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猴儿,”冯臻抿着嘴问他,“丁雅被蛇吓进陷阱里的事儿,他是不是有份。”他的语气肯定,让蒋立坤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蒋立坤摸着鼻子有些心虚,耳边就响起冯臻的另一句质问,“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事儿?”
“这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把丁雅弄到陷阱里去的,”蒋立坤大声辩驳,只是一想起他亲吻冯臻时丁雅震惊的眼神,以及自己似乎曾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对丁雅的不虞,或许也是间接导致了丁雅受伤的真凶后,蒋立坤又沉默了。
冯臻一看蒋立坤耷拉下眼皮,心里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不管他和蒋立坤是怎样的关系,但是他和丁雅这么多年的感情绝对是不容旁人挑剔的,尤其在看到丁雅惶恐不安,整个人风一吹就要受惊吓的模样,他就难受到不行。
“这事儿是不是你让野猴儿这么做的,那蛇是你让野猴儿给扔的是不是?”冯臻愤怒地赤红着眼,走近了逼问道。
也许其中确实有蒋立坤的间接关系,但是冯臻这样一口咬定就要判他死刑的模样却更让他寒心,“冯臻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是不喜欢丁雅,因为我讨厌她靠近你,讨厌她用那种爱慕的眼神看着你,但是我绝对没有指使野猴儿去做这种事儿。”
“我和她是朋友,我都打算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难道你就连我的一个朋友都容忍不下吗?啊,”冯臻声音一哽,理智处于下风之后,他的话儿顿时就尖锐起来。
蒋立坤也是被气得跳脚,“朋友,你那是什么狗屁朋友,你让我怎么容忍一个心怀鬼胎,对你存有不轨思想的朋友?呵,冯臻,你也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冯臻气结,狠狠踢了一下那树干之后,扔下这句就要转身回屋。
“你给我站住,”蒋立坤犟脾气也上来了,扯住冯臻非不让他走,“野猴儿现在就在他屋里,我们现在就去对质。”
“呵,对质,你让我和一个脑袋单纯到连思想都发育不完全的孩子对质,蒋立坤你脑袋没病吧?”冯臻现在见着蒋立坤就心烦,恨不得离他远远地不再见面了才好。
“冯臻你不能这样,我没有做这种事儿,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定罪,”蒋立坤死死拉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的道。
冯臻拍掉蒋立坤的手,一口拒绝,“我不去……”
“你必须去,现在,马上,立刻去……”蒋立坤愤怒到不行,他这人就是暗算别人还得找个方方正正,光明磊落的理由,第一次被人这么怀疑,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怀疑,他心里简直跟针捅了一般难受。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半路的竹林那里,蒋立坤死咬着牙一定要和他去对质,偏偏冯臻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和他扯一起,两人直接在半道上打了起来。
男孩子干架从来不留后手,冯臻出手重,而蒋立坤又偏偏又不敢正经还手,结果一个错手他就被打中鼻孔,唰唰两管鼻血就流了下来。
“我没有,冯臻你得相信我,我没做这件事儿,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能不相信我,”蒋立坤顶着两管鼻血,眼眶里仿似盛满了水。
冯臻看着他的眼睛,怔了一下顿时就不动了。
“你不要生气,别生我气,我不想气你的,但是你总不信我,你就是不信我,我没办法的,我不想和你吵,”蒋立坤胡乱抹了下鼻孔下的鼻血,轻轻地摸了下冯臻下巴上的淤青,略带鼻音的言语孩子气十足。
红艳艳的血被抹得满脸都是,冯臻却突然感觉鼻子发酸,他们的争执总是由蒋立坤的妥协收尾。因为蒋立坤对他的毫无保留,因为他对自己敞开了心内最柔软的地方,这样直白的感情反而更加让冯臻无所适从,乃至于屡屡逃避。
