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下——李子圆子杏子
李子圆子杏子  发于:2015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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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显不知道沈风逸说的刘直是何人,但听其跟梅洛并提,自然也是极其亲近之人,只是对于沈风逸话里话外毫无求生意愿的感觉仍是感到一丝不快,几不可察地微皱了下眉。

“我以为你是沉稳,却没想到你不过是懦弱,你似乎就等着死呢,只是,你没勇气自己去寻死,别人将你推进深渊你便不挣不扎地瞬势而落,看样子,你虽有张跟你母亲肖似的脸,骨子里还是像那个狗皇帝多些!你既如此生无可恋,又为何不肯跟我离开去解毒?左右不过一死,难道死在何处对你来说也这么有讲究?”

沈风逸的脑子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对于梅显的话听得几句却没去理会是何意思,“死在何处?”眉头一皱,好似想起了不得的事,“此毒舅舅既然熟识,可知离最终病发还有多少时日?”

梅显没想到自己说了一长串,沈风逸竟都没往心里去,一直平淡无波的语气终于染上几丝不耐,“少至一月,多则四十天。”

沈风逸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宋瑞离京未有几日,即便一直赶路,一来一回也要数月,再加上出关会见,或有事耽搁,没个两个月恐怕回不来,若是再有生变……

思及此,沈风逸猛得抬起头,“舅舅可能留下替我拖延发病时间?”

梅显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好似知道沈风逸问出这话的用意为何,恐怕沈风逸与宋瑞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至于是从万冷还是于之泓那儿耳闻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眼神淡然地扫了沈风逸一下,“到底没有一颗帝王之心。”随后也不回答沈风逸的话,没有告退,径自转身出殿。

殿外的周秦见梅显出来,一时不知该进殿还是告退,正在踌躇之际,沈风逸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周相若无事,便先退下吧,至于这位梅先生,有劳周相费心安顿了。”

******

另一边,宋瑞一行人顺顺当当,一路无事地行至随城。只是这次因为随行士兵较多,所以并未入城,只是在城外聚兵休憩。

宋瑞独自一人倚树而立,遥望着城外西南处,想起当日沈风逸遭受追杀,自己遍寻不着,最后巧合之下发现那个护身护,又一路仔细巡查,才最终找到一身狼狈的沈风逸,似乎,少了哪一环,两人都会擦肩而过。

仔细想来,他与沈风逸这一辈子可不都是圆了那句“机缘巧合”吗?从相遇开始,每一步都由无数个巧合搭缠在一处,最终丝丝扣扣,密不得分。

虽然他从沈风逸登基后便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不得不离开,可到头来,却发现,想离开,又岂是一个抽身这般容易?

人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而他与沈风逸恐怕早已骨血相容,想分都没那么容易分得开了。

只是,虽万难,却从没想过后悔二字,好似觉得生来便应这般,已是一种根治在骨髓里的习惯,像呼吸一般无需意识,只是本能。

“又在想你家那位?”

宋瑞抬头,见是尔蓝,手里还递来了一块饼。扯了扯嘴角,接过饼,随意啃了两口,细细地咀嚼着。

“也不算是想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尔蓝嗤鼻,“矫情,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糙老爷们,可惜,越活越回去了,自打你们的皇帝出现,你就变得腻腻呼呼的,一点也不干脆。”

宋瑞略显诧异地看了尔蓝一眼,一时倒有些想笑,眼前这个洒脱的姑娘,再如何泼辣,也是个姑娘,自己倒是忽略了她时常的细心。

“你遇上你们二殿下的事能干脆吗?”

尔蓝没想到宋瑞来此一问,愤愤地咬了一口饼,口齿不清道,“我明明是在说你,跟我们二殿下有什么关系?”

“尔蓝姑娘,我虽然是个糙爷们,可我眼不瞎心不盲,不会连你喜欢你们二殿下都看不出来,否则,你为何一听说二殿下有难,这么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回赶?”

宋瑞原想着糗一糗尔蓝,谁知尔蓝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是喜欢我们二殿下啊,我早几年就跟二殿下说过了,可是二殿下也很直白地告诉过我,他有喜欢的人,但不是我。”

宋瑞没想到尔蓝竟然这么直白,一时间倒是让他说不出话来,尔蓝一看宋瑞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了?莫非在你们云国,喜欢一个人还要藏着掖着不说?在我们西饶,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就要说出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被拒绝了也无所谓,更何况,二殿下喜欢的人确实比我强多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宋瑞默默嚼着嘴里没有味道的干饼,觉得那又硬又刮口腔的触感像及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你是女子,有些事确实简单很多……”

尔蓝将最后一口饼咽下,“虽然我不知道你总是在愁些什么,可是我知道你跟你们皇上很好,你们皇上对你,也与旁人不同,难得你喜欢的人喜欢你,为什么你却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平白浪费大好时光。”

宋瑞能明白尔蓝说的意思,可这么多年的教条束缚,岂是说扔就扔的,总觉得是自己的缘故让沈风逸走了不一样的路,又总担心一步走岔,沈风逸小心一世却落得身后骂名,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忍不住地疼,长叹一声,“可他不是寻常人,会被史书诟骂的……”

尔蓝不解地歪了一下脑袋,“史书?反正史书写了又不是给我看的,是给后人看的,他们是骂我也好夸我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在我们西饶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自由的,生前有躯体约束所以珍惜生命但不影响活得潇洒,死后毫无束缚,自然更加不去理会俗世的一纸文字。出了随城,就离边城不远了,也许我们该提高警惕一下,这一路太平静了。”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走回他们的车架附近,跟尔橙窃窃私语去了。

宋瑞反复咀嚼着尔蓝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释怀,是啊,活着的事情还整不明白呢,为何自己总为了担忧死后的未知事而浪费现在的时光?

