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是吧。亓珃想。

即便刻意压下了眼眸，但苏允眼中那股深彻的恨意已在这个男人的周身弥散出来，凉意渗骨。

他又开始恨他了呢，亓珃微笑着想，因为一个下贱的陪侍，那个男孩。

苏允啊苏允，你还真是博爱。

这世上的人，无论尊卑贵贱，你都心存怜悯关怀，除了挚友亲朋，即便是一个陌路，你也会对他们很好。

除了……对我。

殿外绻心的惨呼声渐趋微弱，苏允低垂的头突然抬起。一道血水滑过下颚，那是咬破了双唇。剧烈的痛苦掩盖了怒火与恨意，他抬起头来望向座上的少年王者。

那孩子就要这样死去了么？一个生命，活生生的人！他还那么小，自出生便饱受命运的折磨，艰难走来，到如今，竟就要这么平白无故的魂飞天外了么！

不知为什么，在触到苏允眸子的那一刹那，亓珃感觉到了一种狂澜灭顶似的撕心疼痛。只是那么一瞬而已，似乎是一种感应。亓珃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但是那感觉却是如此真切，是真的，他是真的感应到了面前这个男人心底深处的绝望和剧痛。

这份极端强烈的感情当然是因为那个即将被鞭打至死的男孩子。

一抹不屑嘲讽的冷笑在少年的唇边轻轻漾开，突然的，苏允听见亓珃开口。

“停手。还没死的话，把绻心带上来。”

难以置信耳中听到的话，直到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绻心被扔回到了大殿上，苏允才蓦然转醒。站起了身，不顾一切的冲下台阶。因跪得太久，膝盖往下都是麻木的，几个踉跄几乎就要栽倒。

抱住绻心时，苏允整个人都在颤抖。绻心奄奄一息的睁开了眼，看见是他，混沌迷蒙的眸中一丝极亮的光芒闪过。

“公……公子……”

“别说话。”

苏允极快的出手为绻心点穴止血，而后手掌抵住孩子的背心，一股浑厚的内力传输入他的体内，片刻，绻心苍白如纸的面容恢复了些许血色。

望着脚下男子怀搂着那个男孩运功救助，御座上的人微微眯了眼，鼻中一声讽笑。

原来，你对任何一个这样的少年都能如此舍命相护？

原来，竟一直是我，高估了自己，会错了意？

扬手示意，侧立一旁的侍卫上前几步，将拥在一处的两人粗暴的分开。绻心浑身都是鞭打出的血口，侍卫毫不同情的动作让刚刚止住流血的伤口又一次血如泉涌。

苏允本想上前制止，但也明白这只是徒劳，除非……绻心痛楚的呻吟令他心痛，直起了身，转首，向上而望。

亓珃，既然动了恻隐之心，那么就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要再伤害他了！

冲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俯视来的目光依旧很冷。这一双无数次在梦魂中出现的曾令自己失神凝望的美丽瞳子，如今满满蕴含的都是危险残忍的厉光。

“苏允，别会错了意。”亓珃微微弯唇，轻巧笑意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寡人不是要放过绻心，而只是，”纤美的长眉轻轻挑动，是苏允熟悉的戏谑姿态，“只是想到了更加有趣的事。”

苏允的心开始往下沉。有趣的事？第一次听到他说这四个字是要他吻他。当他下定决心俯下身去，他却主动避了开去。

那时的他，还是那样在乎他的感受，还是那样的……爱他。

然而，现在呢？

95.有趣的事（上）

“苏允，是不是很想救绻心的命？”亓珃笑着明知故问，无需苏允回答便悠然接口续道，“看在寡人曾经那么喜欢你的旧情份上，寡人就送你个人情，留他一条小命好了。”

男子掩饰不住的惊诧表情让高高在上的王者更加觉得开心，“不过，”故意的一顿，意料之中，苏允的脸色跟着这两个字的转折就是一沉。

呵，亓珃笑得十分愉快，苏允，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凡夫俗子，玩弄于股掌不过如此轻而易举。

“不过，他要活命就必须把此前没有做到的事做完。”

亓珃温缓的口气像是在说一件赏心悦目的玩意儿。

苏允愣了一愣，尚未明白那句话的含义，几步外被侍卫拉起跪倒在地的绻心却猛的身子一抖。

没有做完的事？那是……

绻心突然涨红的脸孔让苏允一下明白过来，那是……所谓的知风馆言周教！

“懂了么？”含着笑意的戏谑语声从御座上传下来，苏允忍不住也是浑身一颤。

“现在，此刻，”亓珃心情大好，御案上一手托了腮，玩赏的笑容流露出些许贪玩的孩子气，“就在这里，做完。”

倒吸一口冷气，苏允心口冰冷。殿门大敞，无数侍卫宫人在外侍立。殿内，吕止曰静伏于地，不敢抬头。座上的君王用一种犹如观赏猴戏的眼神向下俯视。

还是一种报复吧？羞辱他，不择手段！

“好。”

