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地精没要他们的铁器，而是用二十套巨鳄皮甲换了十块精铁锭，然后又以“价值堪比铁器的皮甲”做宣传口号，把余下的几件皮甲换成了黄金，顺便将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甩卖了出去。

“如果直接用那二十套皮甲换武器的话，顶多换五把铁剑，可换成精铁锭的话，锻造什么武器，锻造多少武器，就都由咱们自己说了算了！”担心铁面不理解的地精赶忙站出来解释，“只要铁匠的手艺到位，在铜外面包层铁也不是不可能的！”

“镀铁的武器，做出来你用？”铁面满头黑线地问道。

“干嘛自己用，咱们可以转手卖钱啊！”地精脱口说道，“一把铜剑才多少钱，外面包层铁，那价格岂止是翻番再……”

“别净出馊主意，咱们这商团是要长久做下去的！”铁面嘴角抽搐，抬手给了地精一记响头，“你要是这么干的话，信誉怎么办，以后谁还会和咱们做生意？！”

“我们可以不打商团的旗号，偷偷地卖嘛！”地精揉着脑袋，委屈地嘟囔起来。

“闭嘴！”铁面瞪眼说道，“你只负责买和卖就好了，至于买什么和卖什么，我说了算！”

“是是是！”地精不敢再顶嘴，捂着脑袋退到了洛桑身后。

“别装了，我根本就没使劲！”敲打之后，铁面话音一转，“你这次做的不错，回去之后，少不了你的奖励，以后再有什么交易，也肯定要由你来主持。”

“奖励什么就算了，让我继续主持交易就好。”地精马上咧嘴傻笑，“做生意比做菜有趣多了——对了，头儿，我还买回来一个厨子，一会儿你可以试试他的手艺！放心，我自己掏的腰包，没用商团的钱！”

——你就那么不想给我做饭吗？

绯戚郁闷地盯着地精，虽然知道这家伙其实就是不想再当厨子了，但还是免不了会有所怨念。

铁面没再跟地精废话，把洛桑拉回来的铁锭和其他零散货物检查了一遍，然后就派人把东西看管起来，让洛桑等人下去休息。

第二天，铁面也没再耽搁，早早就把手下叫了起来，拆除营地，整理行囊，转而向多拉多尔山丘行进。

一个月后，铁面和一群手下再次满载而归，绯戚也得到了可以用来绘制魔纹的新鲜雕血。

铁面原本想给他捉只活的，让他现用现取。绯戚却觉得这种反复的伤害未免太过残忍，他也未必能下得去手，于是就找了一个陶罐，在里面刻上冻结魔纹，每天用精神力驱动一次，让装在里面的血液能够保持在冻结状态，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解冻。出门前，绯戚曾用鸡血做了试验，发现效果很好，便抓紧时间又做了两个，在出门时全带了出来。

在行李中夹带几个陶罐当然比活捉一只凶兽要轻松得多，铁面乐得减少麻烦，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王之谷，铁面和绯戚全都忙碌起来。铁面忙着找人把精铁锭变成精铁武器，把多拉多尔巨雕的羽毛制成高级箭矢，把狐皮加工美化。绯戚也忙着尝试将兽血融入魔纹的各种方法，调整魔纹的承载材料。

缓慢的进度让绯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能够在梦境中探寻真相的日子，但自从和铁面在一起后，他就再也没梦见过——确切地说，再也没有成功地梦见过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这让绯戚不得不怀疑，或许铁面通过某种方法阻止了他的梦见。

但绯戚找不到证据，又担心这种没理由的怀疑会在他和铁面之间制造嫌隙，再加上想要给自己保留一点秘密武器的自私心理也在其中作祟，绯戚便没有向铁面挑明此事，只是尽力回想自己曾经梦见过的知识，从中寻求灵感。

铁面也没让自己的手下在北谷营地休养太久，当伤员们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便又将手下带离了王之谷，去新的地方展开新的游猎。

