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鲨咬紧牙齿并不说话，他虽然害怕，却还是舍不得就此放弃，任何人在宝藏门口守了四个月都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

“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们将责任完全推掉。”奥丁突然说，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从沃伦·斯利姆口中获知深空晶体矿的具体位置了。假如把你们的行为当做是配合我完成任务的手段，你们不就完全没有责任了吗？”

“你是说，假如让蝇王认为，我们之所以围攻红都，完全是为了帮助你骗取沃伦·斯利姆的信任，他就不会责怪我们了？”一旁的“沙蛇”代表说。

“没错。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得到赏赐。但是……”奥丁颇为为难地说，“只有三天了，要是到时候我还是无法完成任务的话……唉……沃伦·斯利姆是一个相当警惕的人，我没能取得太大的功劳，他还没有无条件地信任我。”

“假如你帮他赎回了地方治安军的军官，让他免于被地方治安军追究责任，他一定会更加信任你的吧？”大白鲨强尼突然说。

“虽然可能如此，但是我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沃伦·斯利姆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让蝇王都无法对他采取严刑逼供的手段，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啊……”

“无论如何，先试试看吧！”大白鲨强尼说道，“之后三天，无论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都可以尽量配合。只有一点，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我……”

“我也可以放弃任务再等上三天的。”奥丁耸了耸肩，“反正我也没有义务要帮助你们，毕竟蝇王对待他的代理人可比对其他人宽容多了。要不是因为可以获得15%的提成，我才懒得到这里来。”

“请再努力三天！”大白鲨用尖细的声音坚持。

他听出了奥丁话语中的松动，他曾经在黑无花果待过，自然明白假如任务失败，奥丁要受的处罚虽然不会致命也绝不会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假如可以平分提成的话，应该足够弥补这次行动的损失，并且还能有的赚吧？

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了奥丁的话。万一中的万一，奥丁是个骗子，那他也只是损失了一个只剩半条命的俘虏，等攻破红都之后还可以慢慢向奥丁讨回被愚弄的债。

“那好吧！”奥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不会为今天做的决定后悔的。”

杰弗里·莱斯利的神色十分不甘，但此刻他已经无法阻止海盗们做出决定了。

半小时后，奥丁乘坐原先的小型商船返航，飞船的医疗舱中还搭载着一位生命垂危的乘客。

55.胜利（奥丁人设）

“背部大面积烧伤，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以上七根手指都被连根截断，左小腿被强行截肢，并装入旧式假肢，肺部有注入过有毒液体的痕迹，他还遭受了包括阉割、割去左耳、削去鼻子在内的十七项刑罚，还有其他一些损伤，但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奥丁顿了顿，神色严峻。

在听到蒙加尔特的伤势之后，沃伦脸上原先因为成功把人救回来而出现的欣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说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那主要问题是什么？”他皱着眉问。

返回红都之后，蒙加尔特身上的伤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清洗，医疗机器人正在对他进行进一步的治疗。透过无菌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原本英俊的脸上满是倒翻起的肉块，鼻子的部分被整个剜掉了。身体两边，洗去了污血的手掌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三根手指，怪诞的手掌形状看起来尤为可怕。连接在被截断的左腿上的旧式假肢闪着银色的冷光，就像是一件恐怖电影中反派主角会才用到的道具。

大白鲨强尼会如此折磨蒙加尔特的原因，除了因为海象号令他蒙受了重大损失之外，恐怕还有强尼的个人因素。奥丁暗自猜测。蒙加尔特的外表堪称是一位美男子，加上常年在军中养成的冷硬气质，很容易吸引到周遭的人的目光，这恐怕会让强尼产生强烈的嫉妒吧？

蝇王的代理人中，有好几个人都喜欢在想离开黑无花果的人身上留下永久性的伤害作为纪念，其中便以阉割这种手段最为常见。运用黑无花果独有的科技，可以让所有的移植和康复手段对受伤的部位失效，受刑者不得不终生带着这种对男人来说无法忍受的残疾生活，并忍受各种因为阉割带来的生理和心理变化。强尼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可以说和他所受的刑罚不无关系。

蒙加尔特背部的烧伤应该是由于他的救生舱被流弹击中。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的运气其实相当糟糕。假如被烧到的地方是面部，也许就不会引起强尼对他强烈的虐待欲望了。一位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曾经给予海盗严酷一击的英俊男子落入海盗手中，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可以把人救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奥丁叹了口气：“他身上的这些伤都是可以治愈的，虽然肢体再造大概要花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蒙加尔特舰长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使用目前的医疗手段，能够让他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精神冲击……”沃伦看了一眼躺在无菌室里如同人体残骸一般的病人，他大致能想象蒙加尔特的状况，“那如果我们送他去贝瑟尔接受治疗呢？”

