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我知道，嘿嘿。”杜远程想起此前在断魄崖上说过的话，咧嘴一笑，“祖上放心，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不管是大忙小忙，一定全力以赴。”
“很简单，呵。”非天事到如今也没有说出究竟是什么，转而语调一扬“去吧！本尊会在冥冥中望着你。”
“嗯！”杜远程用力的一点头，非天的深意他也能够理解，无论是他还是凤羽，都是上个时代的神者，斗转星移后，只愿求一份清静，独善其身。再没迟疑，他便没入星光琉璃的宫阙之中。
令杜远程诧异加迷惑的是，再入虚境，境况却跟以往大不相同。
空荡偌大的宫阙中死寂沉沉。空寂中唯独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周遭一片漆黑，连烛火都没有，难道付凌霄寿终正寝了？想到这，他呵呵冷笑，倍觉痛快。但这度空间仍就诡秘如迷宫，小杜十分的小心，每一步都走的仔细，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上次密境中遭遇的鬼魅事件，他至今心有余悸。
不过在足足于幽暗中行走了近半个时辰后，他确确实实的辩证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付凌霄绝对元气大伤，无力反击。别说是机关了，就连一个可疑的鬼影都没有，杜远程仿入无人之境。
可这孙子的手下呢，兵马呢，难道都驻守在另一个地方？
小杜有点迷惑，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得想办法去到那个四面深渊的鸿堑才行。然，过了这么久，他早已不记得路，既然没有威胁，心情也就平稳了很多，不急不缓的在错综复杂的虚境中游走起来。总能被他找到！杜远程一手按着妖刀，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一面朝西北方向的回廊拐去。
同时，他也在想，既然付凌霄此刻法力这般薄弱，不如一并夺了他手里的箜峒碎片！黑吃黑什么的，最有爱了。
但这孙子躲哪去了呢？往西北方向又走上了数十分钟，眼前的景致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从一开始进来他就在原地踏步。
此前可怖的密室与鬼魅的三眼人脸都了无踪迹，仿佛从来就未曾出现过。
忽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际，令他当即一震，难道那漆黑的天堑也是幻象？若是如此，封存青夜法力的符塔又将归于何处！
这个设想有点可怕，小杜连忙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高度的镇定与警惕。法力与真蕴本就是无形之物，但也不会凭空消失，要么随着拥有者的死去而破散，要么就是被其他存在吸纳。付凌霄此时元神大伤，正是需要法力的时候，不会……！
一念及此，他心急如焚。或许，那孙子已经开始吸取青夜的法力了！在极度危机感的逼迫下，再容不得他慢来，当即运转真气于周身，使出轻罗烟雨，直接化为一道青烟穿墙而过。
在重重叠叠的回廊，空空如也的房间内，他极速的穿行而过，可这种类似于无头苍蝇的做法，收效甚微，气喘吁吁的小杜显现身形，在一处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厅堂中歇气。
“妈的。”他气急败坏的骂了句，“真他吗烦！”顿了顿，“紫风！妖刀！”
“属下在，主子。”妖刀于幽暗中漫散着缭绕紫雾，光影明灭的道。
“咋整！”
“……属下也不知咋整。”
“哎！”杜远程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的踢了一脚厅堂中央的玉砌水池，“等我找到了，估计青夜的法力也被他吸光了。”
紫风沉吟了下“要不？你再试试召唤一下那位神者。”
“我也不能永远拄着他这跟拐棍往前走啊，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靠他，慢慢的，依赖性会越来越强，到最后没了他，我将陷入茫然无措的境地。”
“说来也是，对一个人的依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自己都没有感觉，可到了最后，这种依赖程度将超出你的想象。”
……杜远程翻了翻眼睛，莫非这句话是他和那个骷髅的口头禅？拍拍屁股站起来，长长的吐出口气，将心底的烦躁郁结最大限度散去，倏地一笑，冷嘲热讽道“这孙子还挺有情趣，在这弄个水池子留着洗脚么。”说着，他走到玉石堆砌的池边，低眼瞧了瞧，水池没什么特别，面积却很宽阔，厅堂大概百平米有余，而这中央长方形的池子就占去了几乎全部空间。
嘲讽了句，索然无味的转身搜寻向别处，突然，他的身形猛地一顿，随即又急急的转回去，再度望向那个水池。
幽暗的厅堂内没有任何摆设，黯淡的光线下水面一片墨碧。但，有一点却令他登时怔怵，随之而来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席卷过全身。
