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拿到手看见是英语倒还真的松了口气。虽然他从小上的都是好学校，但是比起原主来，那还真是拍马也不及的。但是有一点他却自信，那就是英文了。小时候他还跟着舅舅家在国外住过一阵子，那正好是学说话的时候，回国英文说得比中文都溜了。他又常出国，英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第二语言。太高深的他也不懂，但是这些还难不倒他。

所以他拿起书就直接读了，只是说着口气带着点轻佻的味道。其实他才是他惯用的语气，只是说中文的时候还能控制，说起英语来就这么飘出来了。

女教师完全被他的表现惊讶了，也没有在意他的口气。她先是疑惑了一下，看看课文的难度又十分的欣慰——苏禾果然是有名的好学生，肯定是自己预习过了。

“很好，请坐吧。”

在这里还是要先做做样子的。苏禾坐下后找出书本，摆出个看起来认真地姿势，开始神游。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那个秃顶的老师一宣布下课，教室里的学生就“哗～”的全部挤出去了，看的苏禾一愣一愣的。

本来也在大流的杨宇看见苏禾还坐着，便脱离了队伍，将苏禾也拉过去：“你发什么呆呢，不早点过去，就没东西吃了！”

苏禾厌恶的看着人挤人的场景，仿佛肉体之间的气息全部交错放大了弥漫着……反正是让他感觉很恶心。

随着大流涌进了食堂，苏禾原本是很不想跟着人群一起挤的，奈何杨宇一直在他的身后，推着挤他。苏禾虽然不高兴，但是还不想就此失去一个主动的向导，就忍了。他就这样神奇的挤到了第一排。

“吃什么？”食堂大妈挥舞着饭勺，在放着食物的盆子上敲了一下，食堂人多，她是喊着说话的。尽管她带着帽子还有口罩，但是苏禾只盯着她身上熏得黄黄的围裙看，一阵的犯恶心。

“怎么啦？没带卡？”杨宇看苏禾没动静，挤到他的身边来，私自的认定了缘由，对着食堂大妈活泼道，“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唉，对。再弄一份一样的来。”

没等苏禾反应过来，杨宇就塞了一个餐盘给他，一边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走。好不容易在坐得满满的食堂找到了座位，苏禾的头已经被吵得有点发昏了，脸椅子干不干净都不计较了。

看着面前的土豆烧鸡，糖醋排骨，还有干煸豆角，都有点凉了，汤汁也变得黏黏的。对面的杨宇已经狼吞虎咽起来了，看的苏禾十分的倒胃口。

“呦，这不是苏禾吗？”身边的空位突然坐下一个人，上来就拿他自己的餐盘撞了下苏禾的，“今天怎么不吃乞丐餐了？”

苏禾往旁边看，坐着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能听。

“我就说嘛，就算吃的是学校的补助，是我们交的的钱，也不能太省。偶尔也是要吃点肉的。”说着还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的嘴里，里面好像连了软骨，咬的咯吧咯吧的，苏禾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还给你，你的肉。”苏禾把自己餐盘里的饭菜一股脑的倒进旁边人的餐盘里，直接转身，走人。

“……唉，苏禾，你等等我啊！”不止是那个男生，杨宇也傻眼了。他忙三下两下塞了饭菜，跟上苏禾。

“哥们儿，你不饿么？”杨宇嘴里还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

苏禾听不得他口水粘嗒的声音，一个眼刀看过去。

“好吧好吧，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怎么你今天的火气这么大。”杨宇嘟哝哝努力将嘴里的东西解决掉，还不忘自言自语。

苏禾转过身不去看他。

以前来找茬的人很多，什么为了抢女人的，找场子的，还有报仇的，有的还不好惹，是让他大哥收拾的。可是苏禾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儿？据他所知，好学生嘛，不是除了读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杨宇看着前面走着的人，又是一阵的奇怪。今天苏禾整个人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以前明明都是视而不见的。而且，以前苏禾虽然也不怎么理他，走路的时候都一定跟他并排的，今天已经好几次的甩他了。杨宇挠挠头，也不去想，只当今天苏禾的心情不好。

“唉，刚都没有吃东西，这个拿去。”杨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压扁了的面包，是他早上没吃的。

苏禾看着那个面包的造型，又是一阵的嫌弃，可是又不想饿肚子，皱着眉勉强接受了。

回到教室，苏禾累的不行，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这样做午睡的人不少，但是苏禾却一睡整整睡了一下午。也难得没有被老师发觉，或者来上课的老师故意纵容了他。反正苏禾是被杨宇摇醒的，只见他一脸古怪的问他：“苏禾……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

此时教室里少了很多人，剩下几个也是闲闲的样子。苏禾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上体育课什么的，正想问呢。

