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巨大化

突围行动结束后12小时，红都指挥塔——

“目前搜救工作基本已经结束，找到的62名幸存者中绝大多数是战斗机飞行员，在母舰被击毁后直接返航。蒙加尔特指挥官现在依旧下落不明。迄今为止已经可以被证明毁损的飞船总共有四十七艘，余下的六艘飞船中四艘已经确认在突围过程中被重创，一艘下落不明，仅有一艘飞船成功脱离包围圈。海盗方面已经派出飞船追击，能否真正逃脱仍是未知数。此次我方共损失飞船五十艘，其中中型飞船二十一艘，海盗方面损失中型战舰十二艘，小型战舰的损失情况不明。考虑到我方只有五艘战舰，其余都是战斗力较低的商战两用船或是商船，实际伤亡比例在一比二左右，我方略占上风。这主要归功于蒙加尔特舰长最后进行的自杀式攻击。目前我们仍在整颗星球表面寻找幸存者，但是发现新幸存者的可能性极低。”

蓝的报告让会议室中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为什么会只有一艘飞船逃离？”沃伦的声音里有一种被压抑着的愤怒。

“我们原定的计划有漏洞。之前我们只考虑到了敌方飞船的布防情况，并未考虑到他们可能对突围行动作出的防范。根据幸存者的回忆，海盗在红都大气层外安装了大量的强电流捕获网。这种捕获网可以让小型飞船的船速在短时间内下降80%，普通的中型商用舰也会受到影响。正是因为这些捕获网的存在，使得最后一拨突围的飞船大多数在冲出大气层后的三分钟内被击毁，并没有实现原本让海盗顾此失彼的作战意图。事实上，要不是蒙加尔特舰长最后命令海象号自毁，打乱了海盗的队形，唯一一艘飞船也冲不出去。”

机器人的分析并不包括任何主观成分，计划中的漏洞是造成大量伤亡的主要原因。沃伦抿起嘴唇并未说话。

“这是我的疏忽。”奥丁开口道，“我没有考虑到海盗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防止我们突围。我们在行动开始前十二小时进行过一次飞机侦察，为了避免海盗起疑，之后并没有再做侦查。由于当时还没有捕获网存在，所以我想当然地认为海盗只会利用舰只巡逻预防突围。但是现在看来，海盗相当狡猾，应该已经从这次侦查活动中猜出了我们的意图。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沃伦挥了挥手示意奥丁住嘴，“蓝，继续报告。突围出去的飞船是哪一艘？情况如何？”

“是霞光号。”蓝在大屏幕上显示出霞光号的结构图。

对于这艘飞船，沃伦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根据跟霞光号在同一批次的两艘飞船上的幸存者回忆，霞光号在冲出去之前防护罩已经崩溃，大约在这个位置，被敌舰的激光炮击穿。”蓝在结构图中标出一条红线。

“主天线和引擎室……”沃伦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霞光号的引擎应该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否则的话也不可能继续加速冲出包围圈。不过如果幸存者的回忆正确，霞光号的主天线大概已经不能用了，和贝瑟尔方面取得联系的可能性接近于零。目前很难确定位于引擎室内的空间折叠发动机是否还能工作。由于霞光号的突破方向是背对贝瑟尔方向，即使它能够甩脱追兵，迂回绕到最近一颗开发者的星球也需要七天以上的时间。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蓝顿了顿，他不太确定是否要将这个发生概率最高的事件说出来。

沃伦皱了皱眉，他突然有种糟糕的预感：“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怎样？”

“由于位于主天线附近的定位系统传感器可能也被击毁了，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霞光号在甩脱了追兵之后，只能在宇宙中游荡，凭运气寻找有人星球。不过也许查理能凭感觉找到方向，毕竟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在太空中不依靠技术手段找到正确航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这次行动是彻底失败了？”沃伦说出了这句盘桓在众人心头的话。

“也不能算是完全失败。”蓝说道，“至少我们击毁了敌方十二艘战舰，加上其他九艘被我方重创的在短时间内无法修复的战舰，以及去追霞光号的两艘，敌方现在只剩下十七艘中型战舰包围红都。预计他们对防护罩的攻击强度会有所降低，防护罩可能因此多支撑36到48小时。”

沃伦双眉紧锁：“最晚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

“假如无法重启的话，红都上空的防护罩最晚7月9日就会全面崩溃。”

“还有五天时间。五天可以用来做什么呢？”沃伦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

“沃伦，我认为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主意可以一试。”奥丁说道，“现在地面部队已经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了。”

沃伦沉思片刻：“如果那样做的话，你认为在打开防护罩后，海盗会派多少艘飞船登陆红都？”

沃伦的话让除了奥丁之外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他竟然打算主动打开防护罩！一旦失去防护罩的保护，整个红都都将暴露在海盗的炮火之下。