对不起,蒋立坤。
冯臻站起身想要伸手去擦蒋立坤脸上的血渍,哪知蒋立坤却以为他还在生气,手上一拉,冯臻整个人都扑到蒋立坤身上,他们身处于竹林边缘处,重力冲击下的冯臻在没有东西阻拦之下,蓦地整个都滚下了竹林坡下。
“冯臻……”蒋立坤死死抓住冯臻的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坡下之后却是湍急的溪流……
第五十一章:柳暗花明
夜里的水很凉,尤其山里那些往年冬天储蓄下来的地下水在夏天深夜开始汹涌奔流的时候,当你身浸其中,那种冰凉刺骨的味道才叫一个——回味悠长。
这水越来越急,已经在水里被冲击浸泡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之久的冯臻也有些气力不足了,但是蒋立坤死拽着他的一只手就是不肯松开,当时落水后已经被冲出好远,若不是蒋立坤反应机敏,顺势拽住了某棵大树延伸到水里的根部,恐怕这时候他们已经被冲下不远处五六米高的瀑布底下了。
当然,目前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冯臻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蒋立坤拽住那根粗藤自行解围或许还有几分生机,但若是他想一并救下冯臻的话,不用几多时他们就会精疲力竭,通通被激流冲走的。
“喂,你松开吧,你先松开自己爬上去,再来救我好了,快,快点……”冯臻全身都浸泡在水里,湿答答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异常乖巧,如果不是他脸上过于苍白的血色冷的冷得发青的唇瓣的话儿。
蒋立坤抵着后槽牙使力,绕是他毅力惊人,这时候也觉得煎熬万分,他期盼着屋里的人能发现他们,但是现在天都没亮呢,更逞论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了,所以他只能期盼着下一秒,再下一秒……
“你别把我当傻子,我不会松手的,”蒋立坤瞪圆了眼睛,恶狠狠道。
“你想去死我还不想给你陪葬呢,赶紧松手,松手,”冯臻用力睁了睁上下耷拉到一块的眼皮,环视一圈这长不见头,宽达几米的小河,水底下的汹涌让他站都站不稳,就是站稳了也足有一米多高,少说也要淹到脖子那里了,当即立断,他只能尽量争取让人活下来的生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放屁,放屁……”蒋立坤最恼地就是在这种时候说丧气话儿的人,但是对上冯臻他连凶他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只能自顾自跳脚。
手里的那根粗藤很长,但是到底是在水畔边沿生长的树藤,比不得岸上被风吹日晒的枯木,就是蒋立坤自己也能感受到再用不了多久这外表土黄的根部很快便会露出它白嫩鲜脆的内里。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冯臻牙齿微微打颤地开口,“你不是一直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蒋立坤转过头,死死攥着手里那根粗藤,目光灼灼地看着冯臻,他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河水冲尽,但是浸了水的眸子却份外冰凉,他蠕动了下嘴,万分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比不得平时冯臻的敷衍,他觉得也许这次能够得到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你说。”蒋立坤干巴巴地。
“我不喜欢你,永远都不会,你死心吧。”冯臻舔了舔沾满河水土泥味的唇,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就在蒋立坤震惊地两眼发直地那秒,紧紧抓着冯臻的那只手却被大力挣开,不等蒋立坤再度被震撼,眨个眼冯臻已经被冲离自己两米远……
“……你敢!”顾不得太多,蒋立坤随手就扔掉自己手里那粗藤,瞪着冯臻决绝的神情眦目欲裂,破罐子破摔般反倒加速让自己探身追上冯臻。
