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夏泽 上——李松儒
李松儒  发于:2015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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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珩在最初的愤怒之后,情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夏源说的这些话固然戳中了池以珩的心窝子,可他在无力反驳之余,只要想到夏源真正的身份是什么,而因着这个身份哪怕他再守护夏泽十八年,夏泽也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池以珩对上夏源就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隐隐还有一丝隐秘的怜悯般的快感。

他垂下眼,仔细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径直绕过夏源打开车门拿出了封的严严实实的画。他没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和夏源的动手只是一时冲动失去理智的行为。如今理智回笼,他只想尽快解决夏家的事。

池以珩摆出了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夏源也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两人对视一眼,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各自挑了一条小路绕过停车场朝着老宅的后院走去。

夏家的老宅古色古香,院内的各处小路颇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感。池以珩绕过停车场,只觉得小路两边苍翠点缀,一路蜿蜒前行颇有意趣,心中的郁气不知不觉也散了不少。等他路过一处分岔路,正要拐向左边时,就听到右手边不远处隐隐传来有人争执的声音。

池以珩皱皱眉,正要快步离开这里,就听到一道愤怒的女声蓦地拔高,声音尖利透着颤抖,“那是小泽的东西。”

小泽两个字近乎是本能的吸引了池以珩的心神,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高昂的女声过后,隐隐响起的是夏志杰的声音,透着一股无赖的味道。“小妹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又没说不是。再说我也只是借用几天,最后也都还回去了。比起我这个当叔叔的,老四才是真正的不要脸,实打实的在算计自己儿子的东西。”

“四哥不要脸,二哥你又好到哪里去?一个算计自己侄儿的东西,一个算计自己儿子的,说来说去你们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完全是一丘之貉。”

“夏思慧!”夏志杰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的教养都忘记了吗?”

树丛中,夏思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冷静道:“父亲留下的那些字画都是夏泽的,我是不会赞同母亲的提议的。”

她这样一说,夏志杰顿时不满了。“夏泽是你侄儿又不是你儿子,你有必要这样为他争吗?再说夏滨难道不是你侄儿,怎么不见你给夏滨争?”

“夏滨有父有母,夏泽有吗?你们不就是看池姐姐去的早,才这样算计夏泽的东西吗?还有四哥,他要是真当夏泽是他儿子,他就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瓜分父亲留给夏泽的东西。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夏思慧说完扭头就走,心里却是堵得厉害。

昨天她接到了管家的电话,来不及安顿好身边的事,就匆匆买了机票连夜赶回了华国。她满怀忧虑的回来,甚至顾不上休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母亲的身体上。没想到初一见面,母亲就说她回来的正好,趁着全家都在找个时间说说夏家那些字画的事。母亲什么意思,她心里清楚的很。她不敢刺激母亲,找着机会寻到了和她一向亲密的二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结果听到的是二哥也在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夏思慧想不明白,若是夏家众人生活落魄,大家指着那些字画过活,争来争去虽有违情理,但也说得过去。可夏家众人一个个已是衣食无忧,富贵至极。那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死物,大家为什么还要为此算计来算计去。

夏思慧出生的时候,华国的动乱已至尾声。彼时夏家已经平反,生活水准不敢说恢复到从前,也比一般人家好很多。她没有过苦日子的记忆,但却经常听二哥提及过去的艰苦。父亲在乡下改造,母亲一个人带着三子一女熬过了那段日子。据二哥讲,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母子五人一起分食一块干硬的烧饼。大家推让来推让去,都捂着饿的痉挛的肚子说不饿,最后一人一小口,剩下大半留给了年纪最小的夏志成吃。

夏思慧一直记得二哥讲的这件事,她想象不出饿的痉挛是什么感觉,但每次听到这个故事从中感受到的都是一家人浓浓的感情。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变了?开始各种有个各自的小盘算?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日益疏离,甚至为了一点利益争的是面目狰狞,异常的难看?

