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璃问君迟，“今日随你在船上那人，就是你师傅？”

君迟在他的旁边坐下，“是的。”

乐璃道，“我在衍武大世界时，听闻你进入了丹乾仙宗，还成了宁封仙君的弟子，之后想过去找你，但是想到你应该很好，就没去找。”

乐璃这般说，可见以前那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蛇，在这凡尘俗世里过了几十年，也通晓了一些凡俗世故。

君迟道，“之前在船上在我旁边的人，便是我师傅宁封。”

乐璃道，“我应当去拜见他。”

君迟道，“一会儿去吧。”

又问，“你们怎么到这一方世界来了。”

他看着乐璃，因为他自己修为不高，并不能看出乐璃现在的修为怎么样了，不过，从他很难发觉乐璃身上的气息气势，可见他已经能够更好地掩盖自己的修为和作为昊天元蟒的气息。

乐璃道，“当年同你分开，我就带着乐斑去了琉璃海，发现琉璃海果真可以淬炼我们昊天元蟒一族的肉身，我就赶走了琉璃海里一处洞府里的鱼妖，同乐斑在其中修炼了十年，在这十年里，我就突破了，之后再修炼，就很难有进境，我便带着乐斑在外行走，了解了不少凡俗世情，之后遇到了一处叫幽明洞府的秘境打开，我就和一些修士进去看看，没想到遇到空间风暴，幸好有虚空扇，我们才得以脱险，到了一方叫大自在世界的世界，我在那里发现了同以前进入过神龙之渊抢过万相归一剑的魔修相似的气息，就跟着到了这方世界了。”

君迟些许诧异，“那个魔修的气息，他到这方世界了？”

乐璃不确定地说，“只是有那种气息，但是，并不是完全一样，我想，大约是和他有某些联系。”

君迟想了想，说道，“在五年前，我和师尊在一个叫平昌世界的地方，也遇到过他。”

乐璃有些许惊讶，“我是前不久才在大自在世界发现同他相似的气息。如此判断，他应是也具有随意穿越世界结界的能力。”

君迟道，“据师尊说言，他已经是大乘巅峰期了，并不是以前我们在神龙之渊里遇到时候的化神期。要穿越世界结界，对他来说，想来并不困难。”

又问，“前辈，你在大自在世界，有发现他做别的恶吗，来了这方世界之后呢，有什么发现吗？”

乐璃道，“在大自在世界，我并没有待太久，没有发现什么，不过看那方世界自有规则，强大的仙修宗门林立，想来，他想要作恶，并不容易。到这里之后，那魔修似乎是想从这城中一户姓程的人家里得到什么东西，但那程姓人家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奇怪的力量，我也无法接近，他们接近了之后，想要包围程家，但之后也离开了。现在，两方力量正在僵持。”

君迟道，“听人说，十几天前，程家的上空出现了十几日的阴云，是因为这个吗？”

乐璃道，“正是。那程家的那股奇怪的力量，之前并没有理睬这阴云，但也没有让其接近，之后就使出力量，将其驱散了。我带着乐斑，一直在静安湖中，看到了程家上空的那些异象。”

乐斑听到他哥哥叫他的名字，就从那盘果子里抬起了头来，他吃得满嘴都是黑红的汁水，又吐着蛇信表达自己喜欢这些果子。

乐璃看了他一眼，说，“这方世界里灵气太稀薄，很难在此修行，唯有那静安湖中灵气稍稍浓郁一点，我们就一直待在里面了。”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既然君迟问了他们为何在此地，他也该反问君迟，就说，“你同仙君，为何也在此处。”

君迟没说宁封神魂之体的事，只是道，“那魔修想从程家的得到的是一个人，便是程家的那个小儿子。师尊则是来带此人离开的。我们便因此来了这里。”

乐璃想也没想就说道，“这程家小儿子，是同君晏一般吗，有宁封仙君的一部分神魂？”

君迟没想到他一猜就猜中了，只得道，“嗯，正是。只是，师尊不喜欢这事尽人皆知，一会儿去拜见他时，你不要提此事。”

乐璃的冷脸一向是缺乏表情的，此时却露出了一点笑意，说道，“你之前那般不喜宁封仙君，成为他弟子之后，倒是一心向他了。”

君迟脸皮的厚度常人难以比拟，想到自己刚才还把宁封给强吻了，虽然宁封好像并不把那事当回事，对他来说，天下没有任何新鲜事或者会太过触动他的事，所以他毫无反应，但君迟自己却心绪起伏，刚才突然发现禁制被动，他就赶紧从宁封那里出来了，何尝不是想要稍稍避一避，双方互相再想一想。

其实君迟没有什么好想的，他是希望宁封好好想一想。

君迟对宁封生出过作为弟子的尊敬爱戴，但是，却很难如昌耶真君尊敬爱戴宁封那般，是将他放在高处的不容亵渎的高度的，他也明白宁封的高高在上和不容任何不敬，但有君晏之事在先，且大约是宁封对他太包容纵容了，他总是和他没大没小，到现在，君迟做出告白和强吻他的事，也毫无压力了。

