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罪——浮生如染
浮生如染  发于:2015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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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墨木着脸摸摸被齐誉亲了一口的地方,尽管对方早已走远,却突然噌的一下红透了脸,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痴痴地望了好一会儿人家远去的背影,花痴了好久才突然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

赶紧往玉怜房里跑去,把藏了很久的李清雪拉了出来,抱歉地扯了个嘴角:“清雪,我有件重要的事儿要拜托你,而且这一拜托可能要拜托好久,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但是,这事儿还不能让齐少将知道,所以,以后你来太子宫都得藏着掖着,这样,你愿不愿意?”

玉怜和李清雪同时“啊”了一声,秦子墨讪讪地笑两声:“当然是为难了些,不过,隔三差五地来也行,无奈我出不了宫……”

李清雪:“⊙o⊙b,所以,殿下您究竟说的是什么事儿?”

秦子墨坦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却终是被两个姑娘笑话了一回。

于是,这种藏着掖着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月余,每每齐誉来太子宫,若是碰上李清雪与秦子墨在办私事儿,秦子墨便会先将李清雪藏起来,待打发完齐誉,再将李清雪拉出来继续。

次数多了,秦子墨自己都有些心虚和愧疚,不免觉得自己有偷情的嫌疑,不过,此事势在必行,秦子墨并不想中途放弃。

这日,难得李清雪有事没来,秦子墨便偷闲与齐誉温存了好一会儿,他窝在齐誉身旁的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誉看,这才发现他眉头深锁,事实上,齐誉这几日都有些愁眉不展,每每看着秦子墨便好像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如今闲下来了,秦子墨这才意识到,这几日,自己都不曾关心过他,遂伸手在他皱着的眉间来回抚平。

齐誉回了神,一把捉住秦子墨的手,又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子墨便笑道:“齐少将有心事?不妨让本太子来开解开解?”

齐誉默了会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眉头重新锁上了,秦子墨隐约觉得,是件麻烦事儿也不一定。

既然齐誉不肯说,秦子墨也就不再问,凑上去亲了亲齐誉的眉头,两巴掌夹住齐誉的脑袋,严肃道:“近日,齐少将每每来侍寝,眼色都不大和悦,你这样会令本太子觉得,你对我yu求不满,可有此事?”

齐誉就这么和秦子墨对视着,又伸手将秦子墨的脑袋摁回了自己怀里。

秦子墨任他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都觉得有些困意之时,齐誉的一句话终是将他席卷而来的困意打的烟消云散。

“不久后,我可能会娶杜仙儿进府。”

秦子墨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他也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有些承诺只能当作孩童之间的无知戏话,若你当真了,那么,今后便只有望眼欲穿的份。

他做过心理准备,也觉得,当有一日,齐誉来告诉自己他要成亲娶妻了,自己顶多惆怅一下,事后便不会有过多的郁结。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在那一年的变故当中,他们二人终有一天要踏上分道扬镳的路,而现在,正是开端。

秦子墨只是轻轻颔首,并不多言,不久后便撤开了他的怀抱,兀自翻了个身。

又是一场良久的沉默,秦子墨听到齐誉说:“过两日,便去安和殿看看吧。”

这么大方?是所谓的补偿吗?怕他伤心?不,他不伤心,只是觉得,这一天来的太快了些,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他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齐誉把持朝政,毒害皇帝,禁足皇后数年,却始终没有下足狠手弑君篡位,替自己的父亲以及所有家人报仇雪耻,个中原因,无非是这朝中不乏秦氏天下的拥护者,更有当朝老将付察老狐狸还没表明立场,他若贸贸然篡位登基,到时不一定能做的顺遂安稳。

故此,直到能够安心安稳即位的那一天来到之前,齐誉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而他如今要娶杜仙儿,是他拉拢秦党首派杜连安的第一步。

秦子墨虽和杜连安谈过一次,深知此人对当今圣上忠心不二,却也是爱女如命,若是杜仙儿坚持要嫁齐誉,只怕杜连安再如何帮秦氏,也再难拒绝杜仙儿,拒绝齐誉。

秦子墨想,如果有一天,齐誉的准备全部完毕了,那么,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呢?

弑君杀后,替父报仇?然后呢?他还会不会留自己这个余孽在这个世上呢?

想必不至于,他知道,齐誉不忍心,至多囚宠他一辈子,也许哪一天他会厌烦他,可在这一天来临之前,秦子墨都将成为当今之耻,遭万民乃至万世之唾骂,遗臭万年!

他承认,他喜欢齐誉,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日,他或许能够为了一己之私欲而假装听不见那些唾骂之词,羞辱之意,从此苟活于世?

犹未可知,犹未可知。

良久的沉默中,秦子墨叹了口气:“你说过,你喜欢会跳舞的女孩子,她会吗?”

齐誉有些惊愕于此问,却仍是答了话:“给我跳过几次。”

“好看吗?”

