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围观了兄弟之间友好交流的时离有些无言，左素解决完左致谨之后，拉着时离的手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看到时离的表情，他放缓了声音。

“我妈不可怕。”

时离抽了抽嘴角，不可怕能让左致谨顿时跟被拔了毛的鸡一样，垂头丧气的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的走前门？

“阿谨怕她是有原因的，这个等以后合适了再和你说。”

时离侧过脸，左素看了他一眼，“你的手在发抖，这么怕？”

“没……”时离抿了抿嘴唇，“嗯，有一点。”

左素弯弯嘴唇，捏了捏时离的手心，一本正经的说：“时离同学，老师告诉你一个秘密。”

被突然改了口气的男人吓了一跳，时离暗暗抖了抖身上起立的鸡皮疙瘩，无言的应了一声，“什么秘密？”

左素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我妈喜欢长的嫩的男孩子，尤其是大眼睛娃娃脸的。”

时离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左素话里指的是谁之后立刻烧红了脸，他甩甩手，想甩开左素，“老师，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嗯？”

“你说的那明明是女孩子！不要用这个来形容我！”

左素笑着握紧了时离不断挣扎的手，继续向前走，面上假装着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真心真意告诉你这个秘密让你安心，你却拿它当玩笑——男孩子怎么就不能大眼睛娃娃脸了？”

“老师！”

“等回去的时候我翻阿唤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也是大眼睛娃娃脸，小时候我妈最疼他了。”左素笑眯眯的出卖了在时离心中一直好好形象的左唤，“疼他疼到当女孩子养，阿唤小时候可是最娇滴滴的。”

“……”猛的摇摇头，晃走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象出来的左唤撒娇的画面，时离还想接着从左素手里挣脱出来，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该不会是在家里做了什么坏事才这么晚到吧？”

左素闷笑了几声，“妈，我身后这个是个乖宝宝，你不要和他开这种玩笑——我在家里给他补了一上午的课，乖得很。”

他向后退了一步，让时离彻底暴露在了顾暖好奇的视线里，时离深呼吸了几次，才面无表情的抬起脸，和面前那个娴雅端庄的女人打了招呼。

“伯母你好。”

顾暖今天化了淡妆，本来就秀气好看的脸上现在满是温温柔柔的笑意，一改之前在机场里和左素碰面时的豪放形象，时离看了几眼，才开始慢慢相信左素之前说的左致谨怕她是有别的愿意的话。

顾暖好奇的和时离对视了一会，秉持了中国母亲对儿媳妇的挑剔态度，打量了许久，才笑盈盈的上前了几步，一把推开了站在一边的儿子，挽住了时离的手臂，“叫什么名字？”

时离一顿，耳根有些发烫，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说名字，他张了口，一边的左素就不满的插话道：“妈，明明知道就不要多问，大哥和大嫂快到了。”

顾暖挽着时离的手一僵，阴阴的扫了左素一眼，转向时离时又是笑得一脸春光灿烂，“我都忘了，前些日子他给我寄了你的录像带——时离，是这个名字吧。”

无辜被泼了一盆脏水的左素在自家小孩还没有消化顾暖的谎话之前平静的反驳，“你自己内心扭曲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偷窥我和时离，不要这时候又在这里扭曲事实。”

时离：“……”他到底应该信谁？这对母子心里扭曲为什么躺枪的总是他？

“臭小子！”顾暖抬起脚狠狠的踩向左素，左素镇定的让开，时离无言的看着顾暖撩了撩头发，淡定的收回从裙子下露出来的脚。

“时离，其实我家这小子很疼你。”

“伯母？”

“他为了不让你尴尬，今天早上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要我今天不要穿太高的高跟鞋呢。”

“……”时离勉强笑了笑，内心泪流满面冲着左素比了无数个中指，面上还只敢拿眼睛向着左素的方向狠狠瞪了过去，试图拿眼神把左素秒杀。

左素温温柔柔的看着时离，不说话，像是在等时离先开口一样，时离在内心嘶吼了无数声之后，还是忍着怒火顺着顾暖的话说了下去，“老师的确很会照顾人。”

顾暖满意的给左素送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过去，挽着时离向前走，“老大该到了——小时离等会记得要阿素去抢新娘扔的花，哈哈。”

时离想了想，扭头看跟在后面的左素，“老师？”

左素翘着唇角，“不可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时离松了口气，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块变得沉重了起来。想了半天，他把这归到左素难得拒绝他的原因上，一起住了这么久，左素对时离也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拒绝。

