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先睁开眼睛的是沈临辰，一睁眼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此时的沈临希缩成了一团，原本背对他的姿势变成了面对他，而由于自己的长手长脚，沈临希很自然地缩在了他的怀抱里，然后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临辰克制了很久，做了无数的思想斗争才忍住冲动，没有再次下手，而是将被沈临希踹在一边的被子轻轻拉起盖在了他的身上，冷气开得不低，但经过了一晚还是有轻微的寒意。

双手再在沈临希的脸上留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或许是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所以沈临希睡得很安心也很安稳，即使昨晚知道了那个惊天的秘密，但他还是能保持着自己的粗神经，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临希揉了揉眼睛才完全地清醒过来，过多的睡眠让他现在还有轻微的晕眩感，他四处望了望，沈临辰早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沈临辰的离开避免了接下来的尴尬局面，沈临希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在床上呆坐了会才默默地起床准备洗漱。只是经过床对面的书桌时停了下来，桌上放着一本书，鲜艳的封面上画着各种动物，带着浓浓的童真。沈临希的手指拂过封面然后翻开，毫无疑问这是一本童话书，幼时的沈临辰最喜欢的就是缠着沈临辰给他念各种各样故事，然后枕着他的大腿安然入睡。

“哥哥，你真的很狡猾。”沈临希有些不舍地看着那本书，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沈临辰早已侵入了他的生命，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样的哥哥自己怎么会舍得放手呢，沈临希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无法回应沈临希的感情，更加无法潇洒地放手。

多年的依赖已经让他习惯成自然了，他安然地接受着哥哥的关心，却从不在意。如果他没有发现哥哥昨晚的举动，他或许还是那个心安理得接受无私馈赠的孩子吧。

沈临希原本想的是等哥哥出国后，对他的这些感情大概也会渐渐变淡。之后，沈临辰会发现喜欢自己的弟弟只是多年依赖下形成的习惯，会发现最适合他的并不是那个和他留着同样血液的弟弟。

沈临希不是沈临辰，重活一世他过得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远没有沈临辰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

只是沈临希不知道，这就是一颗早已被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而他们兄弟之间不论好坏，必然要有个结果。

想到这里的沈临希抛下了原先的纠结，快速地地打理干净后就冲下了楼，边跑还边喊道：“张嫂，哥哥呢？”

“已经回本家了。”正在收拾餐桌的张嫂被沈临希吓了一跳，最后才回答道：“大少爷离开的时候说不要叫醒你，让你再睡一会。”见沈临希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张嫂也没办法，只能把沈临辰离开时说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末了还催促沈临希吃早餐，只是沈临希现在哪有这个心情。

虽然有些失望，但想着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也就平静了下来，只是沈临希怎么也想不到沈临辰第二天就离开了Z国。

“你说什么？哥哥已经离开了！”沈临希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另一边的赵以礼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几秒之后才放回耳边，“是广告的事，赞助商临时增加了一些内容，临辰只能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喔。”沈临希淡淡地应道，然后也不管赵以礼有没有听到就挂断了电话，怎么说呢，就像吹足了气的气球，即将到达爆发的临界点，结果还没爆发呢就被人放了气，全都瘪了下去。

另一边赵以礼则看着毫无预兆就被挂断的电话满头黑线，这对兄弟真太讨厌了！

沈临希可不管赵以礼的郁闷，等下次再见哥哥就是寒假了，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告诉沈临辰他已经知道了的事呢还是继续隐瞒？沈临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才被一直闪烁的手机屏幕吸引了注意力。

“秦潇？”沈临希接起了电话，但他不知道秦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难道是遇到了麻烦？“不要紧张。”那边的秦潇可能也觉得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开口第一句话就先安抚了沈临希的情绪，“这边的情况还不错，我先后收购了一家服装厂和食品加工厂。”

沈临希有些疑惑，这些秦潇事先都已近告诉过他了，两家工厂都不大，老板资金断裂急需出手，而秦潇在一番探查之后就买了下来。这对于别人来说是个烂摊子，但对于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秦潇而言却是大机遇。

“我看过两家工厂的情况，也做了一些改革，但成效只有等到下一个季度才能知道，其实我想跟说的是另一件事。”秦潇停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想入股mc娱乐。”

“你想进军娱乐圈？”沈临希有些惊讶，秦潇在他的眼中一直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虽然偶尔会有一些急切，但向来以大局为重。沈临希细想了下，才回忆起这个时候确实是进军娱乐圈的最佳时候，此时的沈临希因为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当然知道现在娱乐圈正处于青黄交接，最不景气的时候。但不久之后mc培养的几名艺人却迅速地崛起并占据了市场，最重要的是，哥哥有一段时间也挂在mc名下，只是那时mc无法与沈氏相比。而且最终迫于沈氏的压力，mc的董事们虽然舍不得，但却不得不放弃了哥哥，之后哥哥就挂到了国外的娱乐公司，而那里是沈氏绝对无法干涉的地方。

