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便知。”凤羽不容他拒绝似的轻轻一抬手道“请。”

杜远程心底咬牙，熊孩子不知老子这忙得很么！跟白雪二妖使了个眼色，无可奈何的随凤羽穿过殿后的宽廊，朝后方而去。殿后的景色宜人，处处鸟语花香，小杜无心赏景，急促的问道“尊者有何话说。”

一袭殷红华服的小人儿忽然在他前面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过身来，神情极其激动似的道“小哥哥难道不记得凤羽了么。”

“啥？谁是你小哥哥。”杜远程卡了卡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造蒙了，“咳咳，想来尊者你是酒醉了。”

“真的不记得了？”凤羽完全视他的话为空气，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闪烁着滢滢光亮望着他，忽然，小身形一掠，轻淼淼的向他扑了过来，还没等杜远程缓过味来，就已经被这熊孩子给抱住了腰，凤羽将小脸埋在他的衣服里闷声闷气的道“凤羽还记得小哥哥。”

这都哪跟哪啊，杜远程翻了翻眼睛，勉强令自己淡定，推了推搂着他腰不撒手的小破孩道“想来是你认错人了，我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是你哥。”

凤羽尊者抬起俊俏的小脸，黑葡萄似的眸子霎时溢满了委屈之色，怯怯道“小哥哥当真是一点不记得了，也是，二十多万载时光已逝，你又怎会记得当初修炼潭边的一棵树。”

……杜远程貌似有点懂了，那棵树十有八九就是凤羽本人了。河神是灵石化成，他是树变的，这群神仙还真是五花八门呐。“那个，我说凤羽尊者呀，我真心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哥哥。”

下一秒，凤羽的情绪一下子起伏起来，稚嫩的声音徒然抬高了八度，“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么，是你，就是你，不会错！”

……杜远程没空跟他争辩，心道你说是就是吧，让老子闪人是关键，“呵呵，啊，嗯，还有别的事么。”

没想到凤羽又一头扎进了他的衣服里，还在他的腰带上蹭呀蹭的道“我终于是把你等回来了，二十三万年了，二十三万！”

杜远程舒了口气，已经无言以对，眨了眨眼问“熊孩子，你能告诉我，你说的那人是谁么。”

闻言，凤羽刷下将头仰了起来，巴巴的瞅着他道“小哥哥竟然叫我熊孩子，好难过。”

……一句口头禅伤了一个小娃娃的心，杜远程抚了抚额角道“首先，我只能说我不是，可你非说我是，我就是吧，其次，熊孩子是昵称，昵称懂么，是夸你人长得可爱，就跟毛绒熊一样萌。”

“真的？凤羽倒是从未听闻过这等叫法，不过小哥哥喜欢凤羽就喜欢。”

“咳咳，嗯。”杜远程抿了下嘴，掰开凤羽的两只小手，“你还没告诉我，那人是谁呢。”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啊，怎么小哥哥竟连自己也忘记了。”凤羽诧异的眨着大眼睛。

第八十四章：妖魔看神仙咋看咋生厌

杜远程迷惘的转了转眸子，想来凤羽口中所言之人该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是有点想不起来了，叫什么。”

凤羽颓然的吐了口气，蔫蔫的坐到了一边长条的石凳上，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纯净的眸子里充满一种与年纪很不相称的回首已惘然之色道“小哥哥，名为非天。”

非天？杜远程心道莫不是自己的前世？他不信因果轮回，也曾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接二连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已经让他彻底的转变了立场，变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者。可这前世也太长了点吧，二十多万年。所有的听上去都那般匪夷所思，按照凤羽的话来说，他在二十几万年前就是一名神仙了，并且还在一处深潭修炼，潭边上恰好长着一颗树，这棵树后来也成了仙，好乱呐，唉，使劲的甩了甩头发，小杜童鞋吸了口气道“那可能吧，时间太久了，我都忘却了，现在你的小哥哥我实在是要事缠身，你先让我走成不？”

凡事都得商量着来，谁叫在人屋檐下。凤羽尊者扭着小脑袋瓜看着他，目光中几分不甘，道“小哥哥真的一丁丁都记不得了么。”

压根就没有的事，让他记得个毛毛，杜远程扯开嘴角一笑道“等小哥哥回家好好回忆回忆，想起来了再找你好不的？”

“不好。”凤羽坚盾的道，“彼时凤羽还未化作人身，错过也便错过了，此番怎能再错。”

……完了完了，是被这倒霉孩子给缠上了，面对可爱的小娃娃杜远程实在不忍心一句话把他钉墙上，虽然在凤羽稚嫩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历经沧桑的心，可视觉的力量是强大的。望着他那纯真的小脸和期盼的眼神，小杜童鞋一声叹息，屈身蹲在了他跟前道“熊孩子，小哥哥今天真的有事，这样，回头你去梵落山找我可好？不许说不好！”

