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柯晨觉得他还能站在讲台上条理清晰的给学生们上课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昨天晚上，他想了很多，从认识白景云到现在，最美好的回忆总是停留在18岁。下课后，柯晨试图拨打白景云的手机，始终得到关机的答复。计算了时间，利用午休的闲暇赶回家里，仍旧没有看见白景云的身影。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换衣篮筐里还有白景云换洗的衬衫，本来说好昨天要洗的。柯晨洗净了衣服，晾晒后走进了白景云的卧室，柯晨倒在床上四周都是白景云的气息，很快的柯晨就睡了过去。

柯晨感觉到事情在慢慢变糟，他已经一周没有见过白景云了。不止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一通，机械的留言提示都快将柯晨逼疯了。柯晨慢慢变得焦虑，他得不到有关白景云的任何消息，即使找到白景云的公司也得到了无可奉告的转达。柯晨的世界在崩塌。直到现在柯晨才清楚的意识到，他和白景云的关系一直是靠对方单方面维系的，一旦白景云切断了联系，两个人真的就没有任何交集了。白景云从来没有介绍过他的朋友给柯晨认识，怕柯晨不适应他们的生活方式，他把柯晨保护得滴水不漏。而柯晨自己除了懦弱的逃避，没有任何的作为。

“爸爸，陪我去玩海盗船。”小柯然拽着柯晨的衣服，高兴的询问。把柯晨从名为担忧的情绪中拉拽出来。他似乎都忘了，今天他和杨乐宵一起陪着柯然到游乐园。

“妈妈呢？”柯晨揉揉柯然的脑袋，就像白景云喜欢做的一样。

柯然好不容易从柯晨的魔掌下挣脱出来，嘟嘟着小嘴。“爸爸，柯然不是小孩子了。妈妈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柯晨看了一眼杨乐宵，脸色确实不太好。

不忍心让孩子失望，柯晨答应了柯然的要求。上一次来游乐园是什么时候的事？哦，对了，他刚搬到白景云家里的时候，为了庆祝柯然感冒痊愈，白景云带着他们两人来游乐园。才半年的时间，柯晨觉得好像过了好久。十年前也是这样，白景云带着他大过年的跑到私营的游乐园去玩，好像快乐的记忆总是有白景云的存在。

“爸爸，爸爸，到我们了”，柯然兴高采烈地拉着柯晨登上了海盗船。总之，柯然这一天过得很愉快，虽然妈妈好像有些不舒服，爸爸总是发呆。

周一的时候，柯晨再次来到了白景云的家。仍然是空荡荡的，主人一周不在，家具上都积了些灰尘。柯晨颓废的跌坐在沙发上，这是白景云喜欢的位置，如今已没有他的温度了。白景云厌烦了无尽的等待，他终于要抛弃我了。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形成，就再也挥之不去。白景云的爱就像毒品一样，十年前他没有享受过所以才能安然的放手。可现在，半年的时间已经上让他上瘾了，他沉浸在幸福中，再也戒不掉了。白景云，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师兄，师兄？柯老师？”轻微的摇晃，让柯晨从沉思中恢复过来。

“崔老师，有什么事吗？”柯晨从沉思中醒来，站在他面前的是崔桦崔老师，严格来说崔老师是他的学妹，也是他的前辈。崔老师小他3岁，研究生毕业后也留校当了老师。

“师兄，最近看你总是发呆，没关系吧。”崔老师小心翼翼的问，柯晨离婚的事，现在几乎全校都知道了，而最近杨乐宵回来的事她也听说了。她觉得他的师兄真的是个好人，可惜遇人不淑，她都有些替柯晨不值。

“没事，只是有些睡眠不足罢了。”柯晨笑了笑，现在的他连笑起来都有些勉强。“倒是崔老师有什么开心的事？”

“真不好意思，被师兄看出来了。虽然现在说有些失礼，可是我还是想亲口告诉师兄，我要结婚了。”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崔老师有些脸红。

“他回来了？”柯晨惊讶道。

崔老师害羞的点点头。“他拿到了绿卡，要接我去美国。”

说起来整个学校都知道，崔老师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男友。两人大学时相恋，大学毕业后，她的男朋友申请的美国的学校，只留下一句“等我”，就远渡重洋。崔老师在国内读了研究生，外国的花费超出了两人的想象。崔老师在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打工，供男朋友读书。在此期间，有好多男人追求过她，可都被她拒绝了。为此她和父母吵过架，也被人嘲笑过，可是现在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 29 章

“那么，恭喜你了。”柯晨真的是衷心的祝福他。

“谢谢，师兄。”在那么多人质疑的视线中都挺直腰板的女汉子，现在竟笑得像个小女人。

“我可以问一下吗，是什么让你坚持下去的？”柯晨想知道，崔老师情况和他并不相同，却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有很多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在这期间我也和别人交往过，没有一个人比他待我更好。而且，我一想到他伤心的样子，我自己也会很伤心。时间是检验感情最好的方式，他耐得住诱惑，我耐得住寂寞，我们都通过了爱的考验。所以现在我们收获的感情是甜蜜的。”

