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影追恋——七弦少月
七弦少月  发于:2015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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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云开端着那杯热茶,茶温刚好。俄而,有人笑着提醒:“新郎官,你差不多该去迎亲了,呵呵……。”

步离炎看了看桌上的红绸花,一瞬间有点怀疑,今日,自己真的要成亲了?

新娘子是——某人笑了笑,子天?

“……”

杨氏替迟子天特地到衣服铺子里选了一套讲究的新郎吉服,摸着那身红袍,杨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曾有多少次想象过自己的儿子会穿着这身衣服娶个儿媳妇进门的……邻里帮衬着托人找来了一把轮椅。吉时快到了,从大门外一直到喜堂,人山人海,全是奚城父老。喜童推着今日的‘新娘子’出来,所有人看着坐在轮椅上昏睡的人,心下几分暗酸。

但愿今日大喜,真的能帮这个少年冲掉邪气,让他早日醒来。

步离炎和喜童交接,自己推着某人来到堂中央。

喜娘高喊:“吉——时——已——到——。”所有人拍手高贺。就连阿明月儿他们都跑来凑热闹,在一边一个劲儿的‘好好’得喊叫着。

“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面向堂中的乡亲父老,步离炎深深一拜,连带着迟子天那份。

“二——拜——高——堂——”:

步云开和杨氏坐于上首,接受着新人的跪拜。杨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穿着喜袍坐在那里,又看了看步离炎,少年冲她点头微笑。做娘的百感交集,清泪簌流,众人劝她,杨氏只言喜极而泣,笑得柔和。

“夫——妻——交——拜——”:

步离炎站在迟子天对面,双手捧着一条红绸,看着那人那张失去了生气的脸,手握成拳。

“拜——”

子天,你一定要醒过来。

“送——入——洞——房——!”

全场,静默了。喜娘觉得,自己的脖子暂时还是就这样仰着为妙。

步离炎冲着所有人又谢了个礼,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推着某人,‘送入洞房’。

喜娘见新人走了,假装咳了几声,所有人顿时会意,不做多想,忙上前对着步云开和杨氏作揖祝贺,杨氏等还礼不跌,此处暂不多说。

话说步离推着迟子天穿转过游廊来到新房,即洞房门前,正要推门——

“步离炎!”

某人转身,喊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鳕。

“齐鳕?你来了。”少年喜出望外地冲着院子里的少女喊道。

齐鳕的脸色却有点暗,从刚才拜天地那会儿她就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推着那个人来到这里便一路跟了过来。

步离炎下了一阶石台,走近女子,笑道:“齐鳕,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今日要来啊?”

齐鳕拉着脸,“你还真跟他成亲了?”

“齐鳕,我在信里不是讲的很清楚吗?子天他……”

“够了!我不想听。”

步离炎肃容,“齐鳕,你不会生气了吧?”

齐鳕没好气道:“我当然生气!你居然跟个半死人成亲?还是个男的?”

“齐鳕,说话莫要太过分。”

齐鳕见他面色变冷,恼怒道:“我问你,你跟他成亲了,我该如何?”

“我信里写的很明白。”

“别提信,那封信我在看到你说要和个男的成亲的时候就撕了。”

步离炎惊诧,有点失望:“齐鳕,我们之前分开不过数月,你何时变得这般不通情理了?”

“我不通情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在信里解释过的,你自己没看完把它撕了,应该怪我吗?”

“步离炎,我今日紧赶慢赶跑来,你就这样对我?”

步离炎看了看还被安置在走廊里的某人,轻描淡写了一句‘我不想和你吵’便打算转身,齐鳕却拦在他面前,“我们的婚约还算不算数?”

步离炎不作声看着她。

“要是算的话,”齐鳕瞥了一眼那边轮椅上的人,“你今日就把他休了!”

“齐鳕,别闹。”

“谁同你闹?你休还是不休?不休你我婚约作废,哼。”

人说女子善变,步离炎总觉得是自己看人不够透彻的问题。眼前这个少女,他觉得有点不认识。

“印象中你不是这种人的。”

“我都听爹说了,他不过中了邪,没人帮忙来冲喜,你就大义凛然了?离炎,他可是个男的。”

间或一声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说够了没有?”

“说让你休了他我都不好意思,他一个男的,竟然同女子一样嫁给男的。”

“齐鳕,你来这里就是来说这些的吗?”步离炎绕过她直接往前走,齐鳕拉住他的胳膊,“你休还是不休?”