凤羽撇了撇小嘴，可怜兮兮的，委屈巴拉的点了点小脑袋。

“这才是好孩子。”杜远程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想这凤羽尊者也没有恶意，或许在沧海桑田时与那个名叫非天的上神真的有段交情也说不定，就在这时，忽闻殿堂里侧传来一道声音朗朗道“付殿下前来贺寿——”

糟糕！杜远程一下就慌了，要赶紧按计划脱身才是。左右飞速的扫了圈，慌不择路的对凤羽道“熊孩子，哥得撤了，回头梵落山见哈。”

“小哥哥为何这般急着要走，莫不是怪罪凤羽了，方才人多，我不好以实脱口，你莫要……”

“我没有！咱可不跟你这熊孩子一般见识，真有急事！哎呀！你就撒开我吧……”杜远程烟熏火燎的拨开凤羽的小手，当时是，只见两道影子从宽廊直冲而入，正是雪白二妖，皆行色匆匆。

“贤侄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杵在这里干甚！”雪千屠一步跨近，“速速与白威离开此处。”

“你可是在唤他？”当时是，凤羽尊者忽然语气几分冷然的道，方才的幼稚可爱一扫而光，换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神情言词皆十分老道，“二位贵客何故匆忙而去？莫不是本尊者照顾不周。”

白威瞄了眼凤羽尊者，眼底多有忿然之色，亦冷冷道“我等要事与身，实在不能久留，尊者美酒佳肴照顾的很是周全，他日有缘再登门造访。”

“行了你们！”杜远程也知道，妖魔看神仙是横看竖看皆生厌，“千屠兄，你倒是变呐！”

雪千屠一愣，目光警惕的看了下凤羽尊者，杜远程催促道“没事没事，都是自己兄弟。”

一番话说得凤羽尊者也云里雾里，然形势迫切，也不容多议，当下雪千屠长袖在面前一拂，瞬时化作了杜远程的样子，分毫不差。

第八十五章：虚境

“你，你们……”凤羽尊者看的瞠目结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指了指雪千屠，咬了下指尖，又点着杜远程，“这是要做什么。”

“熊孩子，现在没空跟你解释，回头说。”杜远程安抚的摸了摸凤羽的脑袋瓜，“现在哥必须撤了，喏，从这一秒开始，他就是你的小哥哥了，那个非天。”

“他不是，你才是。”凤羽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扫来扫去，刚要再问些什么，被杜远程抢先道“付凌霄来给你贺寿了，赶紧出去应酬吧。”看向白威道“我们走。”

“喂，你们等等，小哥哥——”凤羽抬着小手空空落在杜远程二人消失的方向，然后缓缓的低下眼睛，眸光晃动，像是在想着事情，后满目狐疑的注视着盗版的小杜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路人。”雪千屠信誓旦旦的回道，“凤羽尊者，此事与你毫无关系，你且迎接付凌霄去便是，我既不会破坏你这的一砖一瓦，亦不会给你的寿宴造成半分不妥，只是希望，你能对方才的事视而不见。”

凤羽本想多言上几句，可付凌霄此时已到，作为东家，尊客驾到哪有不迎之礼，遂暂且只好将雪千屠撂在一边，整了整衣襟和发冠，小脸上纯真稚童之色转瞬无踪，派头十足的向大殿而去。雪千屠心里也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与付凌霄这出周旋的好戏亦来开帷幕。

此方无话，且说白威和杜远程一路狂奔朝九重天西北而行。他俩简直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凤羽府，样子相当的狼狈，没出后门多远，白威就化作了原形，杜远程爬上他的脊背，飞驰离去。时间紧任务急，一分一秒都不容耽搁。杜远程犹记得多余君子的话，西北尽头，八方皆空。想付凌霄的所在也是人迹罕至之处，也不奇怪，他四面树敌，居所自然要挑个偏远点的地。

路程真心遥远，或许是离天宫权力中心太远，往西北去的路上阳光不如从前那么和煦温暖了，越行越淡，空气也愈发冷彻，天光逐渐暗淡，竟是有些微的夜幕低垂之势。风呼呼的吹过脸颊，杜远程道“不是说仙界都是白昼么，怎么到了这也分出晨昏了。”

“你管那些。”白威显然没心情解释，“估计我们快到了，你说青夜会被关在哪，唉，一想起他来我就揪心。”

“我更揪心。”杜远程摇头叹气，“你不是说他变成了一条小蛇么。”

“嗯，唉。”白威锋锐的虎目掠过一抹惘然若失，“只望他一息尚存。”

“会的，青夜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挂了。”杜远程的声音也随着心思低下去。

“挂了？哦，嗯。”白威琢磨了下这两个字的意思，心下了然道“可就不知以后会如何，他还能不能恢复如初了，要是从今后他就是那般样子，又如何是好。”

杜远程沉默了半晌，道“那样就那样呗。”说话间，他望向天尽头依稀零星的星辰，星光浅淡，微微泛白，“那就养着呗。”

“你说得轻巧。”白威晃了晃脊背，健壮的四肢翻越过一朵朵浮云，“咱们当然都不介怀，可青夜能忍受自己那样子么。”

