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等下我还要见个重要的客户,实在抽不出时间,恕不奉陪!”
说完这话,不顾礼仪的陶晓阳撇下错愕的众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桌上的文件资料一股脑儿狠狠扫落到地上,心底的怨气越积越深,对展念海的恨也到达了顶点。
陶大海看着两个心爱的儿子无法好好相处,心中不免忧虑万分,即使他竭力从中擀旋,但陶晓阳对展念海的态度依旧恶劣。
已过半百的老人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陶大海患的是肝癌晚期,医院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用药物吊命,过的一天是一天。在病床上,他牵着两个儿子的手,将它们用力握在一起,哽咽地说:“我恐怕时日不多了,临死前只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能互助互爱,让我走也能走的放心。”
面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老父亲的殷殷期盼,陶晓阳也不禁流下悲伤的泪水,点头答应了。
随后几个日夜,兄弟俩人轮流照顾着老迈的父亲,在陶大海面前也是兄友弟恭,让老人欣慰不少。
入院后的第七个夜晚,陶晓阳正在李雪家里,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说是病人病危,要他赶紧过去。挂上电话,陶晓阳和李雪跳上宝马就往医院方向赶去。
因为之前喝了不少酒,又担心被展念海赶在前面,所以陶晓阳一路狂奔,在马路上的车速竟然达到120码。还好现在夜深人静,路上车少人稀,否则110警车就要呜哇呜哇得出动了。
车开到一个路口处,车速稍稍减缓,不料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耳边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宝马车狠狠撞上了前方的人影。
陶晓阳被这意外事故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在座位上愣了会儿神,他战战兢兢地下了车,这时才发现两腿不受控制得在微微颤抖。
“喂……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被撞的人下身血肉模糊,几乎成了个血人。
李雪也下了车,一步一挪蹭到陶晓阳身边,害怕地问:“你把他撞成这样,恐怕活不了了……”
话刚说完,没想到被撞的人轻轻的动了动,竭尽全力抬起了上半身,勉强睁开眼,模糊地看到身前似乎站着人,微弱得开口求道:“……救救我……”声音低若蚊吟,随即又昏了过去。
陶晓阳这一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原来被他撞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接到电话,急匆匆赶去医院的展念海。
李雪不明所以,推了推惊呆住的陶晓阳,让他拿主意:“晓阳,你发什么呆啊!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或者……送他去医院?”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展念海。”
“什么!?”李雪也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那我们还救不救他?就这样抛下他一走了之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也是他命该绝,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
陶晓阳看着地上重伤昏迷的人,想到他刚才哀求的眼神和话语,一时竟有些迷惘。
第六章
若救醒了他,万一让陶大海知道后,以为自己是故意要害展念海,那会对他非常不利。可是要他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下手……
李雪见他犹豫不决,急得连声催问了好几遍,陶晓阳终于做了个决定。
“阿雪,先把他搬上车,然后你开车把他送到在郊外我名下的一所别墅里,找个私人医生给他治疗。记住,绝对不能让他出那栋别墅知道吗!”
“那你呢?”
“我还是去老头子那里,等老头子病情稳定了,我再到你那儿去。”
那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极度混乱的深夜,最终陶大海还是不幸离世,在临死前也没能见到他心爱的两个儿子,抱憾而终。
留给陶晓阳的是一大堆后事,还要一一处理,陶大海尸体的存放,火化的安排,葬礼的举行,墓地的挑选,何时下葬以及公司事情的妥善安置等等。
等到全部事情尘埃落定,距离那个夜晚已过去整整两个星期。
这期间陶晓阳虽然没有去过那个郊外的别墅,但一直跟李雪用手机保持着联系,他知道展念海经过及时的救治,性命已无大碍,只是他的一条腿被撞得粉碎性骨折,不得不打上石膏。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粉碎性的骨折,因为伤得比较重,看来展念海没个半年时间好不了,要想将装入腿中的钢锭拿出来,恐怕也得等到一年之后了。
陶晓阳在得知这个结果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对着地面啐了一口,说了声“真是麻烦”,其他也就不再多问,只让李雪找人好好看管住他就行。
陶晓阳对展念海隐瞒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他考虑到现在名义上展念海待在这幢别墅里养伤,其实相当于被他软禁了起来,有些事能不说就最好一个字也别透露,若能彻底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则再好不过。
等到陶晓阳将陶大海的遗产处理好之后,到时料那展念海也只有乖乖认命的份儿,让他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然而展念海对他的态度却让陶晓阳恼恨不已,在恼恨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迷惘感,只是这些奇怪感觉被陶晓阳刻意压了下来。
知道撞伤自己的人是陶晓阳后,展念海宽容的原谅了他,不但没有责怪他,反倒过来温言安慰做戏的陶晓阳,让陶晓阳是又恨由妒。
恨的是展念海的善良让他看到自己的龌龊。妒的是展念海的温和体贴,那样一颗宽容的心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胸是那样的狭隘,做事的手段是那样的卑鄙。
所以他很少到别墅来,经常在公司女友家里,或者酒吧里打发时间,试图用各种方式抹去展念海对他的影响。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看份重要合同,电话铃响,他接起来一听。
“喂,你好,请问陶晓阳总经理在么?”
