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离抿起了嘴唇，眼睛里的阴暗漫了上来。
对别人狠，永远都比不上对自己狠的疼痛。
左素是真的累了，难得没有好好坐在时离身边给他讲课，而是趴在了床上，拿着懒洋洋的腔调慢吞吞的讲着知识点，平日的脏话也没有了，累到了一定程度，连想爆粗口的心情都聚集不起来了。
时间缓慢的流过，时离沉默着写完了一篇短文，他侧过眼看向床上已经很久没有出声的男人，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已经睡熟的脸。
他站起身，合上了作业，把书本都整整齐齐的收拾好之后，才蹲下了身子，趴在床边，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左素眉眼间的疲累，不过左素一向都不会轻易示弱，所以还硬撑着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的课，这种样子，看在时离眼里，也只不过是让时离更控制不住感情的催化剂。
“老师。”
时离把手放在了左素脸上，慢慢的摩挲着那张他从来没有好好触碰过的脸，左素睡的很沉，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时离呆呆的看了他一会，撑起身子，拉过了一边的被子盖在了左素身上。
他在左素面前，其实什么事都做不了。
在等他强大起来之前，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要和左素平等，都不过是笑话，实力一天没有强大起来，在左素眼里，他只可能是一个排忧解闷的玩具。这样的认知让时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离开左家主宅的那天，左唤和左致谨都没有出现，倒是和时离没怎么说过话的左岸带着田小姚出来给左素时离送了行，顾暖前一天晚上玩得疯了，还趴在床上没有睡醒，没赶上他们离开。
不过左素对于最麻烦的几个人都没有出来这件事表现的尤其的舒心，除了看到田小姚的时候他轻轻哼了一声外。
“以后要偶尔回来住几天，主宅里总只有我一个人住着，总感觉怪怪的。”左岸拍了拍左素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
左素斜眼笑，“切，还不是想我回来给你当免费苦力。”
左岸严肃着脸，“不要揭穿我，心知肚明就好。”
“呵呵。”左素一把揽住时离的肩膀，把话题转到了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田小姚身上，“大嫂要趁着这几天好好和老公沟通感情啊，难得的蜜月要是浪费了就可惜了。”
田小姚笑笑，没说话，左岸一巴掌拍开左素，骂道：“滚滚滚，不要在这里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快走快走，看到你就头疼。”
“你不头疼的话我就该头疼了，走了，下次有事再通知我。”左素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搭在时离肩上的手敲敲小孩，“说再见。”
时离对着左素翻了一个白眼，转向左岸和田小姚的时候端正了表情，说：“老师，左先生，再见。”
左岸对时离的印象不错，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的学生，“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教训老二，这家里也就我的话他能听进去一点了。”
时离想了想，眼睛里透出几分玩味，“我知道了。”
左素连忙按住时离转过身朝着自己的爱车进发，“别撺掇我家乖小孩！”
左岸悄悄的敲了敲田小姚的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时离想要回头看他们，左素却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脑袋，“没什么好看的。”
他打开车门，做了个手势示意时离进去，对这个男人的幼稚举动感到有些无言，时离一言不发的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左家主宅离城里没有多远，上一次来的时候时离睡死在车里，没有感觉到时间的长短，这一次回去，他看了一会儿风景，无聊着翻出了书包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复习复习，没等他翻过几页，左素就停下了车。
“咦。”时离诧异的看了看四周，叹口气，合上了书，左素回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揶揄，“怎么，时间不够你塑造一个乖乖学生的形象？”
时离翻了个白眼，把书塞进书包，提着包推开了车门，“老师，你真不是一般的烦人。”
“带你回了趟家，你胆子肥了不少。”左素锁上了车，走过时离身边时推了把站得笔直的少年，“回家了。”
他绝对是故意用这么大力气的，时离被左素推得踉跄了几步，狠狠瞪了一眼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的男人，“切”了一声，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跟了上去。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左素盯着背着书包一本正经碎碎念念的不知道是在背单词还是在念三字经的时离，忽然笑了出来。
时离冷着脸撇了左素一眼，“你笑什么？”
左素板着脸，“要叫老师。”