“还可以。”

“你喜欢吗?”

“……”

“那你喜欢我吗?”

“……”

秦子墨兀自一笑,又翻过了身来,挨近了齐誉的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觉,“我知道,跟她比起来,你更喜欢我。”

齐誉垂首看他,见他正趴在自己胸前,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心口,闭着眼,静静地听着。

他笑秦子墨没听明白,因为,哪来“更喜欢”一说?

她跟你,根本无需比较。

然而,齐誉始终没有说出口,他任由秦子墨在自己胸前趴着,他闭着眼,没有睡着,他睡不着,谁都睡不着。

秦子墨也不矫情,既然齐誉允诺了,他也就却之不恭了,第二天便去了安和殿。

到了殿门外,他竟然又犹豫了,踌躇良久,才进了门。

老皇帝照常睡着,当着他的活死人,皇后还是那般一丝不苟雍容华贵的打扮,敛去张扬的脸背后是一颗始终不屈的心。

秦子墨一一请过安,便如往常般坐到了榻上,安静地等着母后念完经,两人再寥寥几句寒暄,便又陷入了沉默。

做了良久的思想斗争后,秦子墨还是开了口:“母后,齐少将欲娶杜大人之女为妻。”

“哦?”皇后闭着眼,竟问了句,“誉儿终于要娶妻了?”

“……”

“那皇儿,你呢?”

“我……”

皇后微开凤目,尽管只是一点点,盯着秦子墨时,足够令他心虚地移开视线,“这么多年,皇儿可做好决定了?”

秦子墨始终垂头沉默,皇后又淡淡地闭上了眼,开口说的一番话,一如往日里重复的同一番:“墨儿,母后与你父皇早已认命,只要你过得好,无论这江山姓什么,都无所谓,因果循环,终究是你父皇造的孽,还的也不冤。”

秦子墨依旧沉默,竟然忘了平日里都会回上一句“母后,一切都会好的”。

皇后亦有所觉,话锋一转,问道:“皇儿可有去找过付察老将军?”

秦子墨心头一抖,敛目回道:“还未。”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秦子墨满头虚汗,内心有两股情感正纠缠不已,待皇后再言便是:“墨儿,母后还是那句话,你的路,你自己选择,母后与父皇皆不会逼你,因果循环,这份罪孽,是该还的,只要你过得好……只要你过得好。”

“母后……”

“回去吧,今后,好好的琢磨求生之道,活着便好,至于这个安和殿,能不来,便不来了吧。”

“母后!”

“回去吧。”

皇后闭着眼的端庄容颜上满是冷漠与坚决,仿佛这个世界已经离她而去,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秦子墨头疼欲裂,近乎崩溃,这是从没有过的过激情绪,不知由来,他的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如果他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无论是齐誉,还是父皇母后,还是这个皇位,甚至是这个天下,他通通都可以抛之脑后,如果有幸还有来生,只盼能生于平凡之家,终其一生浑噩度日,什么都不用管,当真做一个傻子也罢,如果可以,那就再碰上齐誉一次,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怀着不同的身份和心情。

他几乎是逃离安和殿的,他一路跑着,希望有一片天地,能够只容纳他一个人,任他作为,可最终发现,这座皇城把他锁的牢牢的,他根本出不去。

最后,他始终只能回到太子宫。

他看到太子宫门口有李清雪在等他,看见他回来了,便笑着朝他招招手:“殿下,等你好一会儿了,今天还继续吗?”

秦子墨笑着点点头,走近李清雪,道:“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

“殿下……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你,哭……了……”

秦子墨摸摸脸颊,嘴角一丝苦笑溢出,“哎呀,原来没忍住……”

“殿下?”

“清雪,今天就不继续了吧,不过,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了,一个人太久了,如今哪怕只有一个毫无所图,不会涉及任何阴暗的所谓朋友在身边,他都会觉得好受一些,至少让这个地方显得不那么可怕。

李清雪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拭去了秦子墨脸颊上的泪痕:“……嗯,好。”

这天,秦子墨趴在桌子上,什么话也不说,甚至没有半句抱怨,谁额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哭,因为他安静地比哭更可怕。

李清雪坐在一旁陪着,心揪的不行,期间,玉怜来过几趟,李清雪便偷偷问她,玉怜却只是沉默,回应她的一直都是心疼而又无奈的神色以及低低的一声叹息,然后捂着嘴转身离开,再也不忍看下去。

李清雪被这氛围带的也忍不住掉了泪,她多么希望秦子墨能哭出声来,能抱怨上两句,哪怕骂上两句也可以,他这样……真的太累了,也……太可怜了。

第十三章

秦子墨坐在大开的窗边,蜷缩在太师椅里,下颚搁在膝盖上,看了大半夜的雨。

大雨拍打在窗台上,溅起无数水滴,终于再次打湿了他的睡袍,他却浑然不知,只是怔怔地看着雨打廊庭,厌倦了,便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的小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他的眼睛有些累,便稍稍闭了闭,再睁开时,夜幕上的乌云慢慢飘散,被遮了许久的月亮又挂在了天边,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像那场说来就来的暴风雨,只是一场梦罢了。

