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秦牧长相有甚么问题，而是对方觉得秦牧的真人跟照片对比起来有点不同，多口问了一句确定一下身份，结果眼前的人就沉着脸看他——怪吓人的。

秦牧能读懂英文杂志、能和外国的销售商来回地发邮件、能看着一本辞典一样厚的原文经济书脸不改色——

可是他、妈、的、听、不、懂、英、文！

是的，秦牧是全靠死记硬背地把整本英文字典的生字吃下来，可是没人教他发音啊，也没人教他字典上的拼音是甚么鬼，在家中苏华没可能用英文跟他对答、在公司下属没可能用英文跟他报告要事，没人教他念英文，秦爹再万能也不可能GET到这门鸟语啊。

——请不要忘记秦爹是古人谢谢。

真的，完全听不懂、更不会沟通。

可是苏华出国出得急，完全没时间让秦爹练练他的英文水平，这下一被拦了，秦爹除了能摆脸色外，真的不能干啥了。

苏华先是在原地笑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才抹着泪去跟工作人员沟通：‘抱歉，里面的是我的朋友，可是他不会英语，能否让我翻译一下？’

由此可见‘破小孩’这个字词的确没有贬低苏华的意思……

工作人员有几分诧异，大抵是不明白不会英文又干么来英语国家找自虐，不过后面一堆人怨声载道，他只能领着苏华走过去，让他跟安检人员沟通一下。

好不容易让安检人员相信他爹护照上的照片是因为在几年前拍摄的，加上精神气息的变化才会看着比较不像一个人，再拿出了中国的身份证来证明了他爹的确原装正版后，秦爹才被放出去。

全程秦爹不发一言。

他内心有点受挫。

一向觉得自己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怎么容许自己有少许的不完美？

他决定要克服障碍，不能让英语成为他人生的污点……好吧，是继续成为人生的污点。

这个提前是，得过了今天……

秦牧跟在依然偷笑个不停的苏华身后，看着他瞥自己几眼，又噗噗的掩嘴在笑，无名地心头火起，沉声道：“很好笑？”

苏华不知死活地点头：“啊，你不觉得你呆在那处的样子很蠢么？”

秦牧直接抬起他的下巴，在人来人往的客运大厅、众目睽睽下，给他一个舌吻。

苏华张大了嘴巴，小心脏有点Hold不住啊……

“你现在的样子，更蠢。”秦牧抛下这一句话，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

顿时四周的观众有点骚动起来，苏华脸上的伤疤完全掩饰不住，人们总是期望美好的事物，当设想和预期有了差别时，就没办法掩盖眼中透出来的失望。

苏华把口罩拉回上去，追上他爹，嘟嚷着：“你那处学来这么开放啊……”

“跟你学的。”秦牧横了他一眼，论不要脸，十个他也比不上苏华……

苏华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枪。

明明是他爹没学好，关他毛事啊？他再开放也不会大街大巷给人表演接吻，最多就搂搂亲亲他爹而已……

机场外面总是停泊着一列出租车方便旅客游览这一个城市，苏华和秦牧排着队，上了其中一架车。

苏华用流利的英文和司机沟通，让他先送他们回酒店，然后在楼下等他们半小时放好行李后，再雇用他在纽约市游览。

这可是大生意！原本有点疲惫的黑人司机立即精神一震，连忙笑着说：‘先生是第一次来纽约吧？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些景点……’

‘好，那到时再说吧。’苏华不可置否，本来他出国就是避风头顺便渡假么。

秦牧依然是沉着脸，脸色有点发黑，他发现……他连自己孩儿在说甚么也听不懂！

这可不是甚么美妙的经历。

——当然，苏华英文再烂，也好歹是考过了高考，考过了四级，正正经经从大学毕业出来的，跟秦牧这种半途出家的完全不一样。

酒店是高立定的，绝对高大上端次，还是总统套房，酒店里的娱乐也很多，含蓄地暗示苏华把疤去掉前就别到处蹦跶吧，乖乖留在酒店里也挺好的。

明天才去整容医院会见医师，接下来的时间苏华自然打算好好地逛一下纽约……不要怪他土包子，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出过国，难得出了国，难免就兴奋过头了。

苏华放下行李，拉他爹出门。秦牧翻出在机场买的旅游书，雄心壮志地打算从基本的对话学起——其实他是拉不下面子让苏华教，之前在机场出酸都让那破孩子笑成怎么样了……

作为一个自学英文的古人秦牧不要太牛逼，下飞机时还是完全听不懂的情况，等到跟着计程司机游完一圈景点后，已经能慢慢地用简单的句子和司机交流了，忽略那生硬的口音和慢得可以的语速，其实听着还好，配着他淡定的表情和冷然的目光，无端多了一丝贵文呢喃的味道。

苏华简直给他爹跪了，如此牛逼的学习能力……

从旅游来说，纽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点，不过苏华是来治脸的，表示土包子的他能看看自由女神就满足了，中央公园很大很好，拍照拍得很开心！

晚餐在西餐厅切牛扒，同样土包子的秦爹爹表示有够难吃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早早回酒店洗澡休息，一觉无眠。

