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看着一个兜着帽子年轻人进来，佝偻着背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正经，就多看了他几眼。谁知那年轻人的正脸竟然长得很不错，一看就像是好学生那种。

“小同学，吃点什么？”

听到话的安右还是看了一眼老板，才确定，他是在喊自己。说实在的，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出去了。这里油腻的桌子实在倒胃口。平时面馆老板这样的人他都是不屑看的，但现在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本，就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拉面的老板没料到长得这样讨喜的少年竟然这么没有礼貌，不太高兴的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念叨着，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原谅老板贫瘠的想象力，最近的小年轻，烦恼的不都是那点事儿嘛！

“要不尝尝我们这儿的招牌拉面，味道可好了。”

“哦，好。”

安右点点头，挑了个椅子坐下来。这里的空间有点小，安右不注意就会把桌子顶起来，他只能弓着背坐。

“来喽！”

一海碗的拉面，刚才灰不溜秋的面汤散发着独特的香味，勾的安右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没有条件，什么洁癖什么挑拣都是浮云，安右拿起一边篮子里也不知消过毒没有的黑色筷子，挑了一根面条，觉得味道很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老板，多少钱？”安右吃饱喝足了，一掏口袋，整个人都愣住了。

“7块。”那边还在忙着拉面的老板直接回答道。

安右苦逼着脸，将口袋里还剩下的硬币一个一个掏出来，数来数去，还少1块5。

老板看安右半天没动静，奇怪的往哪里看，一看就乐了。只见那个少年桌子上排着一排的硬币，一个一个的数着。他拼命的摸着衣袋，一只手就直接的从衣服下面伸出来了。

安右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着什么破衣服，口袋里竟然有洞。他安少爷难不成要吃霸王餐？安右看看这个简陋的小面馆，在这里吃霸王餐也未免太没品了。

“怎么了，小同学？”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安右的眼前，一个一个的将桌子上的钱收了进去，“行了，下回还到哥哥这里吃就好了。”

老板看看安右惊讶的脸，不像刚进门的时候那么苍白，两颊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陪着一张好学生的脸，还真的有趣。

“谢……谢谢。”安右无比别扭的说道。他对老板放在他肩上的手很不满意，但是有不敢说别的，一句谢谢说的僵硬极了。

肚子里有了食，安右也不觉得有多冷了。可是现在他的心里更冷。

他现在是真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从来只会甩钱的他，竟然连一碗面钱都付不出来。安右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呆呆的低下头，原来是自己踢到个一个硬币，它转着往前去，又在原地打着转，最后平稳的停下，留下的声音像是有回音一样。他突然想起那本放在床头的账本，也许着没有那么好笑。

安右看着，突然蹲下来。

他口袋里的硬币，零零散散的，都交代在这条路上了。他捡起一个，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他捡起最后一个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不止是腿麻，还有心在逃避。

如果不是鼻子酸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哭了。

“安右，”他对自己说道，“你真是个孬种。”

03.安少很暴躁

“铃铃铃铃……”

安右迷茫的坐起身子。周围果然还是熟悉的破旧屋子。安右已经习惯了，他甚至想着，自己难不成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是什么都不用费心的安右。可是那满抽屉的奖状提醒他，他真的不是原主。

继续在屋子里呆着也不是办法，他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决定顺从原主的作息，上学去。咸武中学，也不知道怎么去。

安右抓抓头发，去洗手间。看着那个明显被用过很久的牙刷，好好的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拿起来。算了，本来就是这张嘴用过的。

他抓抓身上穿着的破烂，仿佛稍微多用一点力气，就能撕个洞出来。他打开原主的衣柜，里面寥落的根本就没有几件衣服。捡来拣去，终于看见挂着的一套还不错的样子。拿出来一看，是套制服。安右看看胸口处，果然看见了上面的校徽，特别的俗气的用绿色的线绣上去的。

不过再看看衣柜，也没得挑了。

安右将衣服穿上，进厨房看看。这屋子里连个收音机都没有，倒是厨房里有一个冰箱，虽然一看就是不知哪里淘过来的二手货。安右打开看看，里面冻着一些认不出名字的蔬菜，西红柿他认得，几个鸡蛋，下面冷冻室里还有一块鸡肉。安右找了一圈，最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几个馒头……

馒头，好吧。安右咬着牙将它们拿出来，冻馒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又冷又硬又干，闻起来还有股子冰箱里的味道。

但是安右也没得选了。昨天回来以后，他直接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任何的面值超过20的钞票，或者存单。不过看来，苏禾是一个人住，也没有任何的亲戚往来什么的。

安右换好衣服，打理好自己，就着白水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忐忐忑忑的出了门。书架上没有课本，安右估摸着是放在学校里的。就只抓起书包还有桌子上放着的笔记本走了。

