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肇事司机撞人之前已经收了一部分钱，方国栋就拿着拿账号暗地里查，结果就查到了欧阳集团的头上。

“确定跟欧阳楠有关？”方淮舟问，欧阳楠虽然跟莫冬阳有过节，但也不至于要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确定跟欧阳集团有关，那个打钱的账号是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跟欧阳集团无关，但她丈夫是欧阳集团一个部门经理。”连嘉嘉削着一个苹果说，她看了方淮舟一眼，又道：“其实，当时的车上还有小华，那幕后主使究竟是冲着谁去的很难说。小华之前不是跟那个股市操控案扯上关系了吗？”

方淮舟被连嘉嘉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一层。这么说，冬阳很可能是被连累的。但，那件事情就真的是风华做的了吗？方淮舟不敢相信，因为风华没有那么大本事，最多也就是口头上威胁，或者给欧阳楠邮寄一封病毒而已。而且，跟欧阳集团有关，也并不一定跟欧阳楠有关。

莫冬阳在病房外，把方淮舟和连嘉嘉的对话都听的清清楚楚。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而是悄悄走开了。

事发至今，他也私底下去查了很多，包括那个肇事司机的背景和经济状况。连老爷子查到那个户口的时候，莫冬阳也查到了，甚至还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例如风华原本不再那辆商务车上。

但莫冬阳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他对自己的技术绝对有信心，当年银行的案子，警局的专业技术人员和那些贪官女干商私底下请来彻查的职业黑客都抓不住他的尾巴，欧阳楠这个黑社会更不可能了。

而且买凶杀人这种事情，欧阳楠绝对不会傻到请一个这么业余的赌鬼去做。更别说欧阳楠绝对不可能知道谁才是那个让他损失了几亿资金的人。

因爱生恨？别开玩笑了，欧阳楠这种人，要什么得不到？为了个小小的莫冬阳就杀人，他还是改名叫欧阳傻算了。

莫冬阳分析着各种可能，最后定位在那个肇事司机身上。据那个肇事司机讲，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撞自己坐的那辆商务车。这辆车是公司特别配给他的车，风华一向是自己开车。

所以，幕后主使的目标很明确，撞的是他专属的商务车。那天回本市，风华是因为加快进度拍完戏份，临时决定要跟他一起回来的。而肇事司机却在这之前就得到命令，可以肯定幕后主使想要的不是风华的命，因为他事先不知道风华也在车上。

所以，这是冲着他来的。莫冬阳已经可以肯定了。

想起方淮舟送院那天自己的噩梦里，出现过的那栋大厦挂着欧阳娱乐的招牌，莫冬阳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童年伴随的噩梦随着方淮舟受伤而渐渐清晰，曾经的幻觉再次出现。莫冬阳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需要去一趟德国，会一会自己的主治医生了。

可是，现在的复杂情况让他不得离开。他需要把这里的麻烦都解决掉，一切能够威胁伤害淮舟的麻烦都解决掉。

紫瑶，莫瑶。欧阳楠提起“紫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该想起来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那个紫瑶，就是自己的母亲。

第六十二章

当关于莫瑶的记忆重新浮现时，莫冬阳的精神状态更差了，甚至已经到了不得不再次服用精神药物的地步。吃药之后好了很多，起码不会经常看见那血淋淋且扭曲的身体。

即使这样，莫冬阳也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莫瑶的讯息。当年他太小，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所以要从头找起。

要找一个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名气和影视作品的女明星，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提现在的娱乐圈是那种今日开花明日谢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是风华，即使退出娱乐圈十年有余还让观众念念不忘，一复出就有人愿意买你的帐。风华的成功是娱乐圈不可复制的神话。

所以，莫冬阳在寻找紫瑶的相关资料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度。紫瑶已经死了二十年，她的档案早就被注销了。娱乐圈里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的新血，认识这种老牌艺人的根本没有，况且紫瑶在当时也没有一丝名气，就是问娱乐圈的老人也不一定知道。

网络上关于紫瑶、莫瑶的信息有很多，但都不是莫冬阳要找的。再搜索关键词“紫瑶、自杀、娱乐圈”，根本没有相关的词条。

方淮舟已经出院，被送回方家老宅休养。莫冬阳身份尴尬不好经常上门拜访，况且那还是军区大院，一个星期能见方淮舟一次就算不错了。剧组也不可能一直等着莫冬阳，而且风华已经为了他顶了不少压力，寻找紫瑶的事情又不顺利，所以莫冬阳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回剧组拍戏了。

最起码在剧组，莫冬阳把精力投入戏剧中，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让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远离他。

上午的戏份结束，莫冬阳和风华坐在一块吃午饭。

莫冬阳拿着筷子在白米饭上戳戳戳，一副失魂落魄没有胃口的样子。

风华用筷子敲了敲莫冬阳的便当盒，打趣道：“怎么，不是爱心便当就吃不下了？剧组的饭菜虽然比不上那谁的私房菜，但也还算不错了。”