只是有利也有弊，沈氏虽然无法向沈临辰出手了，但同时沈临辰也失去了许多权利。

“恩，我想过了，如果真的想要做大，第一手资料是绝对需要的。”秦潇解释道：“娱乐公司在这一方面有优势，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人脉。”

“我明白。”沈临希也在考虑，有时候一些小道消息只能依靠特殊渠道获得，况且娱乐公司是个再好不过的掩护，“但是我们的资金够吗？”现在资金才是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规模购买暂时还不够，而且太容易引起注意。但我看过你给我的几只股票，根据你分析的情况，过段时间mc的股票会大幅度下降，到那时大概可以买进百分之五。”百分之五虽然不多，但沈临希知道，这已经花光了他们所能用的全部闲置资金。

“恩，我知道了。”沈临希想过再向赵以礼借钱，但最终压下了这个想法，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大规模的资金流入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秦潇那边静了几秒，过了一会才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谢谢你相信我。”

“不用。”沈临希的回答也极简单，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依靠的也只有信任了。

处理完秦潇的事，沈临希才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秦潇真的很有天赋，该隐忍时隐忍，该出手时出手，做得恰到好处。而且他对于mc公司的预估分毫不差，如果他依旧是那个秦家的大少爷，或许在将来他能与哥哥平分秋色吧。

第二十三章

挂断了秦潇的电话，沈临希才放松身体，随意地倚靠在沙发上，明明之前都已经想通了，就这样任由哥哥对他的感情淡去。但不知为何，想到时还是会忍不住地烦躁。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期间收到了学校的录取电话，沈临希的成绩不错，只是他的作文分数偏低，最后只能够勉强排进校前十。作为一个有前世记忆支持的重生人士，他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毕竟这个时代人才辈出，如果只是依靠上辈子的记忆就能轻松考到数一数二的名次，那才是真的玄幻了。

在沈临辰离开的时间里，沈临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虽然和顾孑然和林楠还有联系，但他们毕竟与自己不同，他们是家族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而自己却只是沈耀随意丢弃的一个失败品。

只是他这个失败品有些与众不同，他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怨天尤人，而是拼劲全力挣脱那道束缚他的枷锁。沈临希也曾向两位好友透露过自己不会再呆在锦中的消息，相信他们应该能够理解自己的决定。

打开秦潇传给自己的资料，沈临希不得不再一次佩服秦潇的能干，短短的时间里，两加工厂都已经摆脱亏损开始盈利，而且他也正在筹备收购第三家公司，这次他选择的是一家广告公司。沈临希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而且本着对秦潇的信任，他也从不过问这些，只是每天按时地提供一些股票变动的信息以及买进卖出的建议。

将最近的股市变动情况编辑好，沈临希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睛，刚准备闭目休息一会，手机就响了起来。沈临希拿起手机，有些疑惑黄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不过哥哥走后他也很久没有去探望黄老了。

“黄老？”沈临希接起电话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临希啊……”黄老原本洪亮的声音变得沙哑。

“黄老，您怎么了？”沈临希有些焦急地问道，黄老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可如今却失去了所有的精力，只剩下浓浓的疲惫。

“你有空吗？能不能去一个地方？”黄老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可能会让沈临希担心，强打起精神报了一个地址，还特别嘱咐沈临希独自前来。

沈临希自然没有犹豫，匆匆换了衣服，也不等张叔张嫂反应过来就出了家门，跑到马路上拦了车子，沈临希才静下来思考黄老今天的反常情绪，最后还是担心地拨通了婼筱的电话。

听完沈临希的描述，婼筱重重地叹了口气，“今天是婼芸的祭日，老人家大概在墓地。你……今天就好好陪陪他吧。”沈临希对黄婼芸的了解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黄婼芸是黄老的女儿，只不过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其他的沈临希就不了解了，所以他虽然疑惑黄老的这个举动，但多年的相处却让他没有往其他方向想，他以为只是黄老太过于悲伤而想找个人陪伴而已。

之后他曾想过，如果那天没有去，那么他依旧是那个依赖着沈临辰的沈临希，只需要考虑怎么为哥哥付出，而不需要让沉重的仇恨压垮他的人生。或许当时的黄老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亲人的疼爱，但黄老还是不够了解沈临希，他的性格就像他的母亲，当确定一件事后会固执地近乎偏执。

