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程颐房间门的时候，程颐证趴在床上看着画报杂志，看见程熙进来，程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程熙特地找了个家里没有人的时间，但还是锁上了房间门。

程熙说，“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天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都干了些什么吗？”

程颐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说，“什么也没有干。就翻了翻杂志，逛了逛电脑，没什么可干的，脑子里面都是空的。”

车门还行哦握了握拳头，深呼出一口气，仿佛突然之间下定了决心，说，“小颐，你能给我讲讲，你喜欢上的那个人吗？”

程颐闲得很吃惊，连眼睛都瞪得又大又圆，有些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程熙的每一个字都显得平静，听不出他在想什么。好半天程颐也没有说话，一直愣愣的看着程熙。程熙显得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程颐突然之间变得很感动，从前几天程熙的反应就可以看出，程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甚至是完全反对的态度，但是今天他可以耐着性子来听程颐自己讲，不管是单纯的当做一个故事来听，还是有些别的意思，一个人能够违背自己原本的想法与感受而去试图接受一些新的东西，这本身就是让人极为感动的。这就是程颐现在的感受。何况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听他讲话的人。

程颐重新躺回床上，仰面朝上，双手枕在头下，说，“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或者说，你相信过一见钟情吗？”

程熙愣了一下，也在程颐身边躺下说，“以前相信过，但是现在不知道还信不信，也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相信。一见钟情有点像带着一厢情愿的盲目，在遇上得第一眼的时候就想着以后长相厮守的事情，结果总会发现自己的那种想法有多可笑。”就像自己第一眼遇上叶眠，在正青春的年纪里面遇上一个让人心动的女孩，就会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种憧憬，开始幻想。程熙一边说，一边开始回忆起叶眠，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之间能够理解程颐的感受，仿佛能够理解在程颐心中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了。也许对于所有人来说，爱情都是因为盲目才幸福。因为盲目能够让很多东西变得视而不见。单纯了，就幸福了。

“但是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见钟情的那种心动。”程颐闭上眼睛吗，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那就像是一种病性依赖，不留神的时候就会想起来。哥，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

程熙静静的听，想起自己对叶眠的感觉就如同程颐说的那样，有些矛盾，但总不否认还有些怀恋，有些不舍得。程熙说，“有时候等事情结束了又会想，如果当初就没遇上也许幸福更多，但是转念又会想，那么在一起的时候的幸福感又要怎么算呢？毕竟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感觉到了幸福才会杂一起的。”

“呵呵。”程颐轻笑一声说，“我那天晚上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在想，幸亏我喜欢男人，所以才让我遇上他。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和周围的环境没有一点相配的地方，但是仿佛周围越是嘈杂就越是能够体现出她的安静，那种强烈的对比就好像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那个时候我想，能认识就很好了，不要求更多。而等到认识了之后就会想要更多。”

程熙点点头，没出声，也没打断他，就静静地听着程颐讲着那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所以，我想无论怎么样，要让他记得我。我就拉着他出了酒吧，我说要找个地方做做，他的脾气和耐心都很好，也不反对，就跟着我走。”程颐一边回忆一边笑，“我哪儿是想找个地方坐坐，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所以才找个理由罢了。我们一直沿着东港大道走，都快走完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路口的时候，我看到一家咖啡厅，叫，流光。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名字，我想如果等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还能和他坐在一起喝喝咖啡，就好像流失的时光都不存在，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一样，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女人宁可拼掉自己的性命和名声不要也要跟定一个男人，有的或许是因为钱，但总有人是为了爱。因为那个瞬间我就想着不择手段也要赖上他。他还说下次等学会了牛排就来做给我吃，傻子，我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办？”

程熙一边听，一边不自觉的眼眶就红了。也是真的是存在于兄弟之间与血缘有关的某种默契与联系，程熙似乎有些模糊的了解了程颐的想法，包括程颐所谓的“不择手段”。也许旁观者很难理解对于初次遇上的人有这种强烈的感受，那是只有真正遇上了才会有的。

第8章

和程曦讲这些的时候，程颐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念唐莘。不过一个晚上的相处，却发现有很多可以回忆的东西。即使有些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说起来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但是，想的时候多了，难免有点惦记。

程曦一眼就看出了程颐的走神。程颐是个有些单纯的孩子，所以心里想的些什么，有些什么小心思总是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跟程颐聊了这么久之后，他已然了解了在程颐的心中，唐莘的意义。他也大概想明白了，不过是喜欢上个人，又不是罪无可赦，何苦给程颐就这样判了死刑。

程曦说：“想他了吧？看你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成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了。心里不好受吧？”

