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旭光——薰桃
薰桃  发于:2015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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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百无禁忌,是个好日子。宗庙里嗡嗡一片。文帝站在台阶上看着一前一后跪着的儿子,心里有些感慨……前面的宗正已经念了一个时辰,沈烈有些担心跪在自己前面的沈煦,祭祀的衣服繁重,宗庙里又点了不少香烛,三月虽说不上热也禁不住这样烤,感觉身上的汗已经把里衣浸透了……自己都穿了三层夹衣,看沈煦还不止呢,跪了这么久,早上他俩都没敢怎么喝水,冠礼时间长,穿得多如厕不方便,沈烈忍不住舔舔快要干裂的嘴唇……“着赐太子沈煦表字旭之,取旭日东升之意,望其煦煦为仁……着赐皇次子沈烈表字子恭,以赞其恭敬孝顺之美德……”沈烈在心里咀嚼着子恭这两个字,自然是懂得父皇的意思,这是对自己的提醒。“钦此。”“谢父皇恩典,我等必谨记父皇教诲。”沈烈认真的起叩,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凉意一直传到心底。

第四章

从宗庙回来后文帝就病了,他知道其实自己早已疲惫不堪,这些年的殚精竭虑燃烧着他的生命,如今看到煦儿成人,一时松了口气,竟然就病倒了……但是安家还没倒,自己绝不能倒下,怎么能把这如狼似虎的安家留给煦儿呢。为了煦儿,为了这锦绣江山不落入他人手中他必须撑住……文帝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安贵妃睥睨着坐在下座的丽妃,这个鞍前马后拍马屁的女人也是在她之后唯一诞下皇子的女人。看着她讨好的笑容安贵妃心情舒畅,这个女人带了个好头,其他嫔妃就好像找到了出路似的都围在了她的身边。这不,坐在丽妃左下方的淳婉仪温婉的跟她“报告”她这几日给皇上侍疾的事情。“很好,你们要用心侍候皇上。本宫也疲了,你们下去吧。”“是,臣妾告退。”几个小妃子还想在贵妃娘娘面前挣一挣表现,却也不敢多留,只得黯然的离开了。映月送走了嫔妃们赶紧进来禀报“娘娘,那事有消息了,他们说勤政殿篱笆扎的实在是太紧……安插不进人手……还说这几年牵上的线打听个消息或许还行,其他的……”“不中用就是不中用!关雎宫当年被皇上看得那样严,不也有漏子可捡么,怎的忙活这几年却越活越回去了?!”映月连忙磕头请罪,砸的地面彭彭的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罢了,”安贵妃挥挥手疲惫的按着太阳穴“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办不好仔细他们全家的性命。”“是。”映月跪着退了出去,在寝殿门外站起来时额头上是一片青乌。

秋末天亮得已不如往常早了,窗外还一片漆黑时沈煦就醒了,父皇近几日病重,他实在担心不已,父皇今年四十有二,该是正当壮年才是,怎的这一病便拖了大半年也不见好呢。他一动睡在他身侧的沈烈就醒了,沈烈借着没几日便要挪宫分开住,实在舍不得他这个哥哥的由头在他这赖了有一个月了,非要跟他一起吃一起睡。他倒是无所谓,天越来越凉,自己向来气血不足手脚发凉,有他在也暖和多了,而且……这个弟弟别看人高马大的却像个小孩子似的,又爱撒娇……正想着沈烈就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往他肩窝里钻,沈煦被他惹得笑喘吁吁,两人闹了一阵方才起身。宫人鱼贯而入,他俩一个这头一个那头的洗漱更衣。沈烈正大光明的一边抹脸一边觑着沈煦穿衣,他怎么就那么白呢?再瞧瞧自己,沈烈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肤色呢!这样想着却忍不住盯着衣服露出的沈煦白皙的脖颈看。