“很难。”奥丁摇了摇头，“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如初。他现在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这是人体承受了超过限度的剧烈痛苦后的自卫反应。考虑到蒙加尔特舰长是一位意志力坚定的军人，他复原的机会可能比一般人略高一些，但是依然不容乐观。我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即使恢复，他也可能永远失去指挥作战的能力。”

“无论如何都要尽量治好他。”沃伦抿起嘴唇，他紧握的拳头在身体两侧轻轻颤抖。“假如无法复原的话，那他今后的生活就由斯利姆商会来负责。”他最后说道。

沃伦和奥丁又在无菌室外看了一会儿，才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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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历1212年9月21日，红都保卫战结束前夕，奥丁下令将红都方面抓获到的527名俘虏全部处死。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依照联邦法律，守卫方有权处死入侵的海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援军将至，这些人对于红都来说已经没有用处，如果留下，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联邦对于海盗的处罚极其严厉，长时间和海盗有接触的人员都可能被视作和海盗勾结。在援军到来之前处死俘虏，反而成了较为轻松的解决办法。

沃伦在获知此事之后没有表示反对。

9月21日，对于几乎所有在红都的人来说，这一天不过是长达四个月的坚守过程中普普通通的一天，只有沃伦和少数几个斯利姆商会的高层领导者知道，今天是援军预计到达的日子。人们的精神犹如一张绷紧的弓，已经差不多到达了极限。沃伦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下令对援军到来的消息严格保密。他知道，现在，即使是他也无法承受再一次失望带来的痛苦。假如大主教所说的全是骗他的，那红都将要面临会是一次从内而外的崩溃。

下午3点30分，蓝检测到红都防护罩外的异常，一些模糊的图像被发送回红都指挥塔。

“外面好像在开仗？”太过期盼的后果让奥丁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确定了。半人的耳朵微微耷拉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兴奋之情。

其实沃伦此刻的心情也差不多。盼望了太久的援军，一旦真正出现，反而会变得有些虚幻。

“是大主教的座舰吗？”奥丁问道。

画面因为防护罩的阻隔变得模糊不清，由于红都方面在防护罩外已经没有任何侦查设备，无法提供更加清晰的图像。

沃伦摇头：“不像。”他对尤利西斯座舰的印象极其深刻，画面中没有一艘飞船拥有那样的磅礴气势。

“我已经派出了无人侦察机，五分钟后应该就有图像传回来。”蓝说道。

沃伦和奥丁不由呼出一口气，在这种时候机器人的反应反而比他们更快更镇定。

静静地等待。

“看起来起码有四艘飞船在攻击海盗，也许是大主教的护卫舰？”奥丁皱着眉头，根据模糊的画面猜测。

沃伦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圣光教派的大主教不可能用自己的座舰和海盗作战。等等！

“那不是尤利西斯！”他叫道。

于此同时，蓝的侦察机也已经到位：“图像传回来了。”

他们面前的星空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仅仅过了数分钟，红都外的海盗船竟然只剩下了一艘。那是大白鲨号，它正被至少二十艘中型战舰追逐着，朝着唯一没有追兵的方向逃逸。沃伦心中突然一动。紧接着一束刺目的闪光贯穿了大白鲨号的头尾，它被击中了，这次射击的威力强大无比，沃伦还从未见过一艘战舰被这样从头到尾打个对穿。

“大型战舰……”奥丁发出一声含糊不清地赞叹。

一艘通体黝黑的战舰从大白鲨号逃逸的方向渐渐驶来，她庞大的身躯让先前的“大白鲨”看起来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小鱼，这才是一艘真正的巨无霸！

“奇怪，圣光教派有这样的战舰吗？”奥丁疑惑地自言自语。

“不！那不是尤利西斯的飞船。”沃伦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特的神情。“是银盾。”他轻声说出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答案，“那些是银盾的护卫队，你看他们的船尾有银盾的标志。”

“银盾家族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红都来了？”奥丁瞪大眼睛看着被沃伦手动放大的图像，在大型战舰的船尾部分地区有一个清晰的银盾标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沃伦低声说。

他感觉到一些零星的线索突然被串连到了一起。在贝瑟尔时遇到的神秘少年、来自雅克尔·鲁迪克的威胁、颁奖会上的刺杀、闻风而来的海盗、迟迟不归的米丽特……在所有事情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只差一点点，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拨开迷雾看清真相了，但恰恰是拼图中缺失的一片让他无法理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可恶，到底缺了什么？

谁，

才是真正的敌人？

“咦？又有一艘飞船。”蓝将图像调整到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星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圆环，圆环的形状有点像是红都外面的传送门，但是半径要大得多，甚至大到可以让一颗行星穿过。一艘巨大的飞船正缓缓通过传送门，她的样子有点像是一只展翅而飞的大鸟，洁白无瑕的身躯正中央有一块小小的紫色。和她相比，先前的大型战舰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麻雀，而她才是真正主宰天空的巨龙！