程颐被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低下头，笑笑，说，“我那不是怕你打我吗？要不然肯定偷偷去看他去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瞄上几眼也行。”

程曦听了心里面一阵发酸，拍了拍程颐的肩膀，说，“没犯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偷偷的。”说到这里，程曦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们为了好过点要躲着别人的眼光，但是，如果连你们两个人相处都还要偷偷摸摸的话，那不如散了算了。”

程颐有点脸红，犹豫的说，“哥，我就是怕。“

程曦笑笑，语气放得温和了许多，“你如果觉得他会后悔，那么就是早晚的事，你再怕也是躲不过去的，知道吗？“

程颐想了想程曦的话，说，“哥，我想去看看他。“顿了一顿，程颐接着说，”有些话我想要跟他说。“

和在程曦面前的信誓旦旦不一样，到了唐莘的楼底下，程颐的脚步就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许多，心里的想法也多了起来。如果讲清楚之后，唐莘真的后悔了怎么办？也许不这么快的讲清楚，还有有的几日的幸福，再短暂，毕竟拥有，总比从未拥有来的强。程颐终于明白了事到临头的矛盾。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望着唐莘的窗户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从背后叫他的名字。程颐不由得身形一僵，他听出了那个声音，是唐莘。

唐莘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在自己楼下看见程颐，他快步走到程颐的面前，说，“你怎么来了？走，上去坐坐。“

程颐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莘，看他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程颐说，“去超市啦！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唐莘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自己瞅瞅，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买了多少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里少了点日常用品，于是就去了一趟超市，顺便买了点水果，出来的时候看见买的牛排很新鲜，就又买了点牛排。“

“牛排？“

“是呀，买了两块牛排。你运气还不错，刚好赶上了，“唐莘说笑道，”你闻着香味来的吧？“

程颐有些失神，也笑笑，点点头，说，“恩，闻着香味来的。“

一到家，唐莘就去厨房忙活去了，留下程颐一个人在客厅。程颐有点不甘寂寞的意思，就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语气显得刁蛮而任性，“唐莘，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连杯茶水都不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打算让我在这里干坐着啊。“

嗔怪的语气在唐莘看来毫不在意，唐莘从厨房里面探出脑袋，喊道，“你算哪门子客人，要喝茶自己倒。“吼完了又去厨房里面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只是远远地还能听见传来的一句小声的埋怨——哪有人到自己家还要别人端茶倒水的？真当我伺候祖宗吗？

唐莘的埋怨听在程颐的耳朵里面喜滋滋的，他跑进厨房，语气说不出的谄媚，“您喝点什么？我给您倒？我伺候您！”

“多谢您的好意！”唐莘撇了撇嘴巴，说，“我哪儿当得起啊？”

程颐倒显得来了劲，“当得起当得起，本少爷自愿的的。”一边说，一边问着唐莘是喝茶还是喝果珍的就跑开了。

唐莘也没放在心上，就是突然想起件事情，随口问道，“哎，你是不是给我留下个电话号码，不然我不能主动开展工作啊。前几天做好的牛排都没有人吃，就我一个人，多好吃的牛排也吃得没劲了。简直浪费我的手艺，还打击我的积极性。”

“你这两天学做牛排了？”程颐有点发懵。

“你不是让我学会了下次等你来的时候做给你吃吗？我又没有你的手机号码，又不知道你哪一天回来，还不得抓紧时间赶紧学啊。“唐莘半开玩笑的说，“连超市阿姨都夸我有能力、会赚钱，天天吃牛排意面。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唐莘突然看见程颐的眼睛里面有一丝亮闪闪的液体，顿时慌了神，连忙取下围裙，擦干了手，从厨房里面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哭了？快，我手上脏，你自己擦擦。“

“傻子！“程颐大吼，”我要是逗你玩的，你也当真？我要是不来了，你怎么办？我他妈的要就是一骗子，一变态，你怎么办？“

唐莘被程颐吼得一楞，然后走到程颐身边，双手尽量不碰到程颐干净的衣服，用双臂环住程颐看上去有些发抖的身子，柔声细语的安慰，”你不会的。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我当然也是相信你的呀。“

就好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突然之间找到了靠山一样，程颐反而哭出声来，像是一个撒泼的孩子一样放开声音哭。他突然想起了出门之前程曦对他说的话——如果他爱你就像你爱他一样，那么就不存在应不应该在一起的说法。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观者再多，也总归只有你们两个人参与。