转眼，秋去冬来，备受期待的部落祭也即将开始。

54.部落祭前夕

五年一度的部落祭并非由圣王所开创，而是阿南大陆上历史悠久的一项传统。最开始只是祭司们坐在一起交流经验心得的一场聚会，后来逐渐发展成了涉及整个大陆所有氏族的隆重盛典。

穿越大陆，抵达部落祭举行的地点就是对氏族实力的一次重大考验，无法出席部落祭就意味着这个氏族没有实力，不能再继续拥有氏族的称号，随之而来的就是周遭氏族的侵犯和吞并。

在阿南大陆，抢劫和侵略可以算是氏族之间的家常便饭，有些氏族甚至将这种行为当成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手段。即使圣王统一了部落，阿南大陆的人类有了共同的王，这种情况也没有好转多少，只不过从明抢转变成了私掠，不再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但吞并却是阿南大陆的禁忌，被视为与灭族等同的恶行，是要遭天谴的。即使是垄断着阿南大陆主要资源的五大氏族也只能让周围的小氏族成为自己的附属，绝不会剥夺他们的姓氏，抹杀他们的传承。只有当一个氏族弱小得连部落祭都无法参加的时候，其他氏族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掠走他们的祭司，抹消他们的姓氏，逼迫他们合并到自己的氏族。

这时候，吞并就不再是恶行，而是顺应自然法则。

正因为这是涉及到氏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每个氏族都不会也不敢错过这个祭典，就算拚尽全力也要把自家的祭司送到部落祭的举办地。

但抵达举办地并不意味着事情完结，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如今的部落祭已不再是专属于祭司们的交流活动，而是各大氏族彰显战力的微缩战场。除了例行的气运占卜，各大氏族还要派出强大的战士，进行诸如角斗、赛马、射击、较力等项目的比拼，在某一项目上获得最终胜利的人会得到勇者的称号，以及一顶被祭司们祝福过的桂冠。

在部落祭上进行的竞技项目一共十个，对应的桂冠也一共十顶。所谓桂冠原本是由真正的月桂树树枝折成，但月桂树生长在特定地点，即使是五大氏族也无法将其移植到自己的领地。为了不把宝贵的人手浪费在获取这种只有象征意义的树枝上，桂冠便从真正的树冠变成了用银子打造的桂树枝形状的头冠。

桂冠对各大氏族来说十分重要，因为只有拿到至少一顶桂冠，他们才能在接下来将要举行的部落大会上获得发言权，对接下来的五年里的利益划分提出相应的要求。而那些连一顶桂冠都拿不到的氏族只能列席旁听，然后在需要投票表决的议题上举一下手，而这样的议题通常是极少出现的。

相比之下，五大氏族反而比普通的小氏族更需要这十顶桂冠。五大氏族不仅是一项荣耀的称谓，更有着在部落大会上否决议题的重要权力。但如果拿不到桂冠，即使是五大氏族，也一样不能在部落大会上位列首席，获得发言的权力，而他们原本拥有的否决权也会自然而然地跟着消失。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事一旦发生，也就意味着该氏族战力衰退，再没有跻身五大氏族的资格，马上就会有想要取代他的氏族向其发起正式的挑战。根据部落规则，其他氏族是不能在这样的挑战中插手的，但如果想要挑战的氏族数量不止一个，这些挑战者就必须先以某种方式决出一个胜负，最后的胜利者才能获得挑战资格。

在上一次的部落祭上，原本位列五大氏族之一的坎达哈氏族就是这样被雷诺氏族击败，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在圣王统一部落之前，这个阿南大陆最盛大的祭祀活动一直由五大氏族所把持，由五个氏族轮流负责。圣王统一部落之后，这个祭典的举办地便转移到了王之谷，由王之谷主持。