夏思慧走到岔路口,想了想还是拐去了五福堂的方向。夏志杰紧跟着她后面走出,却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离开不久,池以珩的身影从一侧闪出。他冷冷的看着夏志杰离开的背影,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画,用力之大连手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夏爷爷留给夏泽的字画,夏志杰所谓的借用,夏志成的算计,联系前几天夏泽手中的那幅《月下庐山图》,前因后果俱都这样串了起来。

池以珩目光深沉,来之前父亲还特意告诫他这件事算是夏家的丑事,为了夏家的脸面,他们尽量不要参合太多。可如今听了这一番话,夏家哪还要什么脸面?他想着父亲昨晚夸赞夏老爷子的清风高节,对比如今的夏家只觉得讽刺的厉害。

池以珩垂下眼,掩去了其中的冷意,远远的缀着夏思慧的方向朝着后院走去。依着夏思慧所言,夏老爷子留下的字画都是夏泽的,虽然他现在就很想将这些东西都替夏泽要回来,可当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报春图》上时却是摁下了这个心思。

夏奶奶保管不严,那些字画如今恐怕已经是真假混淆,池家若是出面保不齐夏家就用赝品忽悠他们。如今借着夏家自己排查真伪,等夏家解决了麻烦,池家再出面也不迟。

一行三人心思各异,却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五福堂内,夏奶奶端坐在床上,房间内只有夏志成陪在了一边。仔细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隐隐有一种无形的隔阂充斥在两人的中间。

夏奶奶淡淡的瞥了夏志成一眼,道:“依着我的意思,趁着思慧这次回来,找个时间全家聚在一起重新商量下那些字画的处理。”

夏志成没有说话,沉默半晌道:“夏泽毕竟是我儿子。”

他的反对在夏奶奶的意料中,夏奶奶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夏泽是你儿子,你先听我说。当年你父亲执意要把这些东西留给夏泽,你大哥二哥心里不满,可拗不过你父亲也没办法。昨天你和你二哥吵架,你也听到了,过了这么些年这件事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留给夏泽?你和我都知道原因。他是觉得对不起池家,想要弥补夏泽。可你想过没,夏泽才多大?他能留得住这些东西?你就不怕夏泽糟蹋了?就算夏泽不糟蹋,池家要是问起怎么说?像老二昨天说的一样,夏泽既不是长子嫡孙,夏家人又没死光,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越过夏泽的叔叔伯伯单独留给他?池家人就不会怀疑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当年我和你父亲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那件事摁下去,你就不怕池家再翻起来?”

就算池家不怀疑,什么都不问,可志成你要记住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母亲对你寄望很深。你难道就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海城,不想往中京挪一挪?不管你去哪,你都不可能是孤家寡人一个,你需要家族在你背后支撑。比起外人老宅这些姓夏的人才是永远不会背弃你的人。你就愿意因为这些字画导致兄弟失和?让你孤零零一个?志成,做人不能短视,你好好想一想。”

夏奶奶的话让夏志成再次沉默下来,母亲的这些话正戳中了他隐秘的担心。他这些年一直瞒着夏泽遗嘱的事,一方面是觉得夏泽年纪还小,怕他知道了胡闹,糟蹋了东西。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担心池家问起,翻起当年那件事。至于母亲说的家族扶持,夏志成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要他能带来足够的利益,夏家人自会团结在他周围。就像母亲说的大哥和二哥一直对父亲遗嘱的事情不满,为什么这些年不提?还不是因为他一路高升带给了家族足够的利益,他们才能憋着不提。这次也是阴差阳错抓到了二哥的错处,二哥一时恼羞成怒才提出了遗嘱的事,要不然二哥还能继续忍下去。