他对宁封生出那种不一样的心思，他也是没有半点自己追求宁封，有引诱师尊师徒乱了伦常之嫌。

君迟对乐璃那难得的好似打趣一般的话，笑着道，“他现在是我的师傅了，我自然要一心向他了，不然，多对不住他对我的厚爱。”

两人又谈了些离别后的事，那被打发走的朱煜就飞回来了，乐斑又条件反射对他龇牙咧嘴，朱煜也对他张牙舞爪，两人都被教训了一顿后，朱煜才说起正事来，道，“仙君请你们过去。”

君迟应了之后就要带乐璃去拜见宁封，大约已经通晓人情世故的乐璃觉得乐斑会冲撞了宁封，就不带他去。

但是不带他去，他必定要和朱煜又掐架，于是，他就将御兽牌拿了出来，将小灰从里面放出来了。

小灰出来，要不是就被乐璃下了个禁制，他恐怕要一飞冲天，四处转几圈才好。

但在乐璃的限制下，他不得不化小了身形，看到君迟，他很是惊讶地扑了过来，说了一句，“主人。”

君迟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自己，而且会说话了，非常欢喜，而看得出小灰跟着乐璃，也受了不少历练，修行上有所突破。

乐璃吩咐他把乐斑看着，这才和君迟前往宁封所在的房间。

君迟也吩咐朱煜，“你好好招待两位小客人，要是你们闹起来，出了事，我真会教训你。”

朱煜虽然不高兴他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应了。

君迟和乐璃一离开，一向不听管教的乐斑就要朝他袭击过去，好在小灰认真地执行了乐璃交给他的任务，一下子扑下去，用爪子把他按住了。

朱煜见到小灰，是很好奇的，毕竟都是羽类，而且，小灰身上有火属性的波动，让他觉得亲近。

而对小灰来说，有着朱雀血脉的朱煜，乃是羽族中天生的王者，所以他对他好奇又崇拜。

房间里，宁封坐在上位，君迟带着乐璃进了屋。

好像之前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宁封已经是他的仙君范儿了。

君迟对着他恭敬地行礼道，“师尊，这位是神龙之渊里昊天元蟒一族的乐璃。”

其实这种介绍是没有必要的，宁封作为君晏的时候，和乐璃之间已经有过不少交道，两人是认识的。

而深刻明白君晏是宁封放出历练的一部分神魂的乐璃，更是明白这一点。

但宁封做出一副“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是你长辈”的模样，乐璃自然也不会去自作多情地套近乎，他也恭敬地对宁封行了大礼，道，“晚辈见过仙君。仙君曾对神龙之渊的帮助，神龙之渊里的所有族类，都深深感激。”

宁封道，“无需多礼，你为君迟朋友，对他的照顾，本座也甚是感谢。坐吧。”

乐璃大约没想到见宁封还能坐，愣了一下，君迟已经上前请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乐璃进入人类世界二十来年，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修炼，但他学习能力非常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人类世界的生活和礼仪。

他又对宁封道了谢，这才去坐下了。

君迟作为徒儿，就开始伺候两人茶水，并且将乐璃之前对他所言同宁封说了，宁封对此倒没有什么表示，大约，对那个“他”的事，他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

乐璃作为客人被留了下来，君迟安排他住在了西间里，而有小灰的润滑作用，朱煜和乐斑两个，并没有遇到就打架了。

两只大约都是天之骄子，受不得气，加上乐斑的性格本就骄纵又顽皮，朱煜又不喜别人来占据了他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且两者还是天敌，不闹矛盾是不可能的，只要没有直接打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第六章

这个院落里有了三只动物，虽然没有总是打来打去，却也闹得不可开交，每个时辰几乎都处在热闹状态。

乐璃在人间界行走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三只小的这么闹是对主人家的不敬，不过，他除了会实施强权镇压之外，却是完全不会其他的教导办法，但他的强权镇压，乐斑已经习惯了，并不大当回事。

宁封一直在他的房间里，也不算闭关，反正就是坐在蒲团上不动，甚至没有入定，更像是在发呆。

君迟看宁封这个状态很不对劲，为他端去食物的时候，就问道，“师尊，您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朱煜他们吵着您了。”

其实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屋子里也留了禁制，外面根本无法打搅到屋子里。

宁封看了看君迟端来的食物，是君迟自己做出来的灵食，有烤肉，有炖肉，还有生肉片，几种灵果，一份灵谷饭，还有一碗骨头汤。

君迟曾是凡人，他对凡人的饭桌是很了解的。

宁封其实是个有口腹之欲的人，此时却没有食欲。

他的心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想理睬君迟。

但是，他的表现却像个严厉而威势十足的大家长，他面无表情地说，“无妨。你去打探程家之事，如何了？”

