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客观的讲，这个“今来城”真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比起南祁想象中，其实恢弘的都城，其实这更像是个边疆的军事防备城市。整个城市建立在一个山谷中，按照军法讲，这其实是个易攻难守的位置，可是今来城周遭环绕的都是陡峭的山崖，能进来的不过一线天，登时将这个城市的处境反转了。

令南祁有些意外的是，周遭原本应该是荒芜的山地，被人工的开垦出一道一道的梯田，远远看去绿油油的，往近处看，还能看见隐约的水车灌溉系统的雏形。这让南祁的心情又开始沸腾起来，让他心里某个猜想更加的肯定了。

蓟国的国主，他的身边一定也有个穿越人士。

南祁激动地同时，也是无比的佩服。

有的东西，并不只是知道了就能够运用的。比如梯田他也是听说过的，但是让他实践却是万万不能够。

“进城之后不要瞎跑，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是你们惹不起的。”家丁头黄寿到底还是一起跟来了。

一路上这种类似的风凉话他没少说，不过大家都默认的不理他罢了。

对了，他们这一队的人员是，银丹，南祁，林大夫以及说叨不停的黄寿。还有个赶车的马夫，技术很好，而且乐于跟银丹交流关于车轮胎改进技术，让他们这一路上少受了很多的罪。

“他说的没错。”沉默寡言的林大夫，林珑，竟然破天荒的附和了一声。

知道林大夫的名字以后，南祁倒是有点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说自己的名字了——不过不知道林大夫他自己是什么感觉，反正林珑玲珑，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给……“哥儿”取得嘛！

“听说今来城别的没有，达官显贵倒是碰上一个是一个呢。”银丹靠着车厢——这辆车比他的驴车实在豪华不知道多少倍，让他躺在里面也没有问题，所以银丹一直维持着这幅没有骨头的样子。

南祁理解的点点头，帝都嘛，不管哪个时空，里面的权贵自然会多一点喽。

“你们的少爷也在‘凤凰书院’喽？”银丹轻描淡写的说道，下巴指向黄寿。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黄寿得意的昂起了头。

相处了这么久，南祁有种“母猪赛貂蝉”的同感。连这个眼睛高过鼻子的家丁的可爱之处都被他发掘了。南祁发现，他这种整天说蠢话还不自知的样子其实真的挺有趣的。

南祁心里其实还有不一样的激动，这种感情让他连这个厚重的城市其实都是无心欣赏的。

银丹说，楚少言在这座城市里。

楚少言……

再次念起这个名字，南祁都觉得有点恍然了。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把他的回忆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夕阳昏黄色，里面存在着的人都让他觉得美好的不可思议。

尽管还不知道楚少言具体在哪里，可是跟他的距离这么近了，这样的认知让南祁心跳的剧烈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要去哪里？”南祁放下车厢的窗帘，惴惴不安的坐回原位。

银丹眯着眼睛觑了他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真相，一边使坏的说：“当然是凤凰书院了，对了，林大夫，你也是那里的人吧？”

车厢里坐着的人都看向林大夫，包括前一秒还失魂落魄的南祁。

“是。”

“大夫你难不成是校医？不不，那个书院如果是皇家书院……那你就是御医了？”南祁幸灾乐祸的看向一边不语的黄寿。

可惜没人理他。

“你怎么知道的。”林大夫看向银丹，略略的皱着眉毛，仿佛是真心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知道。

“当然了，除了凤凰书院出来的大夫，谁会那么高超的医术，还那么是金钱如粪土呢。”银丹笑眯眯的说着，两手交叠着放在脑后，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众人各怀着心思从车上下来。

虽然谁都没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南祁和银丹就是两个“附属品”，带着顺便的，到了今来城就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当然南祁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林大夫喊住他的时候，他还是很惊讶的。

“你跟我来。”林大夫说完了头也不回的往书院里面走。

南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林大夫的脚步。

银丹意外的挑了下眉毛，但是他往里走的时候却被书院的看守拦住了。他也没勉强，乖乖的退了回去……至于进去书院的方法，不止着一个门不是？

林大夫和黄寿是分开走的。

大概林大夫真正的身份镇住黄寿了吧，他拎着小包袱应该是找他们少爷了。南祁鄙视的冲着他那边挤了挤眼睛——书院，不是读书的地方么？还找仆人……看来那个少爷也不能有什么出息了。

“到了。”林大夫在一个院子外面停下。

南祁隔着墙闻见了好闻的药香。抛开那熬得浓浓的药汁，其实南祁觉得中药材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这是你的房间？”南祁跟着林大夫走进去，好奇的问。