夏志成一方面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一方面总算记得他当年曾跪在父亲病床前,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夏泽,绝对不会委屈了夏泽的事。在夏志成看来,他借用一两幅字画不算什么,他能补偿给夏泽更多的东西,他总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吃亏。但要是按着母亲的意思重新分配那些字画,还能分到夏泽手里多少就不好说了,他有点下不了决心。

夏奶奶看夏志成表情松动,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到门口响起了夏思慧的声音。

“母亲早晨吃药了吗?”夏思慧询问的是守在门口的医生。

夏奶奶收住话头,暗暗埋怨夏思慧出现的不是时候。她这个小女儿的性子完全随了她父亲,天真的厉害。池欣云当年不过是对她好几分,她就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对池欣云都死心塌地。说起来,这次的提议她并不担心夏志成反对,老四只要权衡利弊就该知道她说的没错,让她头疼的是夏思慧。真是儿女都是债,给她东西还都这么麻烦。

夏奶奶心中抱怨着,就看着夏思慧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母亲醒了?”

夏奶奶嗯了一声,吩咐道:“我没事了,思慧你坐了一晚上飞机,去睡会吧。”

“我不累。”

夏思慧撒娇的凑到了夏奶奶的身边,瞥了一眼夏志成,有心趁着就他们三人在的时候提一提夏泽的事。可她又担心刺激到母亲,心里犹豫不定。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夏志杰也跟了进来,后面还带着夏志飞和池以珩。

夏志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和屋内的几人打着招呼。“赶巧了,我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大哥和以珩。”

池以珩淡淡的笑了笑,冲着众人点头示意。

夏志成看到了池以珩手中拎着的画,顿时眼睛微跳。《月下庐山图》那件事,他为了省事,就没有和家里提及池家的出面和夏泽扣下了那幅画。如今看到池以珩手中拎着的画,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夏泽将真迹给了池家,池家又要送回来,当下就想招呼池以珩和他到外面,有什么事最好背过夏奶奶。

夏志成还没来得及开口,池以珩已经把画拿了出来。

“这是?”夏志杰不解道。

池以珩小心的把画摊开在了屋内的桌上,解释道:“昨天一朋友送了晚辈一幅画,号称是晚宋唐翌年的真迹《报春图》。”

“不可能!”报春图几字一出,夏奶奶顿时开口道。

池以珩神色不变,慢条斯理道:“父亲也是这样说的,《报春图》的真迹是夏家的珍藏,怎么可能流传出去?可这幅画经过业内大师的鉴定,已确定是真迹无误。父亲看过也觉得这幅画是真迹,所以让晚辈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池以珩一番解释,听到屋内众人脸色数变,目光下意识的都落在了夏志杰的身上。

夏志杰心中大惊,急急辩解道:“这件事可和我无关。”

夏志成冷哼一声就要说话,夏奶奶寒声打断了他,“把画拿的近一些,我看看。”

夏思慧担心夏奶奶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画捧到了她的面前。夏奶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夏家的东西,一口气翻不上来捂着心口倒在了夏思慧的身上。

“母亲!”

众人大惊,夏志杰脸色煞白,一边要去扶夏奶奶,一边辩白道:“这件事真和我无关,一定是沈嘉石。”

夏志成怒道:“沈嘉石他有天大的胆子,敢偷家里的东西。难得不是你在后面撑腰吗?”

夏志杰哪敢让这盆污水泼在自己身上,万一说不清楚他就麻烦了。当下口不择言道:“什么我撑腰?沈嘉石不是母亲纵出来的吗?母亲把他当亲孙子看,连夏滨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这也是我在撑腰?”

“二哥、四哥!”夏思慧急促的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幽幽转醒的夏奶奶就听到了夏志杰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虚弱的撑着身子,无力道:“老二你……”

夏志杰看到夏奶奶醒来松了一口气,再次表白道:“这件事真和我无关,我只是手头紧借画出去周转几天,绝对不会让咱们家的东西流落在外的。”

他几次三番的辩解显然是要把事情推到沈嘉石的身上,夏奶奶指着他想要说什么,夏志成已然沉声道:“既然二哥你说和你无关,就把沈嘉石叫回来。昨天的事他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志成……”夏奶奶试图阻拦。

夏志成没有听,而是吩咐医生照顾好夏奶奶,打电话给夏志飞让夏志飞也回来。

“志成。”夏奶奶厉声道:“你是要毁了嘉石,毁了沈家吗?”

