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边声——洗骨岭
洗骨岭  发于:2015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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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简也知道花钱好办事的道理,故而也不再多说了转而着急知道内容:“既然叫我上来了那就直接说了呗,难不成还打算卖什么关子不成?”

“就知道你心急。”罗珪生也不闹了,戳戳桌子让两人坐下,就着上面的清茶点心开始讲述,“那时候穿着甲胄的三位武士在宫门数丈之外褪去了佩剑金甲,刚刚走到宫、殿两位的仪仗面前下跪行礼……”

“别说书了,重点呢重点。”

“这不正要说到呢嘛……那三人跪下行礼完了刚刚抬起头。本说这耿将军常年在边关之地未曾踏足过京城,应当是没人认得的,然而在三人刚刚抬起头面见两位的时候……”罗珪生顿了顿,“金章殿大监国殿下脸上却透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然后打听消息的那人就听到连恒宫的銮轿中传出声音……当然因为他离得太远没听清,不过!”

罗珪生喝了口水继续道:“连恒宫身边的大太监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尖叫了出来,喊着:‘这不是耿少潜将军,立刻拿下——’”边说边翘出兰花指模仿着那般神态一抽一抽地抖着。

“什么?那三人竟然是冒充的?”郑简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那真正的耿将军呢?”

“哎哎,别急。”罗珪生倒了一杯热茶安抚下郑简,“你且定定惊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还没等连恒宫的大太监把话说完,禁卫军就把三个人给压制住了,但这三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反抗的模样,反而是跪在青石板砖上一直向连恒宫、金章殿两位喊着要解释,不过连恒宫和金章殿都没有让人松开的意思,然后连恒宫就让大太监移驾回宫了。你可知当时那三人都说了些什么?”

郑简一皱眉,显然他并不喜欢罗珪生总是卖弄这调调,却也不得不顺着他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罗珪生脸上露出一个仿若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将面前杯中的茶水饮尽,道:“那时候风声太大,距离又有些远了,那打探消息的人听得也不十分真切,只能确认一句话——‘北夷阴谋……’。”

第13章:赐婚

京城郑大人府上,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了,郑夫人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与子女坐着等待郑大人。

“娘亲,爹爹怎么还没有回来?”郑简看着满桌子已经没有了热气的菜肴问道。

“再等等应该会回来了……”郑夫人端坐着,视线却一直是对着正堂的大门外。

“娘亲莫急,官家早遣人在门口候着爹爹了。”郑姑娘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郑夫人让她暖暖有些发凉的双手。

郑夫人回过头来有些欣慰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或许女儿确实是长大了,最近这些时日以来,竟是比从前要懂事了许多,也不再和弟弟吵闹了。

“我儿毕竟是长大了……若是婚事也能不叫娘亲操心就好了。”郑夫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郑姑娘闻言却是一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郑简看了郑姑娘一眼,虽说平时总是嘲笑自己的姐姐老姑娘,却也是盼望她能够嫁入一个好人家的:“娘亲不必担心,姐姐这般的家世品貌又是三姓的血脉,一般的公族家里咱还看不上呢。指不定以后还要请殿下赐婚的。”

郑姑娘扭了扭手里的绢帕没有说话,郑夫人看着姊妹俩个的对话却是觉得心中一暖。在京城的公族大家里尽是是非太多,哪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生多了孩子便都是内斗是非,若是侥幸遇到个女主人强势些的,或许能得一时安宁,然而多半由于对子女的疏于管教更叫人烦恼,而她又何其有幸,遇到郑大人这样大智通达的男人,养育了一双好儿女。

想着,郑夫人就忍不住用手里的绢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恰恰听到一小厮小跑到厅前道:“大人已经下朝了,换过衣服就过来。”

“快,快把这些饭菜都温热一下,等大人过来吃正好。”郑夫人连忙起身,“简儿,你这时候还要去哪儿?”

“娘亲,你别急,我这是去爹爹那里。”郑家知道郑大人在饭桌上是不肯说什么的,心里又着急着想知道那禁宫门口的事情便没了耐心等着,下了桌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爹爹。”郑大人站在里面换衣服,郑简站在雕花木门口,小声喊了一句。

然而郑简能听到里面衣物琐碎的声响,却没听见郑大人回应,于是又喊了一声:“爹爹,今日——”

郑简话还没说完雕花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险些撞在他的鼻尖上。

已经换好了常服的郑大人看了郑简一眼没说什么就双手反背在身后唰唰走了过去。

郑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凭着长久以来每次闯祸之后对自己父亲察言观色的理解,今日郑大人的心情似乎并不好。至于心情不好的理由,郑简想了想,只能联想到禁宫门前的那件事情,却并不知道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了才能叫自己的父亲产生这样的变化。

受到郑大人情绪的感染,郑家这一顿晚饭吃得十分压抑,其中郑夫人给郑大人夹了两次菜,郑姑娘给郑夫人夹了两次菜,郑简一次也没夹菜,一直注意着郑大人的脸色吃了白饭也没注意,还是郑夫人给他夹菜之后囫囵吞枣地一起扫进肚子的。

