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当年不是看着夏初飞死绝了才离开的吗?"紫艳与轩的担心如出一辙。
"离世说是死透了,不过魂魄没找到,所以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轩道。
"那如果真实这样,怎么办呢?"
"不知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该麻烦了……"轩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到最后听不到,紫艳有些担心地看着轩,却在到雨落阁后,都没在发现自家舅舅有什么异常。
"行,艳儿,赶了三天的路,我也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
"嗯。"落雨阁常年有人打扫,更何况是凌墨轩的房间,紫艳自知轩定然是飞奔而来的,自是希望自家舅舅好好的,眼下盯着舅舅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又担心,但也没办法,只得应了声以后,便离开。
合了门,轩这才放松了一直绷得很紧的弦,累才渐渐被感觉到,缓缓地在凳子上坐下,趴到桌子上。
夏初飞,自己如何都不愿再提的名字,这三个字后面,有太多的血与纠缠。
从意图谋反到发动逼宫,从原本的兄弟到君臣。轩承认自己对于夏初飞是有芥蒂的,但也秉承着任人唯贤的原则,无论是在俸禄还是在赏赐上都从未亏待过他,即使他抛弃了菲琪,喜欢了七皇妹锦绣,自己也帮他们指婚了,官位难道将军还不够吗。轩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那时出征,关键时候竟然短粮草!大军压境,兵与将同地而食,他身为将军,竟然给自己一个流年不顺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也没有细究。虽然朝中有人有异心的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也抓到了一些人的尾巴,唯独夏初飞,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一忍再忍,却终使的自己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想死的人没死成,不该死的人,却都死了……
从桌子上起来,轩换了个姿势,身子靠在椅子上,头仰着盯着天花板。眼下形势又是大乱,而玄寒这边不用太担心,毕竟经历过一次逼宫,寒不可能在被制约第二次,这就是尉迟家人的傲气。反倒是白芷口中的"夏先生"成了轩最担心的事情,如果一切事情背后的人都是夏初飞,那这个人的野心,也不仅局限于朝廷,只怕是连江湖,也被算计在内了!如此,九重宫的灭门、池家的转变,都与那人离不开关系了吧!
"离世?非花?离世!"依旧是原来的姿势,轩却恍然间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仰着头,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脸,无比熟悉。"离世,你的头发怎么变成黑的了?"那人没说话,只是站着。原本如瀑布一般银白的长发,如今墨黑墨黑。轩不敢动,怕一动,这残存的幻象就会消失。
"离世,你诱我下山来,是想让我看到一场关于朝野的局吗?"
"离世,世事难料,人心难猜,我好累……太久没这么费过心思了,我已经开始怀念云缭山上无忧的日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离世,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见夏初飞,但如果真实他计划的,我却不理会,任凭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那菲琪他们不就白死了吗?"
"离世,莫说我自己,只要牵涉到当年的事情,艳儿也一样会伤心,如何是好?"
"离世,江湖可比朝堂,都是算计和阴谋,局外局,人外人,活着简单点不好吗?纷争什么的,最讨厌了!"
"离世,都说情深最难,女子情难负,是不是果真是这个理?"
"离世,我让白芷见寒,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轩胡乱地说着,说道最后,迷迷糊糊地快要睡去,口中依旧喃喃着离世的名字,又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第三十六章:花影
清晨的阳光迟迟地透过窗照进屋子里,轩感觉到一丝暖意和刺眼,才睁开眼睛。在桌子上趴了一夜的滋味不好受,腿、手、脖子都和僵掉了似的,不好行动还透着些酸痛。
撑起身子,活动了下筋骨,轩躺到了床上。没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养神。细细回想昨夜的情景,脑中闪出一个荒唐的猜测:如果离世的头发是黑色的……是不是非花和离世,其实是同一个人!当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轩倒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只得摇摇头,强迫自己暂时不想这件事情。