“不是，这是学徒们公用的药圃。”

“学徒……”南祁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没办法清晰的抓住，到底是什么不对了。

“对，我也只是书院的学徒而已。”

“啊！”南祁惊叫了一声，“这个书院还教医生？”

“医生？”林大夫疑问道。

“哦，”南祁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就是大夫，郎中。”

“是的，书院有很多学科，我学的是其中一门。”林大夫说话间颇有几分自豪的感觉。

古代的综合类学府！天哪，他想见见校长是谁！

不过现在需要先一步搞清楚的是……

“你拉我进来做什么？”南祁很不解，他跟林大夫的关系不冷不热的，应该说是，林大夫和所有人的关系都是不冷不热的。真是应了那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这个是你的吗？”林大夫从袖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南祁看了看，见是个小瓷瓶，他印象里没有这种东西，便摇了摇头。

林大夫拔下塞子，放的凑近了南祁的鼻子。

那股熟悉的，甜甜的味道……

“川贝枇杷露！”南祁下意识的叫出了他心里所想，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林大夫。

之间林大夫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收起了瓷瓶。

“银丹告诉我，你有很多……奇怪的药，而且效果很好。而且……这些日子看来，你应该粗通药理，虽然很粗糙，但是有些想法，却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林大夫铺垫了一番，然后说道，“你想不想加入凤凰书院。”

“啊……啊？”南祁一阵的茫然。

就凭借他那半吊子的水平就让林大夫刮目相看了？八成还是看上他的药了吧？可是他那些药大多是抗生素，或者磺胺。云南白药还坑爹的连大概配方都没写，就算是他腆着脸皮混进来了，被发现是个啥也不会的，到时候被踢出去更丢脸吧？

不过……对着一国的“最高学府”，南祁多少还是有点憧憬，也没有立刻就回绝。

好在林大夫也没逼他立刻做决定，而是让他跟着他去“医学院”的“院长”那里报备一下，先住两天看看再说。

南祁知道不妥，可是心里却有点有的没的骚动，让他没有拒绝。

跟着林大夫走了两圈，听他言简意赅的介绍，南祁越发有个想法：这个凤凰书院，制度根本就和他在现代的大学一样嘛。不过能进来的，不是达官贵人的后代，就是在某个领域已经取得了一定成绩的人。

就像是林大夫，从小就跟着一代名医学习，在这里也只是个学徒，不过貌似地位是高级点了。

说大学还不太准确，南祁觉得这里更像是个研究所……科技研究所。

在南祁的疑虑中，不一会儿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南祁更加的认为，这是个神奇的地方。

现在到的根本就是“院长办公室”吧？他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就暗自的给他们取了名字，一路走下来，竟是毫无违和感。

南祁有点退缩了。

他觉着这地方一定是个制度森严的国家级地方，没准里面每个人都是家里祖宗几辈都被查的清清楚楚的，突然他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南祁都不敢想了。

“快点进来。”林大夫站在门边上，喊后面磨磨蹭蹭的南祁。

“哦……”

南祁走进去，一抬头就与另一个人的眼神不期而遇。刹时，什么书院啊，林大夫啊，院长啊，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的脑袋里现在只有三个字。……

第32章：过万年不变的话题

“楚……楚少言？”南祁看着前面走着的楚少言的后背，他表现的实在太坦然了，看的让他都忐忑了。

“嗯。”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进来吧。”楚少言没回回答南祁刚刚的问题，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的，他们正好停在了另一间院子的门口。此时楚少言打开了门，带着点微笑对南祁说。

“好……好。”好不容易鼓起一点勇气的南祁立马又萎了，听话的走了进去。

“楚少言，我……”平静了一会儿，南祁又忍不住开口，可是回头看见的楚少言正在做什么，立刻让他愣住了。

楚少言……竟然站在床边在脱衣服！

我擦！这又是什么节奏！

南祁发现在楚少言的身边“我擦”永远不够多！

“你在……干什么！”南祁看到后面，忍不住蹦到楚少言的身边，指着他刚刚露出来的部位，不可置信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楚少言的腹部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紧的让南祁觉得里面的肉就要蹦出来了。他这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楚少言……貌似不是一个人。

“帮我松开吧。”楚少言态度非常的温和，但是南祁实在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有听出他的语气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南祁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楚少言缠在腹部的束腹带解开的。每解开一个扣，那个肚子就让人触目惊心的晃一下。这再次提醒了南祁，楚少言他……有身孕了。