杨宇又接着说：“放学了……我看你以前没有自习的习惯……”说着，满脸像是犹豫着问不问的问题。

苏禾看看手表，已经5点半了，没想到会睡这么久。他的精神不错，对杨宇态度也放和缓了很多。

“那走吧。”他想起来，早上杨宇说接他上学的事情，大概连放学也包括着的。

“啊？”杨宇反而是一脸的惊讶。

“怎么？你不是说送我的吗？”苏禾提起压根儿没动过的书包，往教室外面走去。

05.安少又见安少

苏禾提着不知道已经几天没有打开的书包，慢腾腾的往家里走。

在这儿唯一认识的人——杨宇，已经有好多天不说话了。苏禾觉得，再过不久大概那家伙也会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是觉得很可惜，有人陪着总是好点儿，即使那人聒噪的像个白痴。不过也好，反正他现在很忙，尤其是晚上。苏禾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晃晃悠悠的走着楼梯，他已经很习惯肮脏狭小的楼梯了，闭着眼睛都能完好的走上去。

踩上第一个台阶，肌体拉动的动作让刚刚平复的疼痛又泛了起来。苏禾停了一下，缩了下肌肉，那种酸痛的感觉让他感觉很真实。其实书包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装饰，或者身份的象征？里面的作业？苏禾真的发觉，他其实跟他哥哥真的是兄弟，这个情况下还想着这种东西。

就当是珍惜做学生的时光吧。苏禾麻木的想着，指不定哪天，学校的老师就不会继续痛惜他学坏，而是把他赶出学校了。

楼道里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间就坏了，他只能借着住户们看着一点都不结实的门缝透过的光看看时间。九点，不算晚。

他接受事实的第二天，就仔仔细细的查探过，越是仔细，越是好奇。这个小房子一点生气也没有。诚然，这里很干净，但是……一点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都没有，甚至除了习题册还有草稿纸，原主人连字迹都没留下几个。

不过在那个肥兮兮的班导苦口婆心的跟他谈话中，他倒是了解了。原主一个亲戚也没有，每年拿着奖学金和助学金上学，也没有什么朋友。当然，那学奖学金是不足以支撑苏禾生活的其他用度的。苏禾查过原主的账本，也知道了他假期和晚上都在打工。看着那安排的慢慢的日程表，他就有点恶意的猜想——原主八成是累死的吧！

苏禾也去试了几天，尽量的收敛了自己脾气。但是他没忍住，无论是稀少的睡眠或者是微薄的薪水，还是繁复重复的工作内容和老板不时的体力剥削。当然，相对的，老板也惊讶于他突然变得笨手笨脚的。于是他们双方就和谐愉快的解除了雇佣关系。

到了门口了，苏禾真的很有踹那门一脚的冲动，这破地方。可是到底还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他掏出钥匙。手背的伤口擦到了口袋，娇生惯养的苏禾一点也不忍的“嗷”了一声。

苏禾的新工作实在伤不了台面，说白了就是混混。他也不太明白怎么就跟混混头儿搭上的，大概物以类聚，彼此吸引？不过除了不体面之外，这可比超市的活儿轻松多了。大部分的时候就是跟其他成员吃吃饭，喝喝酒，烟嘛，他可以借着咸武中学高材生的名义拒绝。实际上苏禾只是嫌弃那烟实在廉价劣质而已。

这样的生活很新鲜。大佬看着原主的头脑好名声，对他很赏识。苏禾又干惯了这些事情，玩起来的手段要高明很多，新进混混圈儿就是如鱼得水的。也真不明白，还不是黑社会呢，怎么都开始看学历了。

他呢，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这样子。A市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没有。就是有些说的上名的大人物，有的也不是青白的起家的呢。像原主那样子？苏禾还有点自知之明，凭他，估计下次考试就要妥妥的露馅儿，还不如让他们觉得自己学坏了，连考试都不参加。

坏蛋总比怪物来的强。想到这里，苏禾倒觉得，自己孤儿的身份其实挺安全的。

其实他也不算亏了。至少这具身体，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就算是跟着那帮人混，也有大胆的辣妹不给钱的往他身边凑。

苏禾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门锁竟然自己转动了。

门缝里露出一点不太亮的光，该死，他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竟然没有发现里面的灯是开着的。门带着钥匙在他面前的打开了，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一张完整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太清楚。

只是……看着有些眼熟。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为了给他让出位置，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苏禾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见苏禾没有动静，那人一把拽过苏禾的手臂，将他拉了进去，“啪”的关好了门，然后按着苏禾的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了。

“安右……”苏禾瞪大了眼睛，感觉眼前这一幕无比的荒谬，“你没死！”

“果然是你。”那人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的看着苏禾的打扮。他抬起手，顺着苏禾的脸部线条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一下一下的像是做什么严肃的事情，知道看到上面一块新鲜的瘀斑，才缓缓的放下手。