早上秦牧依然风雨不改地练拳，苏华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痴迷地看他爹潇洒的英姿，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等到他爹收拳，苏华就扑上去：“嗷嗷嗷，肌肉！大腿！”

秦牧要是闪掉，苏华就要摔在地板上，所以他只能硬接了他家小孩突如其来的‘袭击’，下盘一沉，才没有往后倒下去。

“胡闹！”秦牧皱着眉头狠狠地喝斥。才刚收式那能如此扑过来，换上别的武者，反应灵敏一点的，早就把苏华打飞了。

——不过话说来，苏华也不会扑其他人啊……

“今天陪我去医院吗？”苏华巴着他爹不放。

“嗯。”秦牧颔首。

“之前我们去吃法国餐好不好？”苏华又眼巴巴的看着。

“……嗯。”这句回答得有点勉强，秦牧真心不喜欢外国的食物，他看来不单煮得没有中国美味，还茹毛饮血（生吃），牛扒没有煮熟就端上桌，称不上大体。

基于在纽约吃的第一餐实在称不上美好，于是秦爹狠狠地戳了一个差评给所有外国食品。

第134章：在美国生活

医院是高立预约好的，苏华只需要把自己带去就可以了。

其实他脸上的疤痕并不深，形成时日也较短，浅浅的两道靠上粉也可以掩盖住，所以医生帮他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跟他约好了后天来做微创的去疤手术，还开了药让他早晚涂抹，吩咐近期尽量不要化妆，最好连洗脸奶那些也停用。

苏华认真地听着医生的吩咐，拿了药后，一出房门就见到他爹认真地拿着他的平板计算机在看电影，拿着铅笔在笔记簿上画画写写。

他凑过去一看，乐了，原来是外国的电影，下面还有中英字幕呢。

“你不是不喜欢看这些电影么？”他爹就算看电视剧和电影也挑国产的，原因是他觉得外国人的眼睛绿绿蓝蓝的，很碍眼。

“看完了？”秦牧望了他手中的药包一眼。

“完了，回去早晚涂一次，后天来做一个小手术先，再慢慢治，疗程大概一个月左右吧，就能把疤痕去掉，不过要做到完全没有痕迹就没这么快，到时拍戏可能要上厚粉。”苏华答。

“那回去吧。”秦牧合上平板计算机。

“说好的法国大餐呢？！”苏华瞪大眼睛。

“都是你在说，我有答应么？”秦牧就想赖掉，他一点也不想吃甚么法国大餐。

“你耍赖！”苏华的表情看起来比较震惊他爹居然反口的这一件事上面。

“没有。”秦牧装作左看右看，就想离开。

苏华挂在他背后上，被他拖着走：“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吃法国大餐！好嘛，爹爹好嘛，好嘛，吃大餐好嘛。”

幸亏这是外国，苏华又是说着中文，整容医院里没有人听得懂，不然以他幼稚的言行足以让他在娱乐头条上溜一圈。

在美国没有人会知道苏华是谁，也没有人会留意苏华的一言一行，他满足地牵着他爹的手，乐呵呵地让司机带他们去最著名的法国餐厅吃大餐。

其实这些餐厅还是晚餐吃比较有气氛，不过苏华不管，点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奇怪的给他爹，自己就点了正常的。

秦牧淡淡地看着他掩嘴偷笑的样子，不可置否。

小笨蛋，他打仗时可没有现代这么讲究吃食，说是不喜欢法国餐只不过是讨厌，而不是吃不下的。

看着苏华得意洋洋的样子，秦牧一直绷紧的心情也得以放松。

他托着下巴，听着他家孩子唠唠叨叨地在耳边介绍着这些菜有多么好吃，一不小心又说到秦国宫中的食物，口水哗啦啦的流着，缠着他把那些失传已久的菜式弄出来。

小孩么，还是活力一点比较好。

秦牧思绪飘远，不禁回想一个多月前，苏华还在辛苦地戒毒的日子当中。

那时的他虽然极力打起精神，但是毒瘾发作起来却是无时无刻地折磨他的神经，青白的脸色，下陷的眼眶，再加上青黑色的瘀血积聚在脸上，两条伤疤正在结痂，绝对不是可以见人的情况。

秦牧搬进他的病房，除了医生来巡逻外，每天就耐心地哄着他神经有点衰弱的孩子睡觉。

秦牧不想苏华依赖药物来抵抗身体的毒性，苏华也不想，除了一些必须的药物注射外，一切都是靠苏华的耐力忍过去的。

一开始毒瘾发作起来挠心挠肺的，他家孩儿大概不想让他见到他的丑态，哭着让他出去，把他绑好，任由他自己在房间把那阵阵的身体的渴求忍过去。

秦牧怎么肯呢，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孩子，就算换了一副比较白嫩的躯体，在他心中苏华还是秦代时那个骄傲得一塌糊涂、笑着要把皇位还给他的小笨蛋。