咬牙，沉声，吐出一个字。

这又有什么所谓，只要能保住那无辜的孩子的性命。

“不！不！不要！”

匍匐在地上的绻心突然喊了出来，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御座，嘶哑的声音却没有因为畏惧而停止，“君上，绻心不守规矩，理应处死。君上，求您杀了绻心，是绻心该死！该死！”

“住口绻心。”苏允跨前几步，想要上前拦截的侍卫被亓珃挥手斥退。抱住那个浑身发颤的孩子，苏允语声格外温柔：“傻孩子，比起性命来，那些又有什么？早已告诉过你，受我牵连的人已太多了，不应该再多你一个。”

“公子……”

“不要再说了。”苏允把绻心扶着站起，一手褪去自己的外袍，“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丹宫的男宠，你若真心帮我，就教会我做这男宠的本份。”

绻心捂住自己的耳朵。不不不，公子，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为了我才甘愿受辱的，是绻心该死，是我该死！

冰冷死人般的手臂被一双温暖的大掌包住。绻心身不由主的靠近苏允的袒露的胸膛，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着向他的下体伸去，在碰到男子私处的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一下极压抑的震动。

苏允的声音却仍平静和蔼。“开始吧。需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疯涌的泪水在一瞬间浸透了绻心的面孔。额头抵着面前男子的肩窝，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如此体贴，绻心泣不成声。

“公子……公子……我……我……不能……”

“没关系的。”背部被温柔的轻轻拍动着，安慰的语声令绻心心如刀绞，“来吧，没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你尽管去做就好。”

几次想要逃离的手都被男子重新按回原处，绻心泪眼朦胧中去望苏允的眸，他在向他微笑，笑容中尽是怜惜宠溺。

“绻心，是你的话，我想我不会那么讨厌。”

绻心震了一下。泪水疾坠而落，无力的身躯倒在苏允的肩头。

“公子，绻心喜欢你……绻心，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嗯。”苏允颔首，“那么做吧。”

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只当这具身躯不再是我自己的。任何耻辱与不堪我都能忍受。

96.有趣的事（下）

“公子，真的不讨厌绻心么？”

在深入探进的时候，绻心仍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

公子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怜爱，让他觉得也许公子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但是，公子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又怎么会接受一个男人呢？

“我不讨厌。”

苏允的回答温柔含笑。他抬手来，轻轻拨开孩子被汗水与血水浸润的一缕额发。绻心仰着的面容沉浸在那两道清润如泉的目光之中，心中温暖如潮。

“开始吧。”又一次的，苏允催促绻心。

脸上蓦的一红，绻心羞赧的低垂下脸孔。

蹲下身，双手灵巧的攀上男人紧致结实的肌肤，慢慢的向该有的方向进发。其实，早就想为公子做这件事了。公子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他的身子有多么诱人。很想，很想看公子高朝时的样子，那一定是会让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的场景。

只是这样想着，绻心喉间干涩，呼吸瞬间变得粗沉。握上那仍疲软的分身，想象着它在自己的爱抚中如何变得硕大坚挺，心跳急促的加快起来，伴随着某种节奏，手上的动作也开始顺畅熟练……

苏允扬起了面孔。咬牙。

凉薄的笑意自那俯视而来的冰冷眸色中扑在脸上。他知道他在看。看他如何出丑，看他如何在凛然拒绝了一个男人之后被一个孩子搓弄得浑身发热动弹不得。

极力的忍耐，意志并未沦丧，但身体已开始有了最轻微的反应，紧咬的双唇中无法抑制的发出可耻的呻吟。

这可恶的身体，竟如此不知羞耻！苏允握紧拳的手忍不住的一下插入绻心的发间。绻心抬起了头来，有些慌张又有些期待。

“公……公子……舒……舒服么？”

“唔……”

苏允忍受着那股燥热的冲动，不自觉的抚摸绻心的面庞，柔软的肌肤带着微微凉意，那双清澈的眼眸是那般真诚的望着自己。

“绻心……”

唤出的名字变了一种声调，连苏允自己都未发觉的微妙差别却令远在玉阶之上的人陡然的变了脸色。

“咚”的一声，手中的玉杯重重的落在案上，亓珃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时候人已几乎一跃而起。

微颤的手掌按着冷硬的御案慢慢的重新坐好，而那股突如其来的怒意却仍在原本戏笑赏玩的眸中翻滚澎湃。

为什么？为什么当下面的这两个人互拥着渐入佳境，他竟再也看不下去！

不！这不可能！那个男人，现在，此刻，对于他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

深深的吸气。

苏允赤裸的身躯就在眼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并没有比想象中更为出色，也没有带来更多的感觉，没有欲望，没有兴味。而那张曾让他一见倾心的俊逸面容，也早已憔悴下去，深陷的眼窝哪里比得上其他男宠的姿容半分。

