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上——崩坏的玉米
崩坏的玉米  发于:201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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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五宝眉开眼笑,伸筷子就去夹菜。那道酒香鸡入眼久了,是以虞五宝第一口就吃的这个。

这道酒香鸡鸡皮酥脆鸡肉鲜嫩,入口有股子酒香,隐约还带着竹香。

虞五宝刚吃一口,就咦了一声:“小猫儿,咱们这里哪得竹子?这鸡肉里都有竹香?”

“还好吃么?”金小猫见虞五宝入口,嘴角也弯得高高的。

“好吃,好吃!”虞五宝把筷子一丢,下手把鸡腿拧下来,“小猫儿,你就跟我回药谷吧?要不你教教我菜谱,回头叫谷里的厨娘也学了……唉呀小猫儿小猫儿,没有你五爷我可怎么活得了!”

“说来最简单不过,前些天你不是问我怎么教人下山买的大青竹。就用这个蒸的。”金小猫这才夹过吃了,眯着眼品了品,“头次这么做出来,倒还行。明儿把菜谱叫人送方方食,让麻厨子照着做。”

虞五宝夹着鸡肉愣住了:“头次?”

金小猫不以为然:“七爷我每次想到点子就找些皮糙肉厚的试吃啊!虞五宝咱们这么熟你真你不知道?”

虞五宝瞪了一眼金小猫,突然撒气般摊在地上,嘴里还叼着鸡腿:“小猫儿,你学坏了……”

“那坛酒,就赔给五爷我,好叫五爷饶了你这个小坏蛋!”

日出东方。金小猫虞五宝两个并肩立着,看脚下薄云漫卷,远处金乌腾跃,不多时,便天光由东向西次第亮起,那朝霞若火,烧过半天。

虞五宝微有醺意,金小猫却碍着自家身体没喝一口,两个此时只把两匣小菜并点心入腹,唯剩了少半坛酒。

虞五宝望着这天地盛景,忽地长啸一声,犹如滚雷,声声回荡不绝。

金小猫见此亦是情致大发,冲着那云海蓬勃之处也是大吼:“啊——啊——啊——”

虞五宝搂着金小猫把酒灌了他一口,附耳笑道:“金小猫,你我做兄弟吧!”

金小猫咽得狼狈,恨恨瞪了虞五宝一眼:“耍甚酒疯!

虞五宝哈哈大笑,把酒几口饮尽。

“痛快!”

下山之时,金小猫却是为难得紧。虞五宝比金小猫身形要长,又是酒意深了,金小猫不好把他一个丢在山上自家下山叫人,便任虞五宝闭着眼睛歪在金小猫身上。两个人一路都走得踉踉跄跄。

金小猫恨声连连:“醉成这样,才是诚心的!就该找个麻袋拖回去!”

两个正在道旁休息。金小猫忽地听到身后自山上传来得得蹄声,回头一看,正看见崎岖山路上下来一位锦服男子,只是万般不合的,却是这位男子的坐骑,竟是一头乌黑油亮的驴。

那男子在金小猫身旁停下,翻身下驴,微挑着眉:“可要帮忙?”

金小猫迟疑一下,见面前的男子目光正直,不似邪狭之人便道:“有劳阁下,我这朋友实在酒多了。”

那锦服男子扶起虞五宝,把他面朝下横放在驴背上,牵着缰绳不发一言往山下走。回头见金小猫愣在原地,才淡声道:“还不走?”

金小猫连忙跟上:“多谢阁下。”

那男子把手一摆:“无妨。”

金小猫见这人面容冷淡,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不由大有好感,便细细打量这人长相。

不看则已,一看,金小猫又在心头只叹可惜,好端端的俊眉修目,偏在脸颊横过一道白疤。

金小猫心头一跳,忽地就想起自家大哥临行前日的交代:“咱们庄子上头,还有一个庄院,庄主姓赵,与我也是旧识,只是十分爱静,并不轻易与人交往。小猫儿无事不可随意打扰,若真有事再去求他帮忙也无不可!”