夏志成沉默不语,屋内的众人谁也没有说话。

34、撕扯

接到夏家老宅电话时,沈嘉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上周五陪着夏奶奶住了一天后,周六就回到了沈家。回沈家之前他接到了夏志杰的电话,表示那副庐山图的事已经解决了,让他不用担心。听说是夏泽答应出面用真迹换下赝品后,沈嘉石也松了一口气。依着夏泽的性子,还真可能被夏志杰忽悠,什么都不问帮他做了这件事。

沈嘉石想到夏泽,心中总是嫉妒参杂着不屑,感情复杂的很。

说来,他和夏泽也算是一起长大。他虽然姓沈,却是多数时间都住在夏家老宅,逢年过节少不了要和夏泽遇在一起。和夏泽偶尔回老宅一次,却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做主人不同,沈嘉石虽然得夏奶奶偏爱,却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从不敢如夏泽那般任性恣意,而是恪守规矩,小心翼翼。

同样的年纪,夏泽没心没肺不求上进,他却从小就身上担着振兴沈家的重担,不敢有一日的松懈。夏泽什么都不用做,就可预见的一世富贵,而他想要得到什么,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他必须要比夏泽做得好,比大多数人都做得好,才能在夏奶奶的眼中看到满意,才能安稳的留在夏家,而不用担心会被送回沈家。

幼时,他并不懂夏家和沈家的区别,只是觉得夏家的房子更大一点,夏家的生活更好一点,可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明白夏沈两家的区别。他已经习惯了夏家这种奢华精致的生活,再让他回到沈家,他是万万不愿意的。更不要说夏家站在海城的世家顶端,而沈家早已没落到少有人提及。两家地位的差异仿若鸿沟,习惯了站在顶端,他怎么舍得再掉下去。

平日他一个人,这些念头并不显,可每每只要看到夏泽,这些念头就会在他的心里发酵,让他嫉妒到发狂。在他看来,夏泽就是一个蠢货,除了身世和那张脸,夏泽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可不管他做的有多好,不管夏奶奶对他有多少赞誉,只要夏泽出现,众人的视线就会被夏泽吸引,只因夏泽姓夏,是夏志成的儿子。

某次无意中,他偷听到了夏奶奶和夏思慧的争执,他才知道夏泽拥有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原来那些夏奶奶精心保管的珍贵字画也是夏泽的,而那些字画原本应该是属于沈家,是属于他的。他的嫉妒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达到了顶峰,在无法宣泄的情绪中,他第一次动起了那些字画的主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挂断了电话,沈嘉石招了一辆车赶往了夏家老宅。管家在电话中说夏奶奶身体不好了,沈嘉石隐隐觉得夏奶奶病的太过突然,不免担心是不是赝品的事暴露了。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赝品的事被发现,夏志杰不可能什么都不和他说。夏志杰那边风平浪静,那就是夏奶奶的身体真出问题了。沈嘉石微微皱起眉,他在夏家过的如鱼得水靠的全是夏奶奶,万一夏奶奶有事,他以后估计就没这么方便了。

这样一想,沈嘉石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上次他拿到怡然居的《报春图》,陈辉执意要凑成一套才肯出手。如此一来时间拖得久不说,凑齐的一整套也太过显眼,他担心被夏家听到什么风声,一直没有答应下来。如果夏奶奶身体真出了问题,他原先想的细水长流怕是不成了,不如一次凑齐一整套就此收手,这笔钱够他下半辈子在国外衣食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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