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南宫二月
南宫二月  发于:2015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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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先前实在耗费太多的精力,薛夫人面上有了看得出的倦色,她撑着对锦鲤告罪道:“锦鲤先生能否出去一下,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单独交代令妹。”

莲尘不知何时起,一直低头思索着什么,这时闻言抬起头,向锦鲤点点头,示意她没事,锦鲤点点头,便出去了。

静默半晌,薛夫人缓声开口道:“尘姑娘,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下你?”

莲尘迟疑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薛夫人见状笑道:“尘姑娘当真是单纯的紧,从老身第一次见你便可看出来了——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尘姑娘,你可是对锦鲤先生有意?好了,别太紧张,老身知道你二人并不是亲生兄妹,但是,在老身看来,你二人的问题却是比我和家兄更复杂。我和家兄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没有疑问,就算我们有很多的阻隔,世俗理法,亲人的阻拦,但是我相信,若是没有入宫那回事,哪怕只是永远在一处深山老林比邻而居,我也会和家兄幸福的过一辈子。但是,你和锦鲤夫子不一样,你们两个不懂情,你们二人都想要保护对方,都可以为对方而死,但是你们不会处理感情,不知道拿对方怎么办,不知道信任倾诉坦白为何。也许今天以前,你们甚至都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尘姑娘,老身也不知道将来你们怎么样,但是,老身有个不情之请,方才的白衣女子,她是老身从小养大的孩子之一,在老身最最痛苦那几年,是她的出生成长,安慰、陪伴、帮助老身挺过去的。老身,为她求个情,若是她将来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请你和先生一定保全她的性命。”

一通长长的话说完,薛夫人已经是倦色十足,在莲尘出去之后,薛夫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哥哥,采哥哥,你说我到底这样做对不对呢?他们二人,我是希望他们幸福的,可是,可是,那孩子她,她——为什么偏偏喜欢上锦鲤呢?罢,我累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采哥哥,你再等等,再等等,文儿,很快,很快就来找你了——”

20.等我回来,锦鲤

锦鲤默然的站在莲尘紧闭的房门前,静默不语。林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半晌,斟酌着开口道:“公子,乐怡公主和薰王爷,在客厅等待多时了,您——”

锦鲤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只定定看着莲尘的房间。

这是多少次了。自从那日从薛夫人家告辞回来,莲尘就变了,异常安静不说,眉宇间也有了郁色,虽然也仍旧会正常与他有交谈,但是——

因着薛夫人的过世,为了让这位养育了他们半辈子的女性获得她赢得的尊重,她的养子们为她正了名,随之而来的,就是当今天子旬还有公主乐怡和王爷薰的身份曝光。

天子毕竟不可长期不在国都,处理完薛夫人的后事之后,便要回京了。天子旬临走之时,来过江府一趟,时值锦鲤正在书院授课,由莲尘出面代课,不知旬王和莲尘谈了些什么,只知旬王很快告辞即刻返京了,只不知为何王爷和公主却是留了下来,暂住县衙。

打那之后,这位乐怡公主似乎便把江宅当做了第二个县衙,三天两头的来报道,只苦了他的胞弟——薰王爷,天天拉长了脸,也跟着两头跑,当然还有个例外,就是当初的华服公子,白胖娃娃古瑜的舅舅,这人虽说是领了县令的命,好生招待公主王爷,但是,看他每次一到江府,就自动自发找个最舒服的位置靠好,享受他的婢女红袖变戏法般拿出各种各样的零食,实在让人怀疑他不是在执行一桩伺候皇家的苦差事,而是权当在看一出大戏。

