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张卫东彻底死心了，一切就好办了。

现在张卫东已经捆好了，安迪也已经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见萧君故迟迟不开口，安迪便问：“萧总，你叫我到这里来，请问有什么事？”

萧君故大老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眯起双眼，第一次对安迪露出了笑容：“你是个聪明人，两个男人在酒店房间，你说，会有什么事？”

安迪被他翻天覆地的态度给吓着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嗯？”萧君故笑着说：“现在倒矜持起来了？我还是喜欢你骚一点的样子。”说完他不给安迪开口的机会，身体往沙发一靠，叠起脚：“看在上次你那么卖力的份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可是安迪的反应也和上次不同，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还犹犹豫豫。

萧君故等了一会儿，收起笑脸，冷声下令：“脱衣服，让我验货。”

安迪再次被吓到了，萧君故端坐在沙发，冷着面孔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不容忤逆的君王。

他咬咬嘴唇，壮着胆子说：“萧总，对不起……”

萧君故听了这话，心中大为不悦：“什么意思？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安迪连连摇头：“我怎么敢跟您玩手段？只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再伺候您了……我、我怕他会看不起我。萧总，真的很对不起，我也已经和干爹划清界限了，您就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萧君故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安迪突然来个“改过自新”，一下打乱了他的安排。

本来他以为自己稳操胜算，所以压根没有被安迪拒绝的准备。

并且除了这些，还有让他更在意的事。萧君故已经努力压着火气，但话语难免刻薄尖酸：“到底是谁那么有魅力，让你不但连婊子都不当了，反而还要为他立贞节牌坊？”

婊子两个字，让安迪脸色青了又白。

萧君故才不管他会不会难堪，再一次下令：“回答。”

安迪却不肯明说，吞吞吐吐地道：“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对我很好……请萧总不要见怪，我只想做回原来的自己，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好心，真的。”

萧君故揉了揉额头，很想直接问安迪，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张卫东？

但是张卫东还在客房里，万一安迪回答是，那可怎么办？如果这对狗男男两情相悦了，自己反倒还成了媒人？所以不能问，绝对不能问，因为他有不好预感。

最后，萧君故只能暗暗咬牙，对安迪说：“你给我滚。”

安迪见他生气了，赶紧鞠躬道歉，又唯唯诺诺的解释起来——萧君故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得罪不不起，至少现在还得罪不起，再多的委屈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可萧君故哪里听得进他的废话，伸腿把茶几踹歪了：“还不滚！”

安迪走了以后，萧君故有点心浮气躁，他抽了一根烟，先让大脑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比如现在，不但计划失败，还得收拾烂摊子。

萧君故掐灭烟走入客房，把灯开了，而张卫东仍靠在枕头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东子，过年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潜水吗？还有我答应了让你唱歌，回来以后我们……”萧君故摸摸鼻子，这么拙劣的支开话题，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好叹口气：“东子，我没骗你，安迪真的就是个婊子。”

说完他做好了被暴打一顿的心理准备，坐到床上，轻轻撕开张卫东嘴上的胶布，又弯下腰去解开对方的双手：“我找人调查过了，安迪念书的时候就和体育老师搞到了一起，然后被踢出学校。你以为他就老陈一个干爹么？为了好处，都不知道管多少个男人叫爹。”

张卫东嘴能说话了，手也能动了，可是他却没说话也没动。

他只是笑，看着萧君故大笑，仿佛这个人就是个笑话。

萧君故也知道自己确实出丑了，可又能怎么样呢？只好破罐子破摔，死皮赖脸的扑到张卫东身上，两手抱住了他的双腿：“哎，你笑吧，尽管笑吧！我就是小心眼，见不得那个贱人跟你好。”

“你的教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一口一个婊子贱人。”张卫东又冷冷地说：“还有，你就不能消停下？一天不折腾别人你会死？杀了小虎，谋害大虎，现在又算计我和安迪，你就不怕有报应？”

萧君故把头枕在对方大腿上，继续赖皮：“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我的报应。”

“你连婊子都不如。”说出这话以后，张卫东不再开口了，无论萧君故怎么撩拨他都不开口。

婊子卖身也只是为了生活，而萧君故折腾出那么多事是为什么？

别说为了我，张卫东心恨恨地想：我真他妈的担当不起！

张卫东没有再打萧君故，连骂都没有骂对方一句，甚至，他打心底感谢萧君故，多得这个人，让他再一次重温了当年被背叛时的滋味。

当萧君故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张卫东感觉到天都要塌了！

他宁愿不是萧君故，是谁都可以，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只要不是萧君故，怎么都可以！