莫冬阳无语的白了风华一眼，说：“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那是因为什么？”风华诧异，他印象中，莫冬阳发呆、失落、不开心，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方淮舟。这次竟然有那百分之一的例外？

莫冬阳叹了口气，说：“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风华也白了莫冬阳一眼，“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参详一下。你自己憋着就能解决了？”

莫冬阳一愣，对啊！风华似乎出道很久了，指不定能知道点什么呢！

“我说，你进这一行多长时间了啊？”莫冬阳没有直接问，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如果莫瑶死的时候风华还没出道，那问了也是白搭。

风华放下便当，摆起一副圈内老前辈的架子，骄傲的说：“本大爷十五岁就进入演艺圈，主演过上百部大片，不下两位数的电视剧，二十几年来获奖无数，至今仍旧风靡万千少女少妇！当今娱乐圈，我敢放话说，还没有谁能赶超我的成就的人！”

莫冬阳嘴角微抽，不就问个出道时长么？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就完了，还整那么话来夸自己，真不是一般的自恋！

“是吗？那你出道很久了？二十年前的人事你都还记得？”莫冬阳试探着问。

“记得啊，就算是现在圈里那些大腕儿，哪一个没有配过我的戏？”风华说。

“那，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娱乐圈新人——呃，也不算新人了，她应该出道好几年，但没什么名气。二十年前，似乎是七月份还是八月份，自杀的一个女艺人？”莫冬阳有些紧张的问，“叫紫瑶的，你知道吗？”

风华眼里闪过一瞬的慌乱和惊恐，但很快掩饰过去，脸色如常的问道：“没听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尽管风华掩饰的很好，莫冬阳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而且风华否认的太快，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说不认识，这说明他知道点什么。

“你不是说你记得以前娱乐圈的人吗？怎么又说不认识了？”莫冬阳不打算放过他，怀疑的看着他问。

风华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说的是那些给我配过戏的大腕儿！不是一点名堂都没有的小虾米。什么紫瑶，听都没听过。”

可是那个年代自杀的女明星应该很稀少吧？就算紫瑶没有名气，这个件事情在那个年代的娱乐圈应该是个大新闻，风华怎么可能没听过？

对于风华的隐瞒，莫冬阳没再询问，他不想说总有他的理由，莫冬阳只能等风华自己开口。

“你怎么问这个？你从哪里听来紫瑶的？”风华反问道。

莫冬阳笑了笑，说：“因为我想起来那次欧阳楠把我绑上游艇的时候，他跟我提过这个名字，能跟他扯上关系的，应该就是娱乐圈的吧？所以我才问问你。”

莫冬阳的回答很多漏洞，欧阳楠不过是提了一次这个名字，就算能猜到是娱乐圈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二十几年前的女星而且还自杀了呢？况且为了一个只听过一次的人心神不定，就不觉得奇怪？

可惜风华因为“紫瑶”这个名字而心乱如麻，思绪极端混乱，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莫冬阳的话。二十几年前的记忆不断涌现，那深埋的秘密让他恐惧。他不知道，如果莫冬阳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承不承受得住，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在莫冬阳毫无头绪，又快要变成神经病的时候，最大的线索自己找上门来了。可惜莫冬阳什么都不想问他了！

莫冬阳公寓楼下，在他看到欧阳楠的那一霎，想也没想的就一拳挥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欧阳楠根本没躲，闷声挨下了莫冬阳那结结实实的一拳，颧骨处立刻红了一片。

莫冬阳只惊愕了一秒，然后再次挥拳！不过这一次欧阳楠躲开了，他牢牢抓着莫冬阳愤怒的拳头，脸色晦暗不明，沉声道：“够了，你不应该对我动手的。”

莫冬阳抽回自己的拳头，揉了揉打痛了的手，语气不善道：“我最应该打的人就是你！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欧阳楠心里蓦地一痛，张了张嘴，才闷出一句：“阳阳，你别这样……”

莫冬阳听到这句“阳阳”，几欲作呕，赶紧后退了几步，狠声道：“欧阳先生，你再用这么恶心的称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欧阳楠看莫冬阳对他的厌恶和排斥，几乎就要把真相和盘托出。但他还是忍住了，这是他自己做的孽，苦果就应该由他自己承担。莫冬阳已经因为他受过太多的苦，他不能再伤害他了！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欧阳楠艰涩道，“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莫冬阳早就猜到了，只是很意外欧阳楠竟然能找到他的住处并且还跟他解释这件事。

“是不是你做的自有警察去调查，你说什么都没用。”莫冬阳刻意道，“做这件事情的人跟你的公司有关系，这是事实，你无法否认。”莫冬阳直直的看着欧阳楠，眼神冰冷憎恨，“而那个人想杀我，也是事实。如果不是淮舟豁出一条命去救了我，欧阳先生您以为，您还能在这里见到我吗？”

欧阳楠一震！脸色苍白的看着莫冬阳，是啊，如果那人得手了，莫冬阳就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听他的解释了。