时离眼睛里的鄙视越发的深厚，“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去了一趟左家主宅，时离就像是被超度了一样，对付左素的层次飙升到让左素都忍不住侧目的地步，吊他胃口没吊到，左素微微挑起了眉，一只手搭在了时离肩上，“我说，做事要坚持到底。”
时离冷笑了一声，“好奇心害死猫。”
“你又不是猫，”左素一只手伸进时离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快问，不问就不让你进门了。”
“……”被又刷新了幼稚下限的男人恶心得哽了一下，时离无奈的叹口气，扒开左素搭在他肩上的手，“老师，请问你在笑什么。”
左素笑眯眯的把钥匙放进时离的手里，“十包九gay这个定律，你听说过没有？”
“……”时离表情空白了一阵。
叮，电梯到了十五楼。
时离“呵呵”两声，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打开房门，关上，走进自己房间，扔下了书包，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一个对着进门来的男人比起中指的动作被他硬生生的中止在了半空中。
直到午饭结束拖着书包去上学，时离都没有再开口对左素说一个字。
打定了主意在自己纠结出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有感觉的原因之前都避免和左素交谈，时离在教室里保持着高效率状态学习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了放学铃声响起，大脑才再一次开始纠结问题的答案。
他沉着一张脸回了家，推开门，和一个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动漫的小女孩对上了眼，沉默一阵，时离四周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之后才走进了门里。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时离，明明是七八岁大应该天真浪漫的小孩子，这时候的表情比时离还要死气沉沉。
时离换了鞋，走到小女孩面前，“你……和老师是什么关系？”
小女孩面瘫片刻，忽然怪笑了三声，阴阳怪气的说：“嘿嘿，你不知道我，但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大哥哥和左叔叔肯定是那种不能轻易开口的关系吧，咩哈哈哈！”
“……”
第二十七章：古灵精怪小鬼头
“……”
时离一言不发的和端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子对视片刻，问：“谁带你来的？”
左素家的钥匙他手上有一把，他刚住进来的那天齐黯在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进了房子，说明他手上也有，带这个小孩子来的人也只可能在他们两个之中——虽然时离并不认为左素会没事再捡一个小萝莉回来，尤其是这么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小孩子。
小女孩趴在了沙发上，圆圆的两只大眼睛眨了眨，语气里满满的天真无邪，“要是哥哥告诉我哥哥和左叔叔一天晚上做几次，我就告诉哥哥我是谁带来的。”
“……”
一天晚上……做几次……和左叔叔……告诉我……
几乎是立刻确定了是哪个天杀的男人带来了这么一个破小孩来捣乱，时离黑着脸掏出手机，果断而迅速的敲下了一串数字，呼吸声都带上了无言的愤怒。
还没回家的一家之主立刻接通了电话，并对时离回致了高度的热情，“时离——”
时离无情的打断了左素的粘腻而抒情的声音，口气无比严厉的说道：“老师，有外敌入侵。”
“嗯？”左素笑了笑，“齐黯那货又来刷存在感了？”
无视旁边小孩子满脸诡异的笑，时离一边努力的告诉自己这不是在撒娇告诉家长找家长出气、只是自己在扞卫作为一个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应受到保护的权利，一边长长的呼了口气，吐字清晰语速飞快的问：“老师喜欢小孩子么？”
“我只喜欢十八岁娃娃脸的纯情小少年。”左素一本正经。
时离抽了抽嘴角，“说实话。”
“咦？”左素诧异的，“齐黯那家伙是不是带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来了？”
“是。”
“赶出去。”左素毫不迟疑的说，“不准心软，不管他们怎么撒娇，都要把他们赶出去，我马上回去。”
“……”虽然时离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也早准备在得到左素允许之后把小孩弄走，但还是因为左素突然变了语调的回答而稍微震惊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连左素都不喜欢甚至到了防备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程度，时离慢吞吞的转过脸和还在微笑着的小女孩对视了一阵。
其实，长的的确很可爱，没开口之前，也很招人喜欢的样子……但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子就能让左素无视她的年龄讨厌到那种要赶出去的地步？
“时离？你在听吗？”
左素奇怪的问了几声，时离脑海里几个念头转来转去转了一会，正准备回答左素的问题，就听到手机那边左素轻轻的“咦”了一声，“齐黯，你怎么……
”
时离狠狠的皱起了眉，语气着急的喊：“老师？”
“嘀——”
……
左素挂断了通话。
时离表情空白了，他看着手机，满满的恐惧伴着嫉妒立刻不受控制的漫了上来，左素看到了齐黯，甚至连和他说一句再见的时间都不给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在以前本来只需小小的感到一阵不满，就能消散的感觉现在却被其他的阴暗情绪代替了，在心里翻滚着，几乎要扭曲了他的脸庞。