吃过晚饭,郑夫人给郑大人端了一杯茶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离开却被郑大人拦住了:“夫人先不急,咱一家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郑简闻言耳朵一竖,心里猜测郑大人大约是要说及让自己心情不愉快的源头了,在郑夫人面前的话他若要趁机听些涉及北门关的事情也要容易许多,于是按耐住要离席的动作,定定心心坐了下来。

“大人请说。”郑夫人将东西交给下人收拾了握住袖子,举止娴淑地端坐在郑大人身旁。

“北疆苦寒,北夷年年侵犯我边境烧抢我百姓求生。可怜我驻守北疆的将士年年月月辞乡离亲……”

郑大人说话有时候喜欢绕弯弯,包括和郑简讲大道理的时候就这样,若是爷俩关起门来谈乱天下到也正常,不过今日说好事一家人一起聊聊地,却在两个女眷面前谈起这些却有些古怪,不过郑夫人与郑姑娘两人也认真听着便是。

“……我儿对耿少潜将军这人是怎么看的?”

“自然是举世无双的真男儿、大丈夫!”郑简本以为郑大人是在问自己话头接得飞快,一转头却见郑大人是面对着郑姑娘的,心里一阵犯糊涂没明白过来。

郑姑娘显然也没明白郑大人的意思,看了看自己父亲严肃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母亲。而与郑大人夫妻多年的郑夫人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顿时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碗筷理正衣衫道:

“……大人可是有心要将我们女儿嫁到北门关?”

“不是我的意思。”郑大人声音平平,“是连恒、金章两位贵人的意思。”

“爹爹,真的吗?少将军真的要成我姐夫了吗?”郑简再也忍不住惊喜道。

郑大人回头淡淡看了郑简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情显然称不得温和愉悦。

“少将军年纪轻轻如今正是前途无量,应当说得上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不过要将我们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却是有些顾虑的。并且那北疆毕竟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我也怕女儿身娇受不住那苦。”

“这点倒不一定,那耿少潜年纪轻轻已经官拜少将军,说不定不久以后就要被招回京城重用。而且这事是连恒宫、金章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定下的,不知什么时候姐姐就能……”郑简忍不住插嘴,却在郑大人严肃的神情下收住了话头。

“……不过我听说那耿少潜并无世家背景,我只怕……”郑夫人从小生活在京城这个世家圈子里,显然内心还是有些看不上耿少潜的出身。

郑大人也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况且这句话事实上也确实说道他心里去了,只淡淡一句:“这是连恒宫、金章殿的意思,我们做臣子的就是绶颈献祭也拒绝不得。”何况是送女儿出嫁。

郑夫人一顿,低低道:“贱妾明白了……”

她出身二等公族世家,能够嫁入三姓的郑家原本是她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谁知却因为年前的那一场变故,郑家渐渐显露出败相,虽说这些外事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家庭的内部,不得不说郑姑娘如今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下人家其中有郑夫人的私心在,她是想要将女儿嫁入像孙、季家那两姓人家的。

“爹爹。”郑简挪了挪身子,突然开口问道,“连恒宫、金章殿怎么会突然指名要将姐姐嫁给少将军?”

第14章

“爹爹。”郑简挪了挪身子,突然开口问道,“连恒宫、金章殿怎么会突然指名要将姐姐嫁给少将军?”

郑大人叹息了一声,才将今日连恒宫、金章殿回宫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连恒宫、金章殿两位与百官列仗在议政的大光明殿内,那三名褪甲武士被绑缚在地上却不见畏惧之情,为首的名叫王鹰,据说是耿少潜帐下的一名先锋官,金章殿取了司吏部的金册核实之后确是这人不错,于是连恒宫、金章殿便命人解开麻绳与百官且听这三人分解。

那北夷联军在北门关外与耿少潜对峙了近半月的时间,三十万人却拿区区数万之众无可奈何。当然郑大人等国之良士自然晓得,虽然北门关一向对外宣称有十万兵马的驻军,然而当初隆武帝执吉却是顷举国之力所为,解困之后兵甲必然要回调,又是经过十多年来的戍边守城,北门关的兵马之数早已不足五万——这一点干系国家大是,从而郑大人并未与郑简提及。

而那北夷的领军元帅兀秃儿自从知道与自己打仗的是不足而立之年的耿少潜而非隆武皇帝的兄弟之后就没再着急攻城,驻守在十里之外,据观测很有可能是要调整策略了。

那兀秃儿从西行的商队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耿少潜的事情——此处可见其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兵法之道,便修书一封自城下系绳子恭送而上,字里行间对年少有为的耿将军表现了无限溢美钦佩之意,甚至恳请能够在城门下与耿将军能够有相见之缘。

到此处,就连郑大人也不得不说,北夷人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憨直模样,嘴里总喜欢嚷嚷帝国人如何地狡诈聪慧阴险,却要知道,能够在野外与恶狼和狡猾的狐狸争抢生存空间、擅长通过装作鲁莽无知指责别人掩饰自己的,才是真正的狡诈聪慧阴险。