“不休。”淡淡的口吻,清朗干脆而毫不犹豫。

‘啪’——!

……

扶着迟子天躺好,步离炎环视着自己被红绸喜帘装饰的满满的新房,红烛两盏,交杯一壶,一般新房里应具备的,现在这里也是一应俱全。少年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曾经是不是就想过,自己和齐鳕的洞房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看来,那是不是注定想想就可以了。

步离炎坐在了床沿上,躺在那里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子天,”步离炎自言自语,声调黯然,“今日可是你我成亲之日,呐,看见桌上的交杯酒了没,快醒来陪我喝一杯。”

无人应,低眉莫谈伤心人。

脱掉鞋子,挨着床上的少年躺下,步离炎侧着身看着眼前的人。他们脑袋下所枕着的,是杨氏亲手绣的鸳鸯绣花枕。可能这一切看上去有点可笑,毕竟谁都知道他们这chang成亲’喜宴,不过是场有名无实的仪式罢了。

但是从人到物,迎亲之队,送礼之人,祝福之声,拜堂之礼,洞房之夜,所有的一切,又让人觉得是如此的真实。

步离炎拉过床上的一条被子,把两个人全都盖上,搂过迟子天,闭上了眼睛。

“子天,我都为你冲喜了。答应我,别再睡了。”

总觉得,自从认识你以来,已经习惯了那抹笑容绽放于眼前的日子了。

看着你笑,自己好像也会不知不觉地被感染。

24、成亲缘事(五)

“你该回去了。”

迟子天看着禅台上从始至终都背对着自己的人,不解道:“回哪里去?”

“回家。”

“回家?”少年恍然一觉,“对啊,我该回去了。娘还在等我。”

“子天。”

“嗯?”

“等你的,不止你娘一个人。”

“……”

“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那个人叫步离炎,不是你说的夏祁渊。师傅莫要找错人。”

那边的人轻笑出声。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样子?”

对方沉默。

迟子天很好奇,脚步跟着移动,渐渐走向那边那个人。对方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将身子转了过来。

“师傅好模样……”迟子天看到那张脸,不禁赞道。

禅台上的人下至地上,徐步向他走了过来。

迟子天有些骨鲠在喉,那人每走一步,面容便幻化一分。一步,两步,三步……待得停下来的时候,少年又是一阵晕眩,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迟子天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

这里是?

少年揉了揉眼,撑着坐了起来,环顾着周围。

这里是离炎的房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囍’字……迟子天心下思索着。

一个翻身,躺在外边的人继续睡着,现在刚好亥时。

迟子天呆了,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会睡在这里身上是成亲吉服?离炎也是!?娘呢?这里看起来就像新人洞房一般……

少年觉得自己很渴,将被子掀在一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来到桌边,桌上有茶,有点心,还有酒?

给自己倒了几杯茶喝过,迟子天坐了下来。床上的人,睡得正香。

“搞得好像我们两个成亲了一般。”少年望着铺满整间屋子的红色,自言自语。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动了动,被子的一角掉在了地上。迟子天走了过去,替那人重新盖好。

看着身下这张熟睡的脸,少年沉默着。

梦里的话,犹在耳边。

“离炎,离炎?”

步离炎被轻轻地摇醒,微睁着眼,迟子天的脸在他额顶放大。

某人嘴角弯了弯,意识朦胧,“子天,你醒了。”

“嗯。”

步离炎笑着闭上了眼——继续睡。

“离炎,离炎?”

这一次,迟子天用的力大了一点。步离炎是被晃醒的。

四目相交,念几汪秋水,顾盼生辉。

“子天——!?!”

步离炎紧紧捧着眼前的这张脸,目光炯炯。

迟子天笑着点着头。

“哈哈,子天你醒了!哈哈哈!你醒了!”

步离炎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把将迟子天推起,拉着他的手就要向门外跑。

“离炎,去哪里啊?”

迟子天看他一脸兴奋,禁不住在后面问道。

步离炎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拉着他跑出去了。

“傻瓜,当然是去告诉所有人,你醒了!”

“……”

热闹了一天,宾客们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走完了。步迟两家门前高挂的红灯笼上,囍字映地正浓。

杨氏拼命地将迟子天抱住,哭个不止。迟子天虽然被他娘抱得太紧有点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拍着他娘的背。

“娘,快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杨氏拍了他后背一下,又哭又笑,“正是你醒了娘才更要哭。”说完哭得更甚了点。

步云开在一边笑道:“子天,就让你娘哭一会儿好了。你这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可把她吓坏了。”

迟子天看着自己湿了大片的肩膀,轻轻将他娘扶起,跪在了地上。

“天儿?”