从那个七八米高的瀑布上冲下来的时候,冯臻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定了,但后面死死抱住自己的温热躯体却让他忽地脑子一空,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口鼻灌满了水,巨大冲击下的眩晕让两人久久不能回神,幸好蒋立坤身体底子厚实,被瀑布冲下底边的水潭里的时候还有点自救反应,急急冒了头出来才没被水呛死。
水潭底下估计有活泉,股股直冒地还带着点热气,只是蒋立坤和冯臻两人的体重也不轻,扑通两下给惹大发了,噗哧一股活水就将他们冲得晕头晕脑的流向了下边的小河。
小河挺长,虽然有点深浅但也淹不死人,只是蒋立坤只顾着抱紧冯臻,浑身湿漉漉地没了气力,好歹随水顺流了一大段,两人才急了吧切地抓住了挡在河中央,供两边人踩踏经过的大石头上。
石头顶面平整,但是四周却是棱角分明的很,为着能在急流中抓住这个拦路石,蒋立坤一面死拽着冯臻这边,一面对着那无从下手的石头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即便手臂被划了好几道长长的血口子,也没吭一声。
折腾了大半天,两人好歹都爬上了岸,在迎头看向那徐徐升起的朝阳,冰凉的身体才迎来一丝暖意。
大晌午的日头最是毒辣,晕头晕脑的醒来,冯臻身上的衣服都干了大半,只是等他攒足了气力站起来的时候,蒋立坤却依然贪睡般歪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喂,喂……起来,起来,”冯臻估摸着自己可能有点受凉了,手冷脚冷,站在这太阳底下依旧冰泠泠地没有一丝热气,发软的双脚让他整个视线都是摇摇晃晃地,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如蚊呐。
冯臻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地上那人还是缩着身子没动,只是蜷起来的手脚抱得更紧了,无奈,冯臻只能蹲下来叫他。
“蒋立坤,蒋立坤,”脚下一个不注意,他自己就栽倒在蒋立坤身上,触及那比之自己还要高上几许的温度,冯臻很头疼。
将人脑袋搂进自己怀里,冯臻有气无力地拍拍他的额头,拍拍他的脸,胡乱地擦拭他脸上滚滚直冒的冷汗,“蒋立坤,你醒醒啦,醒醒,我不生你气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醒醒……”
蒋立坤眼皮子抖了抖,只急急喘了几口气儿,过了一会儿他才费力地睁开眼,扯着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真,真的?”
“嗯,你赶紧起来,咱们现在去找医生,”冯臻微睁大眼睛,难得外露他欣喜的情绪。
蒋立坤在冯臻怀里轻轻蹭了蹭,撒娇一样地眯起眼,“那你亲亲我一下。”
这到死都不忘占人便宜的蠢蛋。冯臻真想抬脚再踹他一下,只是现在站着都费力,哪还有心思跟他较真,拧了下眉,他有些敷衍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无视掉蒋立坤略显失望的眼神,扯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明明上山的时候觉得只有那么一小段路,何况他们一路被水冲到了瀑布下方的小河下游,离山腰处的寨子隔了不知多远,已经将将接近山脚下了。
冯臻扶着蒋立坤一路沿着那细肠小路慢慢走,其实没走多久蒋立坤就已经半昏了过去,这摇摇摆摆地全凭着一股坚毅的意志才紧紧攀住了冯臻的肩膀没有瘫软在地上,只是冯臻的情况也不多好,他身子本来就不如蒋立坤,不过落水之后被小心护着才没受更多伤,只是眼前视线再次恍惚时,他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快到了,快到了,坚持下去,坚持……”冯臻晃了晃脑袋,急促地喘气,就像在沙漠里奔跑到声嘶力竭地的模样,连嘴里的话儿都无法让人听清。
小河下边有茶田,这漫山遍野的除了果子树就是一排排梯子一样的茶田,当然也有山下当地农民在那里种下的一垄垄菜地。
远处人影绰绰,看着眼前老农惊讶的眼神,冯臻终于能够安心倒下,他们有救了。
屋外下着雨,冯臻只能捧着那位哑巴老伯给他煮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吃着,桌上只有一小碟青菜,和一搓小罗卜干。
“咚咚咚,”门打开,老伯又笑眯眯地进来收了碗碟出去,冯臻忙起身叫住他。