他是真的把萧君故当成兄弟，比亲兄弟还亲——这样说吧，如果他们两人同时陷入绝境，但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张卫东压根就用不着考虑，马上可以做出决定。

张卫东原本预计着，找出那个人，然后用尽一切方法，弄死对方。

如果对方不死，那就他死。

可是当知道那个人竟然是萧君故，张卫东彻底傻了，完全做不出反应来。

而萧君故说的话，他到今时今日还记得，一字不漏！

“为什么？东子，你不觉得这问题很愚蠢吗？因为我想操你，一直以来都幻想着边操你边自慰，就那么简单！好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出国了，再见。”

萧君故说完便走，走得干脆又利落，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张卫东还傻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呢喃：“这不是真的，不是，是你骗我的……”

想起这些事情，张卫东又再放声大笑，觉得自己真傻，真是傻！

从前他还厌恶着萧君故，如今连厌恶也没有了，萧君故在他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屁都不如。张卫东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竟然是在乎萧君故的，甚至一度拒绝相信对方是杀人凶手，还帮对方找借口开脱。

可是等他想明白了，也就不在乎了。

这样很好。

经过酒店发生的这件事以后，两人的关系跌到了冰点。并且正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如果再出什么点事，就等于引爆了炸弹，张卫东会不顾一切跟萧君故拼了。

萧君故当然也知道，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张卫东。

这个男人粗枝大叶的外表下，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内心，把是非对错分得清清楚楚——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直不希望张卫东知道自己杀过人，无论理由是什么，杀人都是天大的错。

可是张卫东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萧君故身体康复以后，回到公司坐镇，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事部发通知。

他要暂停安迪所有的工作，并且把对方调到上海去，理由很牵强——根据公司发展需要。

上海分公司成立不到半年，刚在起步阶段，明眼人都看出来，跟打入冷宫没有区别。

萧君故利用职权公报私仇，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安迪不过是个出道半年的新人，人微言轻，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响。但是事实却截然相反，通知正式发出的那一天，公司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因为安迪已经红了，而且正红得如火如荼！

原来，就在萧君故受伤住院期间，安迪的新ep也正式上市了。

一首好歌能成就一个歌手，这话确确实实是真理！

安迪当初录这首歌的时候，只是觉得很复杂很难唱，他整整录了一个礼拜，一下唱这句，一下唱那句，弄得自己都有点混乱了。可是经过了后期的加工和编排，以及电脑化的调校和润色，没想到那些一块块散乱的积木，竟然会堆砌成万丈光芒的金字塔。

安迪很忐忑，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能说服制作人，让一首摇滚歌被收录在流行歌的ep里。

没想到制作人听了以后，大叹可惜，因为风格和其他歌曲不符，没法当作主打曲。

安迪也知道自己在冒险，不过这次，他赌对了。

歌曲发布第三天，就有乐评人写了过万字的长评，在网志大力推荐这首歌，还称它为——拷问心灵的歌曲。

因为听的时候会很痛，甚至会忍不住流泪。

如今的社会浮躁而惘然，尤其是在中国，政策朝令夕改，太多人离乡背井，缺少了信仰和信念，这首歌恰恰表达出了当代社会、当代人的心声——我在追求什么？我在期待什么？我该相信什么？我想要问个清楚，但是有谁能告诉我答案？

对，这首歌就是。

五万张ep当月售罄，网上下载量高居第一，好评如潮，这样的成绩，压过了许多歌坛大腕。

而安迪接到商演和活动，一直排到了明年的年中，他是真的红了。

总是被记者追问，创作的时候有什么感受？还有没有其他作品？什么时候会呈现给听众？

安迪笑着回答：“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唱更多好歌给大家听，谢谢。”

所以当安迪不再是默默无名的新人，萧君故要向他开刀，肯定会引起关注。

可是萧君故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安迪一天不从张卫东的世界里消失，自己一天都不会安心。因为他和张卫东关系已经很脆弱，经不起一丁点冲击——人一旦心慌意乱，做起事来往往不顾后果。

他下了命令，要安迪彻底在娱乐圈消失，先前接下的商演活动，能解约就解约，不能解约就赔偿。

虽然外界还没有收到消息，但事情已经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

自然也就传到了张卫东耳朵里。

张卫东听闻这事的时候，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他心想：萧君故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是他不愿意把安迪牵扯进来，于是去找萧君故，见面第一句，便说：“我去上海。”