锦鲤终于是长吁口气,对林龙道:“我们走吧。”说完,率先领步走了,林龙,看了眼莲尘紧闭的门,也赶步跟上。

一时间,这片空间,静谧的异常。

忽然,莲尘紧闭的房间有了动静,吱呀一声,一身粉白衣束的莲尘踏出房门,阖上门扉,望了眼院子上空洁白的明月,暗了暗眼眸,向水虿一家的院子走去。

她何尝不知道,锦鲤就等在房门外,可就好像——锦鲤明知道她尚未就寝,只需轻轻敲下门,他们就可以见面一样,而锦鲤却不选择去做一样;她亦一样,无法上前去打开房门去见他;锦鲤定会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可她又真的知晓吗?从来他们都是默契的,懂得对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想法,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薛夫人出现开始,亦或在更早之前——从那时起,她便知道,他有事情瞒着她,但是她知道他定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担心,才选择这样做,但是——莲尘咬了咬下唇,但是,为何就是隐隐有些不甘呢?

唉,莲尘复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皎洁明月,她是不是该庆幸,锦鲤是选择了什么都独力一人承担,而没有出现一个让他可以放心去倾诉交托的对象,她并不是唯一的那个被排在其外的人。

真是,真是让人厌恶啊,这样的自己。

如是这般,她如此清晰的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一开始就已存在,薛夫人甚至后来乐怡公主的出现,不过都只是让问题显出来的契机而已。

就在她陷入自我厌恶而不可自已的时候,一句暖到心几乎融化的话语在心中响了起来——

烦闷的时候,迷惘的时候,就静下心来,回到原点,一定可以找到答案的,乖宝宝。

啊,是太上真人,是她的父,是她的师,是她的友,是她最最重要的亲人。

原点是吗?

于是她干脆闭门谢客,好好地思索了起来。今日,她终是下了决定。

莲尘到达的时候,水虿夫妇业已下定决心,准备实施他们的动作,看到莲尘的到来,夫妇俩都显得很惊讶,不过,许是披着江母的人形太久,母性习惯性的显露出来,水虿母走向前迎上莲尘,笑着问道:“尘儿,这么晚了,还来看我们2个老人家啊,可是有什么心事?”原来,虽是隐居状态,但是有宁儿这个淘气包存在,水虿夫妇对莲尘锦鲤的事,也是知道的清楚。

莲尘不答反问,“两位是打算,把自身修为都传给令郎吗?”

水虿母愣了愣,而后笑着回道:“是啊,还要感谢你和锦鲤公子给的修习功法,让我们这几年来,修为精进许多,虽不足以让我儿直接幻化人形,但是——”水虿母回握住水虿父伸过来的手,慈爱的看着栖息在水中的爱子,继续道:“但是,足以给我儿足够的时间,有这些时间,我儿定是可以很快生出灵智,加快修行的,而且,而且,我儿,他,他最近已经有了些反应了呢,在我替他整理衣袖的时候——”

水虿母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起来,水虿父温和的拥紧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莲尘一直静静听着,待水虿母冷静下来,她缓声说道:“那你们这便开始吧,我来为你们护法。”

水虿母虽然觉得奇怪,但一想,有莲尘护法,这样传功也能更稳妥一些,便应了,然后和老伴准备起来,因为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很快就开始正式传功了。

莲尘一直静静看着,没有动作,这时,传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过了这一步,便算成功了大半,而水虿夫妇则要烟消云散了,然而——

一直处在阵眼处,安静呆着的阿凉许是感受到父母生命力的消逝,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剧烈挣扎起来,眼看他越挣扎越厉害,阵眼处的阵纹都隐隐有了波动,水虿夫妇,先是欣慰,欣慰他们的儿子终是完全有了灵智,而后又是满满的担忧和哀伤,他们的孩子啊,现在这个时候回复灵智,实在是件残酷的事——他们不得不向莲尘投射过去乞求的目光。

莲尘点点头,手上捏法诀的动作飞快,先是制住阵眼中的阿凉,无视阿凉那犹如实质一般的悲哀与愤怒的眼神,然后——

同样制住因为先前的传功有了些许虚弱的水虿夫妇,在阿凉有些吃惊的眼神中,把水虿夫妇移到了阵外,自己顶替了他们在阵中的位置,待一切已成定局,莲尘这才放松的笑道:“你们为人父母,想法虽好,但是阿凉才初生灵智,就要独自经受可能万万年孤苦的岁月,你们于心何忍呢,不如,让我帮你们这一回吧。”

等锦鲤察觉到天边气氛不对,想法子摆脱了乐怡公主的一行人的来到院中的时候,一切都没法挽回了,许是一切太过突然,锦鲤甚至来不及升起一丝悲伤,他怔怔的问快要消失的莲尘,“为什么?”