君迟一大早就去城中查探了一番，但是，要进程家，却并不容易。

宁封起身跪坐，面前摆着君迟放上的矮桌，托盘里摆了分量很少的十数道饭菜，他握着精致的玉箸，慢慢吃了起来。

君迟在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了，说道，“我去问了城中的几只小妖，还找了程家的下人用了迷魂术，大约将事情了解了一番。程家的那种异状，那几只小妖也感觉得到，说程家因小儿子天生眼盲，之后程家家主程枞同夫人再无生育，程枞就纳了不少妾室，依然没有再生出一儿半女来。便有一个大和尚来说他本来命中只有一子，强求也不会有。这话让程枞很是介意，说他已有两子，怎么命中只有一子，那大和尚就说他的幺儿不该是他的儿子，而是魔子。那大和尚分明是胡言，师尊您的神魂之体，怎么可能是魔子。而那程枞竟然信了，就求那大和尚将他幺子程漪带走。那大和尚说他带不走这个魔子，带走了，程家的家业也就散了。于是，程家就将程漪供了起来，把他关在了内院里，周围全都修建成了佛楼佛堂，据说，在程家，有成百上千的各种佛像和佛身，又有数万佛经，很多高僧，都受邀到程家做过佛法。程家的家业就一直这么兴旺了下来。但是，在几年前，突然有一道恐怖的气息从别的世界来了这个静安城，如一道雷电打入了那程家。那一天，的确是少见的天劫之相，说不定，的确是天魔遭受天劫也不一定。那些小妖修为有限，见识有限，是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雷电打入程家之后，程家的气象倒是乱了几天，之后，就稳定了下来。本来佛力环绕的程家，就多了那个奇怪的又恐怖又包容的气息。而正如师尊您说言，弟子认为，那是天魔到了这个世界，和程家的佛力都在了一起，后来，他吞噬了程家的那些带着佛性的东西，没想到，自己却被那些佛法给魇住了。就是因为这被佛法魇住的天魔，那些想要来抢那程漪的魔修，才没有得手。即使如今，程漪依然被他们家锁在佛堂佛堂中央院落的，那里形成了一个结界，很难有谁能够进去。师尊，您觉得其中我的推断对吗。”

宁封虽然没有食欲，但还是把所有能吃的都吃了，然后放下了碗筷，道，“大约便是如此。”

君迟道，“那我们要怎么办，继续等着吗。或者您有什么计划？”

宁封道，“再等几日。”

君迟应了之后，就收拾宁封面前的托盘和矮桌，他又看向宁封，问道，“师尊，您晚饭想吃什么？”

宁封道，“你多修行才是正理，不要忙活这些凡俗琐事。”

君迟却道，“就这么几天时间，要修行也修行不出什么来，再说，这嘉道世界，灵气太稀薄了，修行了根本没有长进。还不如在这几天里，给你做几天好吃的。”

宁封，“……”

君迟又对宁封提到，“师尊，您在这里苦修也不会有太大进益，还不如陪弟子出门转转，也算多体验一番凡人生活。这其实于您的心境修炼大有助益。总是修习功法，那只是修为上的提高，于心境的巩固没有帮助。”

宁封看君迟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但是眼神里却带着期盼，他想了想后，就点了头，“如此也好。”

君迟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心想，这也算是约会了吧。

虽然做法是哄骗小孩子的手法。

但是能够有结果就好，就不要那么在意手段了。

君迟觉得自己开始了二十四孝老公疼惜老婆——哦，不，是二十四孝弟子尊敬师傅——的生活，而且，因为有了乐斑和小灰，朱煜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也不来当电灯泡了，君迟得以和宁封两人单独出门。

乐璃则在院落里修炼加上照管小孩儿。

因宁封对他们所住的院落下了禁制，而且在院落门口设置了一个阵法，这个客栈之人完全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君迟做了书生打扮，宁封和他差不多，君迟带着他在街上逛了逛。

这静安城里水道不少，故而有水陆两种街道。

城中街道繁华，人口众多，店铺修建得气派，鳞次栉比，沿着街道排开，行人如织在街道上穿行，而在水上，船只也是一副繁忙之相。

而且，在这里，因为怕堵船，还出现了双向水道。

坐在船上，撑船的乃是一位大婶，虽然君迟和宁封都改变了容貌，但依然算是一表人才，大婶很是热情地和他们搭话，得知两人是外地来游览此处盛景的，她就更是热情了，讲这静安城如此繁华，有一个原因是这里从来没有遭受过战火。

君迟很是好奇，他虽然见识有限不如宁封广博，但是，作为金丹后期的修士，在这一方世界里，那些海外仙山的宗门中的修士，估计也找不出有比他修为高深者，他自然也感应到了这座静安城，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不由问道，“为何？”

一般繁华之地，而且又是交通要冲，无论如何，每次都是战火最先蔓延到的地方。

大婶道，“你们是他国人，大约才不知。我们琉国之人，都知道的。这静安城，有高僧加持过，你们看，”她指着远方，那是接近城墙的地方了，有一座高达九层的高塔，塔身古朴，雄伟，高大，伫立当地，周围远远地就能看到它。“那是西佛塔，这座城里，各个方向，有九座这种高塔，那高塔里都有高僧舍利镇压，能够守护这静安城一方平安。曾经有妖怪想要进这静安城来作怪，在进城门的时候，城周围就聚集了厚重乌云，然后将那妖怪劈死了……你还别不信，真是这样，当年人亲眼所见，还在州志上有记载。”

君迟赶紧说，“我都是相信的，现在越发觉得来这静安城是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