那锦衣男子见金小猫一双眼睛不时打量于他,不觉唇角微弯。

“我与你家大郎识的的,你可唤我赵三郎。”

金小猫不意这人把个身份说破,不觉也吃惊这般巧合。

正不知如何作答,只听那赵三郎悠然道:“难得上山,一来便遇见小官人,实在有缘。”

虞五宝被驴颠得心口发慌两耳齐鸣,隐约听到赵三郎正说到有缘二字,抬头迷蒙着眼看看,张口便道:“甚有缘!五爷……我同小猫儿……才是有缘……旁人……旁人都不好……小猫儿……只许与我一人做……做好……好吃的……你……也不行……”

赵三郎闻言:“令友真有趣!”

金小猫只觉得浑身的脸面都被虞五宝给丢得干净,不由讪讪道:“赵官人明日若是有空,便来家里坐坐,好教他与你赔礼……”

那赵三郎闻言眼光一亮:“东道有约,敢不从命。若日后我有约请,还烦小官人莅临。”

金小猫见这人文绉绉满口,不觉也是灿然笑道:“东道有约,小猫敢不从命!”

第十一回:五宝醉酒大郎伤

金小猫把个死沉沉的虞五宝扶到院子后门处,刚要歇歇气,就见丁管事一脸惨白赶过来。丁管事气吁吁道:“我的七爷,您可回来了!家里大管家金爷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

金小猫想不出金山有甚事找他,只得叫人扶住虞五宝,自家把衣衫整整拍拍便往院里赶:“走!”

金小猫边走边吩咐:“找人把虞五宝送回房。”

金山早等得急了,在院里树下团团转,此刻一见金小猫,立时几步上前抱着金小猫的腿就哭:“七爷……刘官人派人送信,说是咱家大爷,在临安被人伤了……如今不好回来……”

金小猫听得浑身骤冷,牙都忍不住打颤,恨不得自家听错了:“说……说……说什么?”

金山哭着自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一封信,抖抖索索举起交与金小猫道:“刘官人只怕七爷不信,叫雁五把大爷的玉佩捎回来了!”

金小猫接过锦帕,入手沉甸甸的,轻轻打开,便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碧盈盈水润润的那块团五福玉佩。

金小猫把玉佩紧握手中,另一手却慢慢抚上胸口衣襟下自家的那块。

金小猫的玉佩是麒麟的。

只是当年被仇家追杀时替金小猫挡过一箭,后来金大郎把碎成几片的玉佩重找个铺子用赤金镶了,这才贴身戴着,从未离过身,更不曾再叫人看见过。

便是在林家那段时日,金小猫曾思量过把这玉佩赠与林家小娘子做表记,金大郎却是不许,只说此乃碎玉,并不可许人。金小猫这才定了自家买了好紫檀雕木簪。

若说金大郎这块玉佩,也有些故事。这玉佩并非是先头就有,金大郎言道是抵账来的。那还账的人金小猫还记得,是个三十余岁相貌冷峻的男人,同金大郎长的还有几分相似,一见金小猫那眼神便颇觉怪异,当日倒还真吓了金小猫一跳。

此后金大郎便时时把玩这块团五福的玉佩,并不许旁人碰。然见金小猫也欢喜这图案,便叫人按着给金小猫制了一方封口印,是以家中每有通信,只要是自金小猫手里发出的,便是以此封的口,家中一见便知,再无二人。

如今这玉佩被送回来,看来倒真是生了不得的事情了!

金小猫定定神,见金山一张老脸满是灰尘,又被泪湿了,一道一道目不忍视,便叫人打水过来与他漱洗,自家转身进了房:“叫管家洗过进来,我再细问。”

金山清理干净进了屋,就见金小猫坐在窗前,手里捏着自家送来的信看,满脸寒霜罩着,不觉心上很抖了一抖。想到自家七爷的怪脾气,金山直摇头,这关,他许是难过了,少不得又要挨上一脚。

金小猫抬眼见金山在门口踱来踱去不敢进屋,立时一阵火气上来,把桌子狠狠一拍:“还不进来!”

