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右不太认同,但是还是顺着苏禾了。
整个饭店像是用水晶装饰的,暖黄色,到处都很精致,比较起来,他们这个组合实在是打扮奇怪。
苏禾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处空着的餐桌,大厅里没有什么人,三三两两的散落着,一对的居多。安右再次不太舒坦的坐下,抱着安左。
那边苏禾已经点好菜了,料到安右绝对没有那个本事,他就顺便跟他要了和自己一样的,又贴心的给小东西点了牛奶,苏禾这才满意的看着对面。安右露出了一点不适应的表情,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的。
“别扭死了,我来抱吧。”苏禾看不过去,把安左弄回来。说来真是好笑,明明当初是安右想要他不想要的,最后竟然都反过来了。
“喂,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苏禾摆弄着抓他扣子的安左的小手,装作不经心的看向安右。今天他看起来有点失落,让苏禾的心里也有点堵。
“哦?”安右回过神,“新年吗,打工吧。”
“哦。”真是无趣的答案,“你一个人?”
“是。”安右奇怪的看了苏禾一眼,他今天怎么感性起来了。
“正好,”苏禾咧嘴一笑,冲安右举了起果汁——这个餐厅不向未成年人兜售酒精,“我也是。”
苏禾的笑容像是一下子撞进了安右心里柔软的地方,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突然的袭上心头。也许自己最近这么累还是有回报的,至少,今年的新年,他不用一个人过,也不用演戏。
饭桌上果然是最好的聊天场所,安右跟苏禾从来没有这么聊过。
“我啊,还真没想过未来什么的。反正……”苏禾歪了歪头,还不忘捏着安左的小手,“家里会安排好的,不用烦心。”
好命的少爷,安右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若干年后,于是安家就没有你这个人了。”他放下杯子,半开着玩笑说。
谁知苏禾愣了一会儿,回道:“你说的也许没错……”怎么不是呢。
“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不受这个世界的控制。”安右靠在椅子背上,“挺可笑的是吧。但是这是我的生活。怎么才能有钱吃饭,怎么才能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说道这里,安右顿了下,仿佛不愿意再说。
“谁能欺负你。”苏禾不满的自语,他大爷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安右摇摇头,那种,委屈了也不能说出来的感觉,苏禾怎么会知道呢。
“你那些奖状,都是为了你的‘未来’?”苏禾继续问道。
“算是吧。”安右点点头。
“还是有钱最好了。”苏禾吃了口调味调的恰到好处的牛排,像是跟他说,更像是跟自己说。
“不,”安右否定道,“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太多了,我不确定,能不能挤进去。”
苏禾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大爷他遂心应手的顶替了自己的位置,竟然怀疑自己能不能“挤进去”?
“有什么好惊讶的,”安右冷笑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因为他生来就有,自然有人帮助他维系一切,不用想自己每一步都想好的才踏进去。
“从商从政,不是不可能,但是经营人际关系很讨厌。”安右皱着的眉眼清楚的显示了,他是真的很讨厌,“到底有什么能够给我想要的,又不那么累?后来我想到了。”
“是什么?”安右暖棕色的瞳孔,映着有段时间没有修建,长得过长的黑色刘海,竟有种冷的感觉。苏禾看着他的瞳孔,不自主的用温柔引诱的语气,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技术。”安右回答的很肯定,“足够的技术。独一无二的,人人都想要的。”
安右的眼睛里闪着光,让苏禾恍然。
“所以……你有那么多的奖状。”物理,化学,生物……所有他能想到的。
“我付出了很多。可是我现在很累。”
17.天时地利
苏禾几乎是把安右“拖”回家的,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跟认识了多年的好兄弟似的,互相把生平都恨不得说全了。后来苏禾总觉得有些吃亏——安右说的无非是,他是孤儿,后来怎么怎么努力的,可是他连他妈背着他爸,拿自己的零用钱给自己买首饰(虽然那时他才六七岁,但是记仇是不需要年龄限制的)这种事情都说出去了。
于是乎,苏禾又发现了安右新一技能——套话。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确很能跟人套关系。似乎不知道是谁还跟自己说很累,明明做的得心应手的……
苏禾不停地腹诽着。一手抱着睡着的小东西,一手拉着安右。他真的不知道,安右的酒量竟然这么浅!他们只是在路边喝了几罐啤酒!以前他的酒量也不高就是了,可是也不至于被啤酒给放倒了,早知道就不灌他那么多了。幸亏安右的酒品还不错,醉了变得很听话,虽然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可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人弄回去。
小东西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硬邦邦。苏禾把他外套解开,放进小床里,想了想又给他换了个尿不湿,是捏着鼻子换的。小东西觉得身上的束缚少了,舒舒服服的嘬着手指头睡了。
苏禾戳着他的小脸蛋:“你倒是舒服了,我还要伺候他去。”
刚出门,苏禾就吓了一跳——安右竟然就站在门口,为了不吵醒小东西惹麻烦,安右房间里没有开灯,安右站着直接挡住了客厅照进房间的光线,整个人逆着光也挺恐怖的。
“回去睡觉去。”苏禾推了下他的肩膀,反手带上了门。
安右呆呆的,被推得晃了晃,有点站不稳的样子。这时候苏禾才发觉,自己原来跟他差不多高啊……没准要高一点。平常总觉得矮人一头的苏禾高兴了,伸出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头顶,看着就很顺的头发果然手感不错,高兴了的苏禾得意的加了一句:“乖~”
安右黑黢黢的眼睛直盯着他。
苏禾被吓的缩回了手,他清醒了?谁知安右下一个动作却是,拉住了他的袖子,仿佛依赖一样,甚至还晃了晃,撒娇似的。
“你要我带你去?”苏禾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感觉被安右拉着的那只袖子都要僵了好吧?