此时此地，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资本令自己为他失态动容？

合了合眼，玉阶下仍自传来男孩情不自禁的粗喘和男子极力压抑的闷吟。没来由的一阵厌恶烦心令话语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来人。”

亓珃扬手向外挥动，“把苏允和绻心打入知风馆地牢。”

“是！”

进来的侍卫利落的执行命令，被猝然打断的两人不明所以的就被粗暴的扯开，长衫都还没来得及披上，苏允的人便被推出了寝殿。

不耐的挥退殿内剩下的人，靠在椅背上阖起双眸。

眉峰微不可觉的蹙抖，直到一声轻缓柔和的呼唤把他从混乱的意识中唤醒。

“君上，你……还好吧？”

展眸，戚玉臣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突然觉得有些累，伸手便把他的人拉在一侧坐下。靠住那永远安稳可靠的肩膀。亓珃的声音疲惫而微弱。

“玉臣，我恨他。”

97.牢狱（上）

夜未央。

深秋的风极冷，一阵阵的击打着并没来得及披上衣服的赤裸身躯，仿佛一双双嘲讽戏谑的氵壬靡之手，带来身心极度的耻辱。

苏允的脚步有些踉跄。

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停止对自己的羞辱与惩罚，但此刻，被面容漠然的侍卫压着光裸的身体走在深夜的宫道之上，也许，并不比方才几乎忍耐不住的勃动要好多少。

凌辱，一次又一次，自进入习风院的那一刻开始，没有停止过。

亓珃，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么？

身后传来一声痛吟，然后是重重摔倒于地的声响，侍卫呵斥：“起来，装什么死！”

苏允倏的转身。那正欲对扑倒在地上的绻心踢上一脚的侍卫并没有看清楚前面的男子是如何动作，那人的身形已如一道清风般掠了过来，眼前一花，脚下的男孩子不见了踪迹，再定睛看时，那赤裸了全身的男子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男孩，立于几步之遥，深沉的黑瞳闪着可怖的冷光。

“你……”

两个押人去习风院的侍卫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清俊儒雅的男子竟然有这般身手！

“带路。”苏允冷冷开口。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如果这个男人要逃，以他的武功也并非绝无可能，却如何……

后面传来脚步声，却是吕止曰自寝殿被挥退出来，一手抹着额上冷汗一面小跑着赶了上来。

寝殿里的情形没有谁比他看得更加清楚，君上临时变了心意，那一瞬间变了的神情一分不差的落入了吕止曰偷偷向上窥探的眼里。

君上对苏允，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吕止曰早已看见前面情形，这时便赶走几步上前向那两个侍卫笑道：“两位请在前领路，我在后面看着，绝不会有差池。”

两人都认识吕止曰，也晓得这深更半夜的一番动静全由习风院而起，见他既然担下责任也便不多言什么，互相一点头，便黑着脸向前去了。

吕止曰转过脸来，见苏允沉眉望着怀中的人，他想了一想便脱下自己的外袍，走近一步道：“苏……公子，夜风冷，权且委屈一下披上奴才的衣服吧。”

能为了一个低贱的侍奴做到这般地步，便是连吕止曰这样的人也心生几分敬佩感动，更何况苏允如今虽然落难，保不齐哪天还有翻身之机，少不得要小心伺候些个才是。

苏允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吕止曰世情通透，忙将衣服披在苏允肩头，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绻心，轻声道：“失血过多昏过去罢了，苏公子不必太忧心。”

苏允微垂了眉目，“多谢。”

轻淡的语气却莫名的令人心头一紧。吕止曰眨了下眼，觉得鼻中亦有些酸涩。其实在这丹宫之中，赤身裸体抑或氵壬靡交欢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为什么，看到这个男子如此不屈又甘愿的承受这一切的时候，却让人如此难受？

吕止曰也微低了头，向后退了一步，伸手示意前路：“苏公子，请吧。”

98.牢狱（下）

知风馆地牢。

阴冷，潮湿。

绻心自昏沉中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在意识清醒的那一刹那，浑身鞭打的血口传来了急剧的痛楚，令他忍不住痛哼出声。

一只温暖的宽大手掌抚上自己的面颊，微凉的液体被小心的浇灌入口中，耳畔是男子痛惜怜爱的轻唤：“绻心，绻心……”

那是公子的声音啊。

绻心努力的撑开了眼睛。视线仍是模糊的，浑身有如火烤似的疼。他努力的向着俯身过来的人笑了一笑：“公……子，我……我没事的……你……你别担心……”

模糊的面影似也弯起了唇来，绻心很想把公子温润如泉的笑容看个清楚，怎奈力不从心。

用了仅有的力气方才抬起了手，那抚摸着自己脑顶的手掌立刻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掌心一阵温暖，绻心似乎恢复了些许气力，紧紧抓牢苏允的手，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又一次滑下面颊。

“公子，对……不起……”

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进了宽厚的怀抱。男子本清和温雅的嗓音已变得苦涩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