两人吃完早点一齐去侍疾,傍晚时分才出来,用晚膳时沈烈见沈煦还是一脸担忧食不知味的样子,就忍不住安慰了他两句“你放心,听说前两天寻来的那个韩神医比宫里的太医厉害多了呢,父皇定能很快好转的!”沈煦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他两声,继续“数米”,沈烈担心不过却只得罢了,晚膳后还得去长青宫,今日是该去看望母妃的日子……如今天黑得早,跟着挑着灯笼的太监走在路上的沈烈想起上个月见母妃时她跟他说的话,不由脚步一顿。他一个月前吵着要搬去与沈煦同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母妃想要害沈煦!还想让自己帮忙!他自然不肯,又怕母妃会偷偷动手,便只得搬过来与沈煦同住,但愿母妃能投鼠忌器才是……想着沈烈少年老成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五章

沈烈刚走正殿就来人请沈煦去,沈煦有些意外,傍晚离开时父皇不像有事要交代的样子……一番梳洗后沈煦才跟人去了,刚到就看见李多福守在殿门口等他,给他见了礼后便说“殿下进去吧,皇上等着呢。”不与一并进殿的样子,沈煦心里一凛。进了殿果然发现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父皇一个人坐在榻上,沈煦连忙上前“儿臣给父皇请安。”“煦儿过来。”文帝向沈煦招了招手“父皇有事要告诉你……”沈煦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苦不能言,只能倚在床边听皇帝娓娓道来。文帝先是回忆他与夕颜相遇的情景,讲到妙处父子俩一片欢笑,沈煦有些松了口气,真怕父皇……文帝见他如此心里也是不好受,这个孩子对自己的孺慕之情自己很清楚,可是……自己这病怕是难好了。煦儿重情心软,自己未能解决隐患便去了,留他独自面对……那有些事就不能不告诉他“你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么?”“不是因为生我时难产么?”沈煦有些莫名,孝义皇后难产自请剖腹产子的事天下无人不知,且赞美其慈爱还修了不少庙宇供奉,他却一直都是内疚的,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不全是……朕未告诉你实情,一是怕你和你弟弟有嫌隙,二是怕你急欲报仇反而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沈煦直觉这个真相绝不是自己愿意听到的,果然“是安贵妃下药毒害你怀孕八个月的母后,她本想连你一起害死,你命大总算是活了下来,却是胎里不足,从小就多病多灾……”之后的话沈煦已记不分明,只觉是有人在自己心里放了把烟火一般,霹雳巴拉炸得自己头昏眼花“你可怪父皇未为你母后报仇?”沈煦颤抖着双唇艰难地说“父皇这样做定然有这样做的理由。”文帝叹了口气“安家势大,贯穿六朝,且朋羽众多,近几年我削除不少,却还未能连根拔起,安家子孙多为抗击外族的良将,深受百姓爱戴……不能操之过急……本想留给你个太平盛世,却是做不到了……”这一晚注定是沈煦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晚,文帝跟他分析了朝堂,告诉他哪些人可信,哪些人却要小心,又告诉他该如何徐徐图之……

沈煦出来时天色已大亮,他心里却只想着父皇刚刚说的话“煦儿放心,其他的事皆可交予你,但是那个毒妇我定会亲自了结的……”沈煦神游一般回了寝殿,一晚未睡却并不觉得困倦,倚在榻上拿着本书出神,连沈烈进来都未发现“煦儿煦儿,你怎么在发愣?”成人礼后沈烈非说沈煦比自己矮比自己瘦,他才像个弟弟,便开始私下里混叫他煦儿,他也不在意,名字便是用来叫的,自己不也叫他烈儿么。现在这心境听起来却觉得尤其的刺耳,虽知不是他的错,却忍不住心里波涛汹涌的恨意。便拿书盖在脸上,遮住自己的表情。沈烈立马察觉出不对来,却也不提,大喇喇的在沈煦旁边歪着,也拿本书看起来,过了好一会发现沈煦还是没动静,揭开书一看,沈煦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沈烈失笑的给他拿条毯子来盖上。