金山闭闭眼,一咬牙进来就跪下了:“刘官人道,大爷说了,若是大爷自家不得好了,叫七爷舍了家里先走……”

“先走?”金小猫气得呼吸都要停了,“叫我把家舍了?嗯?”

“这是大爷……大爷……说的……”金山觑了觑金小猫面色,见已然白里发青,只是气得紧了,便想快些说完,孰料是越想快些越打结,竟被金小猫浑身冷意压得说不出话了。

金小猫冷哼了一声,把玉佩往怀里一揣,起身往金山身前一站:“赶紧回去,把咱家老太爷老太太接来住,方方食关了。明日我要去临安!”

“七爷,大爷可是说过方方食关不得……”金山战战兢兢把金大郎抬出。

“滚!”金小猫到底忍耐不住,抬脚踢了金山一脚,“方方食还是我说了算!”

金山被金小猫踢了一脚连忙退出门,见丁管事满脸惊诧看过来,更是又羞又恼,恨声道:“明日送家中太爷老太太来,好生伺候着,不许有闪失!”自家又匆匆赶回去安排。

金小猫却是呆不住了。

他只恨自家毫无武功,不能使出疾行腿一日千里去到临安,又觉得自家大哥虽不是武功绝顶,然一般人也近不得身,又为人豪爽大气,也不曾与人结仇,这伤他的……却是何人?

想来想去心头闷闷,不觉倒是睡着了。

那边,虞五宝亦是醉得不省人事。

金小猫今日与他的酒,不是别的,却是金小猫在家里按着古方私酿的,这酒也无有名字,今日也是头次开封的头一坛。虞五宝酒量好,金小猫就叫他试酒,不意酒甚烈,后劲足,竟叫虞五宝上了头。

虞五宝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一张俊脸都是通红,眼角有几颗晶莹泪珠儿挂着,又趁着满头散开的乌丝,活脱脱一朵照烛的海棠,若只看这春睡图便罢,若去听这虞五宝嘴里嘟囔的醉话,却是大大煞了风景。

只听虞五宝含含糊糊道:“美人儿……你面皮甚好……等我来做……”

“啐!滚边儿去……丑八怪……”

“不害怕……”

“坏女人捏我……”

再,便是呜呜咽咽哭个不停,手里攥着被角儿,直往嘴里填:“饿……小猫儿……救我……”

忽地便是一声狂叫:“爹爹!莫要关我!”

金小猫素来睡得不熟,被喊声吓得醒来,问过下人才知是虞五宝,心下思忖许是梦魇。

金小猫自家小时逃难也多有梦魇之事,若非自家大哥把自己抱在怀里好生安慰方好些。故金小猫深知梦魇之人若不能自梦里脱出,便是吓死也有可能,便披了衣服去到虞五宝房里。

虞五宝窝在被中,浑身发抖。金小猫不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爱惜,便坐在床边,慢慢把虞五宝靠在身上摇晃,一边伸手替他顺气。

虞五宝似觉有了依靠,这才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许多。

虞五宝哼哼唧唧直往金小猫怀里钻。金小猫推了两把却推不动,心里大觉自家找了个麻烦,又被虞五宝身上的酒气熏得头脑发晕。

金小猫大恨,刚要把虞五宝扔回床上,却被虞五宝紧抓住衣襟不放,只这一挣一抓之下,金小猫只听得耳边“嘶”的一声,胸口一凉,露出贴身小衣来。

金小猫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自家这是悖得什么运。只得就着势把个破烂外衫脱了,换过虞五宝早间准备好回来换的那件,复又回来照着虞五宝俊脸上轻轻扇了两扇:“叫你撕七爷我的衣服!”