——在这一点上,成长之后的郑简想起自己年少时郑大人的话语,对于北夷人的民族性予以了极高的评价。

说说就有些扯远了,再回过头来看北夷将领兀秃儿请求能够在北门关城门之下一会耿少潜,那耿将军也不是心胸狭义之人,倒是有不少人想看看这蛮子想打什么主意,从而答应了下来。

北风猎猎吹得旌旗声声作响,兀秃儿骑着一匹奶牛纹的花斑白马——此处忍不住提起这奶牛纹白马的来历。

北夷人生长在极北苦寒的大荒原上,骏马使他们从野狼的口爪下逃得生存,骏马与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一部分的野马就被赋予了神性,然而寻常颜色的马匹十分常见,一旦出现了毛色异常的小马驹便会被认为是上天要有什么寓意下达给人间了,往往要请族里的大巫师通神问神一番。

因而北夷王忽更单于一见自己的马厩里得了一匹带白花的奶牛状小马驹便请教部落里的大巫算了一卦,大巫得了天神的启示,告诉忽更单于说这是一匹神马,将会驮着北夷最强壮的勇士带领大家进入一个辉煌的贵金属年代。

此时的忽更单于早已经有了进犯北门关的念头,他不同于自己的父亲,是被隆武帝孙执吉打疼过的,一股子蛮劲混着野性中天然的狡诈,打算趁着国家动乱来个一锅端,那本来是五年前的事情,不过那时候一则神马还小驮不起北夷汉子壮硕的身躯,一则老单于太能生,给忽更单于留下了几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兄弟,大家分家产没分均匀。等某年春天忽更单于教训完自家兄弟回过头来,发现小神马已经长大了,忽更单于突然明白时机已经到了,壮志豪情一上来就跨上马背,谁知原本性情十分温顺的神马却将单于颠下了马背跑了。

幸而在自己家后花园的忽更单于没什么大碍,被一群人扶起来看着跑远的神马正觉得困惑,一旁养马的侍从凑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耳语了几句。忽更单于顿时神情复杂了起来,与部落里的大巫商谈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是一刀,神马嘶叫一声,那日的天际都回荡着神马失去其雄性尊严的悲鸣。

至此,忽更单于便把神马与东征的重任交给了兀秃儿将军,当兀秃儿将军接到舔了舔自己手掌心的神马时候,忍不住虎目含泪,一个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胸口露出来的刺青上道:“在我心中大可汗是天下最伟大的君王,只有您才配享用东边那些美食、美女、丝绸之类……总之兀秃儿一定不负皇恩浩荡!”然后兀秃儿将军就骑着北夷的神马、背负着整个部落兴旺的使命东征来了。

时间转回兀秃儿要求与耿少潜城下会盟,兀秃儿当着三十万联军与北门关诸人的面前讲起这神马的来历与背后的光荣使命,当场便下马站在北门关的匾额之下,抱拳向那上方一身金甲的将军致意后以其洪亮如惊雷般的嗓音大声道:

“耿少潜将军,您并非帝国贵族出身,却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成为最年轻的少将军威名震天下……我昨日收到吾王的信函,北夷的姑娘皆倾心您这样的大英雄,吾王愿将自己的长女嫁给您,连同兀秃儿身边的神马一起,将北夷荣耀的使命交付与您……”

回答兀秃儿的是一支金羽长箭,若不是这兀秃儿身手矫健一下子躲开了去怕是要被直接钉在了北门关前。

就听得城门楼上一个莽汉子的声音道:“谁稀罕你那花奶牛神马的!你们可汗的大女儿怕还没脱了尿布,这样的婆娘你自己留着吧!下次再要来挑拨离间小心你王鹰爷爷的金箭!”

当说到此处,郑大人忍不住叹息了一句:北夷人憨直外表下其狡诈的用心可见一斑。

“那当时少将军又与那北夷联军头子说了什么?”郑简忍不住问道,显然那人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郑大人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那名叫王鹰的武官转述的,不足尽信。”

郑简再要问郑大人都略了过去,直到后来郑简才在天桥下说书的人那里听到了原话:潜只知有主上而不知有可汗,若不能保得国门何以全家人?

说完便是一片大呼叫好之声,更激荡起郑简一腔报国热情和倾慕之心,此间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连恒宫、金章殿有心提拔耿少潜的身世,然而当初武陵君要收他做义子的时候就被拒绝了,便考虑到了为他配一高门的姻亲。连恒宫、金章殿一个出自季家一个出自孙家,自然有了争议,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老郑家的头上……”后面的话郑大人没再说,郑简也明白自从年前那场大乱之后,他们家恐怕是郑家最接近皇室的一支血脉了。

“大人,我真舍不得女儿……”郑夫人闻言,已经知道这婚事一旦涉及国政大事便是死也不可能更改的了,只得咽下眼泪,低泣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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