大特色,构不成竞争威胁。
晚上过小年,徐涛非要拉着徐宁去自己家吃饭,说一起过年才热闹,晚上他亲自下厨,给大家露一手。徐宁给寻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上堂哥请他们吃饭,堂哥是大厨,手艺好,寻序听说有好吃的,也没反对。徐宁就跟徐涛说:“寻序块头大,饭量大,要多做点饭,不然不够吃。”
徐涛哈哈笑:“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吃饱的。”
徐宁回家之后,切了两斤羊肉,提到大伯家,说晚上来检验成品,自己回家去干活去了,树坑还没挖完呢,光靠万金贵一个人也不够。徐涛和徐敬山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帮忙挖一挖,但是至今也才挖了一百多个坑,离徐宁的目标还差得远呢。还是人手不够啊。
徐宁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次植树节,学校动员所有的学生们去挖坑种树,几百个学生啊,场面那个壮观,三五个孩子一个坑,一上午就挖出了两百个坑,那才叫效率啊。想到这里,徐宁决定自己不挖坑了,到时候去学校借点人力来就好了,不过现在的孩子都金贵,谁还愿意干体力活啊,得许点好处才行,许什么好处呢?徐宁在心里盘算着。
等到寻序赶羊回来,便一起去徐敬山家吃饭。徐涛正将一大盘白切鸡端上桌:“等等,还有一道红烧鲤鱼和一道青菜,烧好了就可以开饭了。家里只有一个灶,做起来比较慢。”
羊肉已经做好端上桌了,有红焖羊肉,葱爆羊肉,还有一道似乎是羊肉和鱼一起做的,徐宁没见过这做法,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此外还有糖醋排骨,芙蓉鸡蛋羹,一道浇汁豆腐,还有伯娘亲手做的腊肉,加上红烧鲤鱼和青菜,一共十个菜,个个分量都很足,摆了满满一桌子。吃饭的人也才八个人而已,其中还有两个小孩,大堂哥徐军的儿子徐晓峰,二堂哥徐涛的女儿徐晓静。
男孩晓峰八岁,是个留守儿童,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上学,他父母要过年那天才得回来。女孩晓静才四岁,还没上学,跟着徐涛和他媳妇曾英在外面。曾英年纪和徐宁差不多大,是个很能干利落的女人,她知道徐宁帮自己家里救活了母牛和小牛,所以对徐宁很有好感,非常热情地跟他说话:“谢谢你,阿宁,帮了我娘家大忙了。”
徐宁以前没回来过,所以今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嫂子便笑笑说:“没什么,举手之劳。”
曾英说:“你好像和我爸说过想要小狗是不是?我家的狼狗快生了,等到生了,我去帮你抓来。”
“谢谢二嫂。”
寻序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却不时往这边瞟。两个孩子跟徐宁和寻序都不是很熟,所以都拿着眼睛小心地看着寻序,徐晓静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过了一会儿,就蹭到寻序身边来了,拿下棒棒糖:“叔叔。”一开口都是普通话,小家伙在广东呆习惯了,都是说的普通话。叫完人,又把棒棒糖塞嘴里。
寻序听见她的话,扭头看着她,晓静是个胆子比较大性格比较开朗的孩子,看见寻序望着自己,便咧嘴笑了,嘴巴没管住,糖水往地上悠。寻序看着这孩子,觉得特别可爱,便点了点头。曾英看见女儿流口水,赶紧拿来纸巾给她擦嘴巴:“静静给叔叔吃糖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