步离炎沉默地看着,表示理解。

“娘,对不起,害你担心了。”迟子天说着朝他娘磕了个头。

杨氏也跪在了地上,抚摸着他的脸含泪道:“天儿,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就好……”最后两字已是泣不成声。

步云开走过去将两个人都扶了起来,宽慰道:“醒了便是幸事,应该笑。何况今日还是大喜之日,怎么能一味哭呢,亲家。”

迟子天看着他娘在那里擦了擦脸上的泪,如孩子般自责道:“说的是,说的是。看我真是的。”

杨氏笑着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娘不哭了。”

迟子天用另一只手楷掉了他娘脸上的残泪,回握着他娘那只手。

“既然子天醒了,明日就把这个喜讯传达给乡亲们。这段时间他们也跟着担心了不少。”步离炎靠着门笑道。

迟子天心下愧意满满,难过得低下了头。

步离炎走过来拍了他一下,“都说了,醒了就是好事。你怎么还难过?”

迟子天自责,“多少是自己的责任,让这么多人跟着担心。”

“我们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想看你醒过来在这里难过的。”

“离炎说得对,”杨氏捏了捏儿子的脸,“天儿明日要开开心心地去给大家道个谢才好。”

迟子天点头嗯了一声。

步云开边笑边捋着胡子,“既如此,今夜便早点歇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无妨。”

迟子天看向步离炎,步离炎点头表示同意。

几个人来到门边,步云开正要出门,转过身问道:“子天,那你今晚是跟我们回步家,还是先留在这里。”

步离炎干咳了一声,显然少年有点听不懂,正看着他。

杨氏现在正为儿子能够醒过来开心地一脸喜悦,见他们几个沉默,开口道:“天儿,既然今日是你成亲之日,今晚你自当同着离炎回步家。”

迟子天懵然,“成亲?”

步离炎还是带着他回到了他们的新房。

然后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给某人解释。其实他用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把前前后后说的很清楚了。之所以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是因为迟子天死死地啃着一句话不放:“成亲了……”步离炎以为他是因为接受不了嫁给自己这个男子的事实,不得不再三重复着缘由。结果迟子天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某人头疼。

次日,步离炎命王闵找人张罗了一下,带着迟子天回访了昨日来贺喜的各家各户。迟子天道谢,众人道喜等诸事自是少不了,此处便不作细讲。

且说待两个人把这一连串的事忙完了,天已经黑了。

弯弯曲曲的小巷中已经上了夜灯,街边卖小菜汤羹的大爷正招呼着路过的客人。不知在哪里喝的醉醺醺的农汉子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挨着墙往家走。谁家的婴儿估计饿了,隔着门窗偶尔能听见婴儿娘哄着喂奶的声音。擦肩而过的每个人不管认不认识,一旦碰上视线彼此便都会点头微笑一下,因为都是奚城人。古老的木制房屋纵横交错,成排成列。或宽或窄的青石街道贯穿在这些房屋之间,昏黄的灯晕照耀着它们之间的各个交点。

“离炎,你今日陪着我,累坏了吧?”

“呵,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累了,今日几乎把整个奚城走遍了吧。人说奚城不大,深入其中走一走,果然还是不能说它小。呵呵。”

迟子天跟着笑了起来。步离炎借着路边屋子里外泻着的烛明看了看他的气色,还算满意。

“都说了,我并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的。”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次的昏迷究竟是因何啊。”

“这个我也同大家说了,我不知道。”

“子天,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不许瞒我。”

步离炎只管朝前走着,刚才的话也只是信口一说,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人没有跟上来。某人不禁转过身,“怎么了?”

迟子天杵在那里,仰着头,步离炎见状也扬起了头。

茫茫繁空,浩瀚如往。

“离炎,你有没有发觉一件事。”

“什么。”

“每次和你一起回家的时候,夜空都会特别漂亮,星星好多。”

“是吗?无论有没有我,都一样的吧。”

迟子天低头,看着这边的人。步离炎歪头,不是吗?

“以前,在我一个人走着的夜里,那里常常是孤独的。”

步离炎有点难以理解,迟子天左手指着他们的头顶,但笑不语。

“离炎,在昏迷的日子里,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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