三个人从侧门走进礼堂的时候，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左岸站在最高处，一身雪白的西服，额前的头发都被梳了上去，坚毅的眉角露出来，格外的英俊。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西装革履的左唤，看着他们走进来，手稍稍抬起来向着他们挥了挥。“你们来了，快入座。”

顾暖轻轻叹了口气，“阿唤越来越不好玩了……小时离你坐在我旁边吧！”

时离答应了一声，顾暖就转头和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寒暄了，挽着时离的手也松了开，左素不动声色的接过时离，绕开了想趁机套近乎的人，直接走到专座前，拉着时离坐了下去。

晚了几分钟走过来的顾暖看到被左素和墙夹在中间的时离，顿时炸了，“姓左的，你故意的吧！”

左素摸了摸耳朵，“妈，我难得想挨着你一起坐，你就这么嫌弃我吗？”

顾暖一哽，皮笑肉不笑，“是啊，我真的很嫌弃你啊，把座位让出来，你的年纪已经不适合撒娇卖萌了，儿子。”

被打击了岁数的左素毫不在意的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了唇上，“嘘——新娘来了。”

顾暖眉头狠狠皱起来，不情不愿的在左素身边坐下，挨着墙的时离一边扶着额头感叹他就知道左素会这样呛顾暖，一边移了视线去看从大门口慢慢走来的新娘。

“……”

一声惊叫还没有发出，时离的嘴唇就被按住了，左素和他凑得很近，近得时离能看清他眼底那满满的水色。左素的眼皮总是闲闲的搭着的，眼睛慵懒着永远不想睁开的样子，每次直视这双眼，时离都觉得那懒懒搭着的眼睛里荡着水一样动人。

满满的怒火燃烧了起来，时离几乎能听清心里火焰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嘴唇颤抖着，左素的手指还按在他的嘴唇上，温度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你是为了这个才叫我来的，是不是——老师？”

左素没有回答时离，他直接低下头，吻上了时离的嘴唇。时离像是已经气得忘了该怎么反应了，任左素在他的唇上一遍遍舔过却不推开，任左素多次试着撬开他的嘴唇也不回应。

他斜过眼睛，新娘已经走到了左岸身边，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交换了一个甜蜜的亲吻，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满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或许在一段时间前他看到那个女人露出这种表情还会脸红心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田老师了……”时离气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稍稍移开了脸的左素，一字一顿，“老师，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

左素没有回答。

他的确是想看时离对参加田老师婚礼的反应才会带时离来，但是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为了看时离吃惊后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来，当初他心里那一点点想试探时离感情的打算踩到了少年的痛脚。

时离生气了，气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地步，左素不可能给他答案，无论是前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后一个时离猜到的理由，他都不能说。

对时离开玩笑，逗时离玩，这些事情时离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一次，玩笑是真的开大了。

左素平静的坐直了身子，时离侧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墙面上雕着的花纹，新郎新娘之间互相宣誓的声音，众位宾客的起哄声，他都听不见了一样。

所以左素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了。

“时离，小时离？”顾暖伸着手在时离面前晃了晃，“你脸色很不好啊……刚刚是不是和阿素吵架了？”

时离没回答，顾暖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这么喜欢他啊，气得都不理我了。”

“……我不喜欢他，”时离突然抬起眼，像是在自己确认着什么一样，“我不喜欢老师。”

顾暖一愣，“奇怪，我在旁边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吵了些什么，居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过你也不要气久了，刚刚阿素好像说要帮你去抢新娘的花呢，是要讨你开心吧。”

时离安静了一会，抬起手，狠狠的擦了擦嘴唇。

他不会喜欢左素。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才发现他对田老师已经没有感觉的呢？

第二十三章：请陪我跳一支舞

“呐，你们究竟为了什么才吵的架？”顾暖趴在栏杆上，俯视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觉你们也没说多少话，怎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时离站在她斜后方，心里已经懒得去管顾暖越来越和第一印象偏离的形象，他垂着眼看楼下捧着一大束花的新娘，平日里总是穿着朴素衣服的田老师穿上婚纱之后，和他所料想的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她的身边站着左家的大儿子，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周围的人群也像是都在为他们高兴而衷心祝福一样，祝贺声，微笑，看在眼睛里，听在耳朵里，分明是欢乐的场合，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直不说话，看来是不能说的理由啊。”顾暖撩开披散在耳边的头发，顺着时离的视线看向下方，一笑，“你好像很在意阿岸找的女人……认识，还是有什么过节？”

听到顾暖的话，时离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他本来没打算告诉顾暖任何有关他、左素、田老师之间的事，无论是因为顾暖的身份还是因为顾暖对他莫名其妙的亲和态度，他都没有办法放下对陌生人的防备。