“如果我是海盗的话，我不会贸然让战舰降落，敌人安排在地表上的陷阱可能给战舰带来危险。远距离攻击是安全的，但也不能狂轰滥炸。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地方都可能藏着钱，尤其是你，一旦意识到你在指挥塔中，海盗绝不会再朝指挥塔的方向发射半束激光。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收获利益的时刻，我认为他们会先派大量战斗机，采取惯用的人海战术清除地面上的所有威胁。在确定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之后，再让战舰降落。所以在整个过程中位于大气层外的战舰应该只能起到辅助攻击作用，用来解决那些战斗机难以攻克的堡垒。”

“那样的话我们就还有机会……”沃伦想到自己手中还有五千人的克拉克德星人护卫队以及上万架由机器人控制的战斗机。如果在地面战中双方都采取人海战术，他并不比海盗一方弱太多。“先坚持到7月9号，在7月9号之前，我需要所有机械工程师全力以赴，对我们的地面设施做出一些改进。随后我会主动打开防护罩，让海盗进来。三十分钟，我们只需要坚持三十分钟，防护罩就可以重启完成。诸位，让我们来打一场漂亮的地面战吧！”

“我有一个主意。”波哥突然道，“我可以让全体克拉克德星人巨大化。”

“巨大化？”沃伦想起数年前曾经看到过的那条由克拉克德星人首领变成的巨鳄。

“是的。巨大化并不是只有首领才会的技能，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每一个的克拉克德星人都能短暂地突破体型限制，生长到大约五倍于现在的大小。巨大化之后我们的力量，防御力和灵敏度都会有所上升，从单兵实力上说甚至可以超过强化后的机器人。”

沃伦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我见到的情况好像在灵敏度上还不及人类啊！”

虽然当年那条巨鳄防御力惊人，只有号称最强单兵武器的“宙斯之手”才能将他击伤，但是行动起来却不怎么灵活。

“那是在二次突破的情况下。那样的巨大化是不可逆转的，灵敏度也会下降，我所说的巨大化是事后减减肥就可以变回来的一次突破。”波哥说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涉及到生物学领域中的许多知识，一时半会儿我无法解释清楚。”

“好，就按你说的做！有了巨大化之后的克拉克德星人护卫队，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巨大化所需要的食物我会派人发放。”波哥的建议让沃伦信心大增。

五千个身高十五米左右的克拉克德星人对海盗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关于7月9号行动的具体事宜，我会在三天后向大家解释。这一次我们要力求做到没有任何思考盲点！好了，散会！蓝，你留下。”

在所有人离开会议室之后，蓝还笔挺地坐在原位。他有些担心沃伦的情绪。尽管在会议的末尾沃伦好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自若，但在开始的时候沃伦的心情却相当低落。

“蓝……”沃伦对着他的机器人笑了笑，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让机器人觉得他真的已经恢复了斗志。

“我打算在所有重要建筑物的外围套上防护罩。”沃伦说道，“就用原本装在飞船上的那些做为基础，放大到地面防护罩的功率，反正我们有用不完的能量砖，浪费一点无所谓。再把备用防护罩也打开。我要让海盗看看，即使打破了一层壳，下面还有无数层壳在等着他们！”

蓝微微吃惊。通常情况下，由于殖民星球外总是装有防护罩，星球上的种种设施一般都不会有自己的独立防护罩。像是老酒馆星那样的补给星球则略有不同，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罩子罩住了所有的建筑物，而不是整颗星球。沃伦打算做的是利用手头的资源，将重要的建筑物层层保护起来。这个想法虽然不能说是创新，但的确是另辟蹊径，一个个独立的小型防护罩，外层再套上备用防护罩，中间甚至还可以叠加几层，的确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失去了防护罩之后的红都。

“我会努力研究改造方法，最晚在48小时后应该就有结果。”蓝认真地保证。

“太好了。”沃伦笑了笑，他的神色有些疲惫。

“沃伦，你需要好好休息。”

“不，我还不累。”沃伦将头靠在椅背上，尽管已经有48小时没合眼，他的精神却依然亢奋。他还从未如此靠近过死亡，这让他无法松弛紧绷的神经。

“蓝，过来，让我吻你一下。”他突然想到一种放松方式。

机器人立即站起身朝沃伦走去，虽然他并不明白沃伦要求他这样做的原因。他弯下腰，将温暖的嘴唇凑了上来，透过碰在一起的皮肤，他感觉到了沃伦的心跳。

这个吻绵长而又温暖。蓝突然觉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些关于接吻的知识了。

在一吻结束之后沃伦浅浅地睡着了。

蓝站在原地，直到12分钟后沃伦醒来，才和他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50.三十分钟

银河历1212年7月9日21时，正在对红都进行轰炸的七艘中型战舰中的一艘，榔头鲨号飞船的指挥官约翰逊突然发现红都的防护罩上出现了明显的波纹。这一发现让他心中狂喜不已，他立即向海盗方的一艘旗舰大白鲨号发出了通讯请求。

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了太多战舰，海盗方面已经无法聚集起战舰从一个方向上攻击红都的防护罩了。为了在进攻的同时防备红都方面的第二次突围，他们不得不保持松散队形，由一部分战舰负责巡逻，由一部分战舰负责轮流攻击。