看看手表，现在也才6点四十几。安右走到街上，才明白自己是多虑了。

大清早的，本来就是学生忙着出门的时间。咸武中学的校服很显眼，安右一眼看去瞄到了好几个。

还是苏禾穿着这身好看。

“嘿！”

安右突然被拍了一下，只见是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有点瘦，制服穿在他身上有点空荡。

“我叫你好几声了，怎么都不理人？”少年扶着自行车，炫耀似的提了提车头，“看，我爹奖励我的。”

安右反应了一下，这大概是原主认识的人。就点了点头。

这倒是提醒他了，在弄清楚事情以前，他就是苏禾了。

杨宇用肩膀撞了苏禾一下，这小子该不会是没睡醒吧？跟平常那副拽拽不理人的样子差远了，有点呆呆的。

“多亏你帮我复习了，这车也算你一份的。”杨宇笑嘻嘻的揽过苏禾的肩膀，“看你离学校也挺远的，本大爷决定了，以后上学放学我带你去。”

安右后退一步，低着头，有点嫌弃的看着少年嘴里宝贝的车子。大街货，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本少爷坐上去像什么样子！但是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学校怎么走，安右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

“行了行了，快上来，咱们边走边说。”杨宇说着跨上了车，拍着后座招呼安右坐上去。

安右忍着跨了上去。这车子不算矮的，但是安右坐着还是要蜷着腿。杨宇一蹬脚，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一路上，安右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杨宇说个不停，让他没费什么心思就将事情摸了个大概。

安右这次是重生到了他一直鄙视的“书呆子”身上了。

按照杨宇的说法，苏禾就是一个有空就读书，放学就找不到，考试总是第一名，另外因为“皮相长得好点”，总有一堆小女生追着的人。

其实杨宇跟他也不是很熟，只是上学期班主任让苏禾帮他复习功课才有了些交集。不过看来苏禾的本事不错，杨宇看着就是个没脑子的。安右默默地想着。

这倒是方便了。只要自己少说点话，就可以糊弄过去吧？就连前面自诩苏禾“最好朋友”的杨宇，都压根不清楚苏禾的任何事情。

安右不希望自己以后就只能当苏禾了，但是事情就现在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的转机。

“这里离A市多远？”安右突然问道。

“啊？”正说得起劲的杨宇愣了一下，回道，“一天火车吧？”

“嗯。”想回家有点难啊。

没准他们还庆幸，少了个丢脸败家的儿子呢。安右对自己的存在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起来。

“到了。”杨宇示意安右下车。进门规定，骑车的统统要下来。

咸武中学，高门上几个大字，一股子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安右以前上的学校要比这里高级多了，大门也起的像是世界级的博物馆。可惜里面良莠不齐的，安少就是妥妥的“莠”，在特别的班里，跟着另一群二世祖混着。现在到了这么正经的地方，让他觉得空气都有点稀薄了。

“苏禾，走啊。”杨宇在前面催了一句。

“嗯。”安右点点头，往前走去。

正走着，杨宇突然一把拉着安右的制服。

“唉，你今天怎么了？教室在那边！我喊你又不理！”杨宇咋咋呼呼的。

安右打开杨宇的手，心里想着这小子忒有点自来熟。

“喂，苏禾！”

安右抬眼看着杨宇。杨宇被他看着有点发憷，今天苏禾真的不太正常，不想他以前认识的那个。虽然……虽然苏禾今天对他比以前客气多了，可是他总有一种错觉，这人好像对他说的话，都很抵触，甚至不屑。难道没睡醒的人，是他？

“嗯。”安右，不苏禾答应了。

接受他的新身份，真的很难。但是他也知道，即使抗拒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是苏禾……我是苏禾……我是苏禾，我他么的以后就叫苏禾！

“走吧。”苏禾反而走到了前面。

杨宇挠挠头，最后觉着，优等生的世界，他永远不懂。

一进教室，苏禾就遇到了他第一个问题：哪个才是他的座位？

正犹豫着，一个坐在最后排，正将脚翘在他临边的椅子上的男生放下腿，突然一踹，将刚刚搁脚的椅子踹的歪在旁边，还挑衅的看着苏禾。

苏禾：……好吧，找到位置了。

苏禾低着头，往哪个位置走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翻个白眼给他看看，其实他也是会看眼色的，比如说，他就绝对不会在他哥和他哥朋友面前造次。可惜面前这个人的还不够资格让他高看一眼，要不是怕麻烦……

苏禾忍着将背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上面两个灰扑扑的大脚印……叔要忍，婶婶也要忍。苏禾直接用手抹了两下，搬回去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书包被扔在了地上。

苏禾眼角抽了抽。坐在他旁边的少年依旧是一脸的挑衅，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干的。他正弯着腰，准备好脾气的将书包捡起来的时候，“咚”的一声，椅子又擦着他耳朵边上过去了。