伸手揉了揉脸,深吸了口气,算是让自己凝凝神,就快到边城了。

只是,宋瑞们的一行人还没能走到边城的时候,边城的八百里加急却已经递进了京城。

沈风逸紧急招了安宁王沈河柏、周秦以及何粼入宫商议。

“边城八百里加急,西饶大皇子万炎在边境处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虽目前只是驻扎并未有其他意图,可难保不是开战的征兆!三位爱卿有何见解?”

周秦与沈河柏颇为震惊,两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都有意识地引着何粼先说。

何粼紧紧皱着眉头,“回皇上,此前风雨两军已悉数派往南境,此时若与西饶宣战,可就是要举全国之力了,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该先行思虑和谈一路,否则,两境同时开战,以云国眼下的国情,拖不起。”

虽然沈风逸不待见何粼,但也不得不承认何粼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眼下云国的兵力几乎一面倒地派往了南境,倒不是说抽不出二十万去西境,而是,若抽出这二十万,这京中后防可就几乎殆尽了。

周秦忖度着,“可是,眼下西饶只是屯兵西境,并未宣战,我们也没理由冒然提出和谈,按常理,也该是积兵以待,若无事,军队自当归营,若真开战,再另行打算。”

这就是让沈风逸为难之处,照消息来看,西饶国主已然溘逝,可万炎既不发丧亦不继位,却屯兵边境,不知究竟是作何打算,他若派兵,则京中空虚,且一时间想不出由何人带兵,他若不派,倘若真心开战,到时候就只剩被动挨打之份了。

安宁王沉思片刻,“我想,兵还是要派,只是未必要有与对方旗鼓相当的二十万,边境本就有五万常驻兵马,再派十万即可。至于领军之人,皇上不妨将于之泓召回,让其带着雷军会同部分御林军前往边城与宋瑞会齐,我想,有他们二人在,随机应变之力还是稍可放心的。”

沈风逸想来,似乎也只得如此,京中既然兵力不足,就必须要有于环朗这样的老将坐镇,若是让于之泓与宋瑞会齐,再加之本就在边关的莫司谷,似乎,一时间确实可以稳定一些。

感觉脑子又开始迷糊起来,沈风逸也不再细想,照着安宁王的提议下了旨意,随后便让众人散了。

见他们都走远了,这才吩咐小冬子,“派人去周府请梅先生进宫。”

第九十八章

梅显替沈风逸施了针,略显不快地看着还在拼命睁眼的沈风逸,“你真就打算这样拖到死吗?”

沈风逸苦笑,“以舅舅的能力,恐怕刚才朕招几位大臣所商讨之事舅舅已经知晓是何事了吧?朕自知不是什么治国良才,却也不愿云国毁在朕的手里,尽心尽力总是要的,至于身后之事,便不是朕所能力及的了。”

梅显难得的动了怒气,“你是洛儿的儿子!何以要为云国卖命至斯?狗皇帝毁了你的母族,更毁了你母亲一辈子!说是仇人都不为过,你竟为了仇人的江山殚精竭虑,说出来不觉得笑话吗?”

沈风逸没想到梅显突然生这般气,这个几乎算是从天而降的舅舅,从出现的那刻起,情绪便一直只是淡淡,无波无澜,这还是沈风逸第一次见到他发怒,可有些事,他也不愿意与梅显细说,看着梅显那张怒颜,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舅舅失态了。”

梅显“哼”了一声,不再多言,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沈风逸望着梅显的背影略显地无奈地撇了撇嘴,按了按太阳穴,又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回到桌案前。

纵使近来有梅显时常进宫替他施针,沈风逸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最初施完针可谓立竿见影,最近几日却还是要再缓片刻,恐怕真如梅显所说,要不了多久,就要针灸配合药剂了。

坐在桌案前看了几本折子,却控制不住想起宋瑞,索性合了折子,开始给宋瑞写信。

倒不是沈风逸犯矫情,而是沈风逸怕,怕真到自己清醒不过来时,宋瑞还在边关未能返回,而自己若不按时寄信,恐怕他就要生疑了,所以,沈风逸趁着有空,就会多写点,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风逸知道自己这么瞒着宋瑞,对宋瑞来说太过残忍,可他对宋瑞知道真相的反应根本无法想象,眼下的情形,还是让他安心地做眼前的事吧。

******

待得于之泓回京,又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而于之泓为了节省回来的时间,只是一人单匹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并未带上那两万的御林军。