“我就是,请问你哪位?”
“这里是康达律师事务所,鄙姓钱,您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立下一份遗嘱……”
“遗嘱!?”钱律师的话还没说完,被颇感意外的陶晓阳无礼打断。
“……是的,这份遗嘱一共一式三份,分别由您,还有展先生以及我这边保管。可是我这边一直联系不到展先生,不知您那边是否有他的消息?”
陶晓阳沉吟一下,随即回答说:“我目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会想办法代为转告他的。钱律师,我可否先看一下我父亲留下来的遗嘱?”
钱律师那边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答复说:“原本遗嘱是要在您和展先生同时到场的情况下才能转交的,但由于情况特殊,我可以先将您的那一份转交给您。不知明天上午您能否抽空来事务所一趟?”
“没问题,明天上午我准时到!”在电话里确认完具体时间后,陶晓阳啪的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第七章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霓虹灯闪烁,划过每个客人醉生梦死的脸。
陶晓阳坐在吧台上低头灌闷酒,李雪在他旁边劝都劝不住。
“晓阳,别再喝了,你醉了!”
“别管我,醉了也好,最起码能让我忘记他!你别管我,就让我喝个痛快!”脖子一仰,又是一大杯威士忌下肚。
李雪气得两手强过他的空杯,厉声说:“晓阳,遗产被夺,你还可以抢过来啊……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陶晓阳醉眼迷离得看着旁边的俏佳人,吃吃笑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也对,我已经很久没跟你做了,走,我们回家去,让你知道我是不是个男人!”
说着一把抓起李雪的胳膊,连拖带拽,踉踉跄跄地往酒吧门外走去。
“你疯了……放开我!”
陶晓阳倏地放开她,恶狠狠地瞪着李雪,高声叫道:“我是疯了,我是被那个男人逼疯的!”
两人的争执引来酒吧里不少人的侧目,很多人看着他们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李雪直觉脸面挂不住了,反过来拉起已经醉了的男人,赶紧离开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
“晓阳,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在郊外的别墅里,展念海一身大汗得从噩梦中惊醒。
睡衣已被汗湿,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拿起床边的拄拐,因为右腿粉碎性骨折,行动极为不便,他足足花了五分钟才算顺利下得床来。
脱下粘湿的睡衣睡裤,打着石膏的右腿不能碰水,展念海只能就着脸盆里的水,拿毛巾拧得半湿后才小心地擦拭身子。
指尖触到肌肤,展念海不禁回忆起梦中让他倍感恶心的碰触。那不仅仅是个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八年多前,展念海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大学生,校园的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丰富多彩的,但对于展念海而言除了念书就是打工,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闲时间。
做家教能拿到的工资很少,不够贴补家用,展念海就在外面自己找了个工地的打工活。虽然辛苦点,但每月能拿到四百左右,多少能减轻些母亲瘦弱肩上的那份沉重负担。
秋高气爽的某天下午,蓝天白云。
展念海刚下课,收拾好书本文具走出教室,准备去打工的工地上。走的时候被几个男女同学拦了下来,因而耽搁了些时间,担心迟到不免走得有些匆忙。
校园里有个紫藤庭院,夏天时庭院上面垂下美丽的紫色丝绦,带来遮阴避凉的同时,也为校园里的男女学生们提供了谈情说爱的场所。
展念海低头疾走,忽视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那人避之不及,最后还是撞上了。
见撞到了人,展念海赶紧道歉。那人却轻“噫”一声,站在那里既没责怪也没说话,只是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展念海。
道过歉的展念海抬头,却见对方古怪的神色,那感觉好像他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明明在和煦的暖日下,他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见对方也无大碍,低头绕过对方匆匆离去。
被撞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轻声自语:“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天上午展念海的班级没有课,他照例先到工地上去了。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其他同学已经换好了衣服到操场上去了,展念海从外面跑进更衣室,打开储物柜,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运动服不翼而飞!