直到崔老师走远柯晨还没有从她的话中走出来，十多年的寂寞，白景云等了他十几年，忍受了十几年的寂寞。他看着崔老师等待过，那种滋味，旁人看到都会伤心。而柯晨却从未给过白景云一句鼓励的话。他甚至劝过白景云找人结婚。柯晨想自己真的是混蛋，他总是在意别人的感受，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柯晨现在都不敢确定自己是爱白景云的，否则怎么会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的心，怎么会总是弃他不顾？

想见他，疯狂的想见他。柯晨第一次翘掉了他的课。风尘仆仆的赶到白景云父母的家中，即使掘地三尺，他也要找的白景云。

“你怎么在这？”还没进入小区就遇见了白景云的二姐。

白景熙眼中的厌恶让柯晨一愣，“白景云他……”还未待他说完就被白景熙的冷笑打断了。

“别跟我提那个畜生，白家没养过那种白眼狼。”白景熙轻蔑的打量着柯晨，“怎么还没有和那个贱人回叶舟去？”

柯晨被白景熙的话震惊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景云他……”

“别以为我们会原谅他，还有你”白景熙加重了语气。“可恶的同性恋。”

如果柯晨再不明白，他就是傻子。白景云他跟家里坦白了。柯晨被这一认知震惊了，白景云从未和他提起过。想起那天白景云反常的举动，他突然间明白了，白景云瞒着他的事情也水落石出。

可能是柯晨无辜的表情刺激到了白景熙，“别以为我欠你们的，当初我只是建议杨乐宵找个更好的老公报复郑振荣。也是我先提出的让她和你先上车后补票，可是那只是玩笑话。谁让她当真的呢？白景云竟然用这件事要挟我们，让我们放你们自由。别以为我能原谅他，即使你们跪下来求我！”

柯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白景云的家里。他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周前白景云还在这里拥着他睡觉。泪水漫过眼眶，柯晨放任自己流泪。爱人幸福和孩子的健康成长，他知道真正下决心的时候到了。

“老师，你刚才不是这么讲的。”

柯晨再一次确认教材，“对不起，我看错了。”这堂课柯晨不知道自己道过几次歉。合上书，“大家先自习吧。”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中，柯晨狼狈的逃出了教室。

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柯晨快步穿过长廊，来到校长室。

和校长长谈之后，柯晨有来到了柯然的学校。

“小然，爸爸要离开一段时间，先呆在妈妈那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柯晨轻轻的摸着孩子的头，心中有些不舍。

“爸爸，不要走。”小孩子有着惊人的直觉，他感觉爸爸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

“乖，听话。”在孩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柯晨抱住孩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柯然听到爸爸的话，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没有哭泣的理由，小孩子只觉得很伤心。可嘴里还是说出安慰的话，“小然乖，等爸爸回来。”柯晨转身，眼眶就红了。

定了回叶舟的机票，柯晨开始联系以前的同学，要的是于洲的手机号。

一下飞机，柯晨就拨通了于洲的电话。

“我是柯晨，我想见白景云。”

于洲听了柯晨的话就乐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想见他。”

于洲迅速的报了个地址。

多少年没有回来了，叶舟也不是当年他上学时的样子。柯晨心里慌得很，最熟悉的地方也变得陌生，那么人呢？会不会也在一瞬间改变呢？柯晨已经下了决心，如果上天要惩罚他，那么他只会默默的接受。所以，即使于洲说出怎样的话，他都不会退缩。

柯晨上了出租车，说出了于洲给的地址。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一听他说的地方，禁不住和他攀谈。从的哥的话里，他知道，简欧花园是新建的封闭小区，位于城市中心，四通八达，治安良好，住户非富即贵。柯晨慢慢的应着，心不在焉。

这个小区一般人还不让进，于洲打过招呼才放柯晨进来。这里一层两户，有极强的保密性。于洲说的地址在6楼，进了屋子。还未说话，于洲就一拳招呼过来。柯晨既不还手也不躲，狠狠地挨了一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柯晨的样子让于洲很不爽。想起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于洲就觉得来气。

“白景云在哪？”柯晨站稳后，直接就问。

于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找到他你想干什么？和他结婚？你不管你儿子了？还是想狠狠地再伤他一次。”

“这是我们的事情。”柯晨不想和于洲解释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于洲冷笑。“是白景云为你们两人准备的家。”说着把房产证甩到柯晨脸上。户主明明白白写着柯晨的名字，“景云怕你脸皮薄，将6层的两户都买了下来，就是怕你们的关系被撞破对你有影响，你呢？有没有替他想过？”不意外的，看到柯晨痛苦的表情，于洲心里痛快多了。

“我知道白景云在哪里，可我不想告诉你。白景云为了你和家里决裂，你还在犹犹豫豫，说什么都对他不公平。”