“北边的雪迪亚氏族也到了，五大氏族已经来了三个了。”绯戚站在主卧室的平台上，遥望着西北方的氏族聚居区。那里，一群穿着白袍的男男女女正忙着从几辆板车上往下搬运行李，他们身上的衣服明显比王之谷的人要厚上许多，衣领和袖口处都有白色的皮毛做装饰。

“最迟后天，高尔和乌塔拉也该来了。”铁面躺在他身旁的一张藤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王之谷位于大陆西南，即使是冬天也并不寒冷，山谷周围多是长青的树木，帝辰又不惜重金培育了一批在冬天开放的艳丽花卉，如今正争芳斗艳地妆点在山谷各处，倒是让山谷里的景色比夏天的时候还要色彩斑斓。

绯戚又看了一会儿，转头向铁面说道：“我下午想去海琅那里，你陪我一起去吗？”

“去她那里做什么？”铁面不悦地问道，明显是不想陪同。

“我总觉得氏族那边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绯戚蹙起眉头，“她们来得太早了，海琅的神情也不大对劲。我告诉她我不小心拿走了重要的魔文书，她竟然没有叱责我，也没有把书要回去，反而让我继续保管，这……这真是太奇怪了！”

在部落祭即将举行的前夕，最先抵达王之谷的不是距离这里最近的西里西亚氏族，而是距离王之谷颇有一段路程的海弥拉。在距离部落祭正式开始还有大半个月的时候，海琅就在一众女侍卫的保护下赶到这里，在南谷村里住了下来。

绯戚不明白自己的氏族为什么会这么早过来，更让他疑惑的是，像部落祭这么重要的祭典，各大氏族的族长只要不是重病在身或者正在遭遇夺权之类的祸事，通常都会亲自带队出席。上一次部落祭的时候，魅黠也是和海琅一起去了王之谷。可这一次，不仅魅黠自己没来，连氏族的长老都没有过来一个，只让海琅自己在数十名侍卫的陪同下赶了过来。

如果海琅再早一两个月过来，绯戚可能还不会这么担忧。毕竟原本应该去山德拉嫁人的英东莫名其妙地就被送到了王之谷，收到阿黛尔等人的报信之后，氏族理应派人过来探看。再加上年底就是部落祭，两件事合二为一也是理所当然。

可阿黛尔早就已经返回氏族，就算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她们没能回归，海弥拉那边也应该听说了山德拉氏族的异变，知道铁面叛变，鸥歌被俘入王之谷的事，可魅黠却连个使者都没有派过来，这让绯戚一度觉得自己和英东都被祖母抛弃了。

然而，当他发现魅黠并没有出席这一次的部落祭，不得不出现在这里的海琅也明显是在强颜欢笑的时候，绯戚便敏感地察觉到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对祖母的那点怨愤也马上就被抛之脑后。

“如果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就自己过去。”见铁面兴趣寥寥，绯戚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单独行动来威胁铁面。

“好了好了，午饭后我跟你一起过去还不行吗？”铁面无奈地举手投降，然后顺手将绯戚拉进怀里，“不过，你也不能让我白辛苦这么一遭，晚上的时候，好好报答我一下吧？”

“别说的好像我一直让你欲求不满似的，昨晚你可是一直做到下半夜才让我睡觉！”绯戚愤愤地撅起嘴巴。

经过几个月的磨练，绯戚已经渐渐习惯了和铁面“睡觉”这件事，再不像一开始那样每承受一次都要痛不欲生一天，久而久之地，竟也从中感受到了痛楚之外的滋味，对那件事的态度也从畏惧转为了期许。

身体的交融让两人的关系也日渐亲密，不知不觉中，绯戚已没了最开始的拘谨和畏惧，偶尔还会对铁面颐指气使一下。而铁面从没有因此生气，顶多瞪眼吓唬绯戚几句，使得绯戚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床榻上也越来越放得开，再不会因为一点亲密的举动就面红耳赤。

