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商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你不用解释，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的心，我都懂。”

“……”苏魂听到“你的心，我都懂”这六个字，只觉得被一片感动和幸福所围绕，一时间情难自禁，竟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话：“那我留下来住几天再走好不好？”

“……！！”叶灵宫自是又惊又喜，“好啊！当然好！……呃，”他忽然又意识到擅自应允此事有些不妥，连忙将目光投向父亲，“爹，可以吗？”

“……当然。”叶辛虽然觉得叶灵宫、苏魂和白鹿方才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奇怪，但一时也无法去探究太多，“宫儿，苏公子是把你救出来的恩人，自然也就是我叶家堡的恩人了。苏公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如此便多谢叶堡主了。”苏魂抱了抱拳。

就这样，苏魂在叶家堡暂时住了下来。

明知只是短暂的相聚，二人自然格外珍惜，几乎时时刻刻都尽量呆在一起。

好在自从叶灵宫这次回来，叶辛倒也不再整天逼他练功了，也就给他腾出了更多的时间。

一日，苏魂和叶灵宫两人去叶家堡附近的市集闲逛。

他们也没什么目的地，只是一路上说说笑笑，并未在任何摊贩上过多地停留。

忽然，叶灵宫在一家乐器店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苏大哥，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苏魂温柔地微笑着回答。

“谢谢苏大哥。”叶灵宫也冲他微微一笑，便走了进去。

“呵，你我之间何必那么客气？”苏魂也跟了进去。

“两位公子，请问需要些什么？”店主卖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叶灵宫的目光驻留在了一把琴上，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

“嘿嘿，公子可真有眼光！”店主道，“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琴啊！这琴身和琴弦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公子要不是弹一弹，试一试？”

“……不，抱歉，我不会弹琴。”叶灵宫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兴趣罢了。”

店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嘛！随便弹两下也是可以的！”

“……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叶灵宫依然只是摇头。

苏魂忽然插嘴道：“灵宫，你既然那么喜欢的话，试试又有何妨？很少见你对一样东西那么感兴趣呢。”

“……呃……”叶灵宫愣了愣，然后略带苦涩地一笑，“只可惜，家父是不准我碰琴的。”

“……啊？这是什么道理？！”苏魂诧异地问。

“因为爹希望我专心练好剑法，别沉迷于这些玩物丧志的无用之物。”叶灵宫的神情中虽有惋惜，却并无几分抱怨，似乎很理解父亲的想法。

“这话又从何说起？！”苏魂却顿时十分愤愤不平，“莫非一个人要练好剑就其他什么都不能碰吗？！再说，琴棋书画，对陶冶情操都是再好也不过了，岂能说是‘无用之物’？！你爹未免也太过分了！”

“不，并不是这样的，”叶灵宫的眼神仍旧澄澈得毫无一丝阴霾，“我并不是除了练剑就什么都不干，相反，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写字，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诗词歌赋上，所以爹有此忧虑，也是人之常情。”

“我可不这么觉得！”苏魂的态度难得的强硬，“喜欢做的事情尽管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不要浪费时间去做不就好了？！人生苦短，若是不能依自己的性情而活，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子语也这么跟我说过呢……”叶灵宫淡淡一笑，“也许，的确是我悟不透吧……我本来就很蠢，练不好剑，也没有什么人生的大智慧……”

“胡说！你明明很聪明！”苏魂有些激动地打断他，“可是，就算再聪明的人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你只是总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罢了！你要不信我说的话，你今天就尽管试试！试试你能不能弹好这把琴！”

“……这……这怎么可能？！”叶灵宫不太相信自己能无师自通。

“你若不肯再旁人面前丢丑，我把它买回去你慢慢弹就是了。”苏魂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对店主道，“这把琴多少钱？我要了。”

店主自是大喜：“是是是，我马上帮您包起来！不贵不贵，只要六百两而已！”