“你想怎么样？”柯晨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

“至少，得让你父母知道吧。自己得意的儿子喜欢另一个男人。”于洲说完，仔细盯着柯晨的表情。

“好。”柯晨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着实让于洲意外。

“你处理好你的事再给我打电话。”于洲将柯晨独自留在屋内。

柯晨环视着屋内，本应是他的家，他和白景云共同的家，是白景云给他的惊喜。家中的一切都是白景云亲自布置的，客厅和首都家中的一样。柯晨抚摸着中央的布艺沙发，他喜欢坐在那里靠在白景云肩上看电视。家电也是按照柯晨的喜好选的。柯晨还记得，他曾经指着某部电视剧说喜欢那里的餐桌，现在它安静的摆在餐厅里。厨房明亮有宽敞，厨具都摆在柯晨顺手的地方。柯晨打开卧室的门，崭新的双人床上面摆着两只布偶熊，它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蓝色的天鹅绒窗帘，精美的衣柜，一切都显示出白景云的用心。接着是书房，连柯然的房间都布置妥当。每打开一扇门，里面都有惊喜。可是柯晨觉得好难过，连呼吸都带着疼。如果他没有来找于洲，是不是这一切都将成为秘密？柯晨不敢想象，白景云怎么独自面对这空荡荡的屋子，这个温馨的家将会变成利剑伤得他千疮百孔。

打开家门的时候，柯晨的手都在抖。做了30多年的乖孩子，柯晨最终还是让父母失望了。可是一想到白景云，柯晨就动摇的信心立刻又坚定了起来，他不想让白景云再伤心了。

柯晨回家的时候柯妈妈正在家里看电视，见到儿子柯妈妈万分惊喜。惊喜过后则是万分惊讶。“小晨，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吃午饭了吗？”柯妈妈仔细观察儿子的神色，儿子出现得有些太反常。平时若是柯晨回家一定会事先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也会带些首都的土特产。现在柯晨突然进门，手里连个包都没有。

第 30 章

柯晨走到母亲面前，慢慢地跪下了。

“小晨？”柯妈妈吓了一跳，“快站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连忙想将儿子扶起来。

“妈妈，对不起。我和杨乐宵离婚了。”柯晨低着头，声音沙哑。半年前离婚，柯晨没有和父母说，因为事出突然，柯晨没有准备，光是柯然生病就让他手忙脚乱。等到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住在白景云家，他无法向父母解释，他还没有想好。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柯妈妈想不通，儿子和儿媳好好的，怎么说离就离？

柯晨将过去半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柯妈妈听。当提到白景云时，柯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小晨，你该不会……”

“妈妈，我爱他。他也爱惨了我。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过一辈子。”柯晨在发抖，他细细地讲述了他和白景云发生的一切，谈到白景云对他的好，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柯妈妈被儿子的眼泪震惊了，在她的印象中柯晨长这么大就哭过两次，第一次是柯晨奶奶去世的时候，现在是第二次。“小晨啊，乖，先睡一觉。让妈妈好好考虑考虑。”柯妈妈连忙安慰起儿子来。比起柯晨所说的事情来，她更担心柯晨现在的状态。柯晨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柯妈妈不敢说出反对的话，她搂住儿子轻轻的安抚着，听着儿子抽泣的声音，轻轻的拍着儿子的背，就像小时候柯晨被噩梦惊醒时一样。

“妈妈，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柯晨模模糊糊的说。

“小晨，先不说了，睡觉好吗？”柯妈妈扶起儿子，带他到房间里，闻言细语的哄着着，像对待出生的婴儿一样。

妈妈温暖的怀抱让柯晨安心，一周的焦虑让他筋疲力尽，过于激动的情绪耗尽了他身体里的能量，嘴里迷迷糊糊说着道歉的话，柯晨一点点地昏睡过去。

确认儿子睡着了之后，柯妈妈立刻给老公打了电话。儿子的样子让她六神无主。现在的情况让她又气又急。对儿子的心疼多于，对儿子出柜的愤怒。刚才她抱柯晨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儿子瘦了，憔悴得让她心酸。

坐在床边，柯妈妈握住孩子的手。不由的就想到了柯晨小的时候。柯晨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她和丈夫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不在家，柯晨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让夫妻两人放心的同时也忽略了孩子的成长。等他们想要补偿时，柯晨已经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拿主意。柯妈妈叹了口气，柯晨的日记里写得清楚，白景云给柯晨展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世界，让柯晨明白了生活中除了学业之外还有别的快乐。在一定程度上，柯妈妈很感谢白景云，他们欠孩子的，他都给补偿到了。

如果白景云是女孩子就好了，柯妈妈不止一次这么想过。柯晨喜欢上白景云，柯妈妈不怨柯晨，因为这件事她和丈夫都有错。如果当初多给孩子一些关心，柯晨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社会比想象中的苛刻，感情也成不了生活的主角。柯晨并不是多情的人，偏偏他爱上了白景云。

柯妈妈有些混乱了，柯晨不能和白景云在一起，这样是错误的。可是，她也不想让儿子饱受煎熬。如果两人的感情能斩断，十年前早就断了，柯晨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现在儿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偏偏这个选择让她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