对着一个人说心事的感觉太诡异，时离想着，但是话却自己从嘴里跑了出来，“那是我们的班主任……我喜欢过她，现在不了。”

顾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时离反应过来自己说出来之后立刻白了脸，过了一会儿，才心惊胆战的听到了顾暖的笑声。

“没想到你居然还喜欢过大你那么多的女人……阿素和她差异那么大，你的口味变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顾暖好笑的说着，伸手摸了摸时离的脸，“没什么好害臊的，你脸色都变差了。”

时离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顾暖指了指下面开始安静的人群，示意他去看：“你的班主任要抛花了，不准备看阿素为你抢花的样子吗？”

“没什么好看的。”时离别过脸。

顾暖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楼下拥挤起来的人，“好久都没有看到阿素这么愉快蹦跶的模样了，真是怀念啊，你说，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人，怎么长大了就变得这么扭曲了，明明我教的方式都一样，怎么养出来的三……儿子性格差的那么多？”

察觉到顾暖突然中断的话，时离眼睛稍微睁大了些，却聪明的没有点破，顾暖还毫不在意的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时离想了一会，还是上前一步，“老师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嗯，乖乖的，很讲礼貌……不过那时候也已经一肚子坏水了，对老大还好，那时候欺负阿唤那叫一个狠……哈哈，还有邻家的小齐黯，也被整惨了，看来这次回来还要去看看小齐黯怎么样了，难为他和阿素做了那么多年朋友还没被逼疯……咦？”

顾暖忽然变了脸色，“小齐黯来了？”

时离扫了几眼，在人群最外沿看到了正笑眯眯的看着抢花群众的齐黯，齐黯抱着手臂，随意的站在那里，身边有人和他搭讪，他也没有移开看着前方的视线。

“看来今晚除了和小时离跳舞，小齐黯也可以列入人选了。”顾暖兴奋的说。

时离没接顾暖的话，他顺着齐黯的视线，把目光移到了左素身上，已经把花抱在了怀里的男人笑着和周围祝贺的人说着话，脚下却是笔直的朝着一个地方走了过去。

一股恐慌忽然之间袭上了时离的心头，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移开视线，但是眼睛却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死死的钉在了左素身上。

刚刚阿素好像说要帮你去抢新娘的花呢，是要讨你开心吧。

你的班主任要抛花了，不准备看阿素为你抢花的样子吗？

……

伴着顾暖一声奇怪的感叹，时离看到左素把花砸进了齐黯怀里，齐黯笑嘻嘻的和左素说了几句话，一拳擂上了左素的肩头，左素也没怎么在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柔软了下来。

老师。

时离忽然很想开口吐出这两个字，喉咙却像是被哽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齐黯抬手搭住了左素的肩膀，两个人一道和周边的人说着笑着，渐渐远离了礼堂。

老师，不是说好了，我假装你的男朋友吗？

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抢来的花送进你的青梅竹马怀里，我还怎么伪装你的男朋友？

拒绝我的时候那么坚定，齐黯先生又是说了什么，你才愿意答应他？

“小时离？”顾暖戳了戳时离的脸，“你表情好可怕。”

时离稍微僵硬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随意问：“齐黯先生和老师感情很好啊。”

说完，他也不等顾暖回答就转过了身，明摆着不想再说话的样子，顾暖挠了挠额头，一把挽住时离的手，“下去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场面。”

本来时离是打算跟着左素在中午的时候出个场就回主宅，等晚上晚会开始再出来陪顾暖跳舞，不过现在他和左素也不可能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同进同出。

左素不像是会道歉的人，他知道现在时离肯定不能冷静的和他说话，所以他避开了，时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试着去找左素。等到了晚上两个人都冷静得足够了，或许就能再好好谈谈左素的过错问题了，这样想着，时离也不得不选择和顾暖呆在一起。

“哟，左太太，身边跟着的怎么不是四少爷了？”

“我这不是找了一个更合心意的嘛！”顾暖推了推站在身边的时离，笑得很开心，“我儿子的学生，乖巧的很。”

“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啊。”

“那当然啦，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啊。”顾暖掩着嘴笑。

“那是一定的，左太太的面子还是一定要给的。”

……

时离从一开始对顾暖把自己介绍给其他人的行为感到诧异，到后来完全麻木的微笑着回应他人视线，隐隐约约感觉到顾暖是在帮自己铺路拓宽人脉，心里随着感谢升起的还有茫然。他想这或许是顾暖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左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