开始整理思绪,白家谋反的事情已是事实,想必玄寒早就明白。白芷的话真真假假,也不是省油的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护住皇位,当年夏初飞好歹也带着尉迟家的人,讲究名正言顺先劝退,后武力,而现今白家,就只是打着江山易主的想法,不可不防。想到这儿,刚躺下去没多久的轩又重新爬起来,洗漱后叫人送来朝食。紫艳则是听到落雨阁在传饭了,就知道是舅舅醒了,忙赶过去。
送来的朝食有不少精致的小点心,轩不禁怀念,这些都是素日里非花最爱的,正琢磨着要不要在走的时候,请紫艳送点小点心时,紫艳就进来了,看着自家舅舅正盯着点心,马上会意道:"舅舅,你走之前我会吩咐人多做点,好给非花带去!"见是紫艳来了,轩收了思绪道:"那就麻烦艳儿了。"紫艳也不见外,坐下来陪轩又吃了点东西。"舅舅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估摸着离他们行动的日子也不远了,过会儿就进宫,要在宫里呆上一段时间了。"紫艳自然知道轩说的进宫和呆上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不免有些担心,却又不知怎么说,只好应下,"那舅舅需要什么,吩咐我一声,我帮你准备!""嗯,好。"
用过朝食以后,轩又去见了白芷,这女子已经褪去了华服浓妆,乖乖呆在阁里。见到轩后,起身行了个礼。
"说说你知道的把。"
"当年的夏家有自己的军队,虽在逼宫的时候损失了大半,但夏家军是精兵,一个顶十,而且除了夏家兵符,无人能调遣,而这块兵符,目前就在我爹手中!"原来如此,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营地里会有夏家军的标记,莫非真实夏初飞依旧不死心?"另外,东西的统军现都归于白家了,江湖上有不少武林认识,目前也服于白家。""呵,好大的野心。"轩也不恼,只是嘲讽,"白家准备明日午时行动。"轩示意道:"好,我知道了。"说罢便起身离开。
和紫艳打过招呼,轩又觉得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一下紫艳要小心,才出门。
白芷的话只能作为参考,很多事情还得自己证实。既然东、西的统军都已归于白家,皇城的卫队也叛变,那当下南北两军必然都不可以撤回了,不然内忧外患反而更加严重,而眼下能用的兵力,只有影卫吗?不对,陆家与楚家也是有兵力的,只是不知道寒有没有用起来。
一边思考,一边轩已经进了皇宫,与花影取得了联系。果真不愧是自己生活了25年的地方,哪怕十年未见,依旧熟悉无比。如鱼得水,轩四下里看了看宫女、内侍,一切有条不紊。
"参见宫主。"在锦楠曾经呆过的凤倚宫里,轩见到了花影。凤倚宫一个地处偏僻,又意义非凡的地方,所以轩当年没动这里,只是派人保护起来,寒亦是如此,这样一来,这地方就成了闲置的地儿,反而安全。
"起来吧。"眼前的女子,头发简单的扎起来,素颜,一席墨蓝的衣裳,脸上有些灰扑扑的,眼睛却很亮,约莫着十六、七岁的样子,洋溢着活力。见了轩以后,也不紧张。"花影是吗?眼下什么情况?"
"回宫主,蓄势待发。整个宫里散发着迷魂香,不过用量很少,不过不少人只是昏昏沉沉的,暂无大碍。皇上每日的饮食我都亲自检查过,不少人想害他,各种毒药都有,但这些可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哦!再者,寝宫经常有各色的香料,但每一味中都加了大量的摄魂香。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发现皇上看似被迷住了,实则十分清明,开始我以为他体质特殊,后来才知道是一枚玉佩的功效!还有哦,朝中大臣大多都站在白威这一边,每次白威的提议,总是群臣附议,争一个权倾朝野!其实眼前形式已经很明了了,我们能护的了皇上一人,可能护的了天下的,就只有皇上一人!所以,目前就是看皇上怎么做了!"
轩点头,颇为赞同,道:"花影好见识。"花影笑了,颇为开心。这个女孩与之前见的女子相比,只能算平凡的姿色,但轩莫名地想到了干练两个字,看问题的切入点很准,也不多废话,是个能干的人。
"宫主什么时候回去?""我叫凌墨轩,无需称呼宫主。""花影思索了片刻,蹦出两个字‘凌哥’?"这两个字倒是吓到了轩,笑笑道:"真要这么叫,就叫凌叔吧。"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就讲一种感觉,总有那么几个,见面就会觉得很亲切。
"叔?"花影好奇地盯着轩看,轩看着很年轻,倾城绝色,完全没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轩笑而不语,花影也拗,不改口,"就要叫凌哥嘛,不然太对不起这张脸了!"轩也乐,遂了这小姑娘的心愿。
"小影,这几天里,你看着白蔹,还有解决一下宫里迷魂香的问题,寒这边的所有事情,我来把关。"
花影呆了,她原本以为凌墨轩只是来巡视的,但此时听到他说他是来干事情的,不免有些惊讶。自从进了雨落羽轩,十多年,一直都是青颜照顾自己,而今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立马成了宫主,自己是不服的。但青颜警告自己说不要轻易惹他,自己也没心上人,反正该冲自己还是会冲,拦都拦不住的。但见了面以后,却莫名地气不上来,对他的态度,也自然地变得不受控制。竟有种传说中的宫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错觉!凌墨轩不需要说话,只是站着,就有一种让人俯首称臣的冲动。这样的一个人,却对自己说叫他叔,而自己也奇怪地莫名就要执意地叫"哥",她也不反驳,这样的一个人,却说要来把关皇上的事情。见面不过几分钟,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震惊,却出乎意料。
木木地应声"是。"
第三十七章:逼宫!
