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笑——山清
山清  发于:2015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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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了,最后一年,林笑心想。一定要拼命努力,拿到奖学金,不然便不上大学了。好好照顾奶奶。

一切都在按轨迹进行,林笑暗暗给自己加油。打开柜子,是卷厚重的画布,摸上去有些粗糙。画上,一个秀美的少年,皓齿白肤,眼里像有散不尽的雾气。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天空很高,让人有会飞的错觉。

原来自己在凡博大哥眼里这么美。

那天,孟凡博画着被老师罚的人物画,突然一屁股倒在了玉米地上。“不行不行累死了,画你怎么这么累呢,每次下笔都觉得会把你画坏。来来回回不敢下笔,这一整天居然就画了你小子一个!”

“那还有五幅怎么办?”林笑担心他会被老师骂。

“嘿嘿你跟我来。”大男孩咧嘴,一下子站起来拉着林笑往陈二家学生们的住处跑。

“这是……”林笑张大了嘴巴。

孟凡博小心翼翼抱出来的厚厚一沓,居然全是林笑的肖像。从船舱钻出来的林笑,小心翼翼的林笑,皱着眉头拼命划船的林笑,头上沾着根野草的林笑,在船舱里写作业的林笑,抱着一大桶煮玉米喊他们过去吃的林笑。

“一,二,三……”

“不用数了,正好六幅,”大男孩望向那些画,额前细碎的刘海垂下来,“其实早就够了,今天那幅因为想送给你,所以……有点难画。”凡博发现自己舌头又打结了。

“滴答”的一声,像有水滴融入湖面,有一只温柔的手拨过心弦,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好像漾开了柔软的风。

是……恋爱……吗?

不!不是!明明都是男生吧?!小家伙拼命摇头,此刻的心里乱极了。

“啊——”突然被猛地推到了墙上,后背被撞得生疼,可是,这是什么?林笑害怕地闭紧了嘴巴,又在引导下生涩地张开,好……好温暖。凡博低眉,看着小东西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颤动的羽翼。

“笑笑,我喜欢你。”

只是一个吻,两人却久久不愿放开对方,房间里静地能听见心的跳动。

“诶……我们,是男生吧。”林笑眼里的迷蒙让人情动。

“嗯,可是笑笑,我喜欢你,”大男孩松开双手,喘了口气,却猛地挥拳砸向自己脑袋,“不……不是……我,”

林笑抬眼,望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我是觉得……啊烦死了!”凡博站起身,烦躁地踱来踱去,却突然走到林笑面前,居高临下,“我是觉得,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如旷世的雷霆劈开了少年,那告白轰响在林笑脑子里,回声不断,越来越远,却不能消散。

林笑呆住了。粗重的喘着气,很害怕。可是,为什么要害怕呢,这明明是爱吧?

“喂……你小子给个回应啊喂!”孟凡博看着那个箭一样冲出去的小身影,一脸抓狂。却没有追上去,那家伙是不是被自己吓坏了。

细碎的脚步声。

“凡博哥,”女孩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声音细如蚊蚋,似刚刚哭过,“我说过我喜欢你,但我不会烦你。我会等的。”女孩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伯父伯母那边我也会配合。”

“谢谢你,楚楚。”凡博眼里有无可奈何的愧疚。

第三章:突变

转眼过去快半年,林笑本就是学习起来不要命的,高三开学后更是发疯了似的学,一直在年级第一名。考虑到家庭状况,学校的奖学金也是林笑一人独揽。同学只当是被高考的压力逼的,谁又知道,林笑心里早已被那个多出来的梦想填满了。

“笑笑,来沧州大学,来我的城市吧。”河滩边,大男孩这么对他说。周身充满了阳光的儒雅。

沧州城是全国第三大经济科技城,再加上高考地方保护主义,对于乡镇的高中生来说,考入沧州城的大学便难如登天。但是只要有希望,哪怕只是一线,林笑也会拼命去抓住。

最近,杨木沟的度假村正慢慢步入正轨,节假日村里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宁静。总有一些私家车呼啸而过,吓得陈哥家的大白鹅再也不敢慢悠悠在路上晃荡。度假村的开发需要大量人力,连大字不识的养母也找到了服务员的工作,每天回家很晚,收入不错也不再种地,只是养父的皱纹却一天比一天深。

因为交不起住宿费便每天走两个小时回家的林笑,敏锐地感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开口问。林海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三,半封闭式的,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也不会知道什么。便只能从奶奶入手了。虽然养母讨厌他,但这里却是他生活了六年的家,一个放学后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是他要好好守护的地方。