回京后,沈风逸也是省了那些繁文礼节,除了五万雷军外,又点了五万之前收编的沈风宸的卫兵,原本想再点三万御林军,却被于之泓拦了。

“太杂了不好,如今已是风军、雷军外加之前永安王的兵马,再多就散了。”

沈风逸闻言也就没有坚持,更加没有过问于之泓打算如何安置之前的那两万外派御林军。只是很平静地吩咐了一声。

“此十万军,朕交予你了。”

于之泓一身戎装,郑重地跪地叩拜,不用沈风逸多说,他便知晓意思——十万军朕交予你,也等同于将西境安全交予你,一切小心。

于之泓未敢耽搁,只在城外整顿了十万大军,重新编队,于隔天便领兵离京。

而那边已然到达边城的宋瑞在知晓了事情始末后,更是犯起了愁。

原本到达边城,尔蓝一行递交身份文书,西饶边境守卫查验无误后便会允他们归国,可是他们在到达边城的首日前往边境时,却被边境守卫以“西饶从未派过使臣前往云国,身份文书是假”为由,将所有人赶了回来。

宋瑞眼下毕竟只是左右友邻护送军,也不好贸然与他们起冲突,只得劝了尔蓝先回边城再做打算。

之后便是前往侯府找莫司谷,可是却被宋韵梨告知,边境战情有变,莫司谷已经去军营数日未归了。宋瑞心下顿觉不妙,连忙赶往军营探明真相。

凭着沈风逸给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主军帐,“姐夫,是否西境出了什么事?”

莫司谷被突然出现的宋瑞弄得一怔,原还以为是沈风逸派来的援军,可算算日子再看宋瑞的神情,都不像是这么回事,只得先遣退了旁人,这才细问起来。

听宋瑞说了前因后果,莫司谷紧皱起眉头,“这是我刚收到的京中的书信,你看看吧。”

宋瑞刚想接过,可又一想,自己根本不算军营之人,似乎看了不大好,便又缩回了手,莫司谷见状,抖了抖信纸,“看吧,你有这个资格。”宋瑞闻言这才接过,信中并未提起旁事,只是简要交代了一下军中部署,并告知于之泓所领的十万大军已在去的途中。

宋瑞略吁了口气,“如此,倒是不必那么心焦了。”

莫司谷看着宋瑞,“我倒不这么认为。十万人马虽不算多,可这也算是眼下京中能调的极限了,你可曾想过,若此时京中生变,所有人都鞭长莫及。”

宋瑞咬了咬唇,“何照然的二十万大军皆在南境,京中的马兵已尽数在皇上手中掌握,不容有变,若是何照然或是沈风睿有异动,我相信咱们赶得及。”

莫司谷叹了口气,“说得轻巧,若当时我们正与西饶开战呢?你拿什么回去?”

内忧外患,你又能顾得了哪头?

见宋瑞沉默不语,莫司谷拍了拍他的肩,“先不想这些,毕竟大军还未到变成,而西饶那边是个什么情形也具不可知,再观望观望吧。”

宋瑞想了几想,“不如,派使臣前往?”

莫司谷仍旧摇头,“没用的,人家未有任何进攻举动,眼下虽然屯兵却仍在他们的范围之内,未到作战领域,我们没有理由派使臣前往。”

不知为什么,宋瑞对此次西饶兵马压境心里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倒不是说觉得不是什么事,相反,他觉得事儿大了,可却不是与西饶作战之事,而是,这西境发难与卞南之事隔得如此至今,难不成是提前商议好的?

“那还是想办法将西饶使臣送回西饶吧,有他们回去了,我们也就能容易了解到万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了。”

可是,要以什么理由送他们回去呢?边关护卫不认,他们连那一关都过不去啊!宋瑞几一思索,突然决定兵行险招。

“既然不让进,那就硬闯!”

“胡闹!你凭什么硬闯,况且,你若一闯,便是我们云国挑起事端,西饶那二十万大军便有了开拔的理由!你这不是平白把由头送给人家去吗?”

宋瑞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干等于将兴兵的理由白送给对方,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者说,他并没有打算现在硬闯,总归要等十万援军安顿到位后,再重新规划闯关之事。

以他所带的五千精兵,闯关足以,难就难在如何在闯关之后安然将人送达他们还又能全身而退。这些,恐怕就要从长计议了。

心下有了计较的宋瑞,也就不在帐中多待,只让莫司谷有消息即使通知,他眼下的职责仍是护卫使臣,还是要先行回去边城的好,对此莫司谷也没有说什么,很是理解地让他离开了。

“什么?硬闯?”尔蓝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瑞,好似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不是我怀疑你闯不了关,我想评你的手段入关不难,可是过了边关离皇都还有几十公里,你要如何能将我们安然送回你再安然返回?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宋瑞的眸子略显暗了暗,低垂了眼帘,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煞气,只是轻声道,“若将边关将士屠杀殆尽,而我们取而代之……”

尔橙听得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宋瑞的意图,瞪直了眼睛看了看宋瑞随后又将视线转向尔蓝,见尔蓝也是一脸诧异,完完全全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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