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的温度还是冰冰凉凉，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时钟，亚度尼斯想着，明天去送人的时候一定要和那个满脸褶皱的老头提意见，这几天没人给他暖床，实在是太不适应了。

第二十八章

因为生活空间搬到了海底，刚开始资源紧缺，也只有豪富才能够抽出时间来娱乐，在环境稳定下来之后，各种各样的娱乐工具也重新回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因为主要能源的改变，原先的电视和电脑被光子屏幕取代，类似于言末生活的那个世纪的3D家庭影院。言末家里头什么设备都有，自然也不会缺这一项。

只是因为一个忙于工作，一个是真怨灵伪小孩，这东西也就很少用到，遥控器也被随手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渐渐被遗忘。

但自从上次人鱼发现原来这房子也能收看那些狗血或者经常的节目以后，每次言末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对方总是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那些狗血的肥皂剧还有这个世界的娱乐新闻。

最近一部年轻家庭生活伦理大戏再度掀起了全民观看的热潮，不仅是那些喜爱观看此类节目的观众，就连研究所的人闲暇时间也会议论几番。

而这几天，为了准时收看到这一个节目，无论言末回来的多晚对方都是聚精会神的坐在大厅里头等待(当初照言末的要求，他的卧室里头并没有装这种东西)。

等到看完了，对方才意犹未尽的钻进来，亚度尼斯的整个身体都和那些鱼类一样凉冰冰的，就算房间里暖气设备良好，可是同一个被窝里头紧紧挨着总会冷。无论天气多寒冷，言末也总是任对方抱着，即使是睡梦中也不忘记用自己的体温给对方暖暖身子。

因为对容貌的挑剔和严重的洁癖，亚度尼斯在感情方面可以说得上非常纯洁的，尽管他利用自己的容貌捕获了不少猎物，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和其中的任一个有过亲密的接触，更别说像这样同床共枕偶尔还四肢交缠的抱在一起了。准确的说是人鱼的四肢像海藻一样缠住言末的身体。

言末是第一个不被人鱼的美色所迷惑的人类，偏偏又温柔到令人想独占的地步。

因为这份独一无二，才让亚度尼斯起了兴趣，让他一直住了下来，越住便越不想离开，直到习以为常，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每天亚度尼斯在沙发上倦了睡着的时候，言末总是会出去把人抱进来，而人鱼的胳膊自动自发地抱紧他，人还是闭着眼，呼吸浅而平静，睡得很熟。

这对言末而言是个好现象，因为对方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而不像之前那样抗拒。

《人鱼逃生守则》第一条：不要和人鱼有过近的肢体接触，因为他们患有严重的洁癖，当他们愿意让你靠近的时候，意味着你将会丧生在他们口腹之中。

想要追到一条人鱼首先就得让他的身体先要接受你，尽管言零一直在给对方端茶倒水，但每一次亚度尼斯都不触碰到对方。即使和自己的时候动作也总是稍微僵硬，显然是刻意抑制了他自己的条件反射。

但现在只要言末不带恶意的接近，人鱼的身体就不会产生任何的防御以及攻击反应。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安静睡着的人鱼非常具有欺骗性，浅紫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神态祥和，比源零少年状态的模样更像落入凡间的精灵，也非常的令人心动。

像是被迷惑了一样，青年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个晚安吻，不带半点情欲的吻。然后给对方掖好了被角，轻手轻脚的进了实验室。

一直安睡着的人鱼蓦然睁开那双深紫色的眸子，神色复杂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坐起来看了看实验室的方向，脸上头一次露出迷茫又些许苦恼的神情。最后又把被子给拉上，倒头大睡。

言末照顾他的方式十分像父亲对儿子的照顾，但又和父子间的相处不完全一样。可是如果是情人间的那种喜欢也不像，对方的眼里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对他的爱慕以及别样的情感。

那是个不带丝毫情欲的吻就像是他最近观摩到的人类亲密的人之间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和那些父母亲吻孩子一样吻的是额头，而不是唇。

难不成言末是把自己当儿子养了，可他明明有言零这个亲儿子，也没见过他亲言零啊，况且自己的年纪都已经是对方的三倍了，要当也是言末当儿子才对。

被狗血肥皂剧荼毒的人鱼因为思绪太乱，想了大半个时辰也还是没能猜透对方的心思，干脆把被子一拉，蒙头大睡，反正一转眼就是美好的第二天，昨日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言末是个好父亲，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无论是人前人外。没有谁说过他这个父亲做的失败，这一世做了言零的便宜父亲，即使对言零的照拂不及他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兔崽子言陵，周围的赞美和羡慕也是此起彼伏，从未间断。

但言末对亚度尼斯是不一样的，若不对比还好，有个言零摆在那，那明摆着自己在对方心里就是非亲友的存在。除了爱情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方式来解释这个亲吻的含义，除了接送言末上下班，追完那部剧，盯着言末看就成了他最近新的业余活动。