与苏禾截然不同，面前的人发型精心修剪过，甚至俏皮的留着斜刘海，满头的黄毛看着特别的不顺眼。精致的眉毛下面温暖的褐色眼珠子，射出完全不符合他长相的冷然。

这……这才是他安右大爷的脸呐！

“你是苏禾？”苏禾震惊的指着对方。他一直以为他自己是死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是上天眷顾他。可是安右的出现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老天根本是在耍他玩！

眼前的安右用手背推开苏禾指着自己的手，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然后眼睛一眯，在苏禾看来十足的挑衅：“没错，我才是苏禾。”

他歪了歪头，耳朵上闪闪的耳钉在光线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他拉开椅子，下巴一抬，示意苏禾坐下详谈。

苏禾看着他还眯着的眼睛。他的睫毛很沉黑，以前大哥常说，他长得不正经，眯着眼睛就醉生梦死似的，没出息。可是苏禾看着对面的安右，他眯着的眼睛，冷静而狡黠，像是算计着什么，偏偏还自信十足的告诉你了。

“那天，我好像遇见什么麻烦……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安右站在苏禾的斜前方，抱着手臂说道，在说到“麻烦”的时候，顿了一下。

“哦，”苏禾扭过头，眼神几乎可以用恶毒来形容，“你应该很高兴吧。”

“不。”安右矢口否认。他一直盯着苏禾看，眉头越皱越紧。现在的苏禾哪里还有什么优等生的样子，衣衫皱巴巴的，头发也是乱七八糟，脸上凶狠的申请因为突出的眉骨，显得无比的掉价。这品味……简直跟现在的自己如出一辙。

苏禾愤怒的看向他。他一点也不想要现在的生活，一点也不。吃的是猪食，用的是廉价的二手货，住着他家狗都嫌小的破房子。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认命。现在这个穷酸的家伙穿着他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秀优越感怎么的？还好意思说不？他想现在就拿回他的身体，回去他的生活……如果掐死这个人，是不是管用……

比起苏禾，安右显得很冷静，所以他也明明白白的看清楚苏禾的打算了。

“想都别想，”安右好整以暇的看着苏禾，“你动不了我。”

安右冷冽的眼神告诉他，他是认真的。安右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小少爷，感觉挺奇妙，就像是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孪生的，不听话的小弟弟一样。他从小自己一个人，被欺负过，也欺负过人，虽然他并不喜欢，但是打架的技巧，苏禾恐怕是比不上的。

“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比起来，我更加的吃亏。”苏禾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你也真有出息，死在……呵……床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轻，仿佛他都在替这个事实丢脸一样。

“你知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你的家人是什么反应吗？”

苏禾惊觉的竖起耳朵，想听，但是理智告诉他，安右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们的眼神里，是失望。”安右冷冰冰的话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希望丢脸的儿子死了算了？”

“啊，对了，你妈妈倒是对你不错，”安右看向苏禾头上的瘀斑，“慈母多……”

苏禾愤恨的瞪了安右一眼。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烂，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惹。

“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苏禾握紧拳头，咬着牙说。

安右走到苏禾身边，有趣似的掰开苏禾的拳头，细细的看着他的面容。

“我啊……来带你回去。趁你还没有彻底败坏我的名声之前。真是的，原本想好好说话的。”

安右说完，像是没有两人之前的谈话一般，站直身体，撩了撩过长的刘海，发表了一句评论：“说实话，你这个品位……对了，家里要先收拾一下。”

苏禾看着安右手脚勤快的将乱放的书整理到书架上，把堆在洗手间的衣服想了想打了大包准备扔掉，然后收拾出他要带走的行李、证件……如果他妈看见，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实际上，他也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噩的不能在噩的噩梦。

这人竟然说完那些话以后，就旁若无人的行动了，这种力气打到棉花里的感觉，真的让他很不爽。

“等等，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苏禾坐着阴沉沉的问了一句。

接着下一秒就收到了安右不屑的眼神。

“在这里做什么？做混混？”安右的眼神很是讽刺，“其实我不反对走捷径，可惜，你不是那块料。”

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看着却一点都没有照镜子的感觉，反而……苏禾怎么觉得，比他哥还要可恶……

他没有办法硬气的顶回去，他要回去，在这里，他一点优势都没有。

他闭上嘴，乖乖的看着安右忙来忙去。这时候他已经背过身子，身上穿着他以前最喜欢的瘦腿裤，上身的外套也是极为贴身的勾出细窄的腰身，怎么看怎么别扭。这个方式看来，简直是惨不忍睹。苏禾转过目光，看来他说的不错，自己的品位，的确不怎么好。

“走吧，把菜送给隔壁的奶奶去。”安右那一身打扮，抱着一怀的食物的样子，很奇怪。

“直接扔了……”苏禾不怎么想理会安右。

“这屋里垃圾只有你已经够多了。”安右看他的眼神，还不如怀里的蔬菜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