靠，这要是还能忍，他苏禾就不是当年那个红遍A市的安少了！

苏禾站起来，一把将刚捡回来的书包扔在的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男生也是，一下子站起来，前后的桌子擦得“龇啦”一声：“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真欠抽。苏禾心想。

他看着面前的男生，发育的不错，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胳膊也不是竹竿型的，头发虽然乖乖的剃着平头，但是发质很硬，一根一根的竖在头上，跟个毛刺猬似的。其实他人长得还好，但是在苏禾看来，却是有些碍人眼球了。

他的想法一直是，长得丑，没整容前就别作怪，像刚刚杨宇那样就很好……

也许是苏禾眼里的鄙视太明显了，眼前的刺猬头少年一下子就火了。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一副小白脸的摸样，拽得很啊！”说着还将手指弄得嘎巴嘎巴的响，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益强，这里是3班！你可不是这班上的人！”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主持正义道。

“哈？”益强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苏禾，“就知道让娘们帮你出头，苏禾，你是什么东西。”

苏禾看看这个场景，觉得很滑稽。眼前这个傻逼玩意儿自鸣得意的干的蠢事，在他的眼里看着像是跳梁小丑似的。他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是干嘛来的了。讽刺的是，这事情以前他也干过，不过那时候没人敢站出来就是了。

“搞不定女人，别来烦我。”苏禾烦躁的坐下，益强熟悉的举动让他都有种丢脸的感觉。

“什么！”益强被说中了，有看着苏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不行，站着一脚就往苏禾的身上招呼。

“孙子！小心！”站在一旁的杨宇见益强偷袭，连忙扑上去。但没等他惊呼完，只见苏禾一把抓住了益强蹬过来的脚，往自己方向一拉。本来就没站稳的益强一下子摔倒了，途中还撞在两张桌椅上，那种肉跟硬物接触的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疼。

苏禾放开手，站起来。抬脚，在众人的惊呼中狠狠的蹬了下去。

“啊！”益强捂住裆部，叫的比杀猪还要惨，可是苏禾的脚却在离他还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下来了。

“下次再来，让你这辈子都没有理由找我。”苏禾丢下一句话，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04.大家来找茬

开什么玩笑，那三脚猫的功夫……

苏禾还是安少的时候，小时候跟他哥一起上过武术训练，只是他偷懒，就上了点皮毛，连他大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只是他从小惹事打架干的多了，不管招数，也不担心后续的，使得都是怎么阴险怎么来的招式。刚刚他就想踹那孙子的子孙根，最好让他这辈子都别想找女人，还是被前面女生的尖叫给吓醒了的。

操！他要是真的一脚踩实了……还不值得跟头猪弄得自己一身的腥。

苏禾狠狠的看向益强，等他回去了，再要你好看。

“滚。”苏禾抬起挪开脚，冷着脸坐好。

益强躺在地上，苏禾刚才根本没有碰到他，脑袋嗑在地上的疼痛让他有点发蒙，但是也知道现在自己躺在地上简直难看到死。爬起来的时候，看着苏禾那张脸冷着，脸眼角都没有给他，不知道怎么连狠话都没能说出口，算的上是狼狈的逃出了3班。

直到下了楼梯，益强才感觉到屈辱，又不能回去教室继续让别人看笑话，只得恨恨的离开了。

教室里的骚动很快就以当事人的冷淡平静下来，毕竟很快老师就要来上课了。

可是苏禾的心里想的却更多。

他第一天醒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可是趴在楼梯上，还受着伤。他是不大相信一个老师的乖宝宝学生会像他一样喝醉了倒下的，看看益强那驾轻就熟的套路，他想着，是不是苏禾就是被他们算计没了的。

如果真是这样……苏禾眼神一冷，那他还真得“感谢”他们的恩情呢。

“苏禾！”

邻座的男生碰了苏禾一下，没等他有反应，一只手掌就不客气的拍在他桌子上。

苏禾抬头看去，只见是个中年的女人，穿着套装，手里拿着本书，神色不善。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已经上课了，他想的太入迷，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女教师本来还很生气，但是看见苏和抬头，那张脸又实在讨人喜欢，想起昨天他好像请假没来，心里那点怒火就有消散的势头。但是作为老师，她还是要敲打一下学生的。

“你把课文读一下吧。”女教师轻描淡写的说道。

苏禾皱了眉头。他连上的什么课都不知道，更别提课本在哪里了。邻座的男生见此倒是很主动的将书递给苏禾。

女教师没有阻止他们的小动作。学校里用的英语教材是类比大城市水平的，县里的英语教育起步又晚，大多的学生都是初中才接触的，因此课文还是有些难度。老师们就怕学生成绩好了就认不清自身，这一出女教师不得不说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