由于他对这个事实太过震惊，所以南祁还时常会忘记。

终于，楚少言的身体彻底的舒展开来了，他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侧面的弧度和腹皮上的勒痕看的南祁心惊肉跳。

楚少言像是松了口气，但是原本宽松的外衣是彻底的系不起来了。楚少言也不管，任由衣服那样子耷拉着。

“快六个月了……”南祁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实话，他现在有种恐惧感，想要逃开。仿佛楚少言突然从他熟知的形象，变作了某种神奇的，不能理解的生物。

但是因为是楚少言，南祁只是僵硬着站在那里。

南祁在车上看见今来城的城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进城以后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达这里，现在更是接近黄昏。尽管一整天都没有正经的用餐，但是现在南祁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情考虑这个了。

“想摸摸你儿子吗？”楚少言似乎身松坦了，心情更好了很多，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坐在床上，大概因为重心不稳而稍微依靠在床柱上。

他的脸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上面冷清的神色淡了很多，可是身材的变化是巨大的。南祁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来回的看，看的自己都有点错乱了。

楚少言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不告而别，仿佛是不曾发生过似的，现在这么平常的问他“摸摸儿子”这么温馨的问题，先不论这种南祁没有机会适应的奇怪感觉，先前抛开他一个人，离开是为了什么？

南祁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被随意的扔在地上的束腹带，站起来背过身子逃避似的，回头把门栓带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到楚少言的身边，将手附在楚少言的腹皮上。

他闭上眼睛，尽量的忽略他心里那些叫嚣着“其实这是肿瘤”的想法。他在强迫自己在没有任何的情况下，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要走。”闭上眼睛，南祁终于很自然的问出了这句话。

一只手突然附在了南祁的手上，让他眼皮一颤，几乎要睁开眼睛。

“我说过，你想走，就可以走。你想留下，自然也能够留下。”楚少言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有些低，所以显得有点沙哑，“不过，你来的晚了。”

听罢，南祁的手松了一下，却被没有放开的，楚少言的手又安了回去。

“我其实给你写了封信。”说出这句话，楚少言也有了一瞬间的轻松。

留了信？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南祁睁开了眼睛，从下到上的看向楚少言，却看见楚少言笑着的眼睛看着他。

“不过你还是来了。”

南祁被楚少言温和的态度再一次的惊讶到了。印象里，楚少言的确是冷清的角色，虽然在某些方面开放的让南祁吃惊，但是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的，就像是解释一样的跟自己说话。

像是对着等待了很久的恋人。

这样想着又让南祁激动起来了，忍不住拱起身子，在楚少言的脸上一触即离的亲吻了一下。其实他是想吻楚少言的唇的，只是靠近以后，太长时间的分别让他做不到这么孟浪。

找楚少言的这一路，幻想就像是执念一样，时不时的来找南祁。他甚至想过，找到楚少言，要狠狠暴力对待他，把他锁起来，让他对自己斯德哥尔摩了再放出来。

但是真正见面了，他连一个过分了的亲吻都不敢。

楚少言的脸上表情，好像是吃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从南祁的角度看，楚少言之前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他在拼命的长个头的原因，整个人瘦的有点锋利。而现在却稍稍的圆润了一些，重新长了回肉的脸颊看起来有了些孩子气。感觉更加的贴近那个被南祁捡回来的，需要照顾的“小伤员”了。

还有，南祁不确定，楚少言是不是带了点“母性”，才感觉温柔了一点……反正南祁觉得他是性格大变的。

楚少言的变化，的确跟他身体的变化有些关系。在今来城的两个多月，他既要在外要装作不在意，而且，即使最亲近的风四也不是事事能说的，楚少言的年纪又实在算不上大，处理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经验……

种种的事情，让楚少言最近不可遏制的，频繁的想起南祁对他最初，那段亲近的，温柔的，面面俱到的照顾。

对南祁来说，认识不久，又分别了的楚少言虽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但是想起来感觉却是微妙，只有离开了才知道。而对楚少言来说，南祁似乎已经成为他解脱精神的寄托，而且是每天的熟悉的存在。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就在南祁的眼皮底下，楚少言突然变色，又成为了那个他熟悉的，冷清的带些戒备的人。

“你把帐子放下来，我去看看。”知道楚少言不想被别人看见，南祁当机立断，对他说。

走到门口，南祁先透过不厚的窗纸看了看，觉得外面的人可能是个熟悉的人，这才带着疑惑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