莲尘则是眸中带笑,“锦鲤,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原身并非莲花,而是和你一样,是一尾小鲤鱼,在你不知道的岁月里,我一直一直追逐着你的背影,那次天劫,也是因我关心则乱,到头来,反而害你天劫差点失败——唉,我不知你对我是何等感情,但于我——”莲尘这时,低头轻轻说了句什么,锦鲤没听清,莲尘再抬头时,面色是从所未有的坚定,“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等我回来,锦鲤,到时,全新的我——我们再重新开始。”

恩,等我,重新开始。锦鲤。

21.存在的痕迹

莲尘消失了。

锦鲤经过混沌的一夜之后,第二天,这个问题深刻的表露出来,无可逃避。

略显浑噩的洗漱完,入座,看着府里的大家还有宁儿李磊一起入席,开始早膳。一直到用完早膳,林龙来询问,可是准备好要去书院的时候,锦鲤才迟钝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询问他莲尘的事。他本是心乱如麻,本是被动的等待着,等待着什么人来问他,虽然他也不会如何,但是,他想,若是有人问了,他至少,可以喘息一口气,不再整个人紧绷如斯,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每天一起床就要尘姐姐短尘姐姐长的宁儿都没有询问。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想法。略过面前的林龙,他大步走到院中,环眼望去,疾步走至和李磊古瑜李磊玩耍的宁儿他们面前,先是看了眼宁儿怀中的兔兔,然后,小心的开口指着它问道:“宁儿,来,告诉哥哥,这只兔兔你还记得是谁帮你抓的吗?”

宁儿其实回答的很快,不过愣了1秒,但是这一秒对锦鲤而言,却是稍嫌漫长的1秒,终于宁儿欢快的答道:“啊,你说兔兔,不是锦鲤哥哥你帮宁儿抓的吗?”

锦鲤沉默的看着宁儿,和平常一样,明艳的笑容,因为生母早逝而过于早熟的眉峰也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只有——莲尘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或者说,替换成了他。

半晌,许是察觉到锦鲤今日不同寻常的死寂,精致娃娃古瑜走过来触了触他的手,“夫子,你怎么了?你也想抱抱兔兔吗?来,瑜儿抱给你。”说完,稍嫌娇憨的接过宁儿递过来的兔兔,塞进锦鲤怀中,边动作边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兔兔好像比昨天大了些,精神也不怎么好。夫子你正好帮它检查检查。”

因着怀中的重量,锦鲤回过神,看了眼怀里的小东西,忽然,他愣了愣,紧了紧怀里的小东西,直到兔兔不舒服的挣扎了下,踹了踹他的手臂,直到锦鲤放松了些,才停止挣扎。

锦鲤见此,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难怪平日里,这兔兔最亲的除了为它喂食洗漱的李婶,就属莲尘,原是当初除了初见到它时,莲尘用了个缓身咒,好不让它逃脱以外,平日也在为它输入灵气梳理身子。是以莲尘不过才消失一天,兔兔的精神便大不如前,也有了开始衰老的迹象,锦鲤手下不停,接连打进几道缓和经脉的灵气进去温养它的身体,怀中的兔兔便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一旁的古瑜宁儿欢呼起来,锦鲤笑着把兔兔还给他们,嘱咐他们别光顾着玩,要准备一起去书院上课,便率先离开。