“好。”苏魂掏出一叠银票，数了数，把其中的绝大部分都递给了店主，只剩下了两张。

“……”全过程当中，叶灵宫完全没有发言的余地。因为他有种感觉，自己此刻绝对制止不了决心坚决的苏魂。

于是，他只好惴惴不安地跟着背着琴的苏魂回到了叶家堡。

更让他想不到的事，父亲叶辛还没发难，苏魂竟然就抢先厉声道：“叶堡主，我要和您商量一件事。我认为，您对灵宫的教育方式实在是有问题！他喜欢弹琴，您为什么不让他弹？！他不喜欢练剑，不想当少堡主，您又为什么一定要逼他？！”

“……苏大哥？！”叶灵宫大惊，连忙对父亲道，“爹，您不要生气！苏大哥他只是……只是一时心情不好……都是孩儿的错，你要怪就怪孩儿吧！”

“……”叶辛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别说是叶灵宫，就是叶家堡的其他人也纷纷捏了一把汗。当然，其中也不乏好事者抱着看戏的心态。叶家堡几乎从来没有人这样忤逆过叶辛。叶灵商虽然一直以来也和苏魂有类似的想法，但孝顺的他一样也从来不敢对父亲说半个“不”字。

苏魂却毫无惧色：“叶堡主，我这个人说话一向不会拐弯抹角，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但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灵宫他现在这么懦弱胆怯的模样，难道真的是您需要的吗？！你认为他这样就可以当一个好堡主了吗？！您真的想剥夺他的一切天赋、一切快乐吗？！”

“……”叶辛又沉默了半晌，才苦笑着长叹一口气，“我不会再逼他做任何事，也不会再禁止他做任何事。只是……如今商儿竟擅自去凤凰教做这么危险的事，生死难料；芷儿又身在星月山庄……至于爵儿，我早就已经失去他了……如今，只有宫儿还在我的身边，他不当这个堡主，我又能倚靠何人？其实，他生性宽厚仁慈，处事又周到得体，就算练不好剑法，也不够凌厉，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堡主。”

“……！！”这几乎是这么多年来叶灵宫第一次听父亲如此直白地夸奖自己，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心中柔软的一面，“……爹……您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爱！”

“……哎……”苏魂见此情景，只好长叹一口气，“罢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只要灵宫愿意，怎么样都好。”

“苏大哥，不管怎么说，你的心意我都很感动。”叶灵宫冲苏魂浅浅一笑，“我一会儿试着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苏魂自是一口答应，一时也顾不得考虑其他了。

“苏公子，”叶辛忽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以叶家堡堡主的身份邀请你留下！不知你能否仔细考虑一下？”

“……！！！”苏魂和叶灵宫闻言俱是大惊，不由得面面相觑。若叶辛考虑的理由真的是什么“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么他应该早就说这句话才对。此时此刻，他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苏魂是世界上少有的能让叶灵宫笑得那么开心的人之一。叶灵宫最亲的两个弟弟，一个早已失去踪迹，一个还前途难料；叶灵宫的挚友程阳，也很难与他相聚一次。这些人都身在遥远的彼方，所以，如有能长留在叶灵宫身边陪伴他的，就只剩下苏魂了。

“……我……一定会考虑的。”苏魂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33章

自从回到辰龙教之后，杨亚龙总觉得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哎，你又在发什么呆？！”耳边响起了父亲杨墨的声音，“我有个消息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爹？”杨亚龙怔怔地回过头。

“哼，说起这个，我可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杨墨满脸不高兴地道，“之前我早就说过要认真考虑星月山庄的邀请吧，你非要坚持和凤凰教站在同一阵营……你这次在星月山庄呆了那么久，应该也感觉到他们的诚意了吧？！”

“的确，他们将我奉若上宾……而且，他们的行事也的确十分光明磊落，令人佩服……倒是魔教中很有些教派近年来行事愈发偏激，真有些邪魔外道的感觉了……”杨亚龙苦笑着话锋一转，“但我们又岂能背叛昔日的众多同僚？！”

“你还在执迷不悟？！背叛你个头！”杨墨气不到一处来把一封信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这是你心心念念的艾羽华艾大教主送来的！他说他决定努力和各名门正派议和！”