安右歪了歪头,顿了好久,才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在苏禾的眼里,安右这个表情简直是傻得冒泡了……他见过安右邪笑,狞笑,皮笑肉不笑,就是没见过好好的笑。但是不可否认,真的很漂亮。苏禾的眼睛有点不自觉变深了。
他拉着安右往房间走,灯光直接照到安右的脸上时,刚才那像是魔王转世的深黑的眼睛变得浅淡透明,失去平时那犀利的神色,苏禾看来,现在的安右就像是个弱智儿童,特别的……让人想欺负。
苏禾毫无顾忌的一直盯着安右的脸。要是平时,他早就被安右冷嘲热讽的了。这时候想想也奇怪。苏禾自己多少有点武力的,而安右,反正他是没有见过他动手。安右对他一直是精神暴力,苏禾未必不能镇压他,自己干嘛要一直让着他!
两人拖拖拽拽的回到卧室,最后苏禾简直是脱力的直接将手上的人给扔到床上的。他觉得,让他直接抱着安右起来,他都不会有这么累,醉酒的人真是不可理喻的重!
安右没有摔着,可能是苏禾的力气不够大了,但是他明显的吓着了。苏禾抱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安右呆呆的坐在床上,似乎知道这样子愣着不对,但是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脸上露出能看出来的焦急。最后竟然,直直的看向了苏禾。
那双求救似的,暖棕色的瞳孔,斜飞着翘着的睫毛。苏禾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主要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这么的……中性,尽管他跟安右一般时候都不对盘,可是现在竟然不愿意用不好的词汇来形容他。
妈的,老子以前怎么不多照照镜子!
苏禾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早知道自己长得这么娘,他就去锻炼!去增肥!去晒黑!整容……还是算了,他妈会跟他拼命的。总之跟安右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有些思维也被安右影响了。想到以前那个,黄毛紧身衣,吊儿郎当自以为很帅的人……苏禾恨不得穿回去把以前的自己掐死。
不对,自己怎么能够这么想自己呢!苏禾想着又眼睛冒火的往安右身上看了,都怪他!一天三顿的说自己,弄得跟催眠似的,让他对自己英明神武的印象都扭曲了。
抬头看他的安右,见到了苏禾凶恶的眼神,怯怯的小模样一下子消失了,而是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可以形容为“不爽”的表情。那股冷意让好不容易才崛起的苏禾一下子就萎了。
“好吧好吧,”苏禾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克星,“你洗洗睡好吧?”
安右收回了表情,眼睛里全是“说什么,人家听不懂。”
苏禾被自己理解的火星文逗笑了。
“真是该你的,算了。”苏禾撸起袖子,动手。
“鞋脱了,衣服脱了……唔,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酒气!要怎么睡?还是去冲冲。”苏禾自动进入了奶爸模式,好像平时又怕又恨的人,现在变成了跟小东西一样的“大东西”。
等苏禾反应过来,安右已经被他剥的衣衫凌乱了。
明天他醒了,会不会跟我拼命?作为一个洁癖,不帮他洗洗,他才会跟我拼命吧?苏禾一边给自己找着借口,手下的动作不停,完全没注意,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看了。
怎么说,垂涎三尺……
苏禾喜欢美人,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安右就看出来了,尤其是综合这人以前的作风,还有对着他自己的脸都不正常,让安右觉得恶心,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同居的不和谐。
苏禾整个人还是比较的趋利避害,所以一直小心的隐藏着他对“安右”的欣赏。跟安右不同,苏禾没有他那种膨胀的掌控欲,恨不得自己的一根头发也要管的好好的。他就连镜子也不经常照,现在也是。
跟安右相处,大多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他们拥有彼此的身体的自知。何况,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清楚的分辨现在的安右跟以前的那个,无论是相貌还是内在。
纯黑的不太长的头发散乱着贴在满是酒气的脸上,苏禾记得他以前的头发不染也不是纯黑的,可是的确这样更好看。那双呆呆的眼睛闭着——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这眼睛闭上的时候,会变成微微上挑,浓重勾勒的线条呢?鼻子和嘴也很秀气,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歪……
苏禾依依不舍的把眼睛往下移,秀气的长脖子。谢天谢地,他以前从没有锻炼过分,要不然变成跟头一样粗的得多煞风景,两根锁骨因为是男人格外的明显,很有张力。苏禾脸有点热,眼睛晃来晃去的不敢看下面。
“靠,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敢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手在衣服上做斗争,好不容易决定把眼睛往下面挪的时候,突然感觉嘴里一甜……
眼珠子不由的随着明显的红色走,正在安右的胸口,偏白的皮肤上面特别的明显。只是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红色更多了……
“靠!”苏禾狼狈的爬下来,捂住鼻子,他这三天一定是大鱼大肉的吃太多了,这是上火!