这里位置很偏僻,说起来倒像另一个版式不同的‘寨子’,只是比起古道老人那里,这里的人口要更多些,九浮山隔壁的山脚下实在说不上是不是比九浮山山腰处的那个寨子更富裕些。
“阿伯,你这里有电话机吗?我急着联系家里人。”冯臻是昨晚上退的烧,喝了药歇息歇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蒋立坤还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仍旧不醒人事。
老伯双手比划来比划去,又指了指外面那天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只不过他出房门之后又找了邻家的赤脚大夫拿了包草药,等着待会儿煎药给蒋立坤喝。
看懂老伯的意思,冯臻有些无奈,这里姑且就算一个小村子,而这里的掌权人村长家里倒是有台电话机,但是那电话机时好时坏的,又碰上了这样的鬼天气,要想打出去,悬呐。
也不知道赵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现在都是第二天了,找不着人肯定要急死。
冯臻叹口气儿,实在急不得,只得返身去水盆里拧干一条湿毛巾给蒋立坤擦汗,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身上的高烧还是退不下去。
过了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这次进来的不是老伯,而是另一个干瘦的长胡子老头,打着赤脚,也算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赤脚大夫了。
“这个,这个给他喝,喝,喝了好,好,”长胡子老头嗓音带点奇怪的异地口音,说起话来声音嘶哑地不行,但是眼里的关心却是毫不掩饰的。
冯臻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那碗乌抹抹的中药,瞧着比昨天喝得颜色有点不一样,不由多看了两眼。
长胡子老头比划着向他解释,“这,这药,好,好,比昨天,更好,刚采的。”当然,他的话儿换种说法大概和以毒攻毒差不多意思,高烧不退,烧久了会烧坏脑袋,迫不得已就只能下猛药了。
冯臻眉头一挑,果然看到长胡子老头微微湿润的头发,想来该是早上就出门上山挖草药了,这碗里的药味确实比昨天的浓烈些,甚至还带着点土腥味,冯臻心中微暖,一边扶着人喂药,随口问他,“这药有什么副作用没?”
长胡子老头盯着蒋立坤半昏半醒间还要紧紧拽住冯臻腰上衣服的模样,眸光一闪,只胡口应他,“小问题,小问题……晚上发了汗就好了。”
既然这懂医的人都这么说了,冯臻自然没有再提出什么疑虑。
到了晚上,蒋立坤果然浑身发大水似得开始冒汗,冯臻拿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又怕他汗出多了身子会脱水,手忙脚乱地还要帮着伺候人喝水,好不容易等人稍稍安静下来,冯臻亦是精疲力竭。
两人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冯臻歇了会儿,转头拍拍蒋立坤的脸颊,“我先去洗个澡,回来再帮你收拾,啊。”
出了汗之后,蒋立坤的高烧果然降了下去,冯臻忙活了大半天,草草将人擦洗干净,自己匆忙冲了个凉就穿着邻家小孩借给他的衣服回屋休息去了。
半夜,雨下得更大了,闷热的天气让人倍感浮躁。
迷蒙间,有温热的物体在身上游移,先是额头,鼻尖,再慢慢滑到花瓣一样的嘴唇,舔了又舔,吸溜果冻一般爱不释手,胸前宽松的上衣被轻轻掀起,那紧紧围绕着自己的火热温度让冯臻根本无法拒绝。
“嗯……唔……别闹,好痒……”湿漉漉的物体不断占领着胸前的领地,沉闷的呼吸反倒带起身体的几分凉意,有手指探入口中肆意地搅弄,冯臻无可抵挡地晃了晃脑袋,有银亮的水线从嘴边留下,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迷,只是理智挣扎下沉重的眼皮终于微微掀开了际线。
许是冯臻即将醒来的预兆让身上那人变得更加急切,阴影盖下,冯臻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猛地就睁开了眼睛,“蒋立坤,你干嘛,唔,唔,松……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