然而,终究不是一场梦。

秦子墨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有多久,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散着发,穿着睡袍,赤脚跑去了自己的寝殿。

当他重重地推门进去时,屋里除了一片狼藉便什么都没了,齐誉不在了,李清雪也不在了,都不在了。

他光着脚踏在琉璃砖上,来到纷乱的床边,愣怔片刻后,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猛地揪住床单一角,将整张床上的被褥枕头全数掀在了地上,而他,一脚跨上了床板,坐到了床角,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再动一下。

再有动静时,便是他终于受不住一夜风雨的侵蚀,滚烫的体温烧的他再也没了力气,只好任由自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无助中。

这场病生的严重,头几天几乎都处于昏迷之中,终于醒了,却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什么也不说,玉怜喂什么他便吃什么,吃完便接着发呆,眼睛瞪的累了,便又睡过去,终日不似一个正常的活人。

玉怜除了开口说几句几乎没用的劝词,便也只有唉声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一场病养到半月后,身子虽虚,却也差不多好了。

秦子墨呆呆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玉怜就在旁边陪着,沉默间,竟听到秦子墨这半月以来的第一句话:“今日,是齐少将与清雪的大婚之日吧?”

玉怜闻言一愣,本以为这几日的秦子墨都是浑浑噩噩地在度日,不成想,他的心里竟如此地清明,原是一日一日数过来的。

不由心头一疼,连一声“是”也说的打了颤。

秦子墨不再出声了,继续看着庭前的一棵枫树发呆。

玉怜缓了情绪,小心翼翼道:“李大人曾来邀殿下出席大婚之宴,玉怜斗胆替殿下回绝了,说殿下生了场大病,不宜外出折腾,李大人便没再来过。”

秦子墨闭着眼点了点头,喉咙里“嗯”了声便算作回应了。

玉怜心下思虑了半天,又开口道:“殿下,今日是……”

话未完,秦子墨便出声打断了:“今日,什么都不做,躺着便好。”

玉怜心中的火苗瞬间被浇熄了,抬头环视这空空荡荡的太子宫,不免心下一片荒凉,叹人心难测,叹人性凉薄。

不仅仅是别人,自己呢?自己又能逃得了属于这深宫中的悲剧吗?

未知之数。

今日,直到夜深,秦子墨也没准玉怜来打点他更衣就寝,玉怜以为他又要和衣坐一晚,却没想到,待月将正中,太子宫来了个人。

此人进门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定定地与秦子墨对视半晌,便直截了当地牵起榻上的秦子墨离开了太子宫,从头到尾,仍旧什么都没说。

玉怜站在殿门边,看着那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惊愕的脸上突然淡了下来,随后浮现一抹讥讽的笑。

她笑那个精明的男人,终会为了单单一人,做出无数违背自己意愿又幼稚的行为,

明明互相牵绊着,却又互相伤害着,两人却都毫无怨言,即便有,也不会明说吧。

或许,结局是什么,二人心里从来都是心明如镜的,所以啊……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埋怨吧……”

那又何必互相伤害呢,徒添烦恼,徒增纠葛,待到伤痕累累时,各自藏着,躲着,什么也不说,再见面时,便是心照不宣,继续一起酿一场持续一辈子的骗局,依旧毫无怨言。

呵……何必呢……

何来一心人,必定不相离,何必……何必。

深秋的夜风呼啸而过,卷起殿前几片火红枫叶,玉怜捡起一片,迎着月光看了许久,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嘴角甜甜地弯起了弧度,朱唇微启:“殿下,生辰快乐。”

深夜的街头空荡冷清,除了寥寥几个匆匆行人,便是彼时流连于花楼的酒醉之人,手里提着酒罐子,一边喝一边踉跄而行,似乎对自己的方向十分迷惘。

宽敞的街道上慢行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两个人,仔细看会发现,那竟是两个男人。

秦子墨其实并不确定齐誉今晚是否会来找他,事实上,他的心里是矛盾的,他希望他能来,却又不想他来。

毕竟今夜,是他娶亲之日,而新嫁娘是李清雪,他不能让李清雪因为齐誉的冲动而承担后果。

可是,自己终究是期待着,而他也真的来了,什么也不说,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就把他给带出了宫来。

就像多少年前的今天一样,因为他随口的一句愿望,便偷偷带着他出宫游玩了一整天,再回来时,二人一同受了父皇的责罚,却是甘之如饴。

这样的日子,终究只存在于抓不住也奢求不来的过往,没有哪怕一瞬,时间会倒着流回去。

“下马走走吧。”秦子墨如是说着,齐誉便应声勒住缰绳,自行下马后,伸手接下了秦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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