但铁面对那件事的兴趣却实在太强了些，和手下一起外出的时候还会稍稍克制一下，一旦回到王之谷的二人世界，立刻就原形毕露，日日需索无度，让绯戚又爱又恨。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受部落祭的影响，铁面没再外出，连北谷营地也很少涉足，整日和绯戚在石楼里独处，把绯戚折腾得好几天没能下床，原本想要在部落祭之前做完的魔纹护具也不得不丢在一边。

距离部落祭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铁面就停止了外出游猎，让洛桑等人专注于商团的活动，顺便再收集一些有手艺的匠人。

在这几个月里，铁面手下的绝大部分人都已完成换装，男人们基本人手一把纯铁武器，只有几个女人还在使用青铜武器。这倒不完全是因为铁面重男轻女，而是这十来个女人的战斗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就算拿到铁器也发挥不出威力，反倒容易在独自外出的时候引起别人的觊觎，还不如配一件普通的青铜武器，既能震慑宵小又不至于让人生出贪念。

绯戚的魔纹护具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终于在一个多月前确定了一种魔纹的绘制方法，给野鸭做出了一套攻防一体的护具，包括手套、护腕、护膝和足套四个部分，使野鸭那种并不充裕的精神力也可以同时驱动四件护具，同时提升自己的力量、速度以及防御。

但铁面让绯戚制作魔纹护具只是为了提升他在自己手下人心中的地位，并不是真想让他用这种珍贵的东西把自己的手下武装起来。

于是，当绯戚给铁面做出了那四件套的魔纹护具之后，铁面只让绯戚给同样具有精神力的猴子又做了一副粗糙的力量手套，营造出一种“这种护具只能量身定做”的错觉，然后就让绯戚自己消磨时间，别再把精力花费在护具制作上。

绯戚自己倒是对魔纹护具的制作生出了浓厚兴趣。虽然铁面告诉他用手套糊弄猴子一下就足够了，绯戚却觉得就算不理会猴子，起码也应该给自己做一套类似的护具，也算是没有白研究一次。为此，他还特意跟几个女战士学了缝制和裁剪方面的手艺，省得每次绘制完魔纹还要劳烦别人帮他完成这道工序。

绯戚原本还想给铁面也做上一套，但铁面身上本就有魔纹纹身，如果再使用魔纹护具，反倒会因为精神力的分配问题让两者产生冲突。

想到魔纹护具，绯戚不由有些走神，对铁面搂着他亲吻的动作也没能及时反应。

“又想什么呢？”铁面立刻不满地抱怨起来。

“那套被你耽搁了的魔纹护具。”绯戚撅起嘴巴，实话实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要我说，干脆就不要做了，每次看你取自己的血我都心疼得不行。”铁面伸手摸了摸绯戚的脸颊，“就算没那东西，我不也把你保护得很好？”

“可你总有不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靠你保护。”绯戚认真地说道。

“别这么没有安全感。”铁面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你的，就算死，也一定让你死在我前面。”

“你、确、定？”绯戚不由磨牙。

“呃……”铁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不太妥当，赶忙弥补道，“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就好了，别咬文嚼字。”

绯戚没有接言，撅着嘴，表明自己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要死一起死，这样总行了吧？”铁面无奈地说道。

“……还是我先死吧。”绯戚郁闷地嘟囔了一句，心里也暗暗嘀咕，死在你前面就不会再听到你说蠢话了。

55.海琅祭司的忧郁

吃过午饭，铁面带着绯戚闲逛一般地出了王之谷，来到山谷南部的南谷村。

为了维持王之谷的秩序和威严，只有五大氏族可以在部落祭正式开始前进入王之谷内部居住，其他氏族只能在谷外寻找地方寄居或者搭建营地，于是，最适合外来者居住的南谷村就成了这些氏族的首选。

铁面和绯戚抵达南谷村的时候，这里已完全看不出他们初来时的冷清寂寥，每一座建筑物门前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些人穿着各异，但绝大部分都是身强体壮的男性，偶尔才能见到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