也不知道是神经粗线条还是刻意，对方对他这种行为毫无反应。那天晚上的吻就好像是错觉，一个因为习惯而吻错的动作。

这一天亚度尼斯追的那部108集的连续剧终于完结了，而言末也因为出色的完成了研究所最近分配给他新课题获得了短暂的休假时间，在当天晚上人鱼摆了顿丰富的大餐（输入程序万能的机械保姆做好的）先是小小的庆祝了一下，又不经意的提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模模糊糊的的印象，然后抬眼观察眼前人的反应。

“那大概是你做梦了吧，”言末微笑着举起酒杯，“以后少看那些没有任何营养的节目，不然又做这样的梦就不好了。亚度尼斯你说这样的话，真的会让人误会的。那一天晚上我根本不在家里，你说是吧，言零？”

人鱼的记忆并没有出错，只是言末睁着眼说瞎话，还硬要拉着源零一起下水。

在对方恐吓的眼神下，源零战战兢兢地选择站在了言末的这一边：无论对方有多可怕，毕竟现在还只是个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鱼。

而一旦言末的任务失败，别说是实体，连自己的灵魂也得跟着灰飞烟灭，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做鬼也一样。何况他是这样一只聪明伶俐的怨灵，怎么会蠢到做自取灭亡的事呢。

在言零坚定的说自己确实看到父亲那天晚上没回来以后，亚度尼斯对自己的判断不是没有过动摇，但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己。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从舒服的床上爬起来进了言末的私人实验室，把对方的脸掰正来，一字一句的问得很严肃：“告诉我，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绝症？！”

第二十九章

握住人鱼的手把它从自己脸上弄下来，言末没有回答对方而是转过头问坐在那里看科教频道的源零：“最近三套又在热播哪国的节目？”

往嘴里塞葡萄的怨灵动作没停，只是含含糊糊的念了一个肥皂剧的名字《冥河之恋》。

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对方柔顺的长发：“我前几天就说过了，你应该少看点那些东西，我研究的又不是那些放射性物质，哪有那么轻易就得了绝症，我保证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瞒着你。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我还有工作。”

说完言末就把握住对方的手松开，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实验室，留人鱼看着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愣。

并非没有亲密的接触过，相拥着睡在一张床上，还有那个睡着时的晚安吻。根据他这些天看各种缠绵悱恻虐心虐身欢脱狗血的小说和爱情剧的经验，言末之前的种种行为应该是表示喜欢自己的。

虽然光屏里的感情都是虚假的，但他们把这些感情都完完整整的表现出来，也让人鱼多少了解了人类身上这种叫爱情的东西。可是在言末的眼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缠绵悱恻情感，没有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永远都只是温和平静的像深潭的水。

就算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不能在对方眼里掀起大波浪来，从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到现在一直如此。正常人见到非人类多少都会震惊的吧，可言末从来没有为他异于常人的地方表现出讶异的情绪，对他的容貌也出乎意料的有抵抗力。

就是因为这一份特别，他也把对方放到一个不一样的位置，至少算得上同类而不是猎物。

待在这个人类的地盘，他唯二放在心上的两个人类一个是言末，另一个是上将Aaron，只是后者令他生厌，前者讨他欢喜。

人鱼生活的地方位于人类基地和浅海的中央地段，那里阴暗湿冷，阳光长年无法抵达，而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人鱼自然讨厌偏向阳光的食物，比如说上将Aaron，他的发色和眸色就是人鱼们最讨厌的金色，黑发黑眸的言末则更加受喜欢黑暗的人鱼欢迎。

对开始的亚度尼斯而言，言末只是一个能够给他提供住处、食物兼带气走敌人的大杀器。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对方的存在的意义却远远不止如此。

不管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对自己好无所求而自己还特别看顺眼的对象的，别说言末这种异类，就是那些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同族也多多少少抱着巴结或者把自己推下位的心思。

这样一份感情，对他们而言难得可贵，虽然人鱼这种生物自私又冷酷，但他们同样希望能有个贴心乖巧又不弱的伴侣陪在自己身边，于此同时他们也自然愿意对对方好点。

回顾了这一段时间他和言末的相处情节，亚度尼斯终于严肃的得出一个结论，他现在对这个人类的感情应该就是那些家伙说的喜欢。

而以人鱼的本性，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把自己看中的东西牢牢的抓在手里，不管是猎物，或者是伴侣。

人类的寿命远远不及他们人鱼，要是想要这么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陪一百年，那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东西。他可没法想象自己陪着一个又老又丑脾气还古怪的老头子过日子，因此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对方的容貌问题。

言末从自个实验室出来的第二天就发现搁在大厅里的鱼缸没有了，自己的卧室里头也没有。平日里备受奴役的源零一脸轻松的坐在桌子上用餐，而库房的门紧紧锁着，时不时还传出几阵怪声。

“这是怎么了？”言末挑眉无声询问一脸喜色的伪小孩。对方咧着嘴傻兮兮的笑着开口：“据说是倒腾他放在珠蚌里的东西去了，而且这次他至少带了半个月的粮食和水进去，你的进度刚刚也上涨了百分之五。”