他没有去到水虿一家那里去确认二老是否记得莲尘,一是因为阿凉因着昨日传功时的突发表现,提前化形陷入了沉睡,二老正紧张地守在床前守护,他不便打扰,二是——

他已经找到了,莲尘存在过的痕迹——

即便很小,即便人们的记忆中不复她的存在,她依然鲜明的存在过的痕迹。

——上部?完——

下部

22.楔子

晴蓝晴蓝的天,灵池边上,太上真人正百无聊赖的在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自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仙,到如今天界鼎鼎有名的上神,经过了亿万年的岁月,按说他已习惯了这天界的冷清与寂寥,并习以为常,只是最近,这日子似乎有所改变——

嘻,来了。那个迟钝的小鱼儿。

太上真人心中一喜,装模作样的拉杆,对着空无一物的钩,苦恼的摇头晃脑,“哎呀哎呀,又没有钓上,又没有钓上,这下可怎么办啊,我老人家还准备回家煮汤填肚子啊,想我老人家今天可是还什么都没吃啊。”

太上真人边说,边偷瞧着池里一处岩石后,那因为听到他的哀嚎,而动了动的小红尾巴,偷偷低了下头,遮住那笑的牙不见眼的女干诈笑容,只见他再抬头时,已是一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的哀戚神色,“罢,我且再试上一试,若是老天真要收了我老人家这条老命去,我也只好认了。”边说边极力忍着要喷笑的神情,把空勾扔下,他偷偷勾了勾手指,那空勾便刚好落到那红尾巴出没的岩石附近,然后下沉隐去。

做完这些,太上真人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在心里默数,1,2,3——

突然,固定在身旁支架上的鱼杆剧烈的震动起来,太上真人睁开眼,只见,原本沉寂的湖面,有一个红色的物什,飞快的游动着,连带着被它咬住的鱼钩也跟着游动,引起鱼竿的震荡,见状,太上真人眼中笑意越发浓厚起来,哎呀,这个活宝,今儿个可真是卖力啊,那老人家我也要好好表现了。

他即刻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拿起鱼竿,边动作嘴里边嚷嚷着:“哎呀,哎呀,又是条红鲤鱼啊,这鲤鱼熬出来的鱼汤最是滋补,我老人家有福了啊——”他好笑的看着因为他的话,诡异的有了片刻呆呆滞的红鲤鱼,边手上使劲,猛力收钩——

随着一声好听的破水而出的声音,接着是一道漂亮的鲜艳的红色。

太上真人好心情的把鱼线收短,一直到可以与挂在勾上的红鲤宝宝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的程度,如果这红鲤鱼可以幻化人形的话,一定是一个白胖的人类娃娃,傻傻的抱着鱼钩,呆呆的看着你的情形——

太上真人,被自己的想象里的白胖娃娃萌到了,他坏心眼的戳了戳红鲤宝宝的肥肚子,然后带着一股情不自禁的宠溺语气开口道:“哎呀,笨蛋红鲤宝宝,你让我老人家说什么好,你在这天界灵池这么久,难道还猜不出来我老人家是个神仙,虽有些口腹之欲,但是,是不吃东西也不会被饿死的吗,还有啊,我老人家明明每天把你钓上来的时候都故意把你放走了,为什么你还是每天都要来送上钩啊,哈哈哈哈——”

太上真人好容易笑完了,对上对面那仍是黑白分明的不沾染任何杂质的纯净眼神,温和的开口道:“乖宝宝,我老人家给你变个戏法,你要好好看着,不要眨眼睛哦——”

且不说我们的红鲤宝宝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是不是真的没有眨眼睛,但是——

只见太上真人心里默念了句什么,下一秒,他就由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变作了一位清雅的年轻男子,加上那一双狡黠灵动的眸子,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宜人。

而太上真人变作的青年,看着仍是呆呆看着他的红鲤宝宝,则有些不满的开口道:“不好玩不好玩,乖宝宝你不能说话,这幅红鲤鱼脸虽然呆笨有趣,但是看不到更多表情,到底不如人形来得有趣,呐呐,乖宝宝,从今天开始,你就来做我的乖宝宝,我来教你修行,等你修成人形,就可以陪我说说话,这样可好?好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有了个乖宝宝了,世上最乖乖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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