苏禾苦着脸塞着棉球回来,看见的一幕差点又让他血崩——安右胡乱摸着自己的胸口,弄得一片红色,看他的脸色好像是……嫌脏?他手上不停,嘴里还喃喃自语。
苏禾的心啪嗒掉了大半。难道……他会记得?苏禾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并不是害怕第二天安右清醒了找他算账,说不清楚。
不过他下一秒的反应是,乖乖的放了一缸水,又把稍微有点清醒的安右弄进浴室。在门缝里看见安右乖乖的进去了浴缸,他才做贼心虚的收起手里的衬衫——上面沾了点血,要赶快弄干净。
苏禾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洗衣服会是这么个场景,恨不得将整瓶的洗衣液倒进去,才能将证据毁尸灭迹,苏禾机械的搅弄着水,孵出一整池子的泡泡。
他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对着一个男人的锁骨流……他都羞于说出那两个字。他是喜欢美人,但是谁不喜欢,他是纯欣赏啊纯欣赏!他喜欢的明明就是腿长腰细大咪咪的萌妹纸!虽然……安右的腿也很长,但是他没有胸!
苏禾动作着的手停下了,被搅得呈逆时针旋转的水涡拍在他的手上,溅出来不少。他真的这么详细的、严肃的考虑这个问题,这是正常人会干的吗!靠!难道他真的看上了安右?谁能告诉他,他是真的喜欢安右了,还是自恋啊!
18.做贼心虚中
安右是在浴缸里醒来的。大概是冻醒了的,稍一动作,身体竟然还觉得水暖和了。安右皱起眉头,觉得有点麻烦了。
稍稍一动,腰部一股酸涩的感觉便涌上来,鲜明的让安右来不及追究刚刚脑海里闪过的东西。所幸水里没有放什么滑的沐浴露,安右撑着边缘自己爬起来了。房间的灯也是亮着的,但是没关紧的房门外面是一片漆黑。
安右揉揉额角,脑袋里面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不能再多考虑,他拿起挂在一边的浴巾随便擦了擦身体,倒进了看起来很暖和的床铺。
“该死的。”他也不知道是骂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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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第二天是囫囵着醒来的。昨天的衣服根本没有脱,身上又一股难闻的酒味儿。他坐起来,窗帘没有拉上,所以外面格外刺眼的阳光是他醒来的罪魁祸首,真是亮的让人想要继续睡也不能够。
苏禾嘟哝着爬起来,嫌恶的看着被自己睡得皱巴巴还有异味的床铺……
转头看见看着还半开的房门,苏禾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他的脸先是睡着压出来的粉红,慢慢的颜色加深,然后猛地变得苍白。
天,昨天他忘了把安右弄出来了!他看着他自己进去的好好的,就赶着急匆匆的销毁证据,竟然忘记了安右还在水里泡着!
他急忙的看看中央空调的温度,他昨天回来好像不记得打开了……他到底打开没有……谢天谢地,虽然温度不高,但是总归比没开要好多了。
苏禾狼狈着在外面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的走进安右的房间。
“唔。”床上的被褥动了动。
很好,床上有人。苏禾才放了一点心下来,却看见浴室的门大开着,地板上有很多水,整个房间都有点阴沉沉的冷。由于安右的恶趣味,整张床上的被褥都是纯白色的,他自己还把整个房间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要不是鼓起来的地方还有起伏,苏禾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太平间。
“喂,你还好吧?”苏禾看着地上的水渍,想象昨天安右是怎么出来的,就觉得有点心虚。他现在倒是心无杂念的蹲到安右的床头,一看却不好了,即使他是再没常识的人,也能看出,安右的脸红的实在不正常。
“喂!喂!醒醒。”苏禾着急的拍了拍安右,烧红的脸,清脆的“啪啪”声,让苏禾莘莘的住了手。
“为什么发烧了?要怎么做来着……”苏禾还真的没了主意。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身体好,几次进医院都是他自己硬弄出的事儿。看看安右烧的跟煮鸡蛋似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