“那倒是确实值得高兴，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去学习驾驶吧，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我们家需要两个司机才行。”

言末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不用担心没人敢教你，连老师都自动给你送上门了，有军部的上将Aaron做老师，你会在你的同学面前很有面子的。”

源零哀怨地趴在桌子上，他已经预见到人鱼出来以后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他现在去进房间伺候对方可不可以？他可不是言末，要是成了上将的学生这条小命还能保住吗！

贪心不足鱼吞鬼，他发誓，下个世界他再也不要以人类的模样出现了，嘤嘤嘤……

把机器保姆准备好的早餐处理掉，言末丢下可怜的源零就去了研究所，天大地大工作最大。提升上将的好感度源零一个就够了，这样省心省力的事他何乐而不为呢。

言末自然是在研究所里住了大半个月才回来，回去的时候是亚度尼斯载着几近奄奄一息的源零开车来接的。因为言末不在的缘故，言零被心情不大好的上将狠狠操练了一番，完全不顾及他的身体只是个小孩子，完全按照训练那些士兵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一生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学生。

而大概过了十天亚度尼斯就出来了，在得知言零成了上将的学生当了叛徒之后，他把那杯原本准备给上将Aaron不久前送的宠物喝的失败品让言零喝了下去。

每天一杯绝不重样，在接言末到人鱼出关的日子里，言零的脸每天都变一次颜色，甚至还有一天脱落了一堆的秀发，差点就变成一个闪亮亮的大光头！

等言末回来的时候，桌子上自然又摆上了一杯颜色十分缤纷的液体，这个时候言零就开始捂着肚子叫疼了，心疼儿子的言末自然是开口叫人去休息。

一边冷眼看着的人鱼也不恼，一边看着言零脚下虚浮地往房间里撤，一边把那杯彩色液体随手倒进了盥洗池。

言零捂着肚子走得特别慢，也就看着对方把一杯透明的东西摆了出来，一脸殷切的让言末试试。

源零的脚步立刻停住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看言末喝下那怪东西是什么反应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除了一句很好喝，言末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脸色没有立刻变绿，也没有变得五彩斑斓的迹象，这一点也不公平！

被亚度尼斯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的源零连忙抑制自己的激动，重新把挥舞起来的双手捂住肚子，然后关上门躲了起来。

房间的隔音再好也架不住他这个非人类的好耳力，属于人鱼的嗓音在客厅头难得温柔的响起来：“既然你喝了我的东西，那咱们就试试看吧，从现在到你死去的那一天你的容貌都再也不会改变了。你说说看，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最适合陪你一起过？”

第三十章

原本言末是打算时间再长一点再出手的，没想到人鱼自个先开了口。盯着对方看了几分钟，他才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又纵容。不过也只是口头上说先相处一段时间，要是那一方厌倦了，也不要闹，和平分手就是。

这个提议由言末开口亚度尼斯自然是满意的，以他的对对方的了解，如果有一个先厌倦，那一定会是他。作为科研人员的言末做事情严谨，对人也比较专一，这一点从言零的另一个父亲消失后言末一直没找过他人就可以看出来。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便宜，人鱼也就允诺下来，保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绝不会和对方闹不愉快。

关系也就这么确定下来了，但是除了做亲密的举动更自然些，生活和原先并没有多大不同。

对待人鱼这种喜新厌旧敏感度又特别高的生物，是绝不能以甜蜜好恋人的态度与之相处。尽管对方已经成了名义上的恋人，言末也不可能立马就宽了心。毕竟之前言末的态度一直是照顾客人的温和好房东，虽说答应了在一起，突然就改变态度也是不可能的。

言末也就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潜移默化的改变对方的思维模式，便是一晃眼过了三年零三个月。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然习惯了叫人服侍，但以一个男人的，不雄性人鱼的自尊是不可能叫自己的伴侣来供养自己的。

平日里除了接送言末上下班，人鱼亚度尼斯还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在艺术学院做一个美术老师，兼带接一些平面模特的活。

挣得不算多，却也并不少，至少能够把他自己养得好好的，还有闲钱多出来养言末和言零两个，尽管言末并不需要他养。

每每把当老师的工资交给言末的时候，人鱼的心里总会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光屏里头不都是这么这么演的嘛，做丈夫的总是会把自己的工资交给妻子，虽然言末从来不开口向他要，但人鱼认为这是自己的义务。虽然麻烦了点，但因为把钱交给言末要用时再问的感觉比较爽，亚度尼斯从第一天拿到工资起到现在已经坚持了整整三年时间。

和言末共事的研究人员几乎都知道言末有个好看得不像话的伴侣了，尽管还没有传出对方与言末缔结合法的婚姻关系的消息，但看那个小魔鬼言零的态度，就知道这是早晚要定的事实。

除了这位亚度尼斯，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能够这样让言零乖巧听话。至于言末，在众人看来，这样一个男人能够愿意再次接受一个伴侣已经是非常不容易，有些现在还对言末抱有好感的也纷纷对他表示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