程颐把头深深的埋进唐莘的怀里，蹭了蹭，糯声糯语的说：“唐莘，我爱你。”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声“我爱你”，不深情、不浪漫，却有一种格外真实的感觉。这一瞬间的场景反倒是成了唐莘现在心中最大的安慰。他总会不时的想起程颐这个时候的表情，不是羞涩，不是激动，相反倒是一种异常的坚定。也许那个时候程颐真的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侯的程颐来到自己面前，也许为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态度，记得程颐说过——唐莘，如果你后悔了，也许你后悔的那一天，就是程颐的死期。唐莘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把程颐真正推入深渊的那个人，如果没有遇上自己，或许程颐的生命不会到此为止。他原本该有更长的路，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第9章

也许唐莘就是一个天才，就算是像牛排这种体现着高难度与水准的菜也能够在两三天之间学出个大概的样子，就算是模样看上去不如外面西餐厅的看上去可口而诱惑，但是，对于程颐而言，显然唐莘本身就是最大的诱惑，有了唐莘，其余的都不算什么。

唐莘有些歉疚感，说，“时间太短了，还做的不是很好看，看上去不是很好吃的样子。不然，我给你定外面的吧？”

程颐嘴巴里面塞得满满的，也不影响他抢着说话，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绅士。程颐放下叉子，埋怨的说，“真没有情调。啧啧，你这个时候应该说，看，我专门为你学会的，感动吗？”

唐莘已经习惯了包容程颐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间歇性发病”的精神病的感觉，抿了一口红酒，说，“我专门为你学会的，感动吗，程颐？”

“啧啧，没意思，没意思，这是我刚刚说的，你太没有创意了。”程颐好不容易咽下嘴巴里面的食物，端起红酒杯子，要跟唐莘碰杯，“唐莘，你说，我们两个遇上，谁比较占便宜？”

唐莘笑了笑，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显得认真，说：“我比较占便宜，像是捡到宝一样，和你在一起之后才有一种真正生活的感觉。以前就是每一天重复前一天，每一天要做一些什么事情都是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和你遇上之后开始，好像生活中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想，以后能够回忆起来的事情就是从和你在一起之后开始。程颐，我要谢谢你。”

程颐摇摇头，说，“你说遇上我之后才开始有了有意思的生活，唐莘，我遇上你之后，”顿了一下，抿了一口酒，程颐看着唐莘的眼睛，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玩笑的感觉，说，“矫情一点的话形容，唐莘，我遇上你之后，才开始活着。在那之前，就像是没有思想的人，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我不敢跟我哥说我的秘密，更不敢告诉爸爸妈妈，我得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面，跟谁都不能说。我想过要不要一直都瞒下去，然后，有一天我随便找个喜欢我的女孩子，跟她结婚，然后跟她一起变老，然后死。我一生就这么过。但是，骗人好累，骗自己也好累。”

这次唐莘端起酒杯，说：“幸好，我遇上你比较早，在你遇上那个你决定结婚的女孩子之前，我先遇上你了。程颐，我运气真好。“

“唐莘，幸好我在放弃一生之前先遇上了你。”程颐一饮而尽，笑着说，“唐莘，我们运气真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的场景，在唐莘的脑海里面就像是一场电影的高朝一样，让唐莘的眼泪有点止不住的感觉。躺在床上的唐莘死死地拽着床单，紧闭着眼睛，努力的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关在眼睛里面。在程颐心中，唐莘是一个坚强的人，唐莘想，也许在作出决定之前，程颐也犹豫了很久，他相信，程颐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不会就这样忍心的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上，他相信，程颐爱自己，就像是自己爱他一样深。程颐一定有过一段煎熬的时间，唐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而那段时间，他几乎毫不知情。其实现在再细细回想起来，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程颐的种种反常的迹象，但是，现在才想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唐莘想，一个人一生也许真的会犯下很多错误，在这些错误之中，会有一个追悔莫及而又不可修改的错误最终成为你终身的遗憾。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起来都只能报以无尽的悔恨。

虽然唐莘的手艺确实不如外面西餐厅里面师傅做的更加地道，火候也不如理想中掌握的那么好，但是，也许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当你真正的去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为他改变什么都不能算是委屈自己，相反那是一种心底的快乐。不管唐莘做的东西味道怎么样，程颐始终是那个欣赏他的人，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就好像唐莘是他心中的神。

程颐说：“唐莘，如果那一天你不上班了，我们就去开一家小的西餐厅吧，你当主厨，我就负责去接待来的客人，我们一定能赚大钱的。”

唐莘笑笑，虽然知道程颐不过是个想法，带着几分玩笑一样的不认真，但是，唐莘还是顺着程颐的话往下说，“你是为了自己有吃的，还是真的为了赚钱？”

程颐瘪了瘪嘴巴，说，“有客人的时候，你就先给客人做，然后再给我做，当夜宵吃；没有客人的时候，你就给我做。这样两不误，又能赚钱，又能养活我。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