沈煦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发现沈烈不在殿内便问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二皇子呢?”殿内烛光昏暗看不清小太监的表情,只听他说“二皇子去长青宫了,听说……有人行刺贵妃娘娘……”

第六章

沈烈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女给安贵妃包扎,斟酌着开口道“母妃可知是谁竟这般狠毒,执意要取您性命?”安贵妃坐在贵妃榻上脸色如常,还不忘给沈煦上眼药“还不是你那个好哥哥。”沈烈来了脾气“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您想让我争我知道,可是为何非要牵扯上他?”安贵妃怒极反笑“你们下去吧。”映月赶紧告退“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我便告诉你为什么!本来不欲告诉你的,不过今日一事只怕很难善了,也免得哪天我死了你还不知道仇人是谁!”沈烈只当她又要编排沈煦,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早就不耐烦了,起身就欲离开。安贵妃见他不欲理睬自己,冷笑一声说道“是我下毒害死的皇后。”沈烈被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什么?皇后不是生沈煦的时候难产……”“难产不该有个原因么,我叫人在她的艾盆里加了点东西,”安贵妃淡然的端起茶杯轻轻地撇开浮茶抿了一口“女子怀孕月份大了熏艾是常事,饮食、香盆里动手脚很难,当时关雎宫里上下全换成了御前的人服侍……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让我得手了。”沈烈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可惜她的儿子竟然活了下来,啧啧,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之后在关雎宫服侍的人大半都被皇上杖毙了,沈煦身边竟比皇上身边还要来的严密,这些年是一点风都没能透得进去……”安贵妃抱怨似的说道,沈烈灵光一闪颤抖地问“你……父皇病重是你?……”安贵妃扑哧一声笑了“到底是我儿子,那又如何呢?他该死!”说着她眼神一变,眼睛里似要射出千万毒针“他假装成世家公子与我偶遇,说他爱慕我,想要娶我为妻,待我情根深种再故意让我知晓他是文帝,自愿入宫当他的妃子,我只以为他一切皆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爱我的,谁知道!谁知道!……每一步皆是他的算计,笼络了安家助他稳固皇位打击大族,然后……便轮到安家了!鸟尽弓藏哈哈哈……”安贵妃甩袖扫落身边的杯杯盏盏,冲到沈烈面前抓着他的肩膀猛烈摇晃,沈烈看着几近疯癫的母亲,心里酸苦难言“你以为你两个舅舅是怎么死的?战死沙场?哈哈……还不是他!他故意派遣其他将领为难哥哥不说还拖延粮草,让我哥哥做前锋弹尽粮绝的死在敌人堆里……,就是他啊……呜呜呜……皇上,安家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沈烈头一次见母亲哭,安贵妃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个性格泼辣甚至可以用刁蛮刻薄来形容的女人,现在却在他面前哭的头发散乱花容失色,他还记得小时候偶尔见到外公时母亲是怎样的温柔,外公还有舅舅们对母亲来说一定很重要……但是沈煦对自己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啊,他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沈煦死了,还是母亲害死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却是现在光是想想就肝胆郁结怒气横生。“母亲,沈煦没有过错啊……沈煦于我,就像外公、舅舅于你一样,且若是谁害死了他,我是无法像您一样还可以隐忍多年,我定要与那人拼个鱼死网破的!”看着面前意有所指的儿子,安贵妃觉得有些陌生,不知道何时,儿子已经长大了,有比他父皇更宽厚的胸膛和更帅气的脸庞,却无时无刻不透着文帝的影子。是啊,烈儿从小都很像文帝,像得让自己一看见他便想起文帝,想起他的欺骗,想起他对安家做的事情,所以自己根本就不想看见这个孩子,这样过了多久呢,也不知错过了多少,这个孩子就长大了,变成了现在这个陌生的样子。安贵妃放开手直起身,又变回了那个风华绝代气势逼人的贵妃娘娘,虽然头发依旧散乱,衣服也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眼睛传递出的骄傲“如果我说他死定了呢?”