“尤利西斯……”沃伦缓缓呼出一口气，“打开防护罩吧！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

通过逆流机制，被输入进防护罩的能量缓缓向回流动，大约五分钟后，防护罩进入冷却阶段，红都上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能量层。

与此同时，所有在红都的有智慧生命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天空的讯息——

“我是圣光教派的大主教尤利西斯，我收到了斯利姆商会的求援信息前来营救，斯利姆商会的会长沃伦·斯利姆是我的朋友。现在围攻你们的海盗已经不存在了，危险也已经完全解除，我将在这颗星球逗留一个地球日，大家如果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寻求圣光教派的帮助。”

这道讯息十分简短，其作用却十分巨大，一瞬间红都的所有人都又惊又喜。沃伦注意到尤利西斯并没有提到消灭海盗的是银盾家族的护卫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尤利西斯这样说的结果好像让人们误认为解救他们的是圣光教派。沃伦知道尤利西斯并不是一个喜欢让人感觉到恩惠的人，所以他这样做的唯一理由可能就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银盾的到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尽管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沃伦却还是不得不马上行动起来。他立即对红都的全体人员做了广播演讲，向所有人说明尤利西斯所说都是真的，由于援军的到来，围在红都外面的海盗已经被消灭了。

“胜利！”

“圣光在上！”

“沃伦万岁！”

顿时四处都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人们互相亲吻拥抱，高声呼喊，庆祝着期待已久的胜利，这种激动唯有真主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无论是斯利姆商会的成员还是前来避难的开发者，亦或是海象号上的幸存者，在这一刻他们都是一体的，是他们一起创造了胜利！

大规模的欢庆活动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晨才结束，在此期间斯利姆商会两度尝试和银盾家族的护卫队联络，都只得到“请暂时等待”作为回答。

第二天早晨，斯利姆商会副官奥丁的养子费雷特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他将协助机器人对身负重伤的地方治安军军官蒙加尔特·孔进行治疗。与此同时，沃伦和奥丁正乘坐着一艘小型飞船去往圣光教派大主教的座舰……

56.尤利西斯的耳环

沃伦和奥丁到达大主教座舰的时候受到了相当热烈的欢迎。

一进入飞船，他们就在前来接待的地球人的引导下上了一个紫色的圆盘。从圆盘启动时毫无惯性作用的震动上看，这应该是一个可以影响立场的特殊飞行器。大主教的座舰中充满了一种气势磅礴的犹如置身于一颗星球而非一艘飞船内部的感觉。这里甚至有人工制造的湖泊和河流。

数分钟后，他们脚下的紫色圆盘中缓缓飞入一个高达数十米的大厅。大厅总体呈圆形，在大约四分之三面的墙壁上挂着极为逼真的各式各样外星生命体的大幅立像。每一幅画里的人物都有着一种共性，比如相同的紫色指甲和紫色竖瞳。

沃伦在看到其中一幅画像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些画大概是尤利西斯在各种不同生命体眼中的形象。而让他惊异的那幅作品毫无疑问正是出于非常杰出的人类画家之手。除了宗教意味极浓的金色光环和云彩，画里尤利西斯的逼真和传神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一种高科技摄录手段。

在画与画之间垂着长达数十米白色幕布，可见这些画平时有可能是被幕布遮挡起来的。大厅唯一没有挂画像的一面是巨大的星空投影。静谧幽深的画面和大厅中的辉煌灯火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在宇宙中愈发渺小的感觉。

真正令沃伦感到惊讶的却不只是这些，在整个圆形的大厅中聚集着数以万计的生命体！

沃伦只能认出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他看到有人类分散在人群之中。他脚下的圆盘正缓缓驶过大厅正中央一道笔直的河道，在河道的尽头是十二阶平缓上升的阶梯。在阶梯尽头圆形的平台上隐约可以看到尤利西斯孑然而立的身影。

在看到沃伦一行之后，所有的生命体一齐唱出一种低沉而又婉转的旋律。据负责接待的地球人说，“圣歌吟唱”是只有大主教的贵宾才能享有的待遇，这在圣光教派的教义中被列为十二盛事之一。

几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大厅尽头阶梯末端的圆台上见到了尤利西斯本人。沃伦这时已经知道，原来尤利西斯平时露面的机会并不多，每年只有大约五百名追随者可以有幸亲耳聆听大主教的演讲。有的人已经在这艘飞船上等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却仍然没有等到属于他们的机会。尽管如此，能够成为大主教的追随者仍然是圣光教徒的最高荣耀。像今天这样的欢迎仪式，无疑是近距离膜拜大主教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