为何，为何他竟然没有影子了！
第九十二章：水下天堂
就算光线再黯淡，就算在漆黑的密室，水，还是能倒映出人影。
可，此时，墨碧的水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波澜的寂静中空无一物。
他的影子呢！一阵恐惧传遍四肢百骸，在这接连不断的磨砺中，他深刻的明白了影子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不会是在方才穿墙之时，被某处深藏不见的机关夺去了？
毫无头绪的疑问与焦急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急促的道“妖刀！完了，老子的影子被这虚境吞了！”
“别慌，主子，用属下试试。”紫风在此刻表现出老一辈的镇定，“你将我举到水面处。”
杜远程闻言连忙拔刀出鞘，平举在水池上方，随后，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
妖刀在水中亦没有倒影！
“完了！”小杜长叹，“紫风，你的影子也没了！你我出不去了！”
“你别慌呐！”
“你可知道没有影子的后果么，见不得光！也就是说，咱们再也没法呆在太阳底下了！”杜远程对于他的劝解一句话听不进去，烦躁的跺着脚咬牙切齿，“都怪我太掉以轻心！”
“主子！”妖刀抬高声调，“或许不是你我的问题，而是这池水的问题！”
“嗯？！”杜远程一怔，眨了眨眼，狠狠的一拍大腿，“是啊！我他吗都急蒙圈了，对对，你说的对，或许是这池子里的水有古怪！”
“没准，付凌霄就在其下。”妖刀沉声道。
“嗯……”杜远程沉吟，“走了这么久，一无所获，连根毛都没看见，说不准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他藏起来了，又没准真的就藏在这下面！”
“这池水既然没有倒影，就说明不是自然之物，应该是幻力凝聚所成。”
“有道理……”杜远程眯了下眼睛，“妖刀，你够智慧！”
“咳咳，惭愧，属下也是随便猜疑。”
“可，就算是幻法所致，它也还是水质。我又不是鱼，无法在水下呼吸。唉！总得想个能下去的法子才行。”
紫风沉默了下，问“难道主子不会避水术么。”
“不会。”杜远程斩钉截铁，“顶多能憋上十五二十分钟。”
……妖刀有点无语，而后道“不过若是水不深，这十几分钟也够了。”
“下去看一圈不成问题，但问题是，要战斗啊，战斗，骚年。”
“……”妖刀彻底无语，“那不如先试试这池水的深度，也好心里有个谱。”
“嗯，怎么试，我把你扔下去行不？”
“咳咳，主子，我虽然形体是把刀，可属下实则是生灵，也是需要空气的……不瞒主子，我也没有练过避水术。”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之意，紫风顿了顿，道“不如将刀鞘扔下去！”
“好主意！”杜远程觉得心急之下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影响，当即拔出妖刀，一手持着紫蕴缭缭的刀锋，一手拎着刀鞘，然后手一松，将刀鞘直直的落入了水中。
虽然水下功夫不行，可他的视觉听觉却是极其敏锐的。尤其在这种死一般寂静之处，只要有些微回音便能听到。
从刀鞘没入水面，直至五分钟过去，悄然无声。
杜远程蹙了蹙眉，这水不是一般的深呐。
又是一个五分钟过去，他抿了抿嘴，“妖刀，没戏了，这水池赶上海了。”
“唉。”妖刀叹息了声，“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浅些，速战速决也用不上多少时刻，但这般的深邃，只怕光是下去就已经消耗了全部体力。”
“谁说不是啊。”杜远程也叹气，“可这处似乎是唯一的线索了。”顿了下，“不行也得行了！”
“主子，你要三思！”
“我没空思前想后了。”杜远程深深的呼出口气，“我把你掀在嘴边，还能多憋一会儿，不至于喷了……”
“也好……”紫风的声音充满一种扶额无奈的味道，“不行的话就赶紧往上浮。”
“知道。”杜远程墩了墩脚，弯腰将裤腿收入靴子中，又拢紧衣袖，以此减小水的浮力，然后将妖刀横叼在口中，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池。
池水冰冷入骨，他以很快的速度下沉。眼前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睁开眼睛与闭上眼睛没有分别。这种水的压迫与环境的黯沉冰寒造成了很强的心理压力，不自觉的就令人感觉恐惧。杜远程虽没练过避水之术，可此前在神隐谷也算自学成才，能在水下呆上一阵子，但由于是业余选手，还是有差距，更别说若是真在水底与付凌霄交手。
然，人生处处是赌局。这一次，他又在赌。
赌时间。赌运气。
赌付凌霄虚弱到不堪一击。
随着越往下沉，周遭水的压力越大，这哪里是个水池子，而是个不见底的深潭。至于水域有多辽阔，他无从判断。
肺腔内已经传来隐隐的微痛，再坚持也不过是数分钟的时间了，这令小杜有些颓然，因为至此，他的脚尖还没有点到地面。
不行，得另觅他方。就在他挥动双臂拂开水波欲往水面而去时，突然，黑暗中一闪之光吸引了他的视线。那银白色的光芒只是稍纵即逝，便被黑暗吞没。