这一次的海盗袭击主要由三股海盗组成，其中最强大的一股就是约翰逊所在的由“大白鲨”强尼所领导的海盗组织。“大白鲨”是这次行动的牵头人，同时也是最早知道红都藏有大量深空晶体，以及深空晶体秘密的海盗。他之所以决定进行联合袭击，是因为考虑到了红都出色的防御能力，才不得不拉上两个同伙。由于“大白鲨”在这一带海盗中首屈一指的实力，强尼原本的想法是只要丢给另外两股海盗一点“肉渣”就够了。

但是现在的情形却出现了微妙的不同。在上一次的突围战中，原先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大白鲨”却遭受了重创，尤其是海象号最后的自杀式袭击，更是让旗舰大白鲨号都负了伤。这样一来原本的实力平衡就被打破了，加上现在的攻击不再是可以互相监视的集体攻击，尽管海盗们嘴上不说，一个个却早就已经打起了谁先攻破红都谁就抢最大头的主意。

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防护罩即将崩溃的迹象，这让榔头鲨号的舰长怎么能不欢欣鼓舞呢？

果然，圣光还是眷顾着“大白鲨”呀！

约翰逊洋洋得意地对他的首领说了他的发现，并估计出大约再要三十分钟，红都的防护罩就会崩溃。“大白鲨”的脸上露出了几天来难得一见的残忍笑容，他立即下令手下的另外两艘飞船偷偷改变路线和榔头鲨号汇合，争取在防护罩被攻破后的第一时间冲进去。

“首要目标是生擒沃伦·斯利姆，然后找到藏深空晶体的金库，剩下的随便抢随便杀！但是前两项要是完不成，想想吊在那里的那个人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接到命令的两位舰长不由打了个冷颤。几天来，由于“大白鲨”的怒火难平，“那个人”一直被吊在大白鲨号的酷刑室中遭受着可怕的折磨，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如果因为完不成命令而受到同样的对待，那还不如直接自杀算了。

当然，在感到害怕的同时，连同榔头鲨号舰长在内三位舰长心中也是兴奋异常的。根据海盗的行规，他们很有可能得到这次行动中最大份的利益！

十分钟后，三艘飞船成功避开其他两股海盗的耳目汇合在一起。联合攻击仅仅持续了三分钟，红都的防护罩就已经开始崩溃。

“按照这个崩溃速度，最晚十分钟，其他海盗也会发现防护罩崩溃这件事的。我们冲吧！”榔头鲨号舰长约翰逊抢先一步冲进防护罩的上出现的圆形破洞。

真的这么简单就被攻破了吗……

猫鲨号的舰长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怀疑，但是一想到“大白鲨”下达的命令，以及近在眼前的巨大财富，他的疑惑立即烟消云散了。

三艘飞船冲进红都的防护罩中，在大约八千公里的高度停下，在这个高度他们可以随时用主炮援助地面攻击。船舱被打开，大约六千架飞机倾巢而出，如同乌云压顶一般扑向地面。这些飞机中的绝大多数驾驶员都是半人，还有少量的人类和经过程序改写的机器人。他们的目标是占领战略要地乃至整个红都。

在飞机下降到大约五百公里高度时，几束激光击毁了冲在最前面的几艘飞机。这样的攻击丝毫没有让海盗感到害怕，相反，他们的凶性被激起了。很显然，这颗星球就跟许多资源星球一样，完全依靠防护罩来抵御外敌，一旦防护罩崩溃，地上甚至都没有多少座可以进行远距离攻击的激光炮！

三分钟后，海盗机群距离红都地面已经只剩下一万米。地面上响起了隆隆的火炮声，但是对方显然没有计算对攻击距离，炮弹根本到达不了一万米高度就已经失去了威力。然后，红都方面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开始发射对空导弹。可是这时海盗的距离却又已经太近了。

海盗一方的飞行员们肆意嘲笑着地面上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人们。在他们眼中，财富已经唾手可得！

与此同时，在空中——

“那群讨厌的蛇过来了！”榔头鲨号首先发现了另一艘进入红都大气层的海盗战舰。对方显然是刚好巡逻经过这个方向，看到了防护罩崩溃便立即冲进来想捡便宜。

“那有什么办法，等一会儿天上想吃腐肉的秃鹫会更多。”猫鲨号舰长愤愤地说。虽然是三股海盗联合行动，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将红都的财富视作了自己的囊中物，必须被别人分去一杯羹的想法让他愤怒不已。

“还有两分钟，蛇巢就会放下战斗机了。如果我们把它吃掉会怎么样？”榔头鲨号舰长约翰逊突然提议，“防护罩还没有完全崩溃，这里的动静是被完全屏蔽的，没人会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他们会以为是地面上的人干的。”

“……”

在沉默了数秒之后，另外两艘战舰的舰长不约而同地和榔头鲨号一起悄悄接近那艘想来捡便宜的战舰的正下方。一分钟后，一次主炮齐射将这艘飞船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