今天,林笑像往常一样刷完碗筷,进东屋帮奶奶按摩。养父则黑着脸在堂屋抽闷烟。

“笑儿诶,你妈还没回……咳……来呀”老人年轻时太过辛苦,年纪大了身体便一直不太好。林笑赶紧轻拍着给奶奶顺背。

“嗯,奶奶最近好像咳得更厉害了。”

“年轻时的病根儿啦,不碍事。你这孩子尽操心这些,把书念好奶奶就知足啦。我们笑笑是秀才的命,那是天上的文曲星,可种不得地,海海那傻小子比不上你呀,以后啊,你们哥俩儿要互相帮衬着……”

“咣——”的一声,是堂屋里瓷碗摔碎的声音。

“老娘怎么给你丢人了!杨德民你今天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了!”是养母的声音。

“你小声点,妈和阿笑还没睡。”能听出男人在拼命地忍耐。

“大声怎么了!老娘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说话了怎么地!你不说还好,老娘就见不得你那熊样,同样的种地,人家陈二家有主意吧,招待那些洋学生钱是滚滚地来,你倒好,没钱就算了,还让那老不死的白养个外人,正儿八经的孙子倒没见上什么心,老娘自己挣了钱疼儿子丢你什么人了……”

“奶奶……”这种谩骂林笑早已习惯,只是担心奶奶会气出病来。

“笑儿,你出去到处走走,晚点再回来。”奶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杨德民,你别以为你偷偷给那老不死的钱老娘不知道,就她那点私房,小白眼狼能读这么多年书?我告诉你……”田爱红突然停下,万分鄙夷地盯着仓皇出来的林笑,像看一只恶心的老鼠。而后者也惊讶地看着她。

田爱红不同于平常的土布衣裤,穿着不到膝盖的短裙,上衣的领口也开得很低,脸上涂的粉都能刮下好几斤来。田爱红年轻时本就好看,这样一来就一点也不像山里人了,倒像是城里那些不正经的漂亮女人。

养父本就木讷寡言,田爱红撒泼,他便只能铁青着脸干坐着。一地的碎瓷表明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此时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哟,白眼狼要去哪啊,不是要赖在这儿吗,怎么,话不好听听不下去了……”

“笑儿,你出去!”奶奶的声音。

林笑仓皇失措,跑了出去。他的世界一直很简单,今天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养母的打扮,熟悉而陌生。林笑曾见到过,私家车里男人抱着的女人,就是这种打扮。

“爱红,你就是不把我当婆婆,今天你也要听我一句,做人……咳咳……要有廉耻!”是奶奶有些失控的声音。

“廉耻?哈!什么叫廉耻?拿着别人的钱养个小白眼狼就是廉耻!花着老娘挣的钱还作那正人君子的样儿的就是廉耻!哼,不知道的只当你菩萨心肠,依我看,那说不定就是你这老不死的在哪生出来的小杂种……”

“啪——”房间瞬间死一般地沉寂。田爱红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左脸高高地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女人尖利地叫着,歇斯底里,冲上去便和那同样红了眼的丈夫扭打在一起。两人滚在一地的碎瓷上,也不罢手,房间顿时乱作一团。

“咳咳……咳咳……”老人痛苦地蹲下了身,感到被一双手扶住了,叹了口气,“唉笑儿……”说完便晕了过去。林笑满脸泪水,全是自己,都是自己,其实他们应该是幸福的一家,奶奶也该是和村里其他的老人一样享着清福的吧。林笑知道,奶奶很年轻时便孀居,最忌讳的便是养母最后说的那些话。他出门后就躲在墙角,对刚刚的争吵一清二楚,他知道,奶奶这是被活活气的。

杨木沟在开发商的带动下,那条唯一的水泥路被加宽翻新,荒林被开辟,建造了大量的旅社,各种基础设施逐步完善,村里到处都是发展第三产业的标语。听说那个投资者是要保留山村“纯洁”,“世外”的感觉,将这里开发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基础设施完善但却仍原汁原味的山里度假村。

林笑曾远远地见过那个来视察的投资者,是很儒雅的一个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对打扰村民的正常生活致歉,并号召村民加入开发队伍,乡亲们最开始只当是看热闹,后来,十成倒有八成变成了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中年人用词礼貌谦和,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亲近。衣着并不华丽,举手投足却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但就是那样一个温厚如长辈的人,身体却好像很不好,慢慢地说一句话便要歇上好久。

“笑儿,外……咳……面很热闹啊。”

“是啊奶奶,今天那个大老板来视察呢。”林笑尽量用轻快的语气答着,“奶奶,您要好好养着,这样才能好的快些,我也好扶您出去看热闹!”