他搂着他，即使他家孩子的毒瘾发作起来有点失了常性，在他手上留下细小的伤痕，但秦牧相信，他的孩子终始会把这害人的玩意彻底地戒掉。

医生说因为只注射了一次的关系，所以比较容易戒掉，只要苏华不犯抽去吸食，把那一股心瘾挺过去就好了。

从一开始的毫无理性到后来能单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去，他家孩子令他骄傲的是，从来没有一次哭着求他买毒品，只会红着眼，扯着他的衣袖，一直低低地重复叫着爹爹，彷佛就这一个名词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叫得秦牧的心都疼了，那些伤害他孩子的人，就算死一千次也不能够补偿对苏儿的伤害。

那时秦牧会给他唱古调，唱他小时听过的安眠曲，在低低的秦国古音中，他家孩儿才能合上眼睛平静下来。

因为休息不好，苏儿的脸色总是红润不起来。

“说啊，你有没有听我说啊。”苏华不满地嘟嚷。

“嗯。”秦牧哼了一声。

“你在发呆！”苏华一副‘不用装了我穿你了’的表情。

秦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你把法国菜说得再美味，我还是不会喜欢的。另外你以前吃的菜式，很多植物在今天已经绝种了，你叫我怎样弄出来？乖乖等上菜吧，那些古怪的菜式你要是不吃我就揍你。”

“艾马，真的没有在发呆啊……”苏华吃惊，不然他爹干嘛看着他入了神，而且……“你听得懂我在点甚么？！”

“有餐牌。”秦牧点着上面的英文。秦牧不会听不会说，不代表他不会看的……

“看上去很神奇嘛，在国内我们都不会吃得到，来这处试试。”苏华讨好地看着他爹。这几个月他爹都比较容易他，害苏华有点进寸进尺了……差点忘了他爹下手也不轻。

“你要吃才好。”秦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苏华看得有点萎掉……

……那些菜名光看名字就好奇怪噢，真的要吃吗……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显然苏二华从来不会经一事、长一智……

秦牧转开眼，望看窗外。

他们选的位置就是在窗边，一望看过去车如龙转，川流不息，街上全是外国人，不同的发色、有染的，有天生的，看着就跟中国人非常不相似。

秦牧有点不习惯，虽然秦国也是比较偏离中原地带的国家，长相也混进了一点西域的血统，但是看上去除了五官比较立体外，看着跟中原人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以致秦爹爹觉得外国人长得真心有够奇怪的。

由于菜式都是实时制作，所以苏华和秦牧等了一段时间，才开始上第一道菜。

侍应掀开了盖子，开胃菜看上去既精致……份量也很少，基本上苏华和秦牧对分一下，一口就能吃完了。

“外国人都吃这么少，所以很多都挺瘦的。”苏华说：“不过自从有了快餐店，他们的体重就朝着一个不可违抗的方向横过去。”

秦牧不以为然。

“不过他们长得都很高，”苏华扁扁嘴：“给我分一点就好了。”虽然他也有一米七几……但是他爹有一米八几啊！

秦牧没有说话，他觉得苏华现在的身高挺不错了，刚好跟他相差半个头，一低头就能跟他接吻，平时也能窝在自己怀里，看着就跟小孩子似的。

因为要进食的关系，苏华脱下了口罩，那时一直在暗地里留意着坐在窗口那一对神态很亲密的人，此时看到苏华脸上的伤疤后，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气。他们都觉得有点婉惜，像苏华这样看着清秀、身姿也挺拔的中国人真的不多……

当然坐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更是英俊得很，有几个单身的女人都有点想去勾搭几句，无奈蠢蠢欲动的心思被那男人横扫了一眼后，立即被冻住了。

正当苏华和秦牧卿卿我我地吃着午餐时，国内的高立却在看晚间新闻。

此时他却失去了脸上惯有的笑容，手脚有点发冷。

新闻在报导警方侦破了一宗大型的军火买卖活动，还掏破了一个毒品加工场，行动中捉到了连同主犯在内一共八十二个涉案的人士，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报导行动中来检获的物品总值等等。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平常的报导，但高立认得出被黑布蒙头带走的人，正是刀龙。

开玩笑，刀龙在T市盘踞多年，一向都是比较谨慎的，高立知道他的底细，别说贩卖军火了，贩卖烟火他倒能信一信。

原本他还以为秦牧不打算报复呢，但想也是，把他情人害得那么惨，那个男人又怎会放过一干人等……

只是这手段……高立急急地喝了一口酒。

茶几上放了一份报纸，上面的头条大标题就在报导一宗极其残忍的凶杀案，死者是两个年约三十多岁、有着黑色背景的青年，受害人被人残忍的一刀一刀地把所有肉都削了下来，整齐地迭在一旁，听说警方接报到场时人还没死，但已经被削得不成人样，送到医院后才断气的，报章还用了一个专栏介绍这一种杀人方式是古代一种极刑叫做凌迟……

那两个人，刚巧还是高立认识的，是刀龙身边的得力助手。

就这样死了……

“妈的，那个男人到底是甚么来历啊……”即使喝掉了一整杯酒，但手脚依然有点冷的高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