皇宫于轩而言,熟之入骨,而此时换了一个角度看,却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寒的影卫躲在哪里,此时的轩已经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很轻松地避开他们,躲在暗处看这个皇宫,看到的黑暗的东西更多。以前的自己只是知道,而今亲眼目睹,反感与悲凉。有些人愁苦困于皇宫,有些人一心想飞上枝头,而无论哪一种,都透着无限的悲凉。
而幸好轩关注的重点只在寒。轩知道皇上不好做,不过寒这个皇上,在这个时期,更加不好做。衣食住行中稍有不慎,致命的因素就混了进去,不过这也简单,只要不动声色的引起影卫的注意,东西便会被全部换掉。但是面对如此的寒也不恼,只是看着,眼中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那日轩故意留给他的玉佩。
看到这些的轩莫名地心疼,当年自己把他推到这个位置,现如今却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他。到了深夜,轩很诧异,寒差遣了所有的影卫,正准备就寝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皇兄!"寒的一句话,足足让轩马上进行了自我分析,确定寒应该没有这么高的内力后,就躲在暗处看变化。寒只是坐了起来,自语道:"皇兄,是你来了吗?我知道皇城最近有异动,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但你留下的江山,我一定会守好!"说罢,寒躺了回去。
轩也不敢睡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寒,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在轩以为寒睡着了的时候,寒却说话了:"皇兄,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即使你不愿出来,但知道你在,我就很安心。我也怕,怕自己再搞砸,怕无法向你交代,怕在失去那么多人后,这个江山,自己依旧没守好……皇兄,我怕……"低低的声音呆了咽呜的感觉,流到轩的心里,却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得生疼。"不过,还好你来了……"
又过了许久,轩终于确定寒是真的睡着了以后,才敢上去看他。果然脸上有些许泪痕,轩一边帮寒抹去,一边低声道:"放心,无论是明天还是后天,哪怕不要这江山,我也会守护好你,那时候菲琪他们一定能理解的……"
在寒的床边坐了一晚上,知道清晨的太阳开始透出点影儿,轩才匆匆回到了暗处。
寒又过了一会儿才醒,盯着床边看了许久,才恢复如常。
轩松了口气,才发现肚子饿了,这时候非花塞过来的点心就派上了大用处。尝了一口,轩感到意外,原来这些看着很好看的东西,其实也很好吃,难怪非花会喜欢呢!
而此时影卫们也渐渐回来了,轩可以猜到这些影卫都被派出去干什么了,只不过都差遣了,寒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了有人一直护着他?
八九年不见了,自己这个弟弟,其实真的聪明了许多呢……
上朝、批奏折是寒一天的主调,偶尔发发呆,白蔹那里来请了好几回,也都被他回绝了。
转眼午时已过,轩也毫不意外,依旧安心呆着。
太阳西落,宫里点起了灯,轩活动了下筋骨,目光投得很远,点点火光,看来差不多就是现在了,便飞鸽通知紫艳,过些时候可以带白芷进宫了……再回头看看寒,一身便装,坐于御书房,手里握着朱笔,写写停停,似没事的人一样。
待一大群人马赶到御书房,推开门,看到如此的寒,不免心中一惊,但又想到宫中如此空,一定是白蔹得手了,才有了些底气,殊不知这些宫女内侍,都是提前被寒已生病的缘由准了假。
寒放下笔,理了理衣服,突然笑道:"白卿家深夜造访,可是有要事相告?"
白威一身正装,与上次轩见过的那件相似,却更加繁琐。"尉迟玄寒,你是自己让位,还是我们抬你下来!"
"朕在这儿坐得好好的,何来退位之说?"
"以前是好,以后可不见得!"说罢,做了一个手势,全副武装的夏家军就冲了进来,蓄势待发。
寒也不恼,依旧笑道:"原来是夏初飞的旧部呀,朕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呢,如今竟肯主动现身了!"语毕,目光变得凌厉,手一抬,御书房内又进来很多人,为首地不难看出正是楚家和陆家。
轩笑了,寒果真借到了楚家和陆家的军队!
"白卿家一定觉得奇怪,楚家与陆家不是没落了么,何来如此大的兵力,是吗?可是爱卿可知,所有的一切,都是给你们看的假象!夏初飞的反心,宣成帝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仁慈,不愿看,而朕不同!朕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夏初飞不是个省油的灯,朕苦于找不到证据,所以宁可数年布局,也只是为了今朝!其实你们本该上一年就有行动,但强行被拖到现在,"寒冷笑,"白卿家,你可知道,朕多等了你一年吗?"
白威脸色惨白,连轩也听的一愣一愣的,虽大多都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但也有出乎意料的,有些没劲,敢情自己这么辛辛苦苦仅是给人当了两天的护卫。
白威还想一搏,冷笑着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寒止住:"白卿家还在想着你的那些武林众人吗?朕的影卫正在招待他们呢,白卿家可以不用挂念了!"白威不信,当年夏初飞明明灭掉了大部分的影卫,怎么可能呢!寒却是笑意更浓:"关于影卫,白卿家怎么会懂呢!"轩则在一边无奈,寒是聪明,当年的影卫是惨死的差不多了,但非皇族人是永远不会知道在背后的影卫是怎么样的存在,这个团体会死,但绝对不会灭亡,而且只会越来越强!所以无论何时,影卫常在!只是现在,寒貌似身边又没有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