如果没有去主宅就好了，他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坚持着不去发现他的感情，就不用提前遭受这种恐怖的苦楚。
“哥哥？”
小女孩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踩在毛毯上走到了时离身前，拉了拉时离的衣角，“哥哥，你弯弯腰好不好？”
时离沉默了一会，虽然因为不喜欢齐黯，连带着着也不想给小女孩什么好脸色，但是还是俯下了上身，淡淡的问：“有什么事？”
“我叫司晴，哥哥叫我小晴好不好？”司晴一把抱住时离的脖子，响亮的在时离脸上亲了一口，“哥哥不高兴，我帮哥哥吹走伤心的表情好不好？”
伤心……时离一震，连忙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司晴立刻毫不犹豫的抢过了时离的手机，翻出左素的号码打了过去，速度之快时离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喂喂，不要随便……”
“嘘——”司晴按着时离的嘴唇，笑眯眯的说：“哥哥，手机借我打一个电话，我就乖乖回家好不好？”
时离脸上有些发烫。
司晴安静了一阵，忽然乖巧无比的叫了一声，“左叔叔，我是司晴。”
时离顿时就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你打给老师干什么？”
司晴按住时离的嘴唇，“哥哥你不要说话……左叔叔，你说什么？我才不要出去……去你的，我走了谁安慰哥哥？你刚刚做什么让哥哥伤心了？他……”
“司晴！”时离几乎要跳脚了，“把手机还我！”
他伸长了手一把抢回了手机，还没有按下停止通话的按钮，司晴就一把扑了上来，趴在他身上冲着手机高高的喊了一句：“哥哥在哭哦！左叔叔你要是不好好对他，我就把哥哥抢走了哦！”
“……司晴！”挂断通话，时离气红了脸，“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司晴安静了一会，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在气哪一句？”
“你说呢！”
司晴托着小下巴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时离的手，“哥哥，你放心，我是要嫁给我爸爸的人，不会真的和左叔叔抢你的。”
……
时离别开了脸，踩着重步回了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作为一个高三的考生，他要好好学习，门外那个破小孩和他不是一个星球的人，不用管，还没回家的那个负心汉他现在也抓不到手，上心也没用，所以他现在要专心致志的学习了……他要学习了……学习……
去他的学习！
“都去死吧！”
一把把书包砸到了床上，时离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忽然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难受极了，时不时的刺痛更是让他想直接躺下睡死算了，他看着苍白的墙，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坐倒在了床上。
左素晚上回来还要给他补课……他必须在那之前整理好情绪。
这种折磨真是够了。
扯开唇角笑了笑，时离靠上墙，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拖出了英语书，翻开一页扫了几眼，闭上眼睛轻声背起了课文。
他不想开灯，即使光线渐渐暗淡得看不清字，也不想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在光线里，那让他有种想吐的不适感。
门被推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带着房间外的冷意走进来的男人还没有摘下他的围巾，他走到时离面前，轻轻笑了一声，拍拍时离的脸，“睡着了？”
时离半睁着眼，冷笑几声，“老师看不清我的脸吗？”
左素笑笑，“怎么没有赶司晴走？”
时离漫不经心的拉扯着左素的围巾，深红的围巾即使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也依旧鲜艳得让让无法忽视那一抹颜色，“齐黯先生送过来的小孩子，我怎么敢把她赶出去？”
“和齐黯有什么关系？”
时离慢慢把从左素脖子上拿下来的围巾团在了手里，手伸到一边去，打开了床头的小灯，陡然亮起的光刺得他眼睛闭了闭，才慢吞吞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左素的眼。
他翘起唇角，“要是齐黯先生生气，老师要替他出气，就把我赶出去了，我不是就又要流落街头了？”
左素好笑的趴到时离身上，伸手抓住了时离没有拿着围巾的手，“我替你出气把齐黯从这里赶出去还有可能，反过来的话，那就一定是不可能事件了……先不说这个了，听司晴说你哭了，因为我挂了你电话？”
像是真的听信了司晴的话，左素摸了摸时离的眼睛，然后蒙住了它，“没有肿……看来没哭多久。”
时离哼了一声，“老师，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相信了司晴的话。”
左素笑了几声，没有回答，时离沉默了一会儿：“老师。”
“嗯？”
时离挣脱左素握着他的手，然后握住了左素还盖着他眼睛的手，缓缓的拉下了那只手掌，让自己近乎真挚的看着左素的眼睛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