“……啊？！！”杨亚龙大惊，连忙拿起信看了起来。信上果然是艾羽华的亲笔字迹，也果然清楚明了地表示了凤凰教准备和星月山庄叶家堡等诸派议和的意思。更要命的是，他的字里行间竟似乎还透着一股幸福的味道！就算这是自己的错觉，艾羽华决定议和也绝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叶灵商。

“现在好了！你的莫名其妙离开肯定已经把星月山庄给得罪了！他们又不是笨蛋，肯定也猜到你之前的意图了！我们还有什么立场去和他们谈议和的事？！”杨墨越说越是生气，“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只考虑个人情感不考虑辰龙教未来的儿子？！”

“……爹，对不起……”杨亚龙在心烦意乱之际，也当真觉得十分抱歉。父亲虽然此刻话是说得凶，但实际对自己一向宠爱，所以才所有的事都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哎，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杨墨苦笑道，“与其忏悔，不如考虑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吧！你还打算继续跟随凤凰教的步伐行动吗？那我们是不是要死皮赖脸跟星月山庄说，让他们大人有大量，就当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

“……”杨亚龙沉默了片刻，才道，“让我们都考虑考虑吧。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再一味随着凤凰教行事了。”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辰龙教弟子来报：“禀告杨教主，少教主，有一个自称是星月山庄少庄主的人求见！”

“……！！小月？！”杨亚龙闻言一惊。

杨墨道：“让他进来吧。”

“是！”那弟子即刻领命去了。

杨墨又对儿子道：“你看，人家还念着咱们呢，连少庄主都亲自登门了！你这小子打算如何向人家解释？！”

“……”杨亚龙总有种感觉——程月绝对不是程锋或者任何人派来的！

果不其然，程月一进门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姓杨的！！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当什么了啊？！”

“……呃……”杨亚龙只得对父亲道，“爹，让我单独向程少庄主解释一下，好吗？”

“好吧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杨墨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退了出去。

“程少庄主你个头！！”程月听了这称呼，不由得更加愤怒，“你以为叫那么生疏就能和我撇清关系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抛弃我了？！！”

“……程少庄主何来‘抛弃’一说？”杨亚龙强忍住歉疚和心痛，淡淡地道，“你我间本就只是师兄弟关系，如今，我已决定离开星月山庄，重回家中，自然与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什么叫和我不再有任何关系？！！”程月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就算你想家了要回来也没所谓，可是你这么说又算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是……不是……”他急得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却又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词，“……至少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啊……”

“……对不起……”杨亚龙忍不住伸手去擦拭程月脸上的泪，“我没资格当你的朋友。”

“你怎么会没资格？！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资格当你朋友啊？！”程月忽然把他往门外拉，“你跟我出来！！”

“……？”杨亚龙还以为他要找自己决斗，也就乖乖地跟了出去。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打不还手，任由程月发泄。

谁知，程月却径直跳上了门外的一匹高大的红马，然后在还算宽敞的辰龙教奔驰了几步，“你看！我现在愿意骑小红了！你不会再嫌我暴殄天物了吧？！”

“……”杨亚龙只觉得鼻子猛然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这真是个傻孩子！自己不和他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因为这种理由？！

“你是不是觉得小红这个名字取得不好啊？”程月一边拭泪一边抽泣道，“那叫大红也可以啊……我……我是没什么取名的天赋……或者……或者你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别说了！”杨亚龙再也忍无可忍，将程月从马背上拉了下去，一把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小月，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伤心……”

“……嘻嘻，这叫法还差不多！”程月的脸上还挂在泪痕，却在杨亚龙怀中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过去的事我就原谅你了！可是以后，你不准再离开我了！！”

“……我……”杨亚龙一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无耻了。难道因为对艾羽华的爱慕再也没了希望，自己就要转而在程月身上寻找安慰吗？！可是……自己真的对程月毫无感情吗？如果是这样，自己绝不会像刚才那般情难自禁。既然现在已经是两情相悦，又为什么一定不能再一起？况且，如果此刻拒绝他，岂不是同样也很残忍？——罢了！与其自己纠缠，不如把决定权交给程月吧！“小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