第七章

次日沈煦就听说昨晚沈烈夜闯勤政殿,呆了足有两个时辰,还是被人架出来的,第二天勤政殿内就又少了不少人,还都进了死牢,甚至那个韩神医直接就是尸体被运了出来。父皇又雷厉风行的令沈烈挪宫,自己却还是住在勤政殿西殿。再就是安贵妃被刺受伤,皇上着丽妃代行协理后宫。

傍晚沈煦给文帝侍疾后踌躇了半天还是往南边走去,沈烈被挪去了最南边的青莲台,很是偏僻不说地方也不大,走了足有三刻钟才到,沈煦都有些气喘了。早上皇上发了话,下午这里就收拾妥当了,沈煦进去时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今天才搬来的样子。早就有人进去通报,所以他进殿便看见沈烈已经靠在榻上等着他了“怎的舍不得我?”沈烈笑道。沈煦看见他裤脚高高挽起,两个膝盖都敷着药膏才放下心来“不是今天没见你去侍疾么,父皇说你昨晚闯宫所以罚你跪了两个时辰。我便来看看你。”虽然担心他但是沈煦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怕他看出来便打趣道“到底是年纪大了,你小时候不知被罚了多少也没见你这样啊。”两人一处多年,沈烈怎的会看不出沈煦的勉强,只得跟着强颜欢笑“哎,你不知道我刚进了外殿便被侍卫给按倒了,根本就没进内殿,是在殿口上跪了两个时辰,昨天还下过雨呢,自然比不得殿里面跪的舒服了。”沈煦笑了,真是个厚脸皮。沈烈看着沈煦笑眼弯弯的样子有些痴,昨晚从长青宫出来时,自以为是再也见不到沈煦的笑颜了,这样的血海深仇,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做的,想着沈煦若是横眉冷对自己也认了,却是定要保护他到底的!沈煦对上沈烈亮晶晶的眼神,心里也不由的叹息,罢了,罢了,这便是命里的冤家吧,到底是他母亲做的,又不是他,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也清楚,他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在这该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岁,相对而坐的两个少年却都有了自己的心事。

春日里特有的和煦的阳光又一次洒向大地,父皇的病慢慢好了,沈煦也是心情舒畅,两日后便是自己的生辰,沈煦有些脸红。父皇那日跟自己说,十六就该成亲了,十五岁怎么也得把人选定下来,生辰那天会请外命妇入宫……还有他们的女儿。“大哥,大哥!”三皇子满面红光的跑了进来,这个小胖子是丽妃的儿子沈燃,沈烈搬出去后他便搬了进来,沈煦也知道父皇是想牵制丽妃,这丽妃就如同安贵妃的犬马一样,看似如今丽妃主事,其实还是安贵妃。沈煦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胖子的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大哥!二哥说想提前给你过生日!”沈煦不解“为何要提前?”“因为不想和那些外人一起给你过生日。”沈烈说着走了进来“小猪你一边去,把煦儿的衣服都弄脏了。”说着就把沈燃提溜到一边去,沈燃被母亲丽妃耳提面命的交代一定要听二皇子的话,只能委委屈屈的站到一边不敢吭声了。沈煦无奈,烈儿总是欺负沈燃,乱取外号不说,还不许他对沈燃好,如今更发展成说会话都不行了,多说两句就怨念的看着自己嘟囔着“偏心……”他倒是真是偏心呢,偏得可不就是面前这一个嘛,总也拿他没辙,被吃的死死的。

第八章

御花园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莺莺燕燕的吵得沈烈头疼,看着被围在中间耳朵通红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的沈煦,心里更是冷笑,那天给你过生日可没见你这么开心啊,怎的不做那谦谦君子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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