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秦(穿越 三)——金铃子
金铃子  发于:2015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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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楚笑了笑,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很久了,答案也早就印在脑中。

他立刻回答:“无论哪一家的学说流派,究其根本就是为了统治而存在的;而同样的,无论哪一家的学说,也都有着各自的缺点。就像法家愚民是错误的,儒家教化百姓是正确的;而法家的帝王权术是正确的,儒家一味强调通过个人修养和礼义完成政治清明是不现实的一样。”

秦子楚看着荀况的眼睛,认真的说:“只有正确运用各家学说治理天下的君主,没有完美无缺的学说。子楚不会因为希望先生教导我,而违心地说我将要‘放弃法家、尽尊儒术’,但我确实有向儒家吸取营养的想法。”

荀况细细品味着秦子楚话中透出的意思。

两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荀况温和的说:“那么子楚公子想要如何运用儒术呢?”

“以法家订立典律,明确何事会触犯法律;而用儒术教化百姓,令其知廉耻、开民智。不以出身而论才能,个人成就仅凭才智。”秦子楚说到此处,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他声音异常温柔的说:“当‘法’与‘礼’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就能够摆脱公卿世禄的束缚,若是贵族做出不合礼法的事情,一样能够让其受到惩罚,而若是寒门学子懂得礼法并且践行之,同样可以封官拜相。”

秦子楚所说的内容在现代看来是极其自然的“法制”和“人治”的结合,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则充满了浪漫色彩。

他的想法与荀况不谋而合!

荀况身处稷下学宫的时候,因为不断阅读各家流派的学说和亲身感受到的天下大统趋势,而让他在儒家“礼教”的基础上凝练出了“法制”的想法。

可荀况没想到,万里之外,竟然会有一个身处上位的年轻人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个发现让荀况立刻兴奋了起来。

他瞬间收起了之前温和的模样,兴致勃勃的说:“子楚公子是如何得出这样想法的?”

秦子楚淡淡一笑,手掌在空中划了一圈,用一股气定神闲的口吻说:“这天下注定是我大秦的,所以,子楚为了教化自己的臣民提前考虑些事情乃是本分。”

“子楚公子未免太自信了。”荀况摇摇头,刚刚忽然兴起的激动略有些消退。

秦子楚平静的说:“荀况先生与范睢相国有过接触,他提出的治国方略已经显现出了成果。今日我大秦可以灭韩,明日就能够以同样的方式灭掉其余五国。哪怕统一的道路上会有各种阻碍,可谁都无法阻拦我大秦的脚步。子楚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希望能够获得先生的帮助。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国主的支持,对待刚刚并入大秦版图的三川郡臣民一视同仁,决不允许士兵侵犯他们的生活、抢夺财物、虐杀百姓;未来,子楚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其他郡县的百姓,让他们享受关中百姓同样的待遇,交同样多的赋税徭役。我大秦的士兵也会保护他们不受外敌进犯,体会平安的生活——子楚有这样的决心,荀况先生还觉得我想得太早了么?”

荀况这才露出真正的笑意。

他点点头,轻声道:“子楚公子想得不错,荀况可以留下,但我此番前来却并非为了子楚公子,还请公子将我的弟子韩非带来吧。”

秦子楚客气的解释:“非公子过得很好。子楚并未难为过他,他唯独没有的只是自由而已。荀况先生若要见他,我今日就命人带他挪到这个院子里面来。”

荀况忍不住为了秦子楚的宽容而折服。

他对秦子楚叩拜一番,感激的说:“多谢子楚公子大度。”

“荀况先生客气了。”秦子楚笑了笑,随后说,“子楚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行离去,先生若是有事寻我,只管让内侍传讯,子楚一定尽快前来拜访荀况先生。”

话落,秦子楚礼数周详的与荀况辞别,回到了自己的庭院之中。

嬴政一见到秦子楚,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逗得秦子楚眼中马上现出笑意。

一名内侍跟在他身后捧上一枚小小的玉盒,端到嬴政面前。

秦子楚笑着说:“因为你的乳牙都是成长时候特别珍贵的纪念,所以,我让他们从府库之中找了一块璞玉,将其中剖开,制成一枚小小的玉盒,大小正好可以将你的乳牙都放进去。这样的话,上面穿上皮绳,就可以挂在脖子上了。”

秦子楚说着拿起桌面上穿着绳结的玉盒,往自己脖颈上挂。

他忽然说:“不要舔你的牙齿,听说那样会长歪的。”

嬴政瞥了似乎兴致勃勃的秦子楚一眼,忽然伸出手,他掌心又出现了三颗洁白的乳牙。

秦子楚看得呆愣不已。

他猛然扑过去,抱住嬴政,严肃的高声道:“张嘴!你让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一口气掉了七颗牙,这也太夸张了!”