杜远程眯了眯眼睛，等待了几秒，随即，白光又是一闪。
是什么！但体力已不允许他再耽搁下去。
返回还是前往？这是个艰难的抉择。若是原路回去，再沉入水中时，可能就不是现在的位置，就有可能丧失掉这唯一的线索。但若是不浮出水面一次，他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短暂的纠结后，杜远程决定前往！
这赌注下的未免过大。但也没有选择。因为每一分钟时间都不容流失。
他疾速的朝光点处游去，加快了下沉的自然速率。
数秒钟后，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脚下竟然踩到了实体！
不过，这地面却是软绵绵的，像一块吸足了水分的棉花一样来回的波动。
再然后，他直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卷了进去。
卡在喉咙间的惊呼化作吐出嘴角的泡泡，整个人便消失在了漆黑的水中。
杜远程想，可能是挂了。
这一切感觉都是窒息前的幻觉。
然而，很快他就抵达了水下天堂。
说是天堂，不是因为如何的光明温暖，只是因为竟然可以呼吸了！
第九十三章：密境之湖
四下还是一片幽暗，但萦绕在周遭的水波却不见了！这是一处空旷的地方，空气十分充足，就像是水下的宫殿。
杜远程眉心的火焰印痕闪烁着冰火交织的色泽，在黑暗中分外耀目。
“紫风。”他轻声的低低唤道。
“主子，我在。”妖刀也低低的道，“这是哪里。”
“我也想问你。”小杜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看来咱俩没死。”
“死什么，纵便是我死了，主子你也不会。”
“少跟我溜须拍马了。”
“属下说的都是实言，主子你的运气真是好的超乎想象。”
“……”杜远程翻了下眼睛，“可我方才明明是看到了光亮，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再等等。”
他没有冒然再往前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待。渐渐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能够分辨出这地域的大致轮廓。头顶是圆弧形的顶，而诡异的是此方宫殿的建筑材料，不是砖瓦，而是一种透明的薄膜。就像是一层塑料在水底隔出了某处空间，质地非常的薄，以至于透过它可以看到涌动的水幕。而地面却是由方砖铺就的，这令杜远程确定了一件事，就是已经到底了。
那抹奇异的光亮再没有闪现。他思忖了下，也可能是这薄膜发出的，这样就很好解释了。
事不宜迟，管它天堂还是地狱，只管往前走便是！小杜手握妖刀，快速的朝正前方而去，因为在极度的幽暗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具体是何事物还难以判定，直觉模模糊糊的十分巍峨。
四下一如初入时般岑寂无声，一种紧张的气氛在不经意间徐徐笼罩。好在此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紫风。
“喂，我说你看到那团东西没？”小杜低声问。
“什么东西？”紫风诧异，“主子，除了乌漆墨黑，我啥也没看见。”
“……”小杜抿嘴，“之前我赶脚你说话挺文绉绉的，咋也变得这么土了。”
“咳，其实属下本来也非谦谦君子，毕竟那时跟主子你还不算太熟络。”
“意思是，现在混熟了？原形毕露了？”
“非也非也……”
闲扯上两句，还能多少舒缓下心中的紧迫感。说话间，便离那团巍峨漆黑的物什越来越近了，难不成水底还有山？不会是像海底火山之类的吧！
杜远程心有余悸，在付凌霄的虚境中遭遇到什么都不奇怪。
再走近了些，眼前的景致则正中了他的猜测。
不过幸运的是，不是火山，只是普通的山峦。
但即便如此，也很诡异啊！
方才进入水中之前，分明只是个厅堂内的巨大水池，怎么下到水底，出现了万仞高山！
“紫风，你说这会不会是幻觉。”杜远程肃然道。
妖刀沉默了须臾，“也未必，不如主子前去试探一下。”
“你是说我上去狠狠踢一脚？”
“未尝不可。”
“好！”小杜大踏步走到山脚下，巨石嶙峋，然后猛挥起手中的刀锋，对着石头狠狠就是一刀！
一阵轰响，巨石碎落纷纷，刀锋依旧凛冽如光。
“紫风，你是好样的！”杜远程拂了拂刀刃，赞不绝口“削铁如泥，不留痕迹。看来不是幻觉？”
“主子，你真是超乎我的想象……”紫风无奈的叹息道。
“嘿嘿。”小杜笑了笑，“咋样，你感觉是真的假的，我就是自己上去卷一脚也感觉不出个所以然来。”
“属下觉得，是实物。”紫风若有所思，顿了下“但我们得想办法翻越过去才行，这座高山已经彻底挡住了去路。”
又是爬山……小杜翻了翻白眼，打从步入这方世界伊始，群山不绝，爬山不断，无论在何时何地，总是有爬不完的山头。
“等等！”在他无奈感慨时，突然双目一眯，伸手抚上山石，然后用力的推了推，随着他的动作，好多碎石滑落纷纷。见状，杜远程退开数步，运气于掌，如今没有时间去分析这那，看出玄机出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