不敢相信有人会拿自己的衣服,展念海伸手进去东摸摸西摸摸,真的一无所有。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本来只有一人的更衣室内突兀的响起声音,展念海诧异回头,还未看清说话的人,鼻中闻到一股强烈的味道,霎时昏了过去。
日头西斜,已近黄昏,学生们说说笑笑着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被留在保健室内,昏迷不醒的少年……
第八章
“砰”得一声巨响,陶晓阳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子,边走边大声吵囔:“怎么连个灯都不开,人都死到哪儿去了!”说话间,又撞倒一个楼梯口的花瓶,人顺势软趴趴的坐倒在地上。
“可恶!连你也跟我作对!”
陶晓阳原本住在李雪家里,两人做爱到一半他忽然失了兴致,悻悻地下床穿好衣服,丢下一句“明天我再来”,扔下彻底傻掉的李雪头也不回的走了。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陶晓阳不禁蜷缩起双腿,喃喃低语:“……我真是疯了,为什么还干巴巴的跑到这里……爸,你为什么会背叛我和妈妈……唔唔……”低沉的呜咽声犹如幼兽的哀鸣,在偌大的有些阴森恐怖的别墅听着格外清晰。
“晓阳……是你么?”沐浴中的展念海被几声巨响惊吓到,停下擦洗动作,冲着浴室外开口询问。
听到展念海的声音,陶晓阳蹭地从地板上跳将起来,一脸防备,刚才脆弱无助的神情已全然不见踪迹。寻声望去,果然在一楼的拐角处,隐隐露出柔和的橘黄色灯光。
他站在浴室外,透过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身影。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有点热,我想洗下澡……”
“哼哼,你倒是好心情!”背靠在浴室门上,陶晓阳从衬衣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随即点上火,香烟氲成光圈,层层叠绕。
“晓阳,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除了一贯的冷淡,展念海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一丝隐隐的不快。虽然他有些怕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出于身为兄长的责任,他还是关心地问了。
“不快?”陶晓阳在心底冷笑,自从展念海到了他家后,唯一疼爱自己的父亲病故,遗产被瓜分,哪里有能让他开心的事!
一个恶质的想法突然在陶晓阳的脑海中成形,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人难过,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能心安理得的继承他和父亲打拼出来的事业!
他转过身,明知对方看不清,却仍装出一幅痛心的样子,其中真假不知有几分,凄然说道:“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毕竟你的伤还没有好……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父亲,所以……”
“爸爸?”听出陶晓阳话语中的不祥,展念海惴惴不安的追问:“爸爸他怎么了?他的病……”
“念海,爸爸他已经走了。”这还是陶晓阳第一次叫展念海的名字,他的心底不由得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一晃而过,来不及细细体会便已消失。
“走了?!”展念海忘记了右腿还打着石膏,猛地站起身,身形不稳,往前跌倒在瓷砖地上,手不小心带到旁边的脸盆,水洒翻一地,濡湿了石膏。
听得巨大的声响,陶晓阳倏地冲进浴室,一眼就看到狼狈的趴在地上,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裹了条浴巾的男人。
眼前的情景让陶晓阳极为痛快,看着展念海狼狈的样子,总有种说不出的变态似的快感。冷眼旁观了会儿男人的挣扎,他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上前扶起了他。
“念海,你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爸爸虽然走了,不过你还有我这个弟弟!有我在,爸爸的后事你不用担心,目前还是安心养伤要紧。”
“爸爸——”抑制不住的呜咽声低低得从喉咙中流泄出来,泪水如泉水般夺眶而出,湿濡了光洁的脸颊。
温热的手掌触摸到略微冰凉的光滑肌肤,陶晓阳暗自打了个冷颤,在酒吧里灌下的酒精效用似乎在这一时刻迸发,无论李雪如何挑逗也毫无反应的身子轰的一下变得异常火热。
居高临下看着那隐藏在柔软的黑发间的白皙颈项,陶晓阳的眼神幽暗难辨,隐约跳动着狂乱的火焰。
第九章
“哥……”刚才一时激动,不小心喊了展念海的名字,陶晓阳暗觉不妥,改口叫了声“哥”,然后小心地扶起对方,试探性地搭上对方的肩头。
“你不要太伤心了,爸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他一直希望我们兄弟能和睦相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你这样伤心难过,万一伤了身子,爸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安心的。”
掌心底下的肩膀出乎意外的消瘦,还有些硌手。裸露在外的肌肤虽然冰冷,不过触感倒是细腻光滑,被水洗涤过后泛着莹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