嬴政闪躲着秦子楚的手掌,用力将他箍在自己怀里。

可秦子楚这时候哪肯听从嬴政的摆布,越是被嬴政压制就越反抗个不停。

嬴政忍不住捏住秦子楚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控制在身下,厮打之中,两人在地面滚成一团。

嬴政漆黑的长发完全覆盖在两人身侧,为他们隔出一片封闭的空间。

他定定的看着秦子楚的眼睛,用漏风的声音低声说:“朕原本就这样,没关系的,你别怕。”

秦子楚微微一挣,嬴政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腕。

秦子楚马上抬起手臂,掌心落在嬴政脸上,细腻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停留在嬴政唇上。

“张嘴!”秦子楚坚持的说,眼神一寸不肯退让。

嬴政忍不住叹了口气,张开嘴唇。

秦子楚的指尖立刻穿入他口中,落在光秃秃的牙床上轻柔摩挲,敏感的指尖下感觉到新生牙齿的痕迹。

他的动作刺激着牙床,让嬴政口中呻吟不绝。

他闭口含住秦子楚的手指,舌头忽然卷住指尖向内挽留。

秦子楚忍不住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掐向嬴政腮边的嫩肉,声音里充满了笑意的说:“松口吧,被没有牙齿的人咬住感觉太微妙了。你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牙床光秃秃的样子。”

嬴政脸色一黑,猛然张嘴用舌头将秦子楚的手指顶了出去。

他起身坐回原位,用充满了埋怨和指责的眼神瞪向秦子楚,让他脸上慢慢露出愧疚之意。

“阿正,对不起。”秦子楚牵住嬴政的手掌,柔声致歉。

嬴政冷哼一声,紧紧抓住秦子楚的手掌。

他心中道:朕决定在换牙结束之前,都不再说话了。

嬴政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人。

在他下定了决心后,果然未曾再对秦子楚开口说过一句话,两人之间的一切活动都变成了眼神交流。

秦子楚惊讶的发现,经过两年多的沉默,嬴政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够从这双别致的眼睛里解读出真正的含义。

“阿正,你真的打算换牙结束之前,一句话都不对我说吗?男人太小心眼了不是什么好事儿。”秦子楚无奈的看着固执的嬴政。

嬴政向下飞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对秦子楚已经无法用身高体现权威异常满意。

“公子,国主薨了。”内侍忽然闯进门,面色苍白的。

111.

“你说什么?”秦子楚和嬴政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内侍跪在地面瑟瑟发抖,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低声重复:“国主薨了。王后和华阳夫人传来消息,让子楚公子带上小公子速速回宫。”

“我知道了。荷,你去通知嬴集,让他立刻随我回咸阳宫。荞去告诉甘孜负责安抚壅宫别馆之中的门客,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代替我做决定。你自己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再随着大军回宫——不用着急。”

秦子楚飞快交代清楚这些事情,立刻扯着嬴政去换了一身素服,往咸阳宫赶路。

秦王当初给了秦子楚一千兵甲护身,有五百人被嬴政挑选出来,彻底训练成战斗力极强的骑兵带着随行;剩下的五百步兵全部留下看守壅宫别馆。

此时的壅宫别馆只许进不许出,以防止门客之中有他国的女干细携带消息奔逃。

太子柱的重病在华阳夫人的悉心照顾下,两年多没有丝毫起色。

秦子楚十分确定秦王薨了的事情,目前完全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此事一旦昭告天下,必定引起极大的震动。

他必须在这个消息天下皆知之前赶回咸阳宫!

秦子楚马术不佳。

他这些年来没有策马狂奔过,没想到第一次在官道上疾驰竟然就是为了给秦王奔丧。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情,这次回程的路途他跑得出奇顺利,晨光尚未布满大地,秦子楚已经站在了咸阳宫正殿之中。

“子楚,你回来了。”在秦王掌控大局时候很少露面王后跪在秦王的尸身旁边。

她亲手为秦王更换了入殓的衣物,神色庄重哀伤。

秦子楚直接跪下,先冲秦王的尸身磕头三次,才起身走到王后身边再次跪好。

秦子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秦王安详却也僵硬的尸体上,心里克制不住的涌上一层痛苦。

过世的老人曾经细心的指导过他如何处理国政,也放心的赋予极大的权利在他手中,此时秦王的尸身冷冰冰的躺在这里,再也没有气息。

秦子楚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是多么可怕的力量,这种冲击远非吕不韦死在他手上时候能够比拟。

秦子楚忍不住向秦王的尸身伸出手,王后却压住了他的动作。

她十分冷静的说:“子楚,你父亲不中用了,国主的葬礼由你主持。”

秦子楚看向王后,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王后虽然神色悲哀,可她却是哀而不伤,感情十分节制。

对上秦子楚的眼神,王后露出空茫又透彻的眼神。

她柔声开口道:“国主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能享福这么多年,没有什么遗憾,你也不要太难过,伤了身体。太子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哥哥也是。太子现在这样,有我很大责任。我不愿意见到亲生兄弟相残,故意将他教养得性格绵软、碌碌无为,却没想到他哥哥壮年而逝,让无能的他登上太子之位——幸好国主长寿才没闹出乱子。现在没有了国主的护持,也到了我们母子离开的时候了。”

秦子楚额头马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里清楚,王后话中的意思竟然是对华阳夫人这些年故意拖着太子的病情不让好转的事情一清二楚。

而且,她也不打算追究了。

这怎么可能合理?!