“对不起……”欧阳楠痛苦的低下头，“我从来不想伤害你……”

莫冬阳皱眉看着欧阳楠，讽道：“欧阳先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的演技拙劣的很。”

欧阳楠仿佛听不懂莫冬阳的讽刺，抬起头痛苦而隐忍的对他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需要时间，我一定，一定会为你报仇……”

莫冬阳一怔，直觉告诉他欧阳楠不像是在装，可是那根深蒂固的厌恶和排斥让他选择了漠视，特别是回想起莫瑶自杀的时候，是在欧阳集团的旧大楼。

“欧阳先生的意思，是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莫冬阳冷冷道，“你既然想为我报仇，那就动手啊，把那个人送进监狱。买凶杀人，罪名可不小呢！”

欧阳楠一窒，犹豫道：“现在还不行……”

“那就别废话。”莫冬阳漠然的打断他，“欧阳先生再见。”说完不再理会欧阳楠，直接刷卡进了公寓，把人隔绝在楼外。

欧阳楠失落的看着莫冬阳进了电梯，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他不是不想为莫冬阳报仇，而是时机未到。要拔除毒瘤，只能一鼓作气，杜绝它再生的可能。特别是这颗毒瘤，已经根深蒂固。那人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不管那人知不知道莫冬阳的身世，那人要杀莫冬阳，他就绝对不能放过！

第六十三章

《说一百次我爱你》临近尾声，莫冬阳却怎么也找不到状态，这么多年来几乎不NG的他，竟然卡在最后追车告白的关头上。无论怎么调整状态，他都找不到那种感觉。

导演不敢逼得太紧，最近这些天莫冬阳不要命般的赶戏，似乎是想把之前请假落下的进度一次补完。就是这样拼命三郎的态度，电影的进度比原先预计的还要快些许。

所以，当莫冬阳第十二次NG的时候，导演果断的喊停，并破天荒的在天没黑之前就提早收工了。

莫冬阳弯着腰不断喘气，苍白的脸上汗水直流。他今天试跑和正式开拍，加起来跑了近三十次，早就累的虚脱了。

小媛心疼的给莫冬阳顺气，张正政一脸不赞同的给莫冬阳递水说道：“今天你就不该这么跑，状态不好就休整一下再继续。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天又拼死拼活的赶戏，你是想累死你自己啊！”

莫冬阳喝了一大口水，才粗声道：“我只是想早点杀青，下个月不是又要开新戏了吗？我不想拖着这部戏的戏尾赶新戏。”

“那也是下个月的事！”张正政把外套给莫冬阳披上，对于一个大热天也会冻感冒的人，这种春末的天气他一点都不敢大意。“这部电影最多再拍五天就能结束，也不着急在今天就拍完。”

“两天后《血山》就要上映，你忘了我还要跑宣传了？”莫冬阳把外套穿好，“还有各种广告和代言，还有一部公益宣传的微电影，还有各种通告和访问。我不勤快点，下个月就得过劳死。”

张正政被莫冬阳噎的无话可说，他身为经纪人当然知道自己的艺人有多忙。只是忙里也要偷闲的嘛！他身为经纪人让艺人偷偷懒还要被艺人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对了，风华刚才打电话给我，让你早点到。”张正政赶紧转移话题说，“你们要约会吗？去哪儿啊？”

风华是男三，戏份比莫冬阳少很多，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杀青了。

莫冬阳收拾停当，没好气的白了张正政一眼，说：“见丈母娘。”说着提起自己的帆布包，“我自己开车，你们不用跟着了。”

张正政和小媛面面相觑，莫冬阳的那谁不是那谁吗？！怎么要见风华的家长了？！难道莫冬阳真的趁着那谁受伤就爬墙了吗？！

莫冬阳打开导航，一路跟着导航里的机械女声开。方淮舟受伤后，他去过方家三次，可是没一次能把这条路记下。不是这条路有多难走，而是莫冬阳根本不想去记。每次去方家，看到那庄严肃穆而又不失气派的军区大院，心里那浓浓的自卑感便铺天盖地的清晰而来。

那种深入骨髓中的自惭形愧，让他绝望。

方淮舟家世显赫，才华横溢相貌出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权贵之后。而季斐然是烈士之后，从小亦处在方家庇护长大，现在又是无私奉献的无国界医生。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是那样般配。

而他莫冬阳，不过是个父不详母自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私生子，还有家族病史，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当黑客犯法，当演员靠潜规则上位，真真是一无是处卑劣不堪。这样的自己，在方家人的眼中看来，恐怕是连给季斐然提鞋都不配的吧？还妄图攀附方淮舟，简直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莫冬阳机械的听着导航指挥，最后在那让他心悸的庄严大门停下，然后下车。这种等级的军区大院，像他这种闲杂人等，是不可能开车进入的。

在门卫处登记身份证，按指纹，最后在到访者的签名栏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一系列行为，都让莫冬阳有一种被轻视和侮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