“唉，到了再说吧。”杜远程的心里徒然一阵纷乱，极目望去，还真是空空如也，连宫阙的半个房檐也没有，“白兄，咱们的方向对吧。”

“当然是对的了，本座又不是路痴。”白威四下望了望，“不过按理说，也该到了，怎么丁点影子也没。”

“是啊。”杜远程抓了抓头发，拍了拍白威的背道“我们先停下。”

从白威的背上跃下，一人一虎遥看环视，杜远程思忖了下道“这贱人的家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嗯。”白威点了点头，沉吟道“小程兄所言极是。”

“要真是如此，可就坏菜了。”杜远程踩着云朵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在这九重天上他有点重心失衡的感觉，就像整个人泡在泳池中，有些飘渺。“此处也该是天之尽头了，你看，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顺着杜远程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层层叠叠的云朵如河流汇入江海般消失在视线边际，天与云的距离渐次缩短，最后融为一体。简言之，就像是苍穹与地平线合二为一，无路可去。

“理应是此处。”白威眯了下眼睛，“想付凌霄那厮也不会将宅邸轻易示人。”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傻等吧。”

“别急，依我之见，他的府宫该是应天象之变，宫内又不止他一人，若是只有他的咒语能进得去的话，他人怎入。小程你看，此时已近傍晚，天空有星无月，你我待月亮初升时再看看。”

“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杜远程索性在云朵上盘膝坐下，眼巴巴的望着夜空，月亮啊你倒是快点出来啊。白威在他身侧趴下，伸直两只前爪，撅了撅屁股，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的杜远程有点黑线。

第八十六章：白色鬼魅

但天不遂人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一弯新月如钩，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都变得烦躁沮丧起来，少顷若是付凌霄回来了，事情就难于上青天了。就在这时，白威忽然刷下跳了起来，扬起爪子指着天尽头道“小程，你快看！”

杜远程望去，迷惑不解，“看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你仔细看！”白威一步跃出老远，定定的注目着高悬在天边的几点疏星。

“啊！可不真，不会那就是……”杜远程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付凌霄的宫阙，他真的想用美轮美奂来形容。

只见墨蓝色的天幕上镶嵌着十几颗钻石般的星辰，而它们依次排开，朦胧的勾勒出一座宫殿的轮廓，除了最为耀目的主星外，还有数十颗相对暗淡的星辰辅烁在旁，风过，星光摇曳，那颗颗星辰竟然在移动！

“小程，我们得快些。”白威忽而道，“此刻望过去宫殿大门洞开，顷刻便可能关上了，快上来！”

事不宜迟，杜远程一跃骑上白威的脊背，二人虎虎生风的往那星辰宫阙而去。其实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进得去，看到的一切是真实，但也只能赌了。疾风骤雨般，他们便冲到了由疏星勾勒出的大门前，白威毫不踟蹰的一个腾空跃起，从三颗星辰上凌云而过，闪耀的星光与他雪白的绒毛相映生辉，画面如梦如幻。下一秒，两人只觉一阵刺骨的寒彻袭来，仿若掉入了千年冰洞，碎银琼玉的光芒如流星划过眼前，一时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随即，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景致从梦境变为了现实，一砖一瓦，一陈一设皆触手可及。白色与浅金色交织的色彩，比起天宫更甚华美。杜远程与白威都不由得看呆了，这付凌霄显然是在此建立了一个小天宫，就差没公开称帝了。

“走。”白威朝东南侧扬了扬下颌，杜远程抬手拦住他道“等等，想这里必有守护的侍卫。”

“侍卫奈何。”白威凛然道“你且尽管往里走，剩下的交予本座处理。”

“你的法力到了此处不受限制么。”杜远程不放心道。

“削弱是必然削弱些的，但对付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

“那这样，我打头阵你善后。”杜远程毅然道，前先一步往东南敞开的门庭而去，说来也怪，直到他们步入了里阁，也未见到一名侍卫。偌大的宫阙中四下寂静，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这令气氛愈发诡异起来。二人都担心府内必机关重重，格外小心。然付凌霄的宫府实在太大了，层楼叠阙，根本无从知晓墨青夜押在哪里，就在他们茫然四顾时，忽闻空寂中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喝道“胆敢私闯殿下府庭！拿命来——”语落，二人突觉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原本光洁如玉的理石猛地起伏起道道波澜，就像是有无数鱼蛇在其下蜿蜒蠕动。

“上来！”白威喝道，杜远程急急跃上，白威身体稍微一个后厝，猛劲腾起，直接从广廊的这端跳到了那端，四脚刚刚落地，理石地面就被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一一掀翻，一块接着　一块朝他们飞砸过来，二人连忙闪避，而后竟然从地下生生跃出一干形容诡秘之人，各个脸色苍白，最为诡异的是，他们竟然全部包裹在一种紫色的皮壳里，只露头在外面，四肢尽藏。

这些也是神仙？杜远程心里打鼓，看向白威，白威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没想到堂堂龙族殿下竟养了你们一群妖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