王后伸手拍了拍秦子楚的头顶,平静的说:“我说这话不是为了震慑你,而是实话。我与国主相伴五十载,已经活够了。知子莫若母,柱儿没有为人君的本事,也没有为人主的心胸,他能早些离去既是他的福分,也是秦国的福分,不会让我在地下无颜见嬴氏列祖列宗。”

秦子楚简直不敢相信王后所说的话!

但比起这些,更糟糕的是,门外骤然一声闷响,人站不稳而跌坐在地的声音同时传入秦子楚和王后耳中。

王后顿了顿,低声唤道:“柱儿。”

果然,不出一刻钟,两名内侍吃力的搀扶着有着一身痴肥赘肉的太子柱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太子柱额头满是虚汗,颧骨上浮着一层病态的赤红。

他双眼之中满是血丝,神色癫狂,看着竟然像是疯魔一般。

“母后,你说什么?我坐上太子之位将近三十年了,你难道从来都盼着我和国主一起去死吗?!”太子柱忽然挣脱了内侍的搀扶,扑到王后身边,用力拽着她的衣襟拉扯。

王后冷下脸,轻喝一声:“柱儿,住手!”

太子柱立刻缩回手,可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瑟缩,神色更显痛苦疯狂,高声道:“你们都盼着我死!竟然都盼着我死!我马上就可以登基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们看看谁才能够……”

“柱儿,别闹了。”王后口气淡淡的。

她起身露出秦王的尸身,伸手指向那处,双眼直视着太子柱,认真道,“你敢对着国主的尸体说你有为君的才华和气度吗?你敢向你父亲保证自己能够开疆扩土延续大秦的荣光吗?”

太子柱被王后几句说的满面惨白,额头的虚汗流得更加欢畅。

他忽然扑腾着站起身,对内侍说:“快扶我去如厕。”

对着先王尸身说自己要上厕所实在是失礼的事情,两名内侍被太子柱说出口的话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无一人赶上前搀扶。

太子柱见无人搭理他,自己气喘吁吁、费力不已的向后走,何处可以如厕他一清二楚。

看着太子柱现在的模样,王后却深深皱起眉头。

她转头对两名内侍说:“太子过来之前是否如厕过?”

一个看起来机灵些的内侍赶忙向倒豆子似的将太子柱的生活作息说得清清楚楚:“华阳夫人说过太子是用了药伤身,不准他近女色。太子整日在东宫无所事事,只好多用些餐点饭食打发时间,今天起来后已经吃喝过三次,如厕七次了。”

王后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满含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对两名内侍说:“行了,你们将太子扶回东宫吧。”

秦子楚听了内侍的话也明白过王后面色大变的原因了。

吃得多、喝得多、尿得多,太子柱分明把自己养出了糖尿病。

而且看太子柱走动几下就显得眩晕不已的模样,搞不好,他现在还有很严重的高血压。

太子柱走后,王后和秦子楚忽然无话可说。

她疲惫的摆摆手,轻声道:“你去主持大局吧,我这个老太婆想和国主单独待一会。”

“是。”秦子楚再次对秦王的尸身叩首,起身走出大殿之外。

秦子楚立刻在自己的院落之中招待了仍旧担任相国职位的范睢。

范睢显然也是秦王过世的知情人之一,一夜之间,他看起来老了不少。

范睢轻声道:“国主的丧事向来有成例可循。看到公子回来,老臣就放心了。”

秦子楚点点头:“子楚无知,并不懂得其中事情,还请范睢相国为我讲解。”

“派使臣通知其他五国国主,他们过些日子会有使团前来致哀。同时加紧边防,以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想要扰乱我大秦的民心。”范睢冷静的说。

他看向秦子楚,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温和的说:“国主过世前曾对我说过,公子虽然没有平定天下的才能,却有安定民心、收拢人才的本事。请公子无需忧虑,老臣定当护持公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秦子楚向范睢叩首:“多谢相国的帮助。刚刚相国提起边境恐怕有人作乱,所以,子楚想干脆分批派出国内的名将,前往边境震慑他国——这两年郑国建造水渠初见成效,国家虽然不能说粮食满仓,可支撑三年的战争却不成问题。”

范睢直接点头同意了秦子楚的想法。

随后,他说:“公子日后都能够像现如今这样冷静,我大秦就没有什么可担心了。其他五国国主,真的是到了灭国的时候,无一人有此眼光、见识。”

秦子楚的提议得到了政治经验丰富的范睢支持,他立刻将命令下达到了文臣和武官之中。

因为近几年秦国休养生息政策而分外憋闷的文臣和武将都立刻高兴了起来——终于有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了!

太子柱还想要再坚持自己的地位不容动摇,可无论是谁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秦王的葬礼彻底结束,他只在朝臣之间露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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