所以在知道真相后，他恨沈耀也恨自己的母亲，那是多年被忽视积累下来的仇恨，虽然知道病态，还是会忍不住想，当初为什么不把他带走，为什么留他一人在沈家苦苦支撑。

只是现在的沈临希还一无所知，如果可以，他大概会希望自己永远就这么无知着吧。

……

现在还不到扫墓的季节，墓园冷清地吓人，只有墓碑规律地排列着，让沈临希觉得冰冷而无情。

“黄老？”沈临希在黄老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此时黄老的脸色很难看，原本总是挂着和蔼笑容的脸皱成了一团，满是愁容。

“这是我的女儿，黄婼芸。”黄老看着墓碑照片上笑得纯真的女人失神，片刻后才慢慢说道，沈临希没有打断黄老的回忆，他知道老人家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倾听。

“她的性子倔强，就算做错事也只会自己承担成果，从不会向我们求助。”黄老的语气很奇怪，像骄傲也像难过，“可是她却从不考虑我们这些被留下的人，只顾自己走得潇洒。”

“黄老……”沈临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重生以后就练就了一身卖萌耍宝的技能，但这些显然都不适合用在这里。

“唉，你就当听我这个老人家发发牢骚吧。”沈临希似有所感地将手放在了老人家背上轻轻地拍着，安抚着他悲伤的情绪。

黄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沈临希只以为他需要发泄，也没有插话，就这样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得有些累了，也不讲究，就让沈临希扶着颤微微地坐到了墓前，偏头看着那张照片发呆。

沈临希不忍心打扰黄老，等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到墓地的周围看一看，他来得匆忙，来之前也不知道黄老原来是来扫墓的，所以连花束也没有准备。墓地坐落在山脚，沈临希看到一条因人们频繁走动而产生的小道，沿着小道慢慢走了一会儿，直到看到不远处生长的白色小花才停了下来。沈临希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只是看它在毒辣的阳光下依旧开得灿烂，就忍不住心生喜爱。柔软的白色花瓣包围着黄色的花蕊，虽然觉得可惜，但沈临希还是将它摘了下来。

想到黄老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沈临希加快了步伐，虽然有树荫的遮蔽，但在这高温天气，黄老的精神状态也不佳的情况下还是要小心为上。

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近道，沈临希也没有多想，转道从那条近道上下来，那条近道如他上去时的小道要来得陡峭，他一手拿着摘来的花朵，一手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往下滑行。

见到呆坐在树荫下的黄老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婼筱，沈临希正准备上前，却因他们的话愣在了原地。

“您……告诉临希了？”婼筱将手上的水递给了正在休息的黄老，继而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看着那孩子，我怎么说得出口，况且是我们把他丢在那个吃人的地方。”黄老叹了口气，继续道：“临辰也不会答应的，而且如果临希知道了婼芸就是他母亲的话……最难受的还是临希吧。”

如果婼筱是他母亲的话……沈临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事实是这样的，以往的亲昵仿佛都成了笑话，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不知所谓地奢求所谓的亲情。

他甚至在想，沈临辰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还是这也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他厌恶将事情往极端化方想的自己，但那些阴暗的想法却仍旧不管不顾地冒出了头。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沈临希的声音阴郁，低沉地吓人。

黄老和婼筱都没有想到沈临希会突然出现，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临希的手里仍紧紧攥着摘来的白色花朵，原本在路边生机勃勃的花朵早已失去生机，软软地垂下。沈临希没有再看怔在那里的两人，转身朝着那个据说埋葬了他母亲的墓地走去。

照片上的人笑得纯真，就像她的快乐是那么地纯粹，但那份纯粹却没有传达给沈临希，他冷冷地看着照片上的人，然后将手上的花朵放到了墓前，“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母亲是谁。”沈临希的声音轻得犹如低喃，在沈临辰十八岁的生日宴上，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但他却从未想过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在沈家长大的他对母亲没有太深的渴望，而且那时的他眼里心里只剩下沈临辰，也一直觉得只要有沈临辰在就足够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亲人，彷徨迷茫自然有，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为什么要隐瞒他，又为什么要抛下他。

沈临希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但两辈子的怨气却在这个时候到达了临界值，彻底地爆发了，沈临希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上辈子的阴影，但原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他仍停留在上辈子那个幼稚可笑的样子，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受影响，他以为只要单纯地活着就不会受外物的影响，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临希，我们并不是想要瞒你，我们只是想让你过普通的日子，不要卷入上一代的争斗之中……我们只是……”婼筱急切地想要解释，但是还没说完就被沈临希打断：“普通的日子？”沈临希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认为我需要依靠你们的帮助！你们知道我！”在被陈明其那样对待时，想要求救却一次次绝望的心情吗，知道从高楼坠下然后看着世界变成黑白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