“诶……”老人微弱地咳了几声,沉沉地睡去。

奶奶从那天被养母气病后就没能下床过,看过镇里的医生,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说是忧劳成疾。养母当天就搬了出去,在工作的地方吃住,再也没回来过。这样也好,奶奶能安心养病。奶奶还不知道养父做农活走神摔下山坡的事,每每收拾屋子,看见摔断腿的养父抽的一地的烟头,林笑便心如刀割,再加上沉重的学习压力,每天四个多小时的步行上下学,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便一直发着低烧,却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只自己扛着。

“林笑!”

“嗯?”林笑迷迷糊糊地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张老师。

“何夜无月,下一句?”林笑成绩太过优秀,老师也不想因为他走神而为难他。

“何处无竹柏。”同学们小声地提醒。

“嗯?何处……无芳草。”林笑使劲地睁着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同学们笑成一团,年级第一的状元也有今天!

林笑看着那些哈哈大笑的同学,慢慢地好像有了三层影子,老师也走下了讲台,似乎将手探到了他额头上。

“好烫!”这是他听到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难受,好热。喉咙好渴,很困。白色的床单,这里是?

学校医务室!

林笑猛地坐了起来,觉得头痛欲裂。

“林笑,你醒了,”是张老师,满脸的关切,却随即板起脸来,“好好歇着别乱动,烧到快四十度了也不说一声,年纪轻轻弄成肺炎可怎么办?”

“老师……我要回去。”声音嘶哑地不像自己。

“胡说,烧还没退怎么回去?”

“老师,我奶奶病了,要按时喝药。爸爸摔断了腿,也要人照顾。”每说一句话,林笑便觉得像有利刃在嗓子里磨过。

“……”林笑的情况张老师不是不清楚,只是那孩子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挺着,张老师便也不去问,今天听他自己说出来,只心疼不已。

“那老师陪你回去……”

“不用了老师还要备课,谢谢老师。”

“也行,送你去搭车。”老师知道这孩子生性怕麻烦别人,今天送他回家,指不定心里得怎么不安。

林笑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过,真是奇怪,以往即使再晚也能看见那些工地上亮着的灯,今天的杨木沟却死一般地沉寂,好像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运转。但半山腰那个孤零零的房子,今天却像是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简直就是在特意指路一般。是奶奶吧。林笑心里一暖,加快了步伐。

很奇怪,门口没有看到抽闷烟的养父,却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车门都大敞着,来客显然很暴躁,好像随时准备离开。而屋子里,似乎有女人在哭。回忆起家里的种种异常,林笑心里一紧。

“爸,奶奶,我回来了!”林笑推开门,愕然。

第四章:突变(二)

屋子里,碎玻璃碎瓷散了一地,仅有的桌椅也是东倒西歪,被摔得乱七八糟。六个穿西装的男人一字排开,站得笔直,看见林笑进来,居然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而在他们前面,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人斜靠在椅子上,西装被随手扔在地上,白色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手指一下下漫不经心的敲着烟头。似乎并不打算说话。

“笑笑!救救我笑笑!笑笑!”林笑被晃的头疼欲裂,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面前蓬头垢面,眼睛浮肿可怕,嘴角淤紫的女人,正是有半个月没回来的养母。她刚才叫自己,“笑笑”?有些回不过神来,“妈,你回来了,你在说什么呀?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是你儿子?”男人扬起头,突然发问,面部轮廓刀削斧割,细长的眼睛盯着林笑,阴冷刺骨。

这个人要杀了他。林笑这么觉得。

“是是……”一旁的养母却忙不迭地回答,嘴唇都开始发抖。

“带走。”男人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还弹了弹烟灰。却立马有两个西装男子冲过来架着林笑便往外拖。林笑烧本就没有退,此时更是头痛欲裂。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突然颈上吃痛,林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放心,不会弄死你儿子,mai yin是吧,”男人踱到田爱红面前,将烟雾悠悠地呼到女人脸上,“我所体会到的痛苦,将千倍,万倍地从你儿子身上讨回来。”男人将手插入西裤口袋,在门口顿了下,语气阴冷至极。

“我的人会常来找你,给你解说解说,我对你最爱的儿子的折磨,进行到哪一步了。”

看着那两辆车绝尘而去,田爱红瞬间瘫倒在地上。你别怨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这是你该做的。

好热,这是哪里?头好疼……身体……怎么动不了?

“醒了?”阴冷的语调,是那个男人。

林笑心里一惊,继而清醒过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奢华高贵。而自己的双手却被死死地绑在身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身体竟然一丝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顿时头晕眼花。

一张阴森的脸出现在面前,居高临下。

“当妈妈的mai yin,当儿子的就该叫做雏女支吧,”男人盯着林笑,似乎要将他剔骨饮血,“知道什么叫QJ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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