虞五宝却是一把捉住金小猫的手,搁在脸上蹭蹭,呢喃不已:“娘……娘亲……”

金小猫愣了一愣,虽说又气,却被虞五宝这声娘亲叫得心软,他自是想起自家娘亲了!见手被虞五宝捉着不放,自家又被虞五宝身上的酒气熏得上了头,实在是连走路都晃悠,有心回房间去,却真真走不动,金小猫只好斜靠在虞五宝床头眯着眼过酒劲。

只这一醉,金小猫便再也不许叫虞五宝饮醉了!不说旁的,吐了多少次,又有多少迷糊话儿,只说死抓着金小猫的手,就叫金小猫后悔不已:“知他这般难缠,再也不与他酒吃!手都抓青了!”

金小猫向来择床,身边又有个人,倒是想睡睡不着,只得计较如何去临安。想得头越发疼了,眼前也模模糊糊,竟是难得的在外人面前眯着了。

待到醒来,日头已经西斜。

金小猫只觉自家腰间搭着一条手臂,睁开眼一看,虞五宝正死死盯着那手臂看,脸上似疑惑又似羞恼。

虞五宝见金小猫低头看他,把脸一扭:“你作甚来五爷房里,还穿五爷我的衣服……好不害臊!”

金小猫哼了一声,起身站起,冷冷笑道:“不知哪个做梦胆小,抱着七爷不放!七爷心软,叫你抱了这许久,该算算银两才对!”

虞五宝听得恼羞成怒,一双耳尖都红透了:“五爷我洁身自好,才不稀罕抱柴火棒呢!”

两个互瞪了许久,金小猫把衣服正好,负手出门。临过门槛之时,金小猫叹气道:“虞五宝,若你有闲,陪我去趟临安如何?”

虞五宝瞪不过金小猫正在气头,脱口而出:“不去!”

金小猫闻言愣了一愣,忽然回头笑道:“不去便不去,虞五宝,那你回药谷吧!”说罢,拂袖边走,更比平日快些。

虞五宝被金小猫晾在一边,却是找不到头绪,细想金小猫那一笑,虞五宝顿觉较平日疏离许多,竟似又戴上面具一般。

虞五宝正在苦想,门外却来了几个下人,人人手里拿着棍棒,挤在门口不敢进来。

虞五宝讶异得紧,开口问道:“都是怎么了?”

“七爷叫赶虞官人走!”

“哈?啥?”虞五宝登时觉得无从相信,先头还把酒言欢看日出,现下却要即时扫地出门,便是为了银子,也没这么快翻脸的!

虞五宝气哼哼推开下人跑到金小猫房里,却见金小猫已然换上一袭月白的锦袍,手里捏着团五福玉佩坐着发呆。窗外有风吹过,把金小猫鬓发吹得扬起,清冷冷的面色倒似不在人间一样。

虞五宝无由来便觉得难过,把先头的气也丢了七八分。

金小猫抬眼看见虞五宝,不发一言收起玉佩便走。

二人交错之时,虞五宝猛地抓住金小猫手臂:“小猫儿……”

金小猫顿了顿,伸手拍掉虞五宝的手,冷然道:“也是,不关你事。”

虞五宝眼看着金小猫走到院中树下站着,那身影越发凄清了。虞五宝摸摸鼻子,走过去同他并肩站好搂着晃晃:“我说过我们是兄弟……”

金小猫淡淡说道:“我去临安有要事。大哥受伤了!你,可愿一道去?”

虞五宝一扬眉:“自然!小猫儿,你要信我!”

金小猫静了一回,方轻轻说道:“信。”

第十二回:从来殷勤无好事

诸事商量已定,金小猫打发人快快去赵三郎庄院报信,只说事发突然须得离开东京,待归来时再说相请。赵三郎笑道:“不妨事,日后必有机会。”

金小猫方放下一半心。

那另一半心吊着却是应在虞五宝身上。

金小猫此次定的水路,自运河南下又便利又快捷。可那虞五宝却是个最怕坐船的。金小猫担心虞五宝晕船,便要叫人去买橘子,幸现下是夏七月,早橘初上,金小猫叫人在船上运了黄灿灿一大筐备着。那橘皮汁液刺激,正是制晕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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