萧君故正在办公室里开视像会议，见张卫东无端端的杀进来，又无端端的说了这句话，愣了。

他先把会议暂停，再关掉视频：“你要去上海？”

“对。”张卫东面无表情说：“老板，我代替安迪去上海，这样可以了吧？”

第四十一章：私奔（上）

“别叫我老板。”

萧君故端起咖啡，也是面无表情：“代替他去上海？你就那么在乎这个贱人？”

张卫东冷冷瞟了他一眼：“这是你逼我的。”

萧君故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好，所以你也逼我是吗？逼我让安迪身败名裂？”

张卫东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他不知道萧君故是随便说说，还是真打算那么做，可是萧君故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才感到心惊。

“呵，看把你吓得……”萧君故皮笑肉不笑，指了指自己说：“我就是个混蛋，别刺激我，嗯？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安迪的合约还有四年，四年以后他还有机会，如果你再求情，我保证要他永不翻身。”

张卫东不想再看他的嘴脸，别开眼睛：“畜生。”

“我是个坏人，当然会做坏事。”萧君故说得理所当然。

张卫东无话可说了。

他掉头要走，萧君故却起身冲了上来，扯住他的胳膊。

“东子，你可以气我怨我，但是站在我的立场，就应该要这么做，谁让他自己犯贱，敢来勾引我的人。”萧君故硬是把张卫东拖到办公椅旁边，摁着他坐下，有将双手压在他两肩，俯身说：“你看，我只是把他调走，已经算很客气了。”

张卫东不愿跟他争辩：“你客不客气，我又能怎么着？”

萧君故却笑了：“东子，我们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闹得不愉快。就快过年啦，你也收收心，别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顾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张卫东不明所以，只是沉默看着他。

“忘记了？我答应过完年让你唱歌。”

张卫东一愣，他还真把这事忘记了，应该说，刻意忘记了。

因为自己近来的行为，实在算不上“听话”，所以他早就以为没戏了。

萧君故又说：“我们一起好好过个年，然后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样多好。”

张卫东能说不好吗？所以他又无话可说了。

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安迪，因为萧君故一手遮天，什么都是对方说了算。而且越是想帮安迪，越会造成反效果，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萧君故安抚好张卫东，同时也在心底松口气，心想，这下总算高枕无忧了。

离开办公室之后，张卫东想了想，还是应该跟安迪说句对不起，否则他于心不安。

但是在这种时候，见面又不大合适，所以他问小八要了安迪的电话号码。

他是真心诚意想跟安迪道歉，毕竟自己连累了人家。

但是万万没想到，安迪的回答，一下把他惊到了。

安迪在电话里问：“东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张卫东深感头痛，他喜不喜欢安迪？他不知道，但他对安迪比任何人都上心。

安迪又说：“公司我是呆不下去了，可是我也不想去上海，否则我们连见面都难了。”

张卫东深深吸口气，说出了事实：“安迪，很多事由不得你和我做主。”

“未必。”安迪笑了一下，告诉张卫东：“东哥，我已经找到了其他公司，他们肯签我，并且肯帮我给违约金，因为我是新人，即使走法律程序解约，赔偿也不是很高。”

张卫东一听就急了：“你要想清楚，萧君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解约倒是容易，但是不按他的意思做，万一他故意抹黑你怎么办？”

“东哥，我不想去上海，我不甘心，这里有我刚刚起步的事业，还有你……”

张卫东不说话了，他明白安迪的感受，换了谁会甘心？

“东哥，我想赌一赌，你会支持我的？对吗？”安迪问。

张卫东答：“很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

“你当然可以！东哥，你听过英皇娱乐吗？”

“听过，香港最出名的唱片公司，怎么了？”

“对，英皇娱乐前几年就开始进军内地市场，分公司设在北京，实力不比我们现在的公司差。”安迪停顿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东哥，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北京。”

张卫东立刻说：“你别开玩笑了。”

“东哥，我说真的，我们一起走，你的合约我来想办法，我会努力赚钱帮你赎身。”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尽管张卫东没有答应安迪，但仍是上网查了查英皇公司的资料。

香港的唱片业早在七十年代就蓬勃发展，虽然近年来歌坛不景气，但英皇仍是能与国际接轨的大公司，旗下很多出名的歌手，实力确实不容小视。

看完资料，他也就放心多了，他是衷心希望安迪能找到一个好码头。

至于他自己，就这样吧，不可能丢下一切跟安迪去北京，太不切实际，太荒唐了，只要再熬多两年，他也是自由人了。虽然两年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他起码还有盼头，合约